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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经历的真实灵异事件(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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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 18:53:0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给大家讲一些和我有关的真实灵异事件。
    很多朋友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给人打工是在一九九五年,打工的地点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公墓。因为当时墓碑都需要人工来书写,但老的书法家不愿意去,年轻的写的又不好。这正让当时十八岁的我有施展的空间。每写一块碑三十块钱,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是个极大的诱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仁安公墓座落在鸡西市郊区的大山里,门前只有一条山路可以过车。每次上班都要骑车穿过市区、郊外农村再上山。周围除了有一些规模很小的农村以外,就是大片的荒山。所谓的公墓是一大片的墓地,八百多座墓碑立在一片空空的山坡上。侧面有几间平房,就是我工作的公墓管理处了。

    管理处一共只有三间房,连在一起。一间用来当墓碑的库房,一间用来做公墓管理办公室,还有一小间是夜间打更值班人员住宿的。
    我在山上住的时候不多,大多时候只有两个老头儿轮流在上面值班。必竟天黑后山里阴风阵阵,再加上这么多的墓地,有种说不出的恐怖。除了工作原因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在那上面过夜。

    刚去工作没几天,就听刻碑的岱哥和老王头一起给我讲起了这样一件真事:
因为公墓属于公家单位,和殡仪馆一样都属于民政局管。工资收入甚为可观,所以就连给公墓打更的老头儿也相当有来历。你想呀,一个月只上不到半个月的班,工资确有八百多块。这么个肥差有多少老头想来呀。上届的更夫老刘头就是民政局刘局长的父亲。他在公墓值夜班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晚上,他很少出门,浇浇花、做点饭就上床睡觉。白天呢就在墓地里来回转一转,清扫一下卫生。如果有上坟下葬的呢,也跟过去凑凑热闹。
下葬时最热闹的场面莫过于风水先生安排的那些仪式了。风水先生一般拿着罗盘,要一阵的掐诀念咒,再按方位下葬骨灰,还有就是有什么高梁杆、钱币、领魂鸡一系列的东西来安放。老刘头看到人家风水先生就在那儿折腾那么一小会儿就有几百元的大票可拿,非常羡慕。
一天公墓上来了一家人,来得匆忙,并没有带风水先生,用什么方位下葬就成了问题。老刘头一看赚钱的时候到了。立刻和人家说自己就是位风水先生。然后拿出公墓抽屉里的罗盘煞有其事地给人家做起法事来。人家很相信他,并没有怀疑,走的时候还赏了他五百元钱。老刘头这个乐呀。终于找到赚钱的道了。
好景不长,没等他再等到下一个活儿,自己的身体就出了问题。说来也邪门。他身体的右侧开始长痘、变色,又痛又痒,左边一点事没有。长斑的地方就是右侧,右脸、右手、右脚……看着说不出的可怕。去医院看了,也用了不少治皮肤病的药,不但治不好,而且也越来越严重,班也上不了了。刘局长也很着急,领着父亲转了几次院,还是没有什么结果。后来有人提醒说,会不会是邪病呀,找个先生看看吧。家人一合计也有道理,就找了位“高人”给算算。“高人”说:“您这不是病,是冲到鬼了。而且是一大一小两个鬼。”老刘头想来想去,想到了那次下葬。后来一打听,原来自己那天胡乱给人家做法事的死人,是一个生孩子时意外死亡的孕妇。一向不信邪的老刘头这下害怕了。叫人开车带了一车的纸到人家的墓旁边去烧。边烧边不住地道歉。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来也奇了,不出一个星期,原本已经没法看的皮肤都恢复了正常。
老刘头再也不敢在公墓呆了,他病好后就离开了公墓,给多少钱再也不干这个工作了。
后来刘局长来公墓视查工作的时候,有一次老刘头也来了,人看着很健康,也比想象中的年轻。关于他的这段奇特故事是公墓所有人都亲身经历的,此言非虚。他酷爱打牌,大家一边打牌的时候,小岱开玩笑地问他:“刘师付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呀?”老刘头脸色刷地一沉,变得十分认真:“别开玩笑啊。”
这个表情让从不相信鬼神的我也不得不认真地相信这件事情。
如果说这件事是给我这个不信邪的菜鸟一个下马威的话,那下一个事儿就足矣把我吓个头皮发麻了。
上班近三个月了。渐渐地和岱哥、老王头混得很熟。东北的秋天来得很早,天气突然就阴冷了许多。小屋里也生了火,我和岱哥的工作也就移到了室内。屋子里的场景常常如此:我在拿着毛笔蘸墨照着单子上用隶书不断地写着“显考显妣×××”,岱哥在一旁用小锤敲打着錾子,把我写好的墓碑一点点地雕刻出来。有节奏地敲击声伴着细细的石花飞溅。而老王头儿一般会在这个时候悠闲地拿着一小杯白酒一边看我们干活一边打趣闲聊几句。
这个老王头儿好象没什么来路,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头儿,唯一的爱好就是没事来上个几两烧酒。他能够在公墓上班那么久不为别的,最主要是因为他胆大。王老头儿敢询夜,就是在月黑风高的深夜去墓地里走上几圈,还曾经吓跑过盗墓的贼。说来可笑,所谓盗墓只是偷高档墓地两侧的汉白玉小石狮子,那玩意儿一对几百块钱,用小锤敲几分钟就可以卸回去。不过偷回去也做不了什么,顶多就是摆在自家门口显显阔罢了,所谓的盗墓贼其实也就是山下的村民。最近的一个村和公墓之间就隔两个山头,一袋烟的功夫也就到了。但即使这样,深更半夜一个人去墓地里喊话吓跑贼人也绝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所以老王头的勇敢深受上面领导赏识,这也是他到现在还能保住饭碗的原因。
说到这里,我有点不知道这件十分离奇的事情如何表达了。还是用正叙吧。
这一天,老王头和往常一样,送走了公墓的几位公差---一个有点窝囊的主任,一个能当主任家的女会计,还有一个只对女人感兴趣的男库管员,又送走了两个打工者---我和岱哥,大山当中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给自己做了热了些中午的剩菜,倒了二两烧酒。吃喝完毕,准备到墓地里转上一圈。推开门,一股冷气袭来,老王头打了个冷战。抬头望天,原来下起了冰凉的秋雨。没办法出门了,只好关灯睡下。空山无人,十分寂静,只有秋雨在寂静中发出丝丝地响动。伴着酒意,老王头儿逐渐沉睡过去。
“当当当,当当当”敲门声十分清晰。甚至可以说十分恐怖。因为这敲门声不是在一个人口稠密的社区当中,而是发生在荒无人烟的山间公墓。
寒风瑟瑟,秋雨霏霏。连绵的荒山,黑漆漆的夜色。公墓管理处的小屋在这种氛围下显得格外的阴深。王老头儿一下子酒意全无。来公墓不到两年,半夜有人叫门还是第一次碰见。很多念头在他头脑里一闪而过:半夜叫门是人是鬼?不对,世上哪来的鬼,那一定是人。是人又是什么人,外面下着雨还不回家,深更半夜到公墓管理处来敲门。他有多大的胆子。不会是抢劫的吧。可是我一个老头有什么可抢的呢。杀人灭口?碰见杀人狂魔了?那可惨了,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这里的求救声。不可否认,公墓确实是一个杀人灭口的绝佳所在。
虽然心里想了许多,也确实有些害怕,但老王头就是老王头。这倔老头儿连殡葬管理所的领导都惧他三分。他直起腰杆,握住床边的一根木棒。那是打更巡夜时防身用的武器。高声喝到:“谁呀,谁。”
外面的人似乎没听到他的喊喝,敲门声依旧那样有节奏地继续。“当当当,当当当。”
老王头握着木棒渐渐接近前门。还是高声喊喝:“谁呀,谁敲门。”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师付,我打听个人,郑占田在这里住吗?”
老王头来不及多想。也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大声回道:“这里没有活人,死人我这儿倒是有八百多个。赶快走,别在这儿呆着。”
外面没有人回话了,整个世界安静的出奇,只有窗外沙沙的雨声。
“听见没有,快走,别在这儿呆着。”老王头听不见回应,只好再喊一次。
还是没有任何地回应。
老王紧握着木棍,耳朵帖在门口。听不见外面有其它的响动。也不知外面的人走没走远。不敢冒然地做任何举动。
五分钟,十分钟,时间过得出奇地慢。老王头那光秃地脑门上渗出了斗大的汗珠。
已经十多分钟了,想来那个人应该走远了吧。老王头明白了,刚才那个人不知道是附近哪个村子的醉鬼,喝多了酒又迷了路。才半夜跑到这里来叫门。现在可能被自己给吓走了。想到此,老王头不禁暗笑自己,虚惊一场。他虽然释然,但仍旧小心翼翼。小心地打开门插,用半侧的身子准备把门推开一个小缝……
他失败了,门并没有被推开,好象有什么东西从外面顶住了门。老王头暗暗加了把劲儿。还是不行,门还是没有被推开。刚刚落了地的心又被悬了起来。
老王头没有办法把门推开。难道那个人还没有走?老王头一动也不敢动了,握着木棍顶在门口,心咚咚地跳,脑中盘算着能解决眼前这件事情的办法……
时间过得出奇地慢,老王头和自己斗争了十多分钟以后终于暗下了决心。拿着木棒悄悄地摸到了后窗口。向外望去确定窗外无人,打开窗子,身手敏捷地跳了出去。窗外,秋雨冰凉地拍打在他的身上。窗口的灌木枝也划破了他的手臂,但他顾不得这些,踮起脚尖拿着木棍顺着墙根向前面绕过去。
转过前面的墙角就能看到前门了,越到这个时候他就越紧张,不敢想象,一会儿他将看到什么。身上的雨水、汗水还有手臂上的血水都混合在一起,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觉。老王头探出半个头,前门的情况逐渐拉入了他的视野。
门前什么都没有……

次日,雨还没停,虽然不大,但却坚持着不肯离去。
我和岱哥没法骑车上班了,只好打车到公墓,真不合算,鸡西的出租车历来跑市内只要五块钱,但来公墓却要十元。这一场雨又得让我们破费了。一边埋怨这该死的鬼天气。一边把几块新石碑抬到铁架子上。
老王头生好火,胳膊肘上敷了药,又倒上了二两烧酒,一边喝一边象往常一样看着我们干活。
“昨晚我可见着鬼了。”老王头操着浓浓的山东口音打开了话匣子。
他把他的经历讲给我们。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象征性地回应一下。因为老王头年纪大了,还有口臭,每次喝点小酒就自己唠叨个没完。为了让他的话题早点收场,我和岱哥一般都是采取置之不理或是礼貌地附和。
但今天的这个故事确实吸引了我们,虽然我们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但是思绪已经随着他的讲述飞入了昨天发生的离奇事件中。
老王头讲到了门外的那个声音。“门外的那个人向我打听,郑什么田在这里住吗?”
岱哥突然停住了手中的锤子,我放下了手中的笔,我们两个互相对望了一眼。两个人同时脱口而出一个名字“郑占田”。
老王头愣住了。他不明白我们两个为什么会同时说出这个名字。的确,这就是昨晚那个人问的名字。“你们,你们怎么知道郑占田?你们认识他?”
“我昨天刚刚写过他的墓碑!”我说。
“我昨天刚刻过他的碑!”岱哥说。
这下老王头的嘴巴闭不上了。他瞪大了眼睛说:“你们两个小子可别骗我。”
岱哥劲儿大,每次刻完碑他常常会帮工人抬到墓地中。所以他对公墓石碑的排位十分清楚。他和老王头说:“真没骗您,您如果不信可以去墓地里看,昨天下午我帮工人抬上去的,二区四排第三个就是。”
老王头没再多说什么,他打开一把伞,直接去了墓地。按岱哥的指引,他找到了那块石碑。
雨一直在下。老王头站在郑占田的碑前,久久不动。
我和岱哥也不再敢开什么玩笑了,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思维来试图解释这件事情,但思考出暂时的结果又立刻被自己否定。我们都不敢往那个地方想,那样想会让整个事情变得可怕。可怕,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前文讲过,曾经老王头一个人单枪匹马大半夜在公墓上喊退好几个偷东西的农民,为此殡葬管理所的孙所长还特意开车到公墓来表扬他。其实表扬是假,主要是来劝劝这个倔老头儿,不要这么拼命,再碰到类似的事情不要强出头。说实话,这荒山野岭的,那些贼一不高兴把老头儿埋了都没人知道,如果真出了人命,那殡管所的领导可就有事干了。所以,虽然后面豪华墓的小石狮子丢了一对又一对,但领导们还是再三强调要个人安全第一。
今非昔比,打这郑占田事件之后,老王头儿性格大变。别说喊盗墓贼了,就是巡夜都不敢去了。天一黑就关门闭户,烧几两酒弄晕自己,再听到什么怪声也不起来。而我和岱哥呢,每次干活路过二区第四排就有点头皮发毛的感觉。
忘记了和老王头倒班的另一个老头姓什么了。只记得他性格很内向,很少讲话。为人胆子很小,郑占田事件没有吓跑老王头,但确把他吓得辞退了工作。不多日,上级单位殡葬管理所又派来了一个新的守墓人---老关头。老关头儿是打更的老头里我最喜欢的一个,我们都叫他关老师。他六十七八岁,瘦瘦的身材,文质彬彬的外貌,脸上架着一副老知识份子式的黑边眼镜。除了双鬓斑白以外,甚至还有一半以上的黑发,充满着精气神儿。看面貌不象什么打更老头,更象是一位满腹才学的老教授。他和我们说话也十分客气,和蔼可亲,充满着学者式的睿智和风度。尤其是他也非常喜欢书法,有了相同的话题,更快速地拉近了我们间的距离。没几日,我们已然成了忘年之交。
经过攀谈得知。关老师是殡葬管理所孙所长的中学老师。刚刚退休不长时间,孙所长前些日和他联系给他介绍了这份工作。关老师是教化学的,典型的老知识份子,也是典型的无神论者,孙所长也是因此才觉得老师一定能胜任这份工作。关老师是个勤快人。不仅做饭干净可口,手脚也麻利,常常进山打扫墓地。几个月下来把公墓上下整理的井井有条,这和酒迷糊老王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关老师生活十分有规律也精通养生。每天早晨鸡叫头遍就起床,先去墓地里巡视一圈,打扫完了才回来做饭,晚上也要在墓地里转上几转再回来睡觉,用他自己的话说,就全当是锻炼身体了。其实当公墓的更夫不难,只要会做饭,手勤快点,能让白天上班的这些官爷吃的舒坦,剩下的就是胆子大不怕鬼神也就行了。关老师常和我们说所谓的鬼呀神呀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不过是人自己吓自己罢了。
我本来也也信唯物主义的。也在那时年纪小,十八九岁,一出那两件怪事,便向唯心主义倒戈投降了。还好有关老师及时指点迷津,才使我顺利地重回无神论阵营。关老师身上有一种老师特有的说服力,在他面前好象那些牛鬼蛇神根本就不值一提,我几次想向他提及之前发生的怪事,但终于没敢张口,怕说出来以后他老人家暗笑我的胆小无知。岱哥那年二十七岁,车轴的汉子,全身都是力气。三四百斤的石碑,有时没人搭一下手,他自己也能弄走。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气概。前面虽然发生了两件怪事,但他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时间一长那些怪事没人爱提起也就烟消云散了。
打这儿起公墓确实平静了些日子。天气转冷,冬天到了,公墓也象很多行业一样,进入了淡季。以前一天要出好几块碑,现在一周也就有一块到两块碑要刻。我和岱哥都不用整天去上班了。只有公墓上需要我们的时候,才会打我的呼机。还记得那时我用的是卡西欧的一款数字呼机。现在早就成古董了。我那时还在念半脱产的大专。连学带玩再工作,倒也乐得充实。
转眼又到了腊月。黑龙江的冬天本来就很冷,腊月又是冷上加冷。公墓建在半山腰上。四周围连片挡风的林子都没有,北风刮过,说不出的刺骨。如果碰到雪天,山路就格外的滑,出租车都根本上不去。这段时间,别说我们,连公墓几位坐班的公差都不爱来。有报病的,有说有事请长假的。也就主任有时买些米面菜之类的拉到山上供生活之需。这荒山之上,更加显得冷清,终日都没有一个人影。老王头和关老师有两天一换班改成了一周一换班。省得大冷天的还要推着自行车爬山。
腊月初八,关老师的班。掌灯的时候,开始下了薄薄的一层雪。晚饭后,雪住了。关老师象往常一样出门巡夜。
外面不算很冷,没有风。小雪初停,半轮月就高挂在天上了。四面青山被薄雪罩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远山上的青松穿过这层外衣傲然挺立。风景很美。四周围宁静之极,偶尔只有远处传来一两声鸦鸣。关老师拿了根木棍当拐杖,走出了小屋。受美景感染,精神格外的清爽。径直前行,到了公墓大门前的空地,关老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公墓大门两侧,有两只硕大的守门石狮,神态威严。前有一片不大的空地,也就是两三个蓝球场那么大。平时用来停靠上坟和下葬用车。此时已被薄雪覆盖。白白的一片。是什么让关老师如此谅异呢?
脚印,两只脚印,清晰地印在空地中央。
谁上山来过了呢?怎么会有人这时候上山,走到公墓门前。只留下脚印而未见其人?
这些,都不是可怕的问题。最可怕的是,雪地中间留下的,是两只脚印,而不是两行脚印。
两只脚印清楚地印在雪地当中,前后左右都是花白的一片,没有任何印记,难道这个人是从天而降,又飞上了天不成?
关老师没有再向前行,停在了离脚印大概三四米远的位置。他虽然感到奇怪,但并未显得十分惊慌。他保持了一辈子的世界观并不能在这短短的半分钟内被改变。他为这双脚印进行了一次次理智的判断分析。
动物的脚印?不能,与其说是脚印,其实是鞋印。脚很小,明显地是双女鞋留下的印记,绝对不是动物。
人的脚印?周围明摆着新雪刚住,大地被罩的象缎被面一样的整洁,没有一点儿其它的痕迹。就算这个女人跳得再远,也不可能踩出这双脚印以后就能从天上飞走。
空地上方没有树,周围甚至没有任何植物,地势平坦一片。也不可能有人像人猿泰山那样找个树藤荡走。
这一切推断都落空以后,关老师也有些见汗了。
“别急,这会不会是我的错觉。人年龄一大了眼睛也容易花。”想到此,关老师离脚印又近了几步。
当关老师距离那双脚印只有两米远的时候,再也不敢向前走了。月光正明。虽然只是半轮月色,可雪地却被映射的十分洁白清晰。那对女鞋留下的脚印,真切分明地就在眼前。这绝对不是错觉,清朗的夜色里,关老师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气瞬间袭遍了全身。
这不可能,这不符合常理。这不符合关老师一辈子的所见所学。他深吸了口气。没敢再接近那双脚印。却围着那对脚印,以两米为半径,绕了两圈。
关老师再次从各个角度看清楚这对脚印,没错,是一对女人的脚印…
关老师快步离开,回到小屋里。他还是不相信这是个事实。他回小屋里是取照明工具。打更的单人床边有一盏多用的电屏灯。平时不用时就放在床边充电。这种灯是手提的,里面有一块小电屏。大概有个半斤到一斤重。上面有好几个光源可以使用。前面有个比较亮的类似于手电的探照灯,还可以打开折叠的日光灯。这灯虽然个头大,又有些笨重,但却有电量足,亮度高,待机时间长的优点。即使公墓停一晚上的电它也能应付。
平时巡夜一般人是不拿灯的,就象我从来不用手电。我的理由是如果拿了手电更容易看不清黑暗中隐藏的对手,而对手又很容易看清你。当然这理由没什么依据,个人喜好罢了。我想,老头们不爱拿灯是因为那个家伙太沉了,不太方便。但现在,关老师确实需要它来帮自己证实一下自己的价值观。
多用灯前面的那束光源果然威力无比。在这晴朗的夜色里还能形成一束长长的光柱。每向上指一下,光柱就直冲霄汉。关老师快步走出房门,按照刚才出门的路线直冲出去。
长长的光束指向了那片中间带着脚印的空地。一圈圈的脚印是关老师观察那对鞋印时留下的。看空地中间的白雪光鲜似锦,哪里还有一对女人的脚印在。
关老师拿着明晃晃的探照灯,指着一片盖满白雪的光亮空地。空地上,是一圈圈关老师自己的脚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关老师愣在那里,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安静。皎洁的月光,安详的大地。但他却止不住内心的翻腾。血液在血管里不断地咆哮,又直冲上大脑。一阵眩晕。
难道,一个女鬼刚刚光临?
这下关老师可吓得不轻。他使终没敢踏进自己用脚步画成的那一个圈。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明月当空的清朗夜晚却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事情。他怀着复杂的心情,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小屋的。脑中全是那对脚印的形象。
服下了两粒救心丸,关老师却始终无法入睡。
夜,静静的。远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发出沉闷的声音,划破夜空,但那声音距离太远早已改变了本来的模样。还有流水的声音,好象还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关老师顾不得思考这些声音了。只是把木棍和电瓶灯放在身边,盖上被子一动不动。有时人就是这样。对付自己没法去操控也没法去逃避的事情,唯一能做的,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说的好听点,叫以静制动,难听点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好动的……
东北有句老话:“腊七腊八,冻死小鸡和小鸭”。没想到,今年的腊八是这样的温暖;更没想到,今年的腊八这么可怕。

学校已经放假了。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接到公墓的传呼了。每天除了和一些书法圈儿的朋友们切磋书艺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台球厅。十八岁就能自己赚钱,爸妈已经感觉很有面子了。所以,对于我个人的时间他们也很少去过问。
有一个女孩那时经常打我的传呼。她是一个饭店的服务员。长得非常漂亮。在公墓的那段时间,除了中午在山上吃饭之外,主任也经常开车带我们去山下吃饭。那个女孩所在的饭馆就是离公墓最近的一个。只需要向东穿过一个山坡就到了。饭店的名字忘了,大概是在电工小学附近。那个小饭店服务员不多,她在其中长相非常出众。听她的同事们管她叫小静,我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小静有着童话里公主的那种大眼睛。在她当班服务时,很少说话,但却总是微笑。她天使般地微笑很吸引我。因此我一度非常期望去那个饭店。后来,那个好色的库管员不知用什么办法,把那饭店的几个女孩子骗到山上玩。恰巧那天我正在写碑。我工整的隶书一下子就吸引了她。她小声地问了我的传呼号。而后她就经常呼我。
腊八这天,她和单位请假,要请我去喝腊八粥。之前她已经约过我好几次。我都一直在推辞。因为我们那些七零年代出生的孩子,对于男女方面的问题相对还有些保守。怕被别人看见传出什么闲话。但这次我实在不好推辞,人家言之切切,又请了假。只要约在我家附近的公车站相见。
远远地看见她仔细地审视才发现她的个子很矮,也就是一米五八五九的模样。这使我有些失望。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好象就是她说去喝腊八粥,而我却说粥有什么好喝去吃串吧。然后我们就默不作声地并肩向前走直到那家串店。我始终注意我俩之间的距离并偷眼四望,象做了贼一样。
一边吃串,我一边观察着这个美女。
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盘。确实是让一般男人都忍不住动心的一张脸。只是显得有些过于稚嫩。谈话间,我才知道,她只有十六岁,就住在离公墓最近的那个村子里。只上完初中就出来打工了。我不知道对她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我知道,我那与年龄有些不符的老成和我的一手好字已经对她构成了一种吸引,或者是一种迷恋。我们聊了不少,但谈话的节奏很慢,常常都是很长时间没有人先开口。华灯初上,大山肉串座落在鸡西市最繁华的不夜城中间。周围已经灯红酒绿了。那些KTV中传出杀猪般的嚎叫,的厅里的低音鼓声变成一种有节奏地震动让大地也跟着一张一弛,串店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周围传出男子汉们酒后的豪言壮语。我们本就很少的谈话已经渐渐地淹没于人声鼎沸当中了。我大声地对她示意,“我们走吧。”她很顺从地点头。
她要用她这个月刚领到的工资请我,被我很大男人地拒绝了。我没有理由让一个女孩子付帐。出到门外,夜色斑斓,不觉已经九点多钟了。地上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层雪。我们打了一辆车。我坚持要送她回去,约会完送女孩回家,这是男人的责任。
小雪初睛,路还有些滑,司机开得很慢。我们两个人都坐在后排座上,靠得有些近。能从她身上闻到少女的幽香。我一共喝了三瓶啤酒,胆子也被撑得比平常大了两圈。装作向她那侧的窗外张望,脸险些碰到了她的身上。她转过头拿那双小公主般的明眸注视我,“扑哧”一声笑了。我脸一下红了,刚想解释些什么,她就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过了村口,再向里面出租车不好进去了。交了钱我下车送她。发现小雪初停竟然有月光甘露般地洒在身上,一股清凉。深吸一口气,好舒服呀。今天的一切让人沉醉。她说不用送了,前面的胡同走到头就是她的家了。我停住了脚步,目送她消失在了胡同的尽头。转过身向口外走去。
村里很安静,要找到出租车回家至少得走出村口才行。通向村口那条路的另一侧就是通向公墓的那个山坡。我还从来没在这么晚的时候看见过公墓的样子。想到此,我下意识地回头。没想到,一个女人就站在那个路口注视着我。
北方人冬天早睡,特别是农村。除了挑灯夜战打麻将的勇士之外,基本上九点多钟已经很少有人在外面行走了。刚才进村的时候,村子里非常安静,根本就没有人在外面活动。这个女人怎么就悄然地站在这里了呢。我不敢多想,转过身就向村外跑去,也不敢回头。生怕那个女人追来。除了我脚踏在薄雪地上的“吱吱”声以外,再没有声响。可以断定,身后的女人没有动,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我这一米七八的大个子,虽然瘦弱,但迈开双腿跑起来还是相当有速度,不用一分钟,就出了村口。在随着大路转弯之前,还有最后一个能看到那片山坡的机会。我快速回头瞄了一下那边的山坡,哪里还有什么女人。惊出一身汗来,不敢再回头张望,赶快逃离这里。
还算不错,正好有辆出租车停在村口。我三步并成两步,以最快地速度跳上车子的后座。“设备厂家属楼。”随着车子启动,我的心也稍微地平静了下来。
出租车司机没话找话和我闲聊:“这么晚还出门呀。”
“嗯,送我女朋友回家。”我撒了个谎脸有些发热。
“呵呵。以后年轻人还是别玩太晚。天这么黑不安全。”
“嗯”我含乎地应和着。
我酒量不大,刚才就有点晕乎,被我这一惊一吓酒精好象都转移到了脑袋上。后脑象被灌了铅一样,两面的太阳穴也开始阵痛。车子向前开,我顾不得看车外的景象,眼前的车座椅不住地向右下方旋转、旋转,肚里也翻江倒海,那些肉串、板筋、鸡心、羊腰的味道和酒精混合以后再反上来,就象下水道一样的难闻。我努力保持着自己神智的清醒。我一次次地回忆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忘记了她穿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年龄,甚至在黑夜中也没看清她的长相,但相信那时她一定在注视着我。她一个人在大黑天面对着我静静不动在干什么?她站在从公墓通向村子的路中间。难道她是从公墓来?想不透。还是不要想了。
司机告诉我设备厂到了。我交了钱道了谢脚步踉跄地下车。记得司机最后一句话是:“路上有雪,小心点儿。别滑倒。”我努力保持着清醒,始终注意着脚下。下车还算平稳,鞋子也没有打滑。出租车马达的声音由近及远……我也该平安到家了。
抬眼找我家的那栋家属楼。这时我才发现四周空空如也。这是哪里,不是设备厂家属区呀?出租车给我拉错了地方。人这一惊,酒醒了一大半。
我观察周围。自己站在一片空地的边上。这边有两棵只剩下枯枝的杨树,杨树后面是一个公共厕所。另一侧是间小房。背后是一对石狮保护下的大门。
这里,这里竟是公墓……
为什么,为什么司机带我来了这里?他没听清我要去的地点?想想那个司机在我临下车的时候说的那几句话,明明是说设备厂到了,难道我撞了鬼?我的工作就是恭恭敬敬地书写碑文让每个去世的人入土为安。就算要报仇什么的也轮不到我的头上吧。。
虽然刚下完雪,但半轮月还是那样皎洁。薄雪象被子一样覆盖着群山,只有点点青松露出头来。我们写字刻碑基本都是白天干活,从来没有夜宿过公墓。更没有在夜色之下审视过它。现在在我看来,夜色中的公墓在安静中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前面不远处,管理处小屋的灯还亮着,今天应该是孙老师值班吧。我得进去和他打个招呼呀。这么晚根本就打不到出租车。进去借公墓办公室的电话用用,和老爸老妈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弄不好今晚就得住这里了。我想着到小屋门口之前一定要先敲门,否刚把老头儿吓出心脏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谁知,门在这时突然开了。也吓了我一大跳。从里面走出一个黑影,手里拿着公墓的那盏电瓶灯。
这个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孙老师。他径直拎着灯向我面前的这块空地走来。我有心在这时喊他,又怕吓到他。可是他的灯光已经晃到我身上了,他应该能够看见我。
孙老师没说话,和我越走越近,还戴着他那幅黑腿的老花镜。双眼向我这边看过来,神情非常紧张,好象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一定是听到了有汽车经过的声音才出来看个究竟的。呵呵,大黑天出来巡夜,发现公墓门口站个人,换谁谁也紧张呀。可能他没看清是我。我满脸堆笑:“孙老师,是我,桃子呀。”
奇怪,孙老师并没有理我,他好象根本没看见我也根本没听到我的声音。他拎着那盏灯就经过我的身边。眼神直勾勾地,还是径直朝着灯光能及的前方行走。象着了魔一样。他停下了,用灯光一直在照在公墓门前的空地上。我顺着灯光望过去。他在照雪地中间的一圈圈的脚印。那些成圈的脚印以两米为半径成圈排列,圆心中间是一双很小的鞋印。象女人的脚。
 楼主| 发表于 2008-6-1 18:55:12 | 显示全部楼层
孙老师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不理我了?刚才被司机错拉到公墓时就有一点点害怕,本来看见孙老师心里就踏实多了,现在他竟然这样,又让我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孙老师一动不动,认真地在那里端详那些脚印,脸上的表情始终十分紧张。我一遍遍地小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孙老师,孙老师,您说话呀,我是桃子。写碑的那个桃子。” 这次我终于确认,他果然听不到我的话。过一会儿,他步履蹒跚地转过头走回小屋,经过我旁边的时候还是根本看不到我。
“啊,原来孙老师有梦游的习惯呀,真没想到。”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梦游呢。和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
虚惊一场。等我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孙老师早已关上了小屋的门,还熄了灯……

清晨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钻进来,直射到我的脸上。老爸又在催我起来吃早餐了。我揉了揉眼睛,看了表,还不到八点。我一边象往常一样埋怨着老爸叫我叫得太早,一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后脑感觉有些重,想起昨天自己和小静去“大山串城”吃了串喝了不少酒,然后就送她回家,最后就到了公墓……不对呀,到了公墓,那我怎么会又在家里?难道出租车去了公墓、看见梦游的孙老师都是我做的梦?不会吧,如果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的真实,我又是怎么回家的呢?
“老爸,老爸。”我坐在床头喊。抽烟机的呜呜声在响,老爸是在做早饭呢。“喊什么,炒菜呢。”老爸有点不耐烦。我们东北人的习惯很有意思,一天三顿饭要吃全,早晨起来也炒菜做饭。“我昨天几点回的家呀?”问完这句话又继续地听一段油烟机的轰鸣。“你小子,自己怎么回来的都不记得了,都有十点半了。你那一身的酒味呀,以后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十点半?”我记算着时间。记得送小静回家的时候我看过一次表,那时是九点十分左右。娱乐中心到小静家的那个村子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车程,就算下雪开的慢顶天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然后我再回设备厂还要二十分钟。这样算下来,我应该是九点五十左右就到家了呀。怎么会出来个十点半。那四十分钟我干嘛去了?
“老爸,您确定我是十点半回来的?”“当然了,你回来时我和你妈刚看完《戏说乾隆》,整十点半。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的经历哪段是真实的,哪段是梦?还是不去想了。这种怪事说给别人人家不信,自己也弄不明白。怪就怪自己,好端端喝什么酒,人家女孩一口没动,咱自个儿喝起来没完,说到底还是年纪小,不成熟…
张达是公墓的库管员。前文讲过,公墓只有三位是吃真正公家饭的,主任、库管和会计。他们上级单位是殡葬管理所,再上级单位是民政局,国家发饷钱。
张达是那个库管员。长的很黑,大高个儿,四十岁,浓眉大眼但总是目露凶光,要是黑天里看真好象凶神恶煞一般。他和别人说话,一般三句话不离本行。千万别以为他的本行是库管,他的真正本行就是玩女人。用他的话说就是:“老子年轻的时候没少祸害姑娘。”并以此为荣。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就因为祸害姑娘,他在文革前后念了八年的“大学”。当然了,是“社会大学”(蹲监做狱)。出狱后狗改不了吃屎,继续祸害姑娘。还好社会发生了变革,现在只要花上一二百块钱,祸害姑娘就不用冒进局子的危险,名正言顺。这样一来他更没有顾忌,一直弄得妻离子散。他好在还有点社会背景,和几个不三不四的哥们儿合伙开了家练歌房,至于去公墓上班倒成了副业。迟到早退,混完午饭就下班,要不就躺下睡大觉。
年根底下,人们除了置办年货,各种娱乐活动也更加频繁了。张达的练歌房每日进帐颇丰。腊月初八中午,几位公差在公墓闲得无聊,张达突发奇想:“承蒙领导的关照,我的练歌房生意还不错。你们又没过去坐坐。今天过腊八,单位又没什么事,我请你们过去玩玩。”公墓的主任姓隋,和张达同岁,爱抽烟喝酒,长像却不象抽烟的,更象一个抽大烟的,面黄肌瘦,连眼圈都是黄的,十分病态。隋主任这个人整个一个随风倒,从来没有什么自己的主见。听到有人请客唱歌,十分受用,但却压抑住自己喜悦的心情,板着脸问旁边的会计:“徐会计,你说呢?”
这个徐会计是公墓里唯一的一个女人,三十岁。结婚了五年,还没要孩子。徐会计的父亲很有来历,原来是军区的一个什么领导,可惜退休了,没能给女儿搞上个更好的工作。她很爱打扮,每天除了对着帐本以外,更多的时间是对着镜子。但她的打扮很艳俗,经常搞的花枝招展,怎么看都象街边的小姐。她还每天往身上喷浓浓的香水,惹得张达和主任总象苍蝇一样地围着她,只不过两只苍蝇性格不同,一只比较直接,另一只比较闷骚。
“好吧。听你们的。”徐会计瞧出了主任那向往的眼神。官场之中,查言观色十分重要,徐会计自然深谙此道。虽然徐会计压根儿瞧不上这个窝囊废的主任,但好呆得给人家一个面子。
辞别了孙老师,几个人坐着主任的那辆丰田皮卡下了山。
张达的练歌房位于卫校边上,那栋楼一楼连着七八家都是清一色的练歌房。名字各有不同,“歌城”“歌吧”“歌厅”“卡拉OK”但其实都是一些只有一间个包间的小型KTV。
一进门张达就大发淫威,把四五个小服务员都叫出来迎接领导,还找了个漂亮点的陪主任跳舞。又亲自启了五六瓶啤酒,给他们频频敬酒。徐会计的酒量四方闻名,这么点酒自然是不在话下,逢敬必干。主任就不行了,没多一会儿就露了狐狸尾巴,搂着个那个服务员跳个没完。
天渐渐黑了下来,四周飘起了片片雪花。屋里面推杯换盏,歌舞生平,徐会计推说出去露口气,张达适时跟了出去。
主任又一口气唱了七八首歌,什么《一剪梅》《三套车》,首首声嘶力竭,终于连说话嗓子也哑了。才突然发现,张达和徐会计已经出去半天没有回来了。主任心里很不高兴,问旁边的服务员:“你们老板呢?”“不知道,好象出去很长时间了。”小服务员回答了一句十足的废话。
主任站了起来,准备出门去看看。
门被推开了。借着歌厅里幽暗的灯光看得出进来的那个人是张达,黑暗的环境下只能看到他两只眼白发出的光亮,有些阴森。他进来挨着主任坐下,嘴角上翘,笑的十分诡异。
主任脸色铁青,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发生。
张达趴在主任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主任的表情僵硬,十分复杂。
在家人看来,我今天有些茶话不思,精神不集中。其实,我还是在翻来复去回忆昨天的事情。小静家没有电话,她饭店的电话我又不方便打,现在唯一能解开昨天迷团的方法就是问问孙老师。我现在倒是很期待公墓能够呼我,可是这种希望微乎其微。还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哪有人愿意选在这个时候下葬呢?很多骨灰盒都会先寄存到殡葬管理所,等到春天再来立碑下葬,那时,才是我们的旺季。
说来也巧了。今天中午公墓急呼。有一家人---据说是税务局长的亲属非要明天上午下葬,主任亲自呼我和岱哥上山。
我和岱哥都赶到山上已经是一点半了。我一下车子,就勿勿地去空地那边张望。可惜,白天那边来过了不少人,还停过车,雪地上的印记乱七八糟,昨天梦里空地上的脚印早已不复存在。岱哥见我还不进去,不住地喊我,我摇摇头魂不守舍,跟了进去。
下午的活儿很急。我必需要在半个小时内写完所有的碑文,岱哥要在两个小时内雕刻完毕,吹干石屑以后,我还要在半小时之内把碑文用油漆再描一遍。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主任下山的时候搭上他的顺风车,否则就惨了,意味着我们要在这刮着北风的山上一直走路下山,或是干脆住在这里。这两条路无疑都不怎么样,所以我什么都不想了,开始用纸子在碑上打格,然后熟练地提起毛笔蘸满墨汁,用隶书一笔笔地写下:“显考×××显妣×××之墓”再用小字写上生卒年月。
完事之后,我终于可以暂时地休息一下了。岱哥的锤子錾子上下翻飞,石花四溅。我赶快四处寻找孙老师。屋里没有,我就跑到了门外。却见老王头儿从墓地上面下来。“咦,王师付,今天不还是孙老师的班吗?”
“噢。他病了,主任临时叫我来替他。”老王头是个出了名的大嘴巴,有什么事情到他那儿永远是纸包不住火。“桃子你知道吗?昨天孙老师好象碰到怪事了。”“什么怪事?”我心里一惊。
“他也没仔细说,我来换班的时候他脸色非常难看,上午是孙所长开小轿车把他送下山的。”
“那他说了些什么?”我焦急地追问。
老王头看看四周没人,压低声音说:“好象是说看见了一双女人的脚印”。
我心里一惊,昨天那一幕在我眼前闪过,那样的清晰。孙老师拎着电瓶灯照的那圈脚印当中,确实是有一双女人的脚印。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我瞬间感到了刻骨铭心的一种恐怖。我看到的事情竟然验证了。难道那不是一个梦。不是梦是什么?用我自己的大脑怎么也算不明白这件事情了。

难道,难道世界上真的有鬼?

没和老王头多说什么,否则他又要到处广播了。我一个人蹲在石狮子旁边,发起呆来。

昨天我到底怎么了。我到底还是不是我。怎么连自己的思维和行为都组织不了?是真实是幻觉是记忆?究竟是什么?现在一切对我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搞明白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一个人失去了对真实的判断,岂不是比什么都可怕。

我在那里愣了足足有二十分钟,脸被北风刮的通红自己还浑然不觉。大脑已经很难再承担计算的任务,出现了短路后的阵阵巨痛。

我把最近的这些怪事在大脑里过了一遍,试图看它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郑占田”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世的男人。接着,一个雨夜到访寻他的男人,一个夜里九点呆呆地从公墓走到村口的女人,一对女人的脚印。

会 不会是这样。我开始大胆地假想:郑占田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但是他还和别人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未了。所以才有个男人深夜到访,还有一个女人弄出个鞋印来吓人。可是她吓人的目的是什么呢?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说得清楚。

岱哥叫我进去。他刻碑时习惯让我在边上,有时我们互相打个下手,有时还会对个别笔划做些笔法技术上的探讨。经过了小半年的合作,我们已经很有默契了,他基本能把书法当中的“蚕头雁尾”“如锥画沙”表现得惟妙惟肖。

今天徐会计和张达都没来上班。会计据说去所里办事去了,张达不知道又用什么名目开溜了。办公室里只有隋主任一个人。我去办公室里取稀料瓶的时候,发现主任靠在椅子上一个人发呆。本来就泛黄的脸又黄了一层。满屋子弥漫着香烟燃烧过后的烟油味。桌子上的烟灰缸里不少的烟蒂刚刚熄灭。他明显,他一根接一根地抽了好久。

看见我进来,他对我笑笑。那笑是生挤出来的,只在脸上停留了两三秒钟,显得极不自然。他今天也有什么心事吗?怪事还真是不少。

岱哥的刻碑技术确实是数一数二。才一个半小时,他已经收工了。剩下的时间就看我的了。我暂时忘却心事,集中精神。调好黑漆和稀料,开始用毛笔顺着岱哥雕凿的凹痕来描摹。刚描到没几个字,岱哥突然色变,然后大喝一声:“住手。”本来今天我就有点发愣,听到岱哥这声惊呼,真是被吓得魂飞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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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 18:56:33 | 显示全部楼层
岱哥这一喊差点把我的魂儿吓飞。我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了?”

岱哥指了指手中的单子。“你弄错了,这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活的。”

“不会吧?”我接过碑文确认单一看,果真如此。

墓碑始自东汉之初,盛于恒、灵之际。主要用来记载死者生前事迹。内容主要是籍贯、世系、功名,业迹,品行、病卒和安葬的时间,地点、后人情况等并表示哀悼之情。演变至今日反而简化了些。就说我们公墓吧。一般墓碑只有死者的姓名、最多再加个籍贯、生卒也就到头了。更有钱的人就在碑阴刻些千篇一律的诗文,什么“万古流芳父母恩”之类的。

之所以搞的这么简单是因为公墓刻碑都是按字记费的,大字一个就要几十块钱,小字还要七块钱一个,这在95年来讲是比较奢侈的。光是刻碑这一项就要几百块钱。所以一般老百姓只好删繁就简。

刻碑的工序一般有四步,第一步就是打格。用尺子计算好碑额到碑跌之间的距离。然后平均分成数份。把大小字的位置确定好。

第二步是写碑,古人叫“书丹”。自古就是书家用毛笔直接书于墓碑之上。上面一般有两种写法,一种是“显考、显妣”,显是尊称。考代表男人,妣是女人。这是比较传统的写法。另一种是子女给父母立的,大字写上“慈父母×××字墓”一目了然。小字除了籍贯、生卒以外,还有不少人要把自己的名字也弄上去,显示自己的孝心。形式是“子女×××敬立”。

第三步是雕刻,刻工在古代也是技术高超的手工艺人。刻手的技术高低,刻法的不同,以及对原碑的体会,都会对原迹发生某些差别。象北魏《元晖墓志》,左上角为一人所刻,其它部分又是一人所刻,其效果就有很大不同。

第四步是描摹,描摹是指用染料对雕刻过的字重新勾勒一遍以增强碑的视觉效果。现在一般常用油漆、金粉、银粉来进行描摹。讲了这么多,主要说的就是这里。中国人讲究合葬,即夫妻二人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处。所以很多人丧偶之后,买块墓地,把自己和配偶的名字一起刻上去。只不过死人用黑色油漆描摹,活人用红色油漆描摹。待活着的那个也死了,下葬之前再把红色字改为黑色。

今天我就犯了这个错误,明明碑文确认单上在写得清楚。夫妻二人一个在世一个不在世。我却只准备了黑油漆。差点把人家活着的老伴也给涂黑了。那就惨了,人家家属还不非找我们拼命不可。

我连连道歉。岱哥去准备红漆,在他和老王头的注视下,我刷刷点点,描摹红色的部分。突然,一个念头在脑中升起。对呀。那个半夜闹鬼的郑占田会不会就是这种情况―――男人过世,女人还在世。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许通过这个还在世的女人就会解开所有的迷团。

我也顺利地完成了工作。收拾工具,我和岱哥终于可以搭上主任的车下山了。下山之前,我特地跑到墓地的二区四排去看那块郑占田的碑。

那块碑上这样写着,“显考郑占田,显妣张淑清之墓”张淑清三个字赫然就是红色的。
隋主任今天情绪十分低落。他在屋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一早就接到了所长打来的电话,说税务局长的亲属明天要下葬,要求他亲自来盯这件事。昨天在张达的练歌房喝了不少酒,现在胃还有一点点的不舒服。但胃部的阵痛和心里的阵痛相比算不了什么。昨晚,在练歌房里,张达趴在他的耳朵上说的一句话让他的心中像针刺般的难受。

隋主任这个人活的有些窝囊。没有主见,胆子小,老好人。但必竟还不算个坏人。年轻时当过兵,部队转业以后分配到殡仪馆,两年前他被调到公墓工作。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山。是他带着一帮民工把这里建成今天的这个样子。应该说他是公墓的建设的功臣。后来其他的人陆续地分配过来,徐会计是第一个。这一男一女共处一室,荒山野岭,再加上那徐会计也非是什么省油的灯,为了让自己能够顺利地节节高升,不惜卖弄风骚,终于两人一次在公墓的办公室里发生了肉体关系。自打那时起,他这个主任就只剩下了一个幌子,其实在公墓真正当家的是徐会计。

他们两人之间的奸情掩藏的十分隐蔽,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张达死也不会趴在他耳边说那句刺痛主任心口的话:“主任,呵呵,我刚才把徐会计给办了。”
张达虽然表面上事事都从着主任,其实压根就没瞧得起他。而主任呢,手下有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又苦于没什么办法来摆脱。所以说主任和张达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貌合神离。张达告诉主任自己办了徐会计就是想通过交换隐私来达到和主任拉近距离的目的。没想到,这马屁一脚踢到了马腿上,正中了主任的痛处。这徐会计虽然不是隋主任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好歹也算一小密。自己的马子被别人把,这对哪个男人来说都奇耻大辱。

  下班的时间到了,隋主任把最后一根烟蒂狠狠地戳在烟灰缸里。叫我和岱哥一起坐着他那辆“丰田皮卡”下了山。

主任的车今天从北侧下山,也就是路过小静所在的那个村子。车子一路驶过小静上班的那个饭店,小静住的那条胡同,我才十分留意着这个村的村口立着一块石刻的牌子。上面写着“朝阳村”三个字。

刚过村口岱哥就要下车,他的自行车就停在路边上。我也不好意思再让主任多送我一程,于是和岱哥一起下了车。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鸡西这座小城应该说是我们国家最东部的一个城市了。太阳最早从这边升起,附近的一个林场叫做“东方红”也是因此得名。天亮的越早,黑的也就越快。冬至附近那些天,不到四点钟天就黑天。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冷了一些。我在路旁边等出租车。咦,这不就是我昨天打车的那个地方吗?那个“夏利”的司机就是从这里把我送上公墓的。想到这里,头皮有些发麻。

一辆红色的“夏利”停到我的旁边。我惊魂未定地上车。

“师付,去哪里?”

“去公墓”我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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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 18:59:14 | 显示全部楼层
司机有些发愣,声音都显得不是很自然了,微微有些发颤。“这大黑天的,您去公墓干嘛?”

“我?我去公墓?是我说的我要去公墓?”我的思绪突然从梦飘回现实。

“是呀,是您刚才说的。”司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噢,对不起,我说错了。我要去设备厂家属楼。”我更正了自己的说法。

司机明显是长出了一口气。轻松地踩离合、挂挡,车子加速……

我怎么突然间说成了自己要去公墓?奇怪。难道昨晚我也是和司机说的同样的话,他才把我拉到了公墓?是我自己带着自己来的?

别看我练书法,有时还搞搞文字创作,外表看来比较持重,像个文人。但其实我的胆子还真的不小,对那些什么鬼呀神呀什么的事情一直是嗤之以鼻。虽然这几天发生了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但除了当时有点害怕以外,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好奇。一种非要把事情弄明白的冲动。我坚信,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真正的鬼都是人,鬼在人的心里,是人自己心中有鬼。

这些事情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坚信。

司机告诉我设备厂到了。我跳下车子,司机客气了一句:“路上有雪,小心点儿。别滑倒。”我看着脚下已经被踩的黑黑的积雪,打了个冷颤。赶快下意识地看看上面,我家的那栋楼上灯火点点,没错,这回是真的到家了。
徐会计昨天晚上碰见了那件让她早有心里准备的事。张达趁她出去透气的时候,跟了出来。说是有点东西要上楼去取一下,希望徐会计陪他上去坐坐。徐会计犹豫间,他已经一手托住徐会计的腰身,把她拉了上去。

张达的用意徐会计当然知道。不过她想有主任在楼下想来他也不敢怎么样。但会计想错了,张达色胆包天,早就超出了徐会计的想象范围。一进屋子,张达就反手关上门。会计没有预防,瞪圆了眼睛:“你这是干什么?

“干你呀。小美人,你可想死我了。”张达双眼露出两道寒光,嘴角却带着一丝狞笑。

徐会计的演技真是不错,她深谙一个道理。“买的不如偷的,偷还不如偷不着的。”她能很好地拿捏这种事情的火候。她一边向后退,一边装出惊谎失措地样子。胸脯一起一伏,幽香扑鼻。张达看得痴了。一下子扑了上去。

徐会计只恨自己今天准备不够,没有穿一套更令男人着迷的内衣。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张达三下两下就让她恢复了原始的状态。没有人能分得清两个人倒底是谁在强暴谁,就象两头饥渴的猛兽缠绕在一起。

屋里没有开灯,突然变得安静。张达的汗珠一滴滴地落在徐会计的胴体上。徐会计地重重呼吸终于渐渐地平息。双眼微睁,徐会计想看看自己身上的这个男人的样子。借着窗外的点点街灯,张达黑漆漆地脸上。一双眸子象狼一样地眨着光亮。洁白的牙齿微露,还是那种让人可怖地冷笑,更让人不寒而栗。张达的狼眼向下和徐会计对望,徐会计全身感到一种从来没体验过的寒冷。这种寒冷简直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冰洞。这个瞬间,这个为达目的不惜出卖色相的女人也明白了什么叫做后悔,可是一切都晚了,没想到这个每天在单位对面对坐着的这个男人在此刻竟变得如此陌生。

张达脸上还保持着那丝狞笑,她一字一句地和徐会计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鬼。”
打车回家的路上,徐会计满脸的红晕,盘算着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

她不是个随便的人,但随便起来就不是人。

本来,他爸爸曾是军区的首长,可以给她一个不错的前程,可是老头子十分清正廉洁,亲朋好友沾不上他一点儿的光。二十出头时徐会计可是个美人胚子,风光无限,走到哪里人家都为她广开绿灯。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才知道,女人的武器有多么得厉害,不用会多么的可惜。

她就是用了这个武器进了民政系统。她肚子里本来墨水就有限,也没念过什么正经的书,竟然被破格录用当了会计,还找了个法院的科长当老公,可见一个漂亮女人的威力。现在年龄稍微大了一些,但余威尚在,对付一般男人还是绰绰有余。也有不吃她这套的,比如说殡葬管理所的孙所长。常言说的好:为官之道就是为领导干一百件好事也不如与领导一起干一件坏事,因为如果领导和你一起干了一件坏事那肯定有一百件好事等着你!她几次准备使美人计和所长干点坏事都被一一化解。所长就是所长,不但政治觉悟高,做人也滴水不露。虽然没倾倒在徐会计的石榴裙下,但也没有让徐会计下不来台。这点上徐会计还是心存感激的。
有了这个公墓以后,孙所长就把她调到这里来。也好,算个美差,每天也没多少活儿。点名制度又比较宽松,是个养大爷的好所在。以前上班的殡管所其实就是殡仪馆,每天出来进去的都是死人,比较可怕。公墓不管怎么说面对的都是骨灰盒。在恐怖程度上还算低了一些。

现在,必需借主任和张达的口在下一次的提干代表会上给她进言。只有那样她才能有出头的可能。她想要再高攀一步,提成正职。

其实从前她并不看好张达,就是一个没落的强奸犯,在这里混吃等死罢了。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因为张达和黑道上的人有些关系,主任、所长还真都惧他三分。张达从前那些狱友,出来几年一转身又变成了社会上的精英。现在没有办法还真得巴结他一下。

既然和张达形成了这样的关系,那就是自己人了。以后就相当于有个黑道上的人罩着她,这离她的目的又近了一层。想到此,她不由地嘴角露出微笑。可是,张达为什么说自己是鬼呢?最后看他那一眼的样子好恐怖,倒真像是只猛鬼。

徐会计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圆镜,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一会儿回家可不能让先生看出来自己有什么不对。车子开的有些摇晃,徐会计的手校正了几次才把自己的脸映在圆镜里。自己的脸颊除了有些微红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她从随身的小包里又拿出了口红,对镜补一下唇彩。镜中的徐会计在路灯的照射下忽明忽暗。

突然,镜中的徐会计面目狰狞。双眼越瞪越大,从眼珠中两行鲜红的血“刷”地流了下来。徐会计的手不住地抖,这一定是种错觉,她不肯放下镜子,仔细看―――没错,镜中的自己正在以一种怪异的表情看着自己。嘴角挂着怪笑,像隐藏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那那两行血一直流满了全脸。

“啊”,她小声地惊呼一声,忍着没大声叫出声来。猛地合上了小圆镜。难道自己的这种行为得罪了鬼,真的有报应。冷汗从头上不住地向下淌。司机感到了旁边的女士有些不对劲。关心地问了一句:“您怎么了,没事吧。”

徐会计冲着司机点了点头,还尽力地保持着风度。“噢,没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映着街灯的光亮,司机顺着头发流下了几行血水。顺着半边边脸颊一直灌到脖子里。徐会计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怎么会这样。这绝对是种错觉。

“你,你。”

“我怎么了。”司机缓慢地说完这几个字,脸转向会计这边。那不是一种活人的脸色,是一张象纸一样白的脸。血水已经布满了整张脸,那种阴森是徐会计一辈子都没见过的。

“铃,铃。”这么恐怖的时刻包里的手机又突然响了起来。徐会计再也忍不住地跳了起来。
会计全身发抖。额头上渗满冷汗。甚至根本不敢拿起电话。她定了定神,心里默念:“观士音菩萨、耶稣、圣母玛丽亚、如来佛祖保佑……”

旁边的司机哼着小曲儿全神贯注地开车。哪有什么白色流血的脸。刚才的那些怪事都消失了。而且消失的没有一点踪迹。电话声是真实的,还在手包里响。

徐会计打开包拿出手机。她拿出的手机是那种像砖头一样大的大哥大。在九五年,能拿这个手机的人已经是非常牛了。虽然如此,但这么大的个头,她拿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特别是受到这种过度的惊吓以后。

“你好,哪位?”

“嘶――嘶”电话那头没人回答。

“你找哪位?”

还是没有声音。

一个低低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像从世界的另一头传来。

“徐斯文,是我。”

是主任的声音。徐会计快要崩溃了。这个时候她实在想不出怎么向他交待。

“能说说吗,你是怎么让人家办了?”

徐会计狠狠地按下挂断键,泪水顺着双颊流了下来。也不知是惊吓、是委屈还是什么。

用手擦了一下眼泪,在手心里的感觉滑滑的。她低下头看手上――哪里是泪,满手的血红。

徐会计晕了过去
再过一天就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就是东北民间传统的小年。过了小年没几天就到春节了。这个时候正是大家忙着采办年货的时候。各单位也开始了年复一年的写总结、写汇报、报计划、发奖金,新一轮的尔虞我诈。街上也热闹了起来,天气虽冷,街上却满是喜气洋洋。卖糖酒罐头的、灯笼炮仗的、对联挂钱的、年画年历的、瓜子花生的,在一层雪地上摆开这花花绿绿的摊子甚是好看。

就在这么热闹的时刻,关老师却在家里一病不起。吃什么药也治不好,老伴儿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自从那天在公墓见到了怪事以后,关老师就先告了假安心修养,可是那双脚印就象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每时每刻都能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而且那天的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清晨起来发现公墓边上又多了几行脚印。真的特别奇怪,那多出来的脚印也是凭空地在雪地里多出来。就象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走了几十脚又回到了天上。

以关老师一辈子的学识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这些怪事了。他能做的就是调整自己,安心静养。这段时间,他看了不少书藉,有些是关于灵异类的、或是解释些奇怪现象的。虽然没有为自己经历的奇怪事情找到解释的理由,但起码明白了这个世界上难以解释的事情很多,不足为奇。想到此,还多少有些释然。这精神上一解脱,饭量也跟上了。面色也红光了起来。

一早主任就来了电话。快过年了,公墓上的差爷们都分些年货。我和岱哥还有两个更夫呢也都有一份,虽然分的没公差多吧,也是那个意思。孙所长今天要光临公墓,给大家开个年终总结会,完事大家也饱餐一顿,再来点酒乐呵乐呵。关老师自然没法推辞,笑着应承了下来。

公墓的小屋里今天喜气洋洋,一改往日的萧条。隋主任、徐会计、张达、我、岱哥、老王头早就到齐了。为了迎接孙所长,擦门擦窗好不热闹。关老师打车到了之后大家问寒问暖以示关心。唉,如果一直是这么多人在的话什么鬼来也不怕了。

所长的尼桑停到了小房的门口。大家忙得更起劲了。除了我们几个临时工以外,那几个真正的公差每次见了孙所长都是摇头晃脑,只恨自己没长尾巴。看得我真有些恶心。

孙所长为人还是不错的。长相也很斯文,白白胖胖的脸蛋上戴着一幅金丝边的眼镜,从来都是穿得板板正正,真有些所长的派头。他一边让老王头和岱哥去他的后备箱里搬东西,一边乐呵呵地走进屋内挂了大衣和大家打招呼。还特别询问了关老师的身体情况。

开了一个茶话会,大家喝着热茶,吃着水果瓜子听孙所长的讲话。然后是主任做总结,然后是张达会计表决心。最后再让我们这些舅舅养大的孩子提点意见。当然,歌功颂德声音一片。其中,主任和张达的发言中都突出了徐会计认真敬业的英雄事迹。听得我和岱哥不住地在底下偷着对望,努力憋着别笑出声来。

会议结束以后,终于到了正题。大家也都松了口气。隋主任在山下的饭馆里订了一桌的席。今天大家要去高兴高兴。

我还头一次看见公墓上面一个人不留,都一起下山吃饭呢。心底倒是十分兴奋。岱哥问主任:“主任,您今天订的哪个大馆子呀?是吃海鲜吗?”

“胡说,咱们公墓从来都是勤俭持家,啥时候用公款吃过大餐,今天订的还是朝阳村的那个‘十里居’”

‘十里居’?我愣了一下。那个闹鬼的村子,小静所在的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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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 19:00: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心里紧张起来。

有快半个月没看见小静了,这段时间她也没呼我,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可能是饭店的工作挺忙吧。

那次和小静去吃串以后我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小静为人不错,长的也十分抢眼,又温柔,还特别喜欢我,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我始终觉得她太小了。和她在一起,我总有种勾引未成年少女的罪恶感。不过,虽然做不成男女朋友,把她当个小妹妹看也挺好呀。说到底,被人家喜欢总有种美美的感觉在里面。见了小静我一定问问那天晚上的事情,到底我是不是送她来着。那么多的迷团等着去解呢。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下了山。这次是所长的尼桑开路,主任的皮卡在后。里面载着公墓的所有人等。两辆车进了村,就有许多人驻足观望,那时这样的两辆车开进村里还是很吸引眼球的,不像现在什么车都有,就算路上来去几辆都是宝马也没人觉得奇怪。

‘十里居’门口早就站了两位脸熟的服务员,满面春风招呼我们进去。里面是主任订的那个大包厢。一干人鱼贯而入,按主宾位置坐好。孙所长上坐,点菜,推杯换盏渐入佳境。

所有人里,我年龄最小。他们也很照顾我,只给我倒了些啤酒,他们却清一色地喝五粮液。渐渐地,我有些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几只“苍蝇”围着所长不住地献着殷勤,岱哥也混在其中,两位老人在聊着他们那个年龄的话题。只有我好像是多余出来的人,哪里也融不进去。

我从里面出来,看到熟络的一个服务员站在门口。我冲她微笑了一下,她也冲我笑。两腮上两团红象熟透了的苹果。我们一般管这种腮红叫“农村红”,一般农村的孩子冬天脸上会长,不知为什么。

“小静呢?”我压低了声音问那个服务员。

“什么小静?”她愣了一下。

“就是和你一起的那个服务员小静。”我都有点急了,这姑娘是不是缺心眼。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这里的服务员就没有叫小静的。”那小姑娘撇撇嘴,显然对我的口气也不太满意。

“你是说她不在这里干了?”我焦急地问。

“我再说一次。我们这里从来就没有服务员叫小静的。”那姑娘笑着问隔壁间门口站着的另两个服务员。“你们听说过叫小静的吗?”

那两个服务员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没有?天哪?我遇见鬼了不成。我脑子里像过电一样显示和小静交往的每个片段。

对了,我想起那次她们一起去公墓玩的有三个人,眼前的这个小服务员就是一个。铁证如山,这她总不能忘了吧。我得意地说给她听。

“你说什么呀,你是说那次张达大哥约我们上山玩?那次我们只有两个人呀。”
)“什么?你再说一次?”
小服务员有些不知所措,被我吓懵了。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摆出这副要咬人的架子。“本来嘛,上次去公墓玩就是两个人呀。不信你问她。”她一指站在门口的另一个女服务员。那个服务员也有点娃娃脸,但比小静要难看许多。想是听见了我俩的对话,此时也走过来说:“对呀对呀,那次就是我俩去山上玩的,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难倒,难倒我碰见了鬼?不会的,小静怎么可能是鬼。据说鬼是不能生活在阳光下的。而且我还大白天的和她在外面逛过街。还有,鬼还能吃羊肉串?别逗了。就算是真有鬼,这些也都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我心里才算踏实了些。这时岱哥出门上厕所,冲我乐了乐。“桃子,有两下子,在这里泡服务员呢?”我也笑了笑算做回答。我看他的脸红的像猴屁股。

我重新回到了屋里,屋里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孙所长不胜酒力,此时在求饶。另几位正在拼命地向他推销手里的酒,徐会计更是不惜动用美色。还把手放在所长大腿上不住地晃动。老王头抢先进入了状态,好像已经进入了极乐世界,正在注目着眼前的劝酒好戏。只有关老师显得比较清醒,在低头品茶。面前的那个小酒杯里还有一大半的酒。只见斗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掉下来。

我挨着他坐下。低声问:“关老师,你怎么了。”

“没事,喝杯茶就好了。”

我深表关心地说:“您今天喝的有点多吗?”

“不多呀,也怪了,平时我虽然不怎么喝酒,但喝个三四两酒问题不大。今天这小杯,我刚喝了不到两杯,不知怎么心口就痛了。”

“噢,那您还是少喝吧,您不是心脏不好吗?”

“是啊是啊。以后得少喝了,年龄大了,身体就不盯用了。”

“关老师,我问您一件事啊。那天晚上您在公墓看到什么了?”

关老师听到我的这句问话,大惊失色。
关老师的表情让我觉得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今天我一定要让这个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桃子,这件事情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也很不愿意自己吓自己。但我确实碰见了怪事。”

在我的追问下,关老师把他那天晚上看到的怪事都和盘推出。听完之后我更是吃惊不小,原来关老师会记得梦游中的情节。而且脚印――脚印?

“关老师,我说句话您可别害怕。我只想和您一起把这件怪事弄明白。”

“你说吧。”

“那天晚上,我也来过公墓,我看见了您,也确实看见了圆圈里的那双女人的脚印。”

“啊!”关老师目瞪口呆。

“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隐隐约约好像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但那声音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我还以为是幻觉。还有,第二天早晨我确实在雪地上看到了另一行脚印。不过并没有车轮印呀?我也没听到有车上山。”

“难道,那真的是一辆鬼车。”

我不但没弄明白自己想到的事情,却又多了不少新问题。真是难受的可以。

“关老师,别害怕,您不常和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吗。那我们就坚持我们的信仰。这些事情,总有一天我们会闹明白的。”

“是呀。你说的对。桃子,你很勇敢呀。”

“呵呵,我想,这里面一定会有人装神弄鬼。有机会我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



所长站了起来,“我真的不喝了。徐会计,你不要和我动手动脚好不好。咱们都是人民公仆,行为上一定要检点一点。”看见孙所长生气了,几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张达打圆场。“所长,坐下来说话。我们也是为了今个儿大家高兴,不喝就不喝,何必生气呢。我提议,一会儿都上我家歌厅唱歌去如何?”

几个人余兴未尽,一致喊好。徐会计被刚才所长那几句话说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暗道:“你个老孙,别不识抬举,总有一天老娘有办法让你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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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 19: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个老头推脱不会唱歌,准备告辞,主任来了兴致,说今天是公墓成立以来比较特别的一天,人聚的最齐,谁也不许走。要是天晚了回去公家给报销。这可是个不错的提议。起码我是偷着乐。老人们看推辞不过只好随行就市了。
张达家的歌厅离我家不远,其实也就一站地左右。甚至我每次上学时都从那个门前走过。只是不知道那是他开的罢了。

东北的这种小练歌房大都比较单纯,一般来的客人基本都是来唱歌的。当然也有带着小蜜来的,那就另说。我们一干人等入座以后,几位兴致正浓的公差就开始演绎各种老掉牙的解放时期歌曲。这对我这种七零年代出生的孩子没有任何的吸引力。我们喜欢听的都是什么周华健、张学友、齐秦、林忆莲……早知道是这样还真不如不来呢。

其它人和我不一样,包括年龄和我最接近的贷哥,也整整大了我十一岁。他们对那些歌兴趣盎然。每个人都微笑地看着屏幕,甚至还在小声地跟唱。看来只有我成了局外人。

屋时的乐曲声太大了。震得我的鼓膜都跟着节奏跳动。在这个最喧闹的时刻,我的心里却格外地平静。抛开那些繁杂的声音,大脑开始运转起来。

孙老师看见了一双女式的脚印,这没错,因为那双脚印我也一起看到了。他听不见我喊他,这个很好解释,因为他是在梦游,并不是真的醒着。他早晨看到的另一行脚印是我的,这个绝对没问题。车印呢不会很明显,加上一夜的风化被填埋掉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的问题是,那天为什么到后来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呢,我怎么回的家?还有那双是女人的脚是谁?小静到底去哪里了。一定是什么人在搅鬼,那个人对公墓又一定很熟悉,那个人是谁呢,他又出于何种目的呢?难道是自己内部的人?

我开始环视屋里的每一个人。关老师还是非常斯文地坐在那里,很有风度,像是大学里的老教授。一定不是他,他和我一样也是受害者。而且他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要想解开这些迷团,只有寻求他的帮助才行。孙所长此时有些喝大了,脸色白里露红,此时正闭目养神。这是一位我敬佩的长者,虽然在鱼龙混杂的社会大染缸里,但却出淤泥而不染,清正廉洁,周旋于官场之间,真的不易。当然不会是他。主任此刻拿着一个迈克和张达合唱《骏马奔驰保边疆》,两个人的声音加起来真是《破驴狂奔乱叫春》。世界上要是有比他一个人唱歌还难听的,那就是他俩的合唱。主任这人虽然有些窝囊,什么事都管不了,犹豫不决,但得承认,人还算个好人。最近怪怪的,好像有引起心事,但也没有其它的什么变化。应该与他无关。张达为人虽然穷凶极恶,大家都畏他三分,但他为人倒也简单,除了打架、烟酒、女人,他也没啥别的爱好。基本也可以排除他。老王头又喝上听了。咧着嘴笑露出他那被烤烟薰得发黄的牙齿。岱哥是我最相信的一个,我们年龄差距较小,又一起干活,了解最多,他是绝对不会装神弄鬼的。最后我把眼光落在了徐会计身上。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绒衣,紧身的裤子,一双高高的白真皮的筒靴。妆化的十分妖艳。在歌厅的紫光灯下显得有一丝诡异。对呀,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她。她这个女人我一直都猜不透。好像对任何一个男人都很感兴趣,甚至有时跟我和岱哥说话都带着挑逗。这世上应该没有一个女人对所有男人都感兴趣。虽然有不少男人对所有女人都感兴趣。那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那双脚印会不会就是她的作品。我在仔细地回忆雪地中间的那双鞋印,尺码上倒是和她的脚差不多大小,而且也是一双高跟鞋。

不会吧,难道一切来源于这个神秘的女人……
天色不早了,已经有些昏暗。两位老头推说公墓还需要人照看,合打了一辆车回山里。我也借着机会和大家告辞。说可能有些东西落在了饭店。要去取一下。也上了他们坐的那辆夏利。

其实我并没有落什么东西在饭店。我要去办一件别人看来十分恐怖的事情――去小静家找她。

老王头坐在前座,歪着头好像睡着了。我小声地和关老师在后面聊天。

“关老师,我觉得咱们公墓就一个女人,你说徐女计会不会……”

关老师对我做了个动作,示意我小声一点,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桃子。这些事情是很古怪,我们不要再和别人讲了。如果是有人注意在捉弄我们,有什么目的的话。我会留意的。”

“嗯。那就好。”

车窗前面可以看见“朝阳村”那块牌子了。我让司机停一下自己先下车。

我等车开远了,越过那家“十里居饭店”接着向前走去。

拐过那个弯,就可以看到通往公墓的那条山路了,当然同样也可以看到那天站了一个可怕的女人的位置,还有小静家的胡同。

从今天关老师和我所述来看,那天我去公墓确有此事,那这里站的那个女人也一定确有其人了。想到这一层,我身上也不由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看天色,还没有全暗下来。我得赶快去找小静,别等到天黑就不好玩了,弄不好又自己吓自己了。

走进小静家所在的那条胡同,我心里“咚咚”地跳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这可是自己第一次去女孩家。如果是她父母在,我该怎么说呢?还是就从外面看一眼,只要她在就行?犹豫间已经快走到胡同的尽头了。管他呢,见机行事吧。

她家就住在这个胡同的尽头,具体是左面还是右面我也不清楚,只记得上次目送她进胡同大概就是走到了最里面的位置。也没注意她是转向哪个门了。我盘算着如果最里面是两三户人家该怎么办。脚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胡同的尽头。

一瞬间,阴风袭来,我彻底愣在那里不会动弹了――这是个死胡同,最里面根本没有人家,没有一个门。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我虽然想象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世间难道的确有鬼。小静――这个文静可爱的十六岁女孩子竟会是鬼?事实摆在面前,不由得我不信了。瞬间感到天旋地转。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个地方的,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来推理,一切发生的就是这样不合情理。

我记得有人说过,正常人是看不到鬼的,只有身体虚弱的人才会让鬼乘虚而入。可是,就算她是鬼,她和我交往总不会是没任何目的吧?为了和我玩?那鬼的玩心也太重了,好像不太可能。为了告诉我什么事情?可是她什么事也没和我说呀。为了吃我?更不可能,她决不会是那样的鬼,再说如果她真是鬼,想吃我还不是易如反掌。

我开始后悔自己今天的这个举动。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现在知道了,反而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我和关老师怎么说?他会相信吗?甚至公墓上的脚印,也许就是小静的。站在村口的那个女人,八成也是鬼。那个司机,难道也是鬼?

跌跌撞撞地回家,蒙头便睡。不想太多的事,小伙子就是有个冲劲。不一会儿就呼呼地进入了梦乡,让想不通的一切见鬼去吧。



年前我再也没去过公墓,也没有接到公墓的电话。估计公差们也都放了假。至于打更老头如何倒的班我就不得而知了。岱哥倒是约过我一次,他给我结了上月的工资,也没有几个钱,我们就当场暴吃了一顿。

转眼间年三十,千家万户都沉浸在过年的快乐当中。我家的习惯是去滴道的姥姥家过年。“滴道”是我们鸡西的一个区,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日伪时期,这里有著名的“万人坑”,就是日本鬼子把抓来挖矿的工人上万人都活埋在一个大坑里。我父母小的时候在那附近很容易就从土里露出人的头盖骨,这些年政府花钱修了个历史博物馆,从此那些无辜的鬼魂算是有了归宿。

滴道的姥姥家人丁兴旺,我有五个舅一个姨再加上家眷孩子,合成了一个近二十人的大家庭。你吵我叫好不热闹。大人们忙着包饺子,孩子们在外面放花炮。

我的卡西欧呼机不断地响。都是些老同学朋友什么的发过来的祝福的话。那时候还没有现在的手机短信这样先进。只有汉字传呼可以直接看到祝福的话,数字的传呼收到的只是一组代码。需要拔打126复台才可以知道具体人家留的是什么内容。

反正那些祝福的话基本千篇一律,姥姥家又没电话,复台不方便,我才懒得理那些祝福呢。再说那些东西有真的也有假的,人就是这样,有的天天当面祝福你,其实却恨不得你出点什么事才好呢。我弟弟妹妹一大堆,给他们点炮仗,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我也格外地开心。

大年初一和弟弟妹妹们打麻将、打“拖拉机”,忙的不亦乐乎。初二全家人才回鸡西。突然记起那些信息还没有复台,我就习惯地拔打了126。

“您共有八条信息。”呼台小姐甜美的声音从话筒那边传来,十分受用。

“第六条,祝你在新的一年里平安、快乐。留言人姓名是小静。”

我大声地喊道:“等等,你重复一下。留言人是谁?”

“小静。”

我直接挂了电话。耳朵里再也听不见外面那些隆隆的炮声了。
我们鸡西市里只有一所寺庙,叫“华严寺”。离我家不远,走路也只要二十五分钟。

年十五,从来不信神佛的我也和父母去了一次。他们自然不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还觉得儿子突然懂事了,终于可以陪他们一起去上香了。

虽然那些怪事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但还是我一直解不开的心结。特别是关于小静。她到底是不是鬼呢。如果是人的话为什么这段时间没和我联系,为什么饭店里的人都说没有这个人,为什么她住的地方并不存在。如果她要是鬼的话,她又怎么能生存在人间,怎么能用呼机呼我呢。留给我的这些问题让我这段时间精神恍惚、魂不守舍,连过年的好兴致也减掉了大半。

“华严寺”坐落在半山腰。正月十五是个好日子,上香的人占满了半个山头。那时候私车还不太多,满山遍野停满的都是红红的夏利。另一小部分是一辆比一辆豪华的公车。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上了九柱香。抬眼看佛的时候,头一次找到了一种依赖感。当时我的心里这么想:“如果世上确实有鬼的话,那就让世间也一样有佛吧。”

爸妈还要去后殿,我一个人从里面出来。在路边买了个观音形状的玉坠挂在脖子上,管它有用没用,当个护身符总是好的。我不是个喜欢动的人,尤其是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感觉透不过气来。赶快挤出人海,到了外围的车海之中。

前面有人喊我。我一看从对面的出租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岱哥,还有一个是个女孩,二十岁上下年纪,我不认识。喊我的人正是岱哥。

“咦,桃子,你也来上香呀。”

我还不好意思说,怕岱哥回去笑话我。因为此前我总自诩为铁杆的唯物份子。“啊,没有,陪父母来的。”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女朋友――于晶晶。这是我一起的同事桃子。”岱哥虽然试途装作平静,但还是露出了很得意的表情。

“噢,幸会幸会。”十八九岁的我还是显得很腼腆,只打量了人家一眼就不敢再注视她了。

可是就这一眼就够了。真的不太敢再和她对视。她的相貌身材在这一眼当中早就尽数收于眼底了。

她中等偏高的个头,能有一米六八左右,身材匀称而、衣着得体。脸长得很白净,细皮嫩肉,吹弹可破。发式是当时很流行的直短发,眉目十分清秀,睫毛弯弯长长,眼睛好像葡萄一样散发着光亮,俏皮的小鼻子上架着一幅细黑边的眼镜,樱桃小口,嘴角一笑还露出两道浅浅的酒窝。真是不多见的漂亮,扔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咦,岱哥这小子有两下子呀,年前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呀,就过年这么几天就泡上了,而且这么正点。”我忍不住拿她来和小静比较。小静的缺点是在个头上和脸形上。小静是圆脸而人家是正宗瓜子脸,个头也比她要矮上不少。小静少不更事一看就是个女孩,而她才配得上是真正的女人。

“那我们先进去了。”不等我再做细致的评估,岱哥已经着急了,好像怕我把她抢走一般,拉着于晶晶的手向人流走去。晶晶冲我笑了笑,做了个鬼脸,和岱哥挤入人流。我怔住了,还在回味她那迷人的笑容。

“这要是我的女朋友该多好。”我当时心里想。

呼机又响了。吓了我一跳。看电话号是公墓的号码。不对呀,岱哥也没在公墓,这大正月十五的谁会有什么事情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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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 19:03:51 | 显示全部楼层
找了个公用电话。今天的天气有些干冷,在外面没什么感觉,一进了公用电话的电话亭,才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
拔通了公墓的电话号码,那边接电话的竟是关老师。他压低了声音和我说:

“桃子,今天徐会计来公墓了。”

“今天?正月十五元宵节都放假她去干嘛?”我也心生疑惑。

关老师接着说:“她就说有些东西需要取回家。可是迟迟都没有走。还拿来了个小包,鼓鼓的,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够奇怪的,也许就是她在捣鬼。关老师,你注意她的动向,我们倒要看看她有什么企图。”

“好,刚刚她出去了,鬼鬼祟祟的。我放下电话就去,看看她在干什么。”

挂了电话。我有些飘飘然。我和关老师竟然在这件事情上结成了同盟。



山上北风习习,比市里更添了一份寒冷。公墓的小屋里炉火很旺。关老师给火里添了一锹煤,把门带上,悄无声息地摸出了门外。

时间现在接近正午,天色有些阴暗。除了风声整个公墓像睡着了一样异常的沉寂。根本没有徐会计的影子。

关老师四下看了看,空地和山间并没有人影。他又顺着大门进入墓地,一个墓区一个区墓地向上巡视。走过了两年前立碑的那排小墓,再走过汉白玉、花岗岩的高价墓群,上面只剩下一片荒地和一块单独屹立的大碑了。徐会计去哪儿了,人间蒸发了不成?

突然,远处升起了一股浓烟。这可吓了关老师一跳。他赶快缩了脖子向荒地悄悄地靠近,准备看个究竟。

果然是徐女计,在那片枯萎的荒草当中。她把长发披了下来,说不出地阴深恐怖。地上被她用木枝画了一个圆圈,此时她正双膝跪在圆圈里面,嘴里念念有词,面前升着一堆火,浓烟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旁边的地上,散扔着她的女士挎包。里面竟都是给死人烧的那种黄纸。

关老师心里一紧,马上联想起腊八的那个夜晚,那双雪地中间的脚印。她这是在做的什么法,是不是又在弄些不可告人的东西。

然关老师胆子也不小,但上回受的惊吓可不轻。现在又见到了徐会计这副模样,浑身发凉。他只想乘徐女计还没看见他之前全身而退,至于她在干什么现在对他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关老师屏住呼吸轻挪脚步,向墓群方向退去。

寂静的山谷中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让他不寒而栗。

“关老师,我知道你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会计没有动。她接着把剩下的黄纸一一扔入火堆,看着它们燃烧,嘴里还是念念有词。关老师却好像被钉子钉在了那里,动弹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身的冷汗。只是“嗯”了一声算做回答。

火渐渐小了,徐会计看到最后一张纸也化做了灰烬。随的北风有很多灰烬飘荡起来,黑黑的,软软的,像浮在空气中的幽灵。

“关老师,你一定很奇怪吧,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烧纸。”

“嗯,嗯,不不。”关老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呵呵,没事。这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放心吧。不过你千万不要和别人提起,能做到吗?”徐会计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

“能,能。”

“我该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徐会计给了关老师一个微笑。

徐会计本就有几分姿色,她的笑容也很有特点,除了双眼会在笑的时候放电以外,更会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可是这些现在传感到关老师眼里都像魔鬼一样的恐怖。

从荒地再向后走,就是公墓的后门,直朝阳村的。徐会计从那边步行下了山,关老师也赶快回到管理处的房间里。

他额头上沁满汗珠,心呯呯地跳,好像怀惴着一只小兔子快要蹦出来。刚才的事情太离奇了。徐会计也没有什么亲属去世,干嘛要烧纸,而且不在墓地里烧,非到荒地里烧。还有,明明自己刚才很注意了没发出什么声响,她是怎么知道我在那儿的。莫非她真的是个鬼不成,还是会什么妖法?

过小年那天孙所长来视察的时候给公墓带了两瓶雄黄酒。公墓属阴,只有一间房四面冷山,出门还都是风口,没有酒可不行。此时的关老师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赶快拿了只小杯,开了一瓶酒倒在杯里一饮而尽。

“嘶嘶”,关老师感觉酒精经过的地方都在燃烧。嗓子眼、食道、胃都好像都在瞬间被灼伤,钻心地疼痛袭来,没等再有什么反应,关老师就晕了过去。



(三十三)转眼正月过去了。过年的新鲜劲儿也逐渐消失。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公墓的淡季快要结束了,这段时间,我和岱哥都基本没上过山。我在家除了练练字、看看电视再就是泡台球厅消磨时光,也没什么大意思。我想岱哥一定是天天陪那个马子乐不思蜀,也没空搭理我吧。

这一天正没什么劲呢,岱哥打我家的电话约我出来玩。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我还问玩什么,那边他已经急了,说就在我家楼下呢,下来再说吧。

果然不出我所料,下楼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叫于晶晶的女生,岱哥说今天请我吃火锅。我当然也不推辞,只要有肉,怎么都好。

娱乐中心对面开了一家火锅城人气很旺。我们就选在了那里。还没到中午吃饭的点儿,里面倒是还算清静没有多少人。我们三个落座,他们俩坐到了一面,神态亲昵。我无端地又生妒嫉。这岱哥虽然有着一身的蛮力,但并没有什么文化,也就是个初中毕业。五短的身材,不到一米七的个头。脸上还长着不少的麻子。怎么这么个天仙般的女孩子就被他泡到手了呢。想到民间的那句话:“好汉娶赖妻,赖汉娶花鸡。”妈的,这个世界真是他妈不公平。

热腾腾地火锅上来,我们拉开了话匣子。原来这个于晶晶是卫生学校的中专生。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岱哥。她妈妈低血压在街边晕倒,是岱哥给背去的医院。她就觉得这岱哥是个大好人,而且岱哥接触社会久了,再加上手里有银子。这么一说泡到她也不是很奇怪了。

我心里暗笑,岱哥真是有命,赶上个老太太晕倒。这正是他显示身手的大好机会,别说背去医院了,背去跑马拉松也没问题呀。他平时常常自己背着块二三百斤的石碑跑进跑出的,早就练出来了。

这个于晶晶还特意和我客套几句:“桃子,听岱哥说你字写的特别好,有机会可要教教我呀。”

“行呀,一定一定。”我知道人家也就是客套两句,才不会真要我教呢,否则我真求之不得。

“别骗人呀,我可是说真的呢。”她的双眼放出的层层电波快把我打晕了,然后就又露出了那种让我梦里挥之不去的笑容。

我赶快喝了口酒压了压,看她看得我嗓子冒火。“我也是认真的呀。呵呵。你问岱哥,我可是个认真的人呢。”

岱哥发现我们两个说的投机,已萌发醋意。适时地转换话题。

“桃子,你什么时候也找个女朋友呀。那时咱们四个一起出去玩不是更好。”

“呵,谁能看上我呀。”我自嘲道。

“我看那个小静不是对你很有意思吗。”一句话像睛天一个霹雳,打在我的头上。

“什么,你是说,你知道有小静这个人?”
开什么玩笑,不就是朝阳村的那个‘十里居’的小服务员吗。长的大大眼睛的那个。不是还对你有意思来着呢吗?”

“啊!”我简直快疯了,到底我是生活在哪个世界上的人呀。到底谁是人谁是鬼,怎么这么乱套呀。

于晶晶瞪着两只闪亮地大眼睛望着我,表情十分的俏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看这双眼睛,我的恐怖感被带走了一半。忙自嘲道:“没事,我最近就是神经兮兮的。”

“呵呵,你这个人好有意思呀。”晶晶“咯咯”地冲我笑了起来。

我不顾看晶晶那惹人犯罪的笑容,接着问岱哥:“那有一次有几个饭店的女孩到山上来玩,有没有她?”

“你小子别装了,不是一共来了三个女孩吗,你正在那里写碑,就数她站在你旁边看得最久,我们都看出她对你有意思来着。”

“是呀,桃子这么帅,女孩看见你没意思就怪了。”晶晶边笑着边拿我打趣。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虽然明知道晶晶在开玩笑,可我还是很受用。

“怎么着,用不用我在我们卫校给你介绍一个呀,我同学都是美女。而且我们那里男生可是缺货。”

“不用了,谢谢。”我回答地有些结结巴巴。晶晶又是一串银铃般地笑声。

不管怎么说,有岱哥的这些话我心里有了些底,起码证明小静这个人是存在过的,别人也能看到。那饭店的那几个小服务员竟然这样逗我,看我下次怎么收拾她们。不过她家那个胡同是怎么回事呢?现在我有点怕了山下的那个朝阳村。好像这个看似平常的农村里饱含着无数的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坐在于晶晶的对面,可以更仔细地观察她。她的眼睛乌黑有神,在黑边眼镜的衬托下更显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笑的时候两腮的酒窝就自然地显现出来,好像全世界都因此灿烂起来。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衬托出她那完美的身材。胸前还挂着一块大大的银饰,十分惹眼。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那个少不更事的年代,我越对哪个女孩有好感就越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今天这顿火锅可丢尽了我的人,整个成了他俩开心的工具。

回去以后我有些魂不守舍,于晶晶的笑容总是在眼前浮现,挥之不去。这可让我吃尽了苦头。心里暗骂自己没有出息,怎么见一个喜欢一个。而且“朋友妻不可戏”,我怎么也不能喜欢上朋友的女朋友吧。
公墓又开始呼我了。我和岱哥对自己那些很久不用的家伙事儿做了个大清扫。老王头和关老师还是恢复成以前的两天一倒班。一切如前,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段时间小静一直没有动静,这成了我心中久悬不解的迷团。她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她。但对小静的想念,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对朋友的关心。说起来有些罪恶感,晚上做梦常常梦见于晶晶,甚至梦见她成了我的女朋友。虽然梦中那么美好,但却只能伴着失落醒来。我希望能再次看到晶晶,哪怕只是远远地看见她就好。

关老师最近身体大不如前。每次一喝酒就会痛苦难当,去医院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医生只是说以后不要再碰酒了。他和我说了那次徐会计在荒地里烧纸的事,听的我毛骨悚然。公墓的每个人还是象以前一样生活,说说笑笑,不过每个人和每个人之间,总有些复杂的心情在其中。

转回来再说老王头,这个倔老头自从发生了郑占田事件后性情大变。可是农村老人必竟是活得简单,“你有万般之规,我有不变之法。”我管你有没有鬼,我喝完酒睡我的大觉。

今天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按我们东北的风俗大家都要去理发,所有美发厅在这天都人满为患。公墓的几位下班也很早,主任按惯例把我和岱哥也捎下了山。不过张达没有走,他说一会有个朋友来接他。

众人走后,山上安静了下来。老王头看张达还在不好意思直接睡下,只得硬着头皮去墓上边转一圈,还拿了把扫帚充充样子。张达坐在办公室里,翻着一本不太厚的书。外面包着书皮,看着像是在学习业务。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书皮上的图案不堪入目,这是本地道地黄色小说。张达这种人没什么文化,看书也看不懂太深奥的,好在这种书正符合他的要求,满篇都是省略号,没几个难懂的大字。

听到老王头走远了,张达放下书,狠狠地把烟蒂捻在烟灰缸里。还没有灰,再用茶水往里一倒:“嘶”。张达蹑手蹑脚地走出小屋,转了个身来到了装墓碑的仓库门口。

门并没有关死。公墓的仓库没有多大,只有三四十平方的样子,里面还散养了不少人家下葬时用的大红公鸡,味道甚是难闻。这几只鸡都有更夫负责来喂,一般都是张达下班前才会锁仓库的门。

张达轻轻地推开仓库的铁门,可还是发出了“吱嘎嘎”地声音。

外面天色有些昏暗了,没点灯之前还真有些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漆黑一片。张达把手摸到了门边悬着的开关上,“啪”地一声翠响,灯亮了。

张达“啊”了一声。黑暗的仓库里竟然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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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1 19:06:0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一惊快把张达吓得灵魂出窍。这半黑天的,一个装墓碑的仓库里面怎么就出现人了呢。里面的这个人,满脸的皱纹,光秃的脑门,半张着嘴,露出早已被熏黄了的一嘴龅牙。

张达再定睛一看,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谁呀,老王头。

却说这老王头自打上次被吓着以后胆子就特小,晚上不敢上墓地里巡视。刚才刚拿着扫帚走到墓地门口就不敢向里走了。一想怎么办呢,这要是传到主任耳朵里说我每天不巡墓,饭碗是不是就保不住了。外面还有点冷。要不我先到仓库里避一会儿,等个一袋烟的功夫我再回去。对,就这么办。老头就这样站到了仓库里。

再说张达,张达发现最近主任对他好像反而不如以前了。和他说话时也只是客气地应付,根本没有兴趣和他再聊什么。他也搞不清自己在做哪件事情上出了问题。不过最近他却发现了另一件好事:

公墓的仓库里堆着几百块碑。张达平时的工作就是接到会计那面收款单后,凭单到库里取碑出来,然后再填张出库单就行。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有很多漏洞可钻。首先,从南方那些石材厂拉来的一车车石碑清点过数十分笼统,一些带石花、掉渣等现象的石材可以当残次品处理。再有,出库后的石碑也并不和公墓卖出的墓穴位置对应,整个是一笔糊涂帐。而用户买墓的时候,买碑、买墓穴、刻碑三笔钱是分开计算的。如果公差们碰见了自己的熟人,他们还可以收所谓的成本价,或是用报废的碑给人家,可以省一大笔钱。要是能偷着把碑运出库,一块碑至少可以卖到七八百块,多的能卖到几千块,这可是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张达做为库管员,是这个流程链里唯一可以做手脚的人。他发现这个情况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敢下手。直到最近他才发现关于墓碑的统计真是十分混乱。徐会计工作方面也根本就没上过心。本来他想和徐会计一起来做这件事。可后来一想,做这件事其实只需要在没人知道的时候偷着从仓库里搬出一两块碑,然后放在我们经常干活的地方就行了。暗地里收人家买碑的钱再下单让我们刻就大功告成,神不知鬼不觉。何必要再分徐会计一份儿呢。再说徐会计家底颇丰,还一心想往上爬是个官迷。这点小钱说不定还不爱要呢。今天就是张达行动的日子,他想等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先搬两块碑出来。结果没想到,偷碑不成却被老头吓。

既然都在这儿了,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再说老王头还不容易对付,几瓶好酒什么事都能打发了。张达把老王头叫回办公室。开始了他的邪恶策划。

公墓小屋外面,隐隐地传来几声古怪的鸟鸣划破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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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 22:15:35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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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 00:43:04 | 显示全部楼层
哈 原来刚打上的啊?看完了 挺不错 辛苦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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