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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inyan971

《青囊尸衣》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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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10:06 | 显示全部楼层
“太极晕。”父亲深沉道。
  “老爹,快说呀。”寒生催促着。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赖布衣说,据他观察,黄山一阳一阴两条龙脉各向西北东南而来,阳龙直冲西北鄱阳湖而去,阴龙则蜿蜒东南至此地,是为潜龙。黄山为其老祖山,大鄣山为其少祖山,南山为祖山,此地西瞻彭蠡、北眺白岳,东瞩长江,南觑湖广,云聚雾敛,气势磅礴,龙、砂、穴、水浑然天成,其行走江南数十州县,未见此风水绝佳之地。那赖布衣一生纵横江湖,善点怪穴,此番觅龙踏穴,竟于阴龙口处发现一万年吉穴——太极晕。当时月明星朗,趁着酒兴,赖布衣遂带着祖先夜上南山观穴。
  此地必出一代帝王,赖布衣言之凿凿。”父亲叙述道。
  “那当年朱元璋母亲所葬之地莫非就是那条阳龙?”寒生推测道。
  “不错,正是那条阳龙,出了大明一代帝王。”父亲答道。
  “难道两处都有太极晕?”寒生疑惑着说道。
  “赖布衣说这是阴阳双晕,我想刘伯温发现的是阳晕,这里的是阴晕,那赖布衣曾经告诉祖先,潜龙阴晕的能量远远超过阳晕。”父亲解释说。
  寒生想,自然界的奥秘真的是太多了。
  “走吧。”父亲继续沿山间小路前行。
  南山背的山坳处,父亲停步放下了肩背的工具和物品。
  “就葬在这里吧。”父亲说道。
  “这里?”寒生放下布口袋,四下里观察一番。
  “这里是龙脊凹陷处,藏风聚气,中吉之地,反正我们也不想大富大贵,沾点龙气,后世衣食无忧也就算了。”父亲坦然道。
  “太极晕在哪儿?”寒生问道。
  “安葬好了遗骨再带你去看。”父亲说着开始刨起土来。
  天气晴朗,金色的阳光洒在山峦间,紫气霭霭,婺水如同一条腰带蜿蜒于丘陵间,远处的徽式农舍,白墙布瓦、小桥流水,一片静谧。
  两个时辰过去了,父子俩浑身是汗,终于挖好了三个墓穴。父亲自背篓里拿出三只空瓦坛,与寒生一道将曾祖、爷爷奶奶和母亲的遗骨分别放入三只坛子,扣好坛盖,再轻轻按辈份年长在东的顺序依次放在了三个穴里。
  祭奠烧纸钱的时候,寒生哭了。
  父亲打开一瓶烧酒,浇在了穴前,眼眶也是红红的,他什么也没说,就铲下了第一锨土。
  一切都结束了,天边飘来几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大地骤然间黯淡了不少。
  “走吧,孩子,该是带你去看太极晕的时候了。”父亲说道。  
   
     父亲在前面带路,寒生背起背篓跟随在后面,父子俩沿着南山脊而行。
  走着走着,寒生突然眼睛一亮,竟然呆怔在了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见目及之处的丘陵虽高矮参差不齐,但南山仿佛就是一个中心点,东南西方的丘陵呈辐射状布局,而且均垂头朝向南山,回首望去北方天际处,巍峨的黄山一路层峦叠翠如波浪般降下,紫气霭霭,生气聚合。
  “看到了吧,三面拱拜,八方朝贡,单此山势足已显出帝王之气了。”父亲感慨道。
   “可南山尾部是一平坝,像是中断了山势。”寒生皱皱眉头。
  “千里来龙,在快结穴时,先束气过峡,忽然耸起山体,准备结穴,此段山龙形势称做‘潜龙过峡’,我俩站着的脚下,正是潜龙的龙头。”父亲解释道。
  “那太极晕呢?”寒生低头扫视着地面。
  “阳龙穴结于眉上,阴龙穴结于唇下,跟我来。”父亲说罢继续前行,山道斜下山去且越来越狭窄,他俩最后钻过一片灌木丛,攀下了龙头。
  “咦,这不是灵古洞吗?”寒生惊奇的发现原来已到灵古洞口了。
  父亲微笑着点点头,看看四下无人,便以洞口为基准,步量出约三丈,再左行十五步,此处长满了灌木。他向寒生招招手,弯下腰一头钻进了灌木丛中。
  寒生放下背篓,也跟了进去。
  灌木中央有两米多见方的一块空地,父亲用锄头铲去些草皮,裸露出下面的土壤。
  土壤表面上可以看见白青黑红黄五种色泽的土质圆环,层各一色,浓淡浅深,璀璨夺目,有如日晕般。
  “真的是太美了。”寒生喃喃说道。
  父亲又继续刨了几锄头,抠出来一只拳头般大小青色的土蛋来,递给了寒生:“这就是土卵,青色五行属木,称为木卵。”
  寒生接过木卵,托于掌心,掂了掂分量不重,真的是空心的。
  父亲将铲下的草皮又重新覆盖到土壤上,用脚踩实,说道:“免得被人发现。”
  寒生摸着手中的木卵,脸上露出了笑容,因为《青囊经》中也提到了这五行土卵。
    
    第七章 青鸟学者
  回家的路上,见竹林里零落着数处新土,这是村民们迁坟后留下的,寒生望了望,李老二家祖坟也已经迁走了。
  “嘎……”头顶上一声怪叫,寒生望去,却是一只怒气冲冲的大乌鸦,红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这只乌鸦脑瓜顶上生有一撮白色的羽毛。
  “这几天村民们惊扰了乌鸦,所以它们很气忿。”父亲解释说。
  “自古乌鸦与坟墓为伍,如今无坟可依,乌鸦自是寡然无味了。”竹林那边有人朗朗笑道,操岭南口音。
  林中小道上走来两个人,其中那个身着中山装的矮胖子,朱医生是认得的,他是此地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孟祝祺。
   刚才说话之人是个五十余岁,西装革履的外乡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鬓,鹰鼻橘皮,两道垂眉如帚,其话音高昂处清越,低沉时如鼠嚼,话终有余音。
  朱医生大惊,此人五行怪异,必是有来头之人。
  “是南山的朱医生吧。”矮胖子孟主任话不多,表情也不甚丰富,总是板着面孔。
  “他是这个村子的赤脚医生,祖居南山村。”孟主任向那人耳语着。
  “赤脚医生?”那人似有不解。
  “就是江湖郎中。”孟主任解释道。
  那人点点头,目光炯炯,扫过朱医生,盯在了寒生的脸上。
  “婺源此地真是人杰地灵啊,小兄弟,可知婺字怎解?”那人微微一笑对寒生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他从未想到这方面去。
  那人又是一笑,说道:“婺者,文矛女,此地出产文武才俊和美女啊,我看小兄弟气宇不凡,若假以时日,将来必是金榜题名才俊之士。”
  “同志,让你见笑了,这是犬子寒生。”朱医生见此人夸奖自己的儿子,心中却是增添了几分好感。
  “这是县里请来的香港著名风水大师吴道明先生。”孟主任不无自豪地介绍道。
  “过奖了,我不过是一名青鸟学者而已,婺源才是高人隐士藏龙卧虎之地呢。”那人谦虚说道。
  “孟主任,吴先生,你们有事忙着,我们先行一步了。”朱医生告辞,和寒生离去。
  “慢,这位小兄弟手中的土卵可否借我一观。”那吴道明在身后突然冷冷说道。
     
      寒生看见父亲身体一震,慢慢转过身来,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中隐约透出一丝不安,寒生从来都未见过父亲如此严肃。
  听得父亲平静的说道:“吴先生,你说什么土卵?”
  吴道明嘿嘿一笑,说道:“小兄弟手中的不就是太极土卵么?从何处得来,我愿出高价收购。”
  “我们不懂得什么土不土卵的,小孩子的随身玩物而已,已经有好些年了。”父亲依旧平静的说着。
  吴道明上前一步,盯着寒生手中的土卵,柔声道:“小兄弟,你告诉我这东西从何而来,我愿意出两百元钱。”
  两百元!这可是自己和父亲半年的生活费啊,不行,父亲既然不肯讲明,就是不想让外人探知太极晕的所在地点,自己也不能说。
  “这是小时候赶集买来的。”寒生回答说。
  “哦,是这样,让我看看总可以吧?”吴道明说道。
  寒生不情愿的递过去,吴道明一把抓了过去。
  “朱医生,此卵土壤潮气仍在,断然不会是年久之物,我说的不错吧。”吴道明揶揄道。
  “吴大师,这个土蛋蛋有什么稀奇?值得您这么看重。”孟主任不屑一顾的说道。
  吴道明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土蛋蛋,此物名为太极卵,其色青,是为木卵,乃太极晕所生。”
  “太极晕!我们不是正要……”孟主任脸色骤变。
  “正是,所以我才要问清楚此卵的来历。”吴道明使了个眼色插嘴道。
  孟主任转过脸严肃地对朱医生说道:“你这个蛋蛋是从哪儿弄来的?快说,凡地下的东西都属于国家所有,你不会对政府撒谎吧?”
  父亲涨红了脸,寒生看见他脖子上的青筋颤动着。
  “是我把它埋在土里的。”寒生突然说道。
  “你埋它在土里做什么?”孟主任恶狠狠的盯住了寒生。
  “这是小时候爷爷领我赶集时给我买的,后来我大了,不想再玩了,就埋在了爷爷的坟前,这次迁坟我又把它挖出来了,这是爷爷的纪念品,我是不会卖的,”寒生义正严辞的说着,随手抢过土卵,转向父亲说道,“老爹,我们走吧。”
  眼看着朱医生父子俩从容离去,吴道明直皱眉头。
  “放心,我定会让那赤脚郎中说出来的。”孟主任面色阴沉的笑了。
    
    回到家中,父亲闷闷不乐。
  “老爹,那个香港来的大师好像还挺懂的,也不知大老远的跑到我们这个小山村来干啥?”寒生问父亲。
  父亲想了想,口气严肃的叮嘱道:“这人可是不一般呢,你看他骨骼清奇,音质清越,眼角入鬓,鼻高带钩,应是世外奇人。可是,鹰鼻动则食人,眉如帚者赴法场,此面相又实属不吉,总之,要小心提防此人。”
  寒生劝道:“老爹,我们不过是乡村医生而已,跟他们也不搭界,怎么也坏不到我们头上来。”
  父亲看着寒生,叹道:“前两天镇上要求我们搬迁灵古洞前面的祖坟,今天就看见孟主任和这位风水大师,我看这里面事有蹊跷。”
  “你是说搬迁祖坟的事跟他们有关?”寒生猜测道。
  父亲点点头。
  “那他们的意图就是冲着……”寒生感到似乎有些明白了。
  “太极晕。他们是奔着太极晕而来。”父亲肯定道。
  “老爹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寒生说道。
  “他们找太极晕干什么呢?”父亲自言自语道。
  晚上,寒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取出木匣里的那把青色的尺子把玩。
  寒生认得,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尺子,而是一把丁兰尺,也称阴阳尺,约有三十几公分长,上面有十个格子,刻有丁、害、旺、苦、义、官、死、兴、失、财十个字,每个格子下又分四个小格,也刻有一些富贵、离乡、孤寡等好多小字。
  以前在翻箱底时曾看到过父亲有一把这样的尺子,父亲告诉他说这是建造阴宅和祖先牌位定吉凶用的,是迷信。
  寒生感兴趣的是这把尺子的材质,暗青色,托在手中凉凉的,而且份量奇重。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过,世上最难得的是阴沉木,就是青色的,而且非常重,是在地下或水底埋藏万年形成的,异常珍贵。
  这把尺子一定就是阴沉木的,他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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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赶集
  清晨,父亲早早起来做好了稀饭,招呼寒生起床,说今天赶婺源县城大集,要去买些中药材回来。
  寒生一骨碌爬起来,从小就喜欢赶集,集市上热闹非凡,每次都会使他流连忘返,何况又是县城大集呢。
  此去县城七十里,须到南山镇乘车,因此父子俩胡乱扒拉几口就匆匆出发了。
  晚秋的早上有些凉意,道旁的野草上挂满了露珠,林子里的鸟儿聒噪不已,寒生认得那黑色羽毛的是本地的一种鹩哥。
  南山镇去往县城的人不少,父子俩奋力挤上了车。
  老旧的公共汽车喷着黑烟,在砂石路面上颠簸着。车上都是上县城赶集的农民,车厢里塞满了辣椒串、山菜干和红苕粉,还有两只芦花鸡偶尔“咯咯”叫了几声,被主人家劈头打了两巴掌。
  车上的人中有认得朱医生的,尊敬的打着招呼,大家随即安静了许多,都对朱医生父子俩报以微笑。
  一辆北京212型吉普车鸣着喇叭窜了过去,尾后留下一大团尘土。
  寒生看清楚了,吉普车中坐着的是孟主任和那位香港来的大师吴道明。
  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了县城。
  集市位于城西,老远就已望见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到底还是县城大集,自是村镇集不可比的。
  “去玩吧,中午赶到冯家面馆,我们在那里吃面。”父亲微笑说道。
  寒生应了一声就已经不见人了。
  朱医生苦笑一下,唉,还是个孩子。
  他转身来到了集市边上的中药材摊档,与摊主打起了招呼。朱医生是熟人,随便唠起了家常。中午之前,他已经买了些清热凉血的地黄、玄参、墓回头和补血的当归、白芍等中草药材,堆满了一背篓。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告辞离开了集市,前去冯家面馆。
  朱医生坐在冯家面馆门外的木凳上歇息,一面等着寒生。
  寒生离开了父亲后,到处闲逛,不经意间,发现前面围着一帮人,走近前一看,见一身穿破旧蓝花布褂的小姑娘跪在地上,身后躺着一个头发斑白、全身缩紧成一团,奄奄一息的老大娘,围观的人们无不啧啧叹息。
  小姑娘的面前的地上平铺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求医,娘得怪病,有人治好,以身相报。
  “小姑娘,你娘得的是什么病?”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啦?”还有人问道。
  那女孩抬起头来,人群中一阵嘘声,但见女孩眉骨突兀,眼窝深陷,小眼如豆,塌鼻大嘴,满脸雀斑,竟然是奇丑无比……
    
     寒生乍见也是吓了一跳,心想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丑陋的女子,正寻思着,听见那女孩开始说话了。
  “我叫兰儿,今年十六岁,我娘去年腊月里得这怪病,至今不到一年,病情越来越重,全身就像被冰封住,僵硬不能动,缩成一团,曾去医院看过,都说此病不能治,让准备后事。兰儿跪求各位大爷大伯,或有一线生机,做牛做马心甘情愿。”
  寒生闻之又是一惊,那声音嘶哑如蛙吼,耳膜竟生生刺痛。
  “小姑娘,此病好像叫作‘渐冻人’,除非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否则根本无法可治,还是早些料理后事吧。”旁边摆摊卖狗皮膏药的白须老者说道。
  “呜……”兰儿闻言哭了出来,泪水滴落到了纸书上,竟然呈淡红色。
  “泣血症。”寒生脱口而出。
  “咦,这小伙子竟然知道‘泣血症’,这也是古之绝症,你是学医的么?”那老者惊奇的说道。
  寒生脸一红,点了下头。
  “可惜人世间的医生医术在高,也难治此症啊。”老者叹道。
  “可治。”寒生小声说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才听得到。
  “什么,你说能治?”老者的耳朵倒是灵光。
  寒生“嗯”了声。
  “小伙子,别胡说了,你知道这病是如何得的吗?”那老者不屑的眼神。
  寒生摇摇头:“不知道。”
  “哼,病因都不知道,如何来治?现在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老者愠怒道。
  “这位大哥,你能医治我娘?”兰儿疑惑的看着寒生。
  寒生肯定的目光。
  “若治好我娘,我愿意嫁给你。”兰儿坚定的说道。
  寒生想起木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的话来,这对母女如此可怜,既然《青囊经》中有治“冰人”一方,自己就应当像当年华佗一样,救人于危难。  
  寒生环顾左右,说道:“我需要剪刀一把,水碗一个,火柴一盒就可以了。”
  看热闹的人中有不少热心人,须臾,东西都已经备齐了,消息传开,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寒生抄起剪刀,向兰儿娘走去。
     
    兰儿惊恐的注视着,寒生也不理睬众人的疑惑目光,径直的走到兰儿娘得身旁,蹲下身子,抓起她的头发,“咔嚓”就是一剪子,剪下来一绺头发。
  他将头发摆在瓷碗内,拿起一撮火柴点燃了头发,那绺头发转瞬间烧成了灰烬,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青色的土卵,用力的在地上摔破。
  卵里可千万要有木蚕啊,他祈祷着。
  “有条青虫!”围观的人们惊奇的喊叫起来。
  谢天谢地,寒生小心翼翼的捻起那条青虫托在掌心里,但见那蚕儿肉嘟嘟的十分肥胖,睁着两只青绿色的小眼睛,在手心里蠕动着。《青囊经》记载,五行土卵内有白青黑红黄五色蚕虫,吸收大地之精华,入药极为灵验。也是机缘巧合,木蚕虫所治之症中第一个就是“冰人”,可谓对症。
  《青囊经》神奇之一就是主药只须用一味,而且药引子非常奇特,甚至匪夷所思,治“冰人”方,主药木蚕虫,药引子是“血余”,经上注释为病人的毛发。
  接下来就简单了,寒生将木蚕放入碗中,那蚕虫见血余灰竟然张开大口吃了起来……
  片刻,木蚕虫的肚子鼓了起来,皮肤也更青了,最后大概是吃饱了,便合上了嘴巴,闭起眼睛睡觉去了。
  寒生抓起木蚕,一只手捏开兰儿娘的嘴巴,将那蚕儿塞进了她的口中。
  兰儿娘的喉咙蠕动了几下,吞下了蚕虫。
  人们都已经看得呆了,连旁边的那个老者也目不转睛的盯着瞧,兰儿跪在母亲的头旁边,不时的用手抚摸着她的脸。
  寒生心里同样的紧张,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从五行生克上来看,“冰人”的症状应该属水,水盛极而冰。木卵蚕虫色青属木,五行当中水可以生木,反过来,木亦泄水气,从中医理论上来说,比之以土来强制克水,要温和得多,也符合兰儿娘孱弱的体质。
  不一会儿,有人轻声叫起来,大家细瞧,发现兰儿娘的头脸以及手和身上的衣服,生出了一丝丝的淡淡的白雾,雾气越来越浓,最后在皮肤衣服的表面上结了一层白霜。
  阳光照射在兰儿娘身上,慢慢的蒸发了白霜。
  兰儿娘团缩着的身子渐渐的舒展开来,兰儿紧张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了。
  兰儿娘睁开了眼睛,竟然慢慢坐了起来……
  在场的人们感动得欢呼了起来,有几位妇女在揩拭着脸上的泪水,兰儿扑进了母亲的怀中。
  “神医,真的是神医啊。”有人喊起来。
  兰儿转过身来,热泪盈眶,对着寒生倒头便拜,口里头不停地说着:“恩公,我兰儿说到做到,恩公治好了我娘,兰儿当以身相报。”  

     寒生脸一红,轻声说道:“下次大集,还在这里,我给你医治。”说罢钻出人群,一溜烟儿似的跑了。
  “他是谁?”兰儿娘问道。
  兰儿没有回答,深陷的双眸中流下几滴淡红色的眼泪。
  人群慢慢的散开了,婺源出现了神医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晚上,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县城。
  
  日暮时分,婺源城中,一座古老的深宅大院。  
  这座宅子是典型的徽式古民居,三进天井,粉墙青瓦,马头墙高檐飞脊,院内曲径回廊,尤其是门罩上的木雕,一面是渔樵耕读,一面是琴棋书画,精美绝伦,足显此宅当年必是书香世家。
  如今的主人是黄乾穗,县革委会主任,也是南山镇孟祝祺的姐夫。
  正堂会客室内,香烟缭绕,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坐着三个人。
  “这么说,神医一事是真的喽,并不是阶级敌人散布的谣言?”黄乾穗主任望着自己的小舅子,喷出一口烟。
  “是真的,集市上好多人都亲眼看到,那老太婆的病据说是什么‘冻人症’。”孟祝祺肯定的说道。
  黄乾穗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右侧的那个人,说道:“吴大师,您看呢?”那人正是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黄主任,据我所知,‘渐冻人症’在国际上称作‘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患者的脑干和脊髓的运动神经细胞受到不明原因的侵袭,导致肌肉逐渐萎缩无力和瘫痪,身体如同渐渐被冻住一样,患者一般会在两年内死去。此病列为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目前全球还没有治愈过的先例。”
  黄乾穗点点头,说道:“吴大师言之有理,可是我中华民族有着五千年的悠久历史,民间沉淀了很多的奇人异士,难保这里面就不出个把神医,就像大师您,不也是阴阳堪舆界的翘楚么?”
  “黄主任,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据说集市上的那个青年神医用一条青虫和头发烧成的灰就治愈了那老太婆,如果此时是确实的,世界上有数十万‘渐冻人’患者,但就是这一个方子,该值多少亿美金?这里面的商机无限啊。”吴道明说道。
  黄主任一摆手,站起身来,在地上踱着步,意味深长道:“我们不谈钱,就算是中华民族为世界劳动人民作贡献也好,其影响是无比巨大的。据我所知,中央老一辈的革命家中就有患此病的,如果我们能治好的话,就可以确保革命江山永远不变颜色,这才是最大的贡献啊。”
  “姐夫,这也是我所想的。”孟祝祺说,神情有些激动。
  “好啦,神医的事情你就秘密进行调查,关键是要确定真伪,如果是假的,那么散布谣言的人就要抓起来,随时向我汇报。另外,寻找龙穴的事情要加紧进行,千万要保守秘密。”
  “是。”孟祝祺和吴道明应道。  

      第九章 奇怪的药引子
  寒生赶到了冯家面馆,父亲已经等待多时了。
  “怎么玩了这么久?”父亲问。
  寒生笑了笑,没有吱声。
  父子俩匆匆吃了面,然后赶乘回头班车返回了南山村。
  晚上坐在院子里,寒生望着天上的星星一直沉默不语。
  “怎么啦,寒生,在想什么?”父亲坐在旁边问道。
  “什么是泣血症?”寒生突然问。
  父亲奇怪的忘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古时候,蜀国有个皇帝叫望帝,因为国家管理不善,终究导致国破家亡,他死后精魂化做杜鹃鸟,夜夜啼血悲鸣不已,因而杜鹃啼血意指:思念家乡,忧国忧民,惆怅恨然的心情。
  据医书上记载,古时候民间有一种罕见的病,得此病者相貌发生变异,相貌俊的变得丑陋,相貌丑的变得漂亮了,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改变了,但无论怎样变化,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流出的眼泪是红的,像血一样。古时人们认为得这种病是因为思念亲人过度,肾水干涸,肝火上升之故,如同那个望帝一般,所以叫做泣血症。你问这个干什么?”
  寒生说道:“我现在对中医越来越感兴趣了,主要是那些疑难杂症,别人治不了的。”
  父亲“扑哧”一声乐了,笑道:“胡说,哪一个医生不是梦想着能找到疑难杂症的解决办法,可是到老也还是找不到,能够治好一些常见病也就不错了。要有心学中医,就要脚踏实地的从头、从日常小病学起。”
  “老爹,泣血症是不是相貌越丑其实原先就越俊?”寒生好像根本就没有在听父亲的教诲。
  “唔,可能是吧。”父亲嘴里支吾着,心想,这孩子脑袋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当医生肯定是没指望了。
  夜里,寒生躺在床上第一次失眠了,脑袋里始终在琢磨兰儿生病前的模样。《青囊经》第二页背面上,有一段治疗泣血症的描述,主药是百草霜,那很简单,就是乡村里每户农家都有的木柴灶,在灶门口外额上,烟火从灶膛里出来的必经之路,那里灶额上往往结成一层黑霜,刮下来就是百草霜。可就是那药引子难寻,名为“雷击骑马布”,百草霜调和地浆水涂抹在这种布上,丑时敷在脸面部,亥时可愈,算下来也就是不到十二个时辰。可是经上并未注释那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雷击骑马布”到底是什么呢……
    
    寒生很早就起床了,来到灶间生活做饭。
  “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没睡好么?”父亲问道,他看见了寒生的眼睛有些发红。
  “我昨晚一直在想中草药的药引子方面的问题。”寒生说。
  “你一说倒提醒了我,你今天上大鄣山去采些甘草回来,家里的药引子快没有了。”父亲吩咐道。
  “哦,为什么要用药引子呢。”寒生自语道。
  “药引子就是引药归经的意思,用某些药作引子来引导其它药物的药力到达病变部位或某一经脉,也就是起个向导的作用。”父亲解释说。
  “药引子千奇百怪呢。”寒生说道。
  “一般都用甘草作引,最能调和百药,为众药之王,所以历代中医尊崇甘草为‘国老’呢,想学懂非要下苦功才行,好啦,有时间再教你吧。”父亲解释说。
  寒生背起药篓,拿起小药锄,揣好干粮,一声唿哨,带着大黄狗出发了。
  天空阴沉沉的,但愿不要下雨才好,雨天山上路滑,不小心就会掉下山谷。
  用做药引子的甘草是一种豆科植物,须在春秋二季采摘,切厚片晒干使用,主要生长在半干旱地区,江西这里雨量丰沛,主要生长在陡峭的向阳的山坡上。
  寒生一路走着,渐渐的山高林密起来,树枝上有时可以看见一两只跳跃的黑斑小松鼠,他知道,已经进入了大鄣山。 大鄣山亦称“三天子鄣”,地处皖赣边界,属于黄山余脉。清代诗人汪循诗云:“清风岭上豁双眸,擂鼓峰前数九州,蟠踞徽饶三百里,平分吴楚两源头。”
  寒生虽然以前同父亲来过,但每每景致却有不同,秋季里满山红枫尽染,峡谷中瀑布成群,飞龙吐玉,人烟罕至之地,方觉世外自然之美。
  弯过数条山谷,不觉间感到腹中饥渴,寒生掏出干粮,掰了一块递给大黄狗笨笨,笨笨欢天喜地的叼在嘴里。寒生坐在一块青石上,吃了几口,对面陡峭的山坡上一片红黄色植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优质的红皮甘草,足有数百棵。
  喝了几口山泉水,清凉甜润,然后与笨笨绕道对面山顶老松树处,从那儿寻路下去采摘。
  来到那株老松树下,才发现长有甘草的山坡奇陡无比,根本无路可攀下。
  天空中云层渐厚,阴沉沉的,必须在下雨之前采上来甘草。
  “笨笨,你在这里等着。”寒生吩咐大黄狗道,一面从药篓里拿出绳索,牢牢的系在了松树干上,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腰间,背上药篓和小锄,顺着陡峭的岩石慢慢的溜下去。
    
     岩石如狼牙般交错,刚刚溜下去十余米,石隙中突然黑影一闪,寒生冷不丁吓了一条,差点松开了绳索,急视之,却是一只硕大的沙黄色老山鼠,呲着白森森的两排大板牙对着寒生虎视眈眈,身后石窝里还有一群肉红色的山鼠崽儿,原来是惊扰了母山鼠。
  赣东北地区的人喜食山鼠肉,往往于立冬前后上山捕捉山鼠,开膛除去内脏后晒干,美味无比,加工后的鼠干色泽金黄,称之为“金竹老鼠干”。正因如此,成年山鼠对人类报有很深的恐惧和敌意,一般都避而远之。
  寒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老鼠,估计怕是有自己年龄这么大了吧。他对这只被惊扰得母老鼠友好的笑了笑,然后小心的继续向下滑。
  总共下滑了有四十米左右,已经看到了那片甘草地,可这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了,抬头望去,见到那只老鼠妈妈正在疯狂的噬啃着垂在鼠窝前的绳索……
  寒生大惊失色,在下面大喊大叫,意图吓走母鼠,那老鼠妈妈根本不予理睬,依旧照啃不误。大黄狗笨笨听到喊声,从岩石上露出头来,疑惑的望着寒生。
  往上爬肯定是来不及了,万一未及爬到绳就断了,非得粉身碎骨不可。寒生向下望去,还有十多米到平坦处,于是赶紧下溜,其他什么也别想了。
  就在还剩五六米到底的时候,绳索断了,寒生重重的跌落了下去,但觉眼前一黑,他随即失去了知觉。
     
     乌云密布,雨终于下了。
  冰凉的雨水落在了寒生的脸上,他悠悠醒转,刚要睁开眼睛,感到右腿一阵剧痛,随即又昏迷了过去。
  “凄凉客舍岸维舟,明月清风古渡头。飞雁不来云欲暮,碧英一树十分秋。”耳边蓦然响起吟诗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寒生慢慢醒过来了。
  这是一间简陋的土坯草房,屋顶铺着茅草,墙壁上粉刷的石灰水,上面挂着几幅字画,简单的桌椅,自己则躺在一张老式的板床上。
  “你醒啦。”一个颌下留着花白短须的清癯男人走入了寒生的视线里,此人的年纪约有五六十岁。
  “这是哪里,你是谁?”寒生问道,一边试图起身。
  “别动,你的右腿断了。”那人说道,却是一口标准的北方话。
  果然,从自己的右腿处传来阵阵剧痛,放射状的麻到了臀部。
  “我记得是从山上摔下来了,怎么到了这里?”寒生弄不明白。
  那人轻轻的坐在了床边,掖好盖在寒生身上的被子,然后说道:“我姓魏,是这里的守林人,你就称呼我吴楚山人好了。这条山沟叫做‘卧龙谷’。你从山上摔下来,又从半山腰滚落到了谷底,还好命大,看上去只是伤了一条腿,等天好了,我去喊你的家人来接你走。”
  寒生疑惑的望着这个讲外乡话的老者,问道:“您不是本地人?”
  老者轻轻一笑,道:“我是来自京城的右派,下放到江西,在大鄣山守林已经好多年了,我喜欢这里,每日里一个人满目青山,吟诗作画,自由自在。”
  哦,是这样,寒生放下心来。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吴楚山人问道。
  “我叫寒生,住在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
  “我见你身背药篓,莫非你家里是行医的么?”
  “我父亲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有时候我帮着上山采点药。”寒生解释说道。
  “这么说,你也懂医术啦?”吴楚山人问。
  “皮毛,懂一点皮毛。”寒生也想说得文雅点。
  “小孩子也挺谦虚呢。”吴楚山人笑了。
  “山人叔叔,您原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变成了右派呢?”寒生问道。
  “说来话长了,我以前是北大的教授,从事古代汉语的教学与研究。”吴楚山人叹了口气。
  “你是大学者,知道什么是骑马布么?”寒生虚心请教道。
  吴楚山人惊奇的望着寒生,半晌,竟然笑出声来:“你这小孩子,问这干什么?”
  “我只是问问,您到底知不知道嘛?”寒生坚持道。
  “我当然知道了。”吴楚山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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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吴楚山人
  “古人认为‘骑马布’是天下至秽之物,也称作‘月月带’,不过现在不叫这个名字了。”吴楚山人说道。
  “现在叫什么?”寒生追问道,心想但愿此物容易搞到手。
  “月经带。”吴楚山人一本正经道。
  “什么!月经带……”寒生大吃一惊,随即脸上涨得绯红,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原来骑马布竟然就是月经带,每个女人都有的东西,唉,《青囊经》上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看来华佗也真是的……
  “那么‘雷击骑马布’呢?又是怎么回事儿?”寒生缓过神儿来问道。
  吴楚山人闻言脸色一变,目光盯住了寒生。
  “你怎么知道这‘雷击骑马布’?”他问道。
  寒生心中一寒,只得说道:“有一味药,需要用它来做药引子。”
  半晌,吴楚山人的面色逐渐和缓下来,口气也柔和了。
  他说:“大自然中,天空中一块云带有正电荷,另一块带有负电荷,两块云相交便会产生雷电。以易经来说,正负其实就是阴阳。天空中的阳电与地面上的阴性物体相吸,电流瞬间接通,产生的高热烧毁地面上的阴性物体,这就是雷击。”
  “那地面上的什么东西是阴性物体呢?”寒生感到吴楚山人讲的话令自己耳目一新,忙追问道。
  “雷击都是冲着阴性的生物体来的。”吴楚山人回答。
  “是女人么?”寒生推测说道。
  吴楚山人笑了,摇摇头,说道:“不是的,有些生物体天长日久身上积聚了许多阴性物质,如哺乳类的狐仙、黄鼠狼和爬行类的蟒蛇等等,佛道家称之为‘不干净’,往往雷击的都是这些生物体。”
  “我明白了,戏文里说,雷劈千年古树或者古塔什么的,是因为树中和塔内藏匿有这些阴性的生物,所以才引来了雷击。”寒生恍然大悟道。
  “果然孺子可教也。”吴楚山人笑眯眯的看着寒生。
  吴楚山人顿了下,然后似有不解的问寒生:“你怎么会用那么奇怪的药引子呢?”
  “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寒生还不想告诉他真正的来历和用途,他接着又问,“那‘雷击骑马布’就是被雷电打中过的月经带吗?”
  “正是。”吴楚山人回答。
  “难道那些动物也用月经带?”寒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不呢?”吴楚山人反问道。
    
   “……”寒生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吴楚山人哈哈笑着走出房门,吟诗声飘缈若袅:“去者日已疏,生者日已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
  寒生对古诗词素来不熟,但吴楚山人所吟之诗入耳却很是受听,尤其那句“古墓犁为田”,使自己联想到那座千年古墓,这偌大的中原的地底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眼看着窗外天色已黑,寒生心中不无焦急,父亲可能还坐在饭桌前等待着他的归来,大黄狗笨笨也许仍守在那株老松树下。
  他掀开棉被,尝试着移动右腿,阵阵痛楚,用手努力扳动,竟然骤痛如裂,他明白腿骨已折。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五”,没有五个月的休养,断腿是无法痊愈的,可是自己没有这个时间。
  《青囊经》,寒生努力回忆经书,希望找到医治之法。
  梁上尘……加童子溺白为引,他抬头望去屋顶,那些多年的破旧草顶有垂下来的无数条灰尘丝,这就是梁上尘,数数应该是足够了。那药引子溺白是指尿液隔夜后的白色沉淀物,可是童子呢?寒生回想二十年来的生活,最后确认自己童子无疑。
  “开饭啦,白米饭山鼠干,味道闻着不错吧?”吴楚山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稻米的清香混和着山鼠肉的脂香真的是令人垂涎欲滴,寒生禁不住咽了口吐沫。
  “我父亲还不知道我出事儿了,所以想尽快回去家里,我这里有个药方,还要麻烦您帮我把药取下来。”寒生说道。
  “取下来?我这里哪儿有什么药啊。”吴楚山人不解道。
  寒生手指着屋顶垂下来的灰尘丝,说道:“这些灰尘称作‘梁上土’,是治骨伤良药,请您把它们扫下来。”
  “好,不过先吃饭吧。”吴楚山人应允道。
  寒生遭逢不测,又遇雨淋,此刻早已饥肠辘辘,食指大动,于是也不遑让,接过碗筷大吃起来。
  山鼠干的味道真的是绝了,想想躲在岩石缝中山鼠妈妈和她的孩子们,寒生竟生隐侧之心。
  “动物真的有用月经带吗?”寒生边吃边问道。
  “看来你有所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但是须得雷雨天。”吴楚山人说道。
  晚饭后,吴楚山人依约将房顶上的灰尘丝全部扫下来,集中到一张白纸上包好,放在桌子上。
  “你有尿罐么?”寒生问。
  吴楚山人拿出个玻璃瓶来,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自己从来都是在大自然中解决的,你需要早点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吴楚山人在隔壁灶间搭了个临时木板床,又吟了几首古诗,随即鼾声已起。
  寒生尽可能的多撒了些尿在玻璃瓶内,但愿够用。
  山谷中的夜晚,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树的枝叶上,簌簌作响,催人入睡。
  老爹,你还没睡么,一定还在盼着寒生……
  笨笨,还在老松树下傻等么……
     
   第十一章 深宅秘事
  夜空中阴雨连绵,草屋内的油灯已经挑了几回灯芯了,桌子上摆着已经凉透了的饭菜,寒生还没有回来。
  今天整个一下午,朱医生都觉得心神不宁,总担心要出点什么事儿,他后悔早上让寒生一个人去大鄣山采药。
  院子里传来声音,朱医生正准备迎出去,但见大黄狗笨笨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浑身沾满了泥浆,黄毛湿透了紧贴在皮上,嘴里“吱吱”的低声哀鸣着,双眼通红的望着朱医生……
  坏了,一定是寒生出事了!
  朱医生神情慌乱的套上雨靴,抓起手电筒,背上药箱,匆匆忙忙对着笨笨说:“快带我去。”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晃动着的手电筒光,朱医生迈步到了门口。
  “朱医生吗,快,病人快不行了。”为首的中年人急促的说道,他的身后站着另外两个年轻汉子。
  “这……,你们是哪个村的,怎么不送去医院,我这里有事正要出门寻人。”朱医生急急忙忙的说道。
  “病人就在前面不远,是难产,朱医生,您就行行好吧,那是母子两条人命啊。”中年人语带哭腔央求道。
  此刻,是救儿子还是救产妇?如果儿子摔伤奄奄一息,早救一分钟,就可能多一分生还的希望,可那边是母子两条生命啊。
  罢了,朱医生一跺脚,寒生啊,你可要坚持住,老爹随后就赶过来救你。
  “走吧,快点。”朱医生不及多想,催促来人前面带路,同时转身招呼笨笨跟上,等一下前去大鄣山,没有大黄狗引路是绝对找不到寒生的。
  笨笨跟上前行了两步,感觉方向不对,立刻站住了,并张口大声的狂叫,示意要去大鄣山的道路。
  朱医生又如何不明白大黄狗的意思,此刻已是心如刀绞,万般无奈扭头不去看笨笨,转身追上来人,只有接完生以后,再折返回来与笨笨前去大鄣山了。
  村口停着一辆北京212吉普车,有车就快多了,情乱之下根本没有去想既然病人家里已备车,为何不送产妇去医院?
  吉普车风驰电掣的向县城方向而去。
  朱医生冷静下来方感到事情蹊跷,忙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那中年人冷冷的回答。
  “我们不是去救产妇吗?”朱医生越来越怀疑了。
  车里人都不再搭话,车内气氛骤然紧张。
  “我要下车,我儿子还等着我去救命呢。”朱医生叫道。
  “别乱叫,我们是给你面子,不然的话,就把你绑起塞上嘴。”中年人恶狠狠的说道。
  此时朱医生知道坏了,这可能是一群杀人越货的绑匪,可是自己是个穷的叮当响的赤脚医生啊,家中什么都没有。
  吉普车驶进了婺源县城,最后停在了一所深宅大院前。
  朱医生被带到了正厅会客室里,有人奉上茶,然后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朱医生目光扫视着四周,见墙上挂着毛主席的标准像,墙角摆放着一些绿色的花草,他认得那是短叶君子兰,很珍贵的品种。
  “哈哈,深夜请朱医生来此,不会不便吧。”门口走进三个人来。
  朱医生认得,为首的正是婺源县革命委员会主任黄乾穗,乡下人称之为“皇千岁”。
    
   “黄主任?”朱医生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再看后面的两人,一个是南山镇孟祝祺,另一个却是那个香港来的风水大师吴道明。
  “朱医生,请坐下喝茶。”黄乾穗说着和其他两人鱼贯落座。
  朱医生看着这位婺源县的父母官,心中揣测着深夜找他来究竟有什么事儿。
  “朱医生,有革命群众反映,你为贫下中农看病敷衍了事,而替地富反坏右治病确是鞠躬尽瘁,立场站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想学你父亲专门替伪县长看病啊。”黄主任冷冷说道。
  “在医生的眼里,所有的人都是我的病人,我都是一视同仁。”朱医生说的话声音虽轻,却字字珠玑。
  “同志,你知道‘同志’这两个字的含义吗?就是共同的志向,试问,革命群众和阶级敌人能有共同的志向吗?这可是阶级立场问题,作为一名赤脚医生,你使用的药关系到革命群众生与死的大是大非问题。当然了,我想你也不是有意的,毛主席说过‘改正了就是好同志’嘛,你说我讲的对吗?”黄主任语重心长地说。
  朱医生鼻子“哼”了一声。
  黄主任仿佛没有在意的样子,接着说道:“这件事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们接着谈吧,我出去一下。”说罢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房间里只剩下孟祝祺、吴道明和朱医生三个人,紧张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朱医生,黄主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你,这是非常难得的,只要你说出太极晕在什么地方,政府马上用车送你回去,而且还会近期调你到县医院工作,属于城镇户口,吃商品粮,如何?”孟祝祺脸上堆满了笑容。
  原来他们打的是太极晕的主意呀,朱医生这才明白过来。
  “什么太极晕,我没听说过,是味中药吗?”朱医生说道。
  “呵呵,老先生也许不知道这个太极晕这个名字,但你儿子手中的土卵你总该知道是从哪儿挖的吧?”吴道明插话道。
  儿子……寒生还在大鄣山中生死未卜,我却困在这儿,这可如何是好?朱医生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孟祝祺和吴道明对视一笑,有门。
  “好吧,我这就回去,问清楚我儿子再告诉你们。”朱医生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门外面闪出两个大汉,挡住了去路。
  黄乾穗背对着站立在院子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找个地方让他想清楚。”
  那两个大汉捉住朱医生的臂膀,不由分说地押进了后院的一间小屋子,外面锁上了门,并把守着。
  南山村,大黄狗笨笨直直的站立在雨中等待着朱医生返回来。
  最后,它终于失望了,悲鸣数声后,掉头向大鄣山奔去……
    
   第十二章 青丝荷包
  寒生一夜未曾合眼,腿上不时传导上来阵阵的剧痛,终于等到天亮了,他举起玻璃瓶,发现瓶底已经沉淀了厚厚的一层溺白。
  “三十六峰晴,雪销岚翠生。月留三夜宿,春引四山行。远草初含色,寒禽未变声。东岩最高石,唯有我题名。”隔壁又响起吟诗声,吴楚山人醒来了。
  “小兄弟,昨夜睡得可好?”吴楚山人走进门来。
  寒生摇了摇头,说道:“一夜未睡,山人叔叔能帮我上药和找副夹板吗?”
  “当然。”吴楚山人答道。
  寒生在山人的帮助下,褪去了裤子,此刻发现整个右腿已经肿胀淤血呈青紫色,小腿中段的胫腓骨,也就是迎面骨横向骨折,检查并无开放性创口,寒生遂放下心来,此类骨折复位后经夹板和石膏固定后即可。
  吴楚山人在寒生的指导下把腿骨进行了复位,然后惊奇的看到,寒生将玻璃瓶内的白色沉淀物混合进去灰尘丝搅拌,并均匀的涂抹在腿上。
  “中医真是不可思议。”山人叹道,取出一件干净的旧床单撕成长条,帮助寒生包好右腿,随后出去找来两条木板,夹在他的腿两侧,再用布条层层缠紧。
  寒生充满感激的望着额头微微冒汗的山人,说道:“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吴楚山人哈哈一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言谢呢,今早是否还吃山鼠干?”
  寒生点点头。
  寒生以前随父亲处理过几起骨折病人,没有三个月以上是绝对好不了的,而且消炎换药麻烦着呢。《青囊经》的这种奇怪疗法,简直是匪夷所思,况且上面注明只需用药一次,七日可愈。
  一股冰凉惬意的感觉自小腿骨折的部位处传了过来,药力开始了。  
  吴楚山人端进来早餐,稀饭外加一碟腌山椒山鼠干,寒生吃的是津津有味。
  “您一个人常年住在这山里,不感觉到烦闷吗?”寒生问道。
  山人淡淡一笑,说道:“你从小生长在山里,不知外面世界的险恶,这样也好,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欲望。我就是厌倦了京城里的虚伪和尔虞我诈,不甘同流,才隐匿在这大鄣山中,过着返璞归真的田园生活。”
  “可你的家人呢,你有孩子吗?”寒生关心的说。
  “唉,曾经有过的……”山人满含惆怅,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许久,他给寒生讲述了一个委婉凄凉的故事。
    
  我本旗人,自幼京城里长大,父母双亡。原在北大教书,年轻气傲,指点江山,痛斥时弊,1957年的那场运动,终被打成了右派,下放至陕西关中渭河平原的一个小村庄。
  当时怨气难以排解,不久竟积郁成疾,房东是一家朴实忠厚的农民夫妇,膝下有一女,名为荷香。农家女孩,勤劳爽直,梳两根大辫子,人长得也端庄,十里八村的都来说媒,可是荷香全都给拒绝了。
  她对我体贴照顾有加,经常含情脉脉的坐在我的病榻旁,我本血性男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我是个右派,绝不能连累这家老实巴交的农民。但是,天长日久生情,我终难把持住自己,后来,终于有一天,荷香怀孕了。
  我决定同她结婚,返回京城变卖祖屋,打算一辈子扎根关中耕田种地,与荷香厮守终生。我至今仍记得临走的那一天早上,荷香红着脸悄悄塞给我一个荷包,然后扭头就跑掉了。我打开一看,里面是荷香头上的一缕青丝,我明白她在向我表明,跟我一生一世的不渝心志。
  我到京城迅速处理完所有事情,等我再返回时,渭南发大水,水淹潼关,村子和荷香一家人都没了。我发疯似的沿途寻找,寻遍关中,最后一病不起。一年多以后,我总算是捡回条命,却被政府流放回黑龙江原籍。后来,我又回去过关中,那个村子早已经不存在了,我心灰意冷,发誓独身一生,至今每当月圆清冷之夜,我都会拿出荷包,看着那一缕青丝而黯然泪下。
  吴楚山人抹去眼角的泪水,结束了这个悱恻凄惨的故事。
  此刻的寒生,已经是满面泪痕了。  
  
    寒生想,这吴楚山人看似傲然清高,却也是性情中人,其心中竟深藏着如此委婉哀怨的一段爱情,着实令人伤感。
  “那你怎么又来了这大鄣山中?”寒生问道。
  “七八年前,我决定找一处山清水秀的深山隐居,一路南下到了婺源,落脚此处,了此残生。”吴楚山人叹道。  
  寒生沉默不语,原来人世间的情意是可以这样生死不渝的啊,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集市上的兰儿要对自己以身相报,与山人叔叔的爱情仿佛有些相似,想到这里,心中竟然涌上款款暖意。
  “我怎样才能找到‘雷击骑马布’呢?”寒生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兰儿的脸。  
  吴楚山人望着寒生,说道:“找那东西是要冒很大危险的,你是要给什么重要的人治病么?”
  寒生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说道:“一个女孩儿。”
  吴楚山人点头道:“哦,我明白了,她一定是个好女孩儿,好吧,今夜就是雷雨天,运气好的话,我就能替你去取回来的。”
  “我同你一起去。”寒生道。
  “你的腿还不行,要卧床休息。”山人摇摇头。
  “没关系,你看着吧。”寒生说着移动身体下床,颤颤巍巍的竟然站立在了地上。
  吴楚山人惊讶的望着,见寒生竟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的样子,感到十分不解。
  “你家祖传的秘方果真是厉害啊。”他赞叹道。
  吴楚山人去到外面,不一会儿,找来了一根木棍。寒生试着拄着木棍在地上走了几步,基本上没有痛楚感,看来《青囊经》确实鬼斧神工,不愧为一代奇书。
  “山人叔叔,您为什么说寻找‘雷击骑马布’有很大的危险呢?”寒生问起。
  吴楚山人顿了顿,然后说道:“今夜自知。”
  “今晚肯定有雷雨么?”寒生不放心的又问。
  “我在大鄣山七八年,这里的气候都摸熟了,你放心,今夜定有雷雨,但愿那东西能出现。”吴楚山人颇有信心道。
  “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寒生还是有点担心。
  “需要的,我这就去准备猎枪子弹,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天黑后出发。”山人说罢出门准备去了。
  今夜,那是什么动物呢?怎么还需要猎枪……
  
     第十三章 雷击骑马布
  傍晚时分,乌云密布,风带着雨腥味儿。
  天黑下来,吴楚山人和寒生披着蓑衣出发了。山人告诉寒生,他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卧龙谷中的樟树林内。
  寒生拄着木棍走着,倒也不是十分吃力,拐过山脚,前面就是一片黑压压的樟树林。大鄣山以野生香樟树多而名,还未进林中,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樟脑香味儿。
  穿过茂密的林子,眼前出现一个巨大高耸的黑影,那是一株千年古樟树。
  远处已经传来了雷声,片刻间,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吴楚山人停下了脚步,扯着寒生钻进旁边的一个小窝棚里。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吧。”山人从肩上取下双筒猎枪,小心翼翼的装上了两发子弹。
  “我们在等什么呢。”寒生心里有点紧张的说道。
  “雷电,等到雷鸣电闪的时候,它就会出来了。”山人回答道。
  “它是什么?”寒生追问。
  吴楚山人将猎枪靠在窝棚的窗口边,压低声音说道:“我昨天同你说过,世上有些生物体身上日久天长会长有阴性物质,容易招来雷击,当然,它们一般都是活了很多年头的,迷信的说法就是成精了,像什么白蛇青蛇精或是黄皮子黄大仙之类的就是。等一下打雷闪电时,你注意观察这株千年老樟树的树顶,就会发现它……”
  就在这时,窝棚外一个黑影“嗖”的窜起,迎面撞入寒生的怀里,那黑影发出呜呜的叫声,吴楚山人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取枪。
  不料此刻寒生却“咯咯”笑出声来,口中不停的叫着:“笨笨,你终于找来啦。”
  山人揿亮手电筒,看清原来是一条激动万分的大黄狗。
  “他是笨笨。”寒生介绍说。
  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闪电划过,笨笨吓得脑袋躲在寒生怀里不出来。
  “快看!”吴楚山人急促喊道。
  寒生一把推开笨笨,扑到窗口前,向黑暗中的老樟树顶上望去。笨笨也随后挤了过来,也昂起头朝同一个方向看。
  须臾,又是一道闪电,老樟树顶瞬间亮如白昼,寒生清清楚楚的看见,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威风凛凛的站在树杈上,仰视着天空,额头上根根的银色发丝随风飘散着,它双爪高举过顶一条月经带……
  接下来又是连续几道刺眼的闪电击向那白发苍苍的老蝙蝠,但见那畜牲抓着月经带灵活的左挡右挡,闪电划过月经带,击中数尺开外的地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骑马布乃天下至秽之物,能够抵避闪电雷击,这只老蝙蝠用它来做护身符,可见其灵性啊。”山人耳语道。
  “砰砰”,山人瞄准连开两枪,枪弹划过蝙蝠的爪掌,受突如其来的打击一震,那蝙蝠双爪拿捏不住,月经带脱手而出,朝树下飘落。
  又是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击中在了蝙蝠的身上,火光起处,那老蝙蝠登时化为了灰烬……
  一片黑暗,雷声远去了。
  笨笨大吼一声窜了出去,不一会儿,口里叼着那条月经带回来了。
  “这就是你要的‘雷击骑马布’了。”吴楚山人轻吁了一口气。
  寒生将月经带托在掌心中,这是一条当时妇女们常用的那种布缝制的月经带,上面见得到斑斑的干涸血迹。
  《青囊经》上指明的药引子。
    
    卧龙谷草房内,寒生仍旧为刚才樟树林中惊心动魄的一幕而激动不已,脑中浮现出白发苍苍的老蝙蝠与大自然抗争时那英勇不屈的身影。
  “是我们杀死了它。”寒生说道,流露出医者慈悲之心。
  吴楚山人安慰道:“这也是为了救人嘛,世上有许多智商较高的动物,越老越邪气,与大自然抗争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门,像这只老蝙蝠,起码有100多岁了,它竟然懂得人类女人使用过的月经带可以避雷,于是偷得来做护身符之用。古人曾经写过一本奇书,上面记载了世间许多类似这种辟邪的诡异方法,可惜这书早已经失传了。”
  “这书叫什么名字?”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尸衣》。”吴楚山人答道。
  “这名字够奇怪的。”寒生说。
  吴楚山人站起身来道:“折腾饿了吧,来,我去弄点夜宵来吃吧。”说罢走去了隔壁灶间,里面随即传出锅碗瓢盆的响动声。
  寒生在油灯下,仔细地看着那条“雷击骑马布”。
  他听说过这种女人必需之物,但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乡下妇女对此向来羞于启齿,也往往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偷偷晾晒。手中的这条是用旧衣衫手工缝制的,黑色的涸迹必是经血无疑,上面留有雷电烧灼的焦斑,天下至秽之物竟可以医治泣血绝症,中医真是学无止境啊。
  想自己已经熟记《青囊经》上百多绝症之医治方法,是否应当走出深山,浪迹江湖去悬壶济世了呢,寒生心里百般寻思。
  “宵夜来啦。”吴楚山人朗朗吆喝声。
  寒生抬头看去,果然又是老鼠干。角落里,笨笨早已经在狼吞虎咽了。
  是夜,乌云渐渐散去,残月如钩,大地清凉一片。
  清晨,寒生向吴楚山人辞行。山人有些恋恋不舍,执意相送至大鄣山下,寒生也是三步一回头,叮嘱山人有空来南山村一聚。走出去很远了,山人仍旧立在山口的大树下。
  寒生心中思念父亲,拄着木棍一路走走歇歇,直奔南山村而来,晌午时分,远远的已经看见自家的茅草房了。
  大黄狗撒欢儿般的头里去了,不一会儿就听得它在家门口狂吠,好像有些不对劲。
  寒生进了家门,桌子上的饭菜依旧整齐的摆在那里,唯独不见父亲的踪影。
  难道又去急诊了,寒生等到太阳落了山,等到月上中天,父亲还是没有回来。  
  
     第十四章 兰儿
  次日晨,寒生迷迷糊糊爬起来,走过东屋一看,父亲依旧没有回来。寒生叹了口气,将最后一点剩饭菜热热吃掉,今天是婺源县城的又一次的集市,自己必须履行对兰儿的诺言,医治泣血症还她本来的面貌。
  寒生找出竹片,由于骨折的右腿还蹲不下来,因此只能坐到了地上,然后用竹片小心翼翼的在锅台灶口的上颚处刮下黑灰,用纸接住,时辰不大,已经将可用的黑灰全部刮了下来。他轻轻地包好这百草霜,连同那条月经带一起揣进怀里。
  随后,寒生想家中无人,应当把《青囊经》藏到一个稳妥的地方,考虑了半天,竟没有十分理想的地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狗窝里。
  笨笨的窝是寒生亲手搭的,起脊的木板顶上面铺着厚厚的茅草,既防雨隔热又美观大方,他有主意了,将木匣塞入了茅草的下面,留不下一丝痕迹。
  一切准备妥当,吩咐笨笨看家,自己拄着木棍向县城而去。
  婺源县城。日近晌午,集市上人们基本上都已经散尽,兰儿和母亲一大清早就守在了上回遇见那个年轻神医的地方。
  “兰儿,他会来吗?”兰儿娘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了,只是仍有点虚弱,说话时不时地气喘些。
  兰儿没有回答,他会来么?
  想自己相貌如此丑陋,以往的人们见之有嘲笑的,有叹息的,还有避而远之的,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以寻常的目光面对她,那一刻,她已经冰冷死去的心融化了。当年轻人轻声告诉她,可以治好她时,她又在模糊的意识里重新回忆起自己本来的面貌,自己曾经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自己是遗腹女,母亲说她的父亲是一个来自京城里的相貌英俊、有着大学问的人,自从那年老家渭河发大水,村毁人亡,只剩下母亲一人,她也是九死一生,被大水冲去了下游,后来有好心人救起,可是一病就是大半年。生下兰儿,母亲抱着她返回老家,可那里什么都没有了,只见厚厚的黄色瘀泥,上面长出了新生的小草。
  后来连年灾荒,母亲带着幼小的兰儿四处逃荒,最后落脚在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母亲一个人吃糠咽菜的拉扯大女儿,不料逐渐手脚僵硬,最后竟全身佝偻缩起,如同冰冻人。
  “父亲还活着么?”她问过母亲。
  母亲摇摇头,黯然泪下。
  眼看着母亲一天天将死,自己肝肠寸断,日愁夜思,原本俊俏的相貌竟一天天变了模样,最后连自己都不敢再照镜子了。
  兰儿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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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16:5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终于来了。”兰儿深陷的眼眶中渗出淡淡如血的泪水。
  “姑娘,你不要难过,我已经找来了医治你的药了。”寒生额头上点点晶莹的汗珠。
  “恩公……”兰儿娘颤抖着就要跪下。
  寒生急忙上前扶住,木棍倒在了地上。
  “你就是上次在这里治好了老太婆病的那个人么?”旁边上来两个人问道。
  寒生诧异的应了声,目光扫视着这两个身着旧的确良军装的平头汉子。
  “那就对了,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那两个壮汉不由分说地架起寒生的胳膊向公路上走去。
  “你们是谁,让我去哪儿?”寒生叫道。
  兰儿扑上前来,拽住寒生的衣衫,喊道:“你们抓他干啥!”
  “丑八怪,滚开!”那汉子用力一搡,将兰儿推倒在地。
  眼瞅着那两个人把寒生架上了一辆吉普车,绝尘而去。
  “娘……”兰儿急得失声恸哭,流出的泪水竟是鲜红色。
  
  那所古宅深院内,黄乾穗主任正在悠闲的喝着庐山云雾茶,一面听着小舅子孟祝祺的汇报。
  “这老东西狡猾的很,百般抵赖,硬是不说出土卵的真实来历。”孟祝祺恨恨道。
  “要反复做工作,我党的政策历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有没有派人去他家里搜查?说不定会有些线索。”黄乾穗品着茶说道。
  “我这就带人去。”孟祝祺应声答道。
  “吴大师,您的看法呢?”黄乾穗转过头来问坐在一旁的吴道明。
  吴道明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据我连续几日的踏查,发自黄山的两道真龙脉,是源于昆仑山的中部大皱褶,史称‘中龙’,元末之时,西北的那条阳龙的太极阳晕确实被朱元璋所用。而东南方向的这道潜龙脉,行至南山村灵古洞前面就已停住了,没有继续前行,应该就在洞口附近结穴。但是,有一点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就是灵古洞口实为龙口,按古人点穴之法,龙穴应在龙额正中之处,可是我和孟主任在那里寻找了很久,上吉之穴倒是觅到几处,可是惟独不见传说中的太极阴晕。”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黄乾穗问道,语气中隐约有些不快。
  “只有等到岁末,今年是卯兔年,来年为辰龙,年尾卯辰岁末之交的深夜子时,辰龙初醒,太极冲天,此刻在南山便可见到异相。”吴道明回答。
  “什么异相?”黄乾穗来了兴致,忙问道。
  “阴晕五色光。”吴道明答道。
  “哦,阴晕五色光?那是个什么样的东西?”黄乾穗疑问道。
  “那是白青黑红黄五色混合的一束光,发自太极阴晕,直冲斗牛,人生难得一见啊。”吴道明解释道。
  “那本人倒要见识见识,岁末之交,那岂不是还要等上数月?”黄乾穗颇有些着急的神情。
  有人急匆匆地走进来,俯在黄乾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神医找到了。”黄乾穗哈哈笑道。
  
  第十五章  
  黄乾穗带着孟祝祺和大师吴道明起身迎出门去,对待神医毕竟应该恭敬有加才是。
  寒生被带进来了。
  黄乾穗尽管事先听到说神医是个青年人,但眼见到站到面前的这个小伙子时,还是大感意外,这么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竟能是神医?
  正在打量寻思之间,忽闻身后那小舅子孟祝祺发出哈哈大笑声:“哈,我当是什么神医呢,原来是你这浑小子啊。”
  吴道明微笑不语。
  黄乾穗转过身来,严厉的斥问道:“怎么回事?”
  孟祝祺靠近身子道:“这个浑小子哪里是什么神医?他是后面房里的那个老家伙的儿子,姐夫你想想,当老爹的医术都一般般,能教出什么有出息的儿子?”
  “你吃准了?”黄乾穗不放心的问道,他知道他的这个舅爷是个大草包。
  孟祝祺没有回答,而是摇头晃脑的走到寒生面前,讥笑几声道:“对了,你是叫寒生吧,前几天我们在灵古洞前面见过面,你今天是不是想通啦,来告诉我那枚土卵来历的?”
  “我说过,那是在集市上买的。”寒生回答。
  “你这小子,跟你老爹一样的嘴硬。”孟祝祺愠道。
  “我老爹在你们这儿?”寒生觉察到了有些不对。
  “哎,小兄弟,我们一边说说话?”香港大师吴道明此刻走上前来,插话道。他使了个眼色给孟祝祺,一面拉住寒生走到院子的东南角,一棵桂花树下。
  八月金桂,花香四溢,吴道明深吸一口那清清的香气,压低声音说道:“小兄弟,看你枕骨强起,眉骨伏犀,疏节阔目,将来必成大器,然非要贵人相助,否则终是贱品,半孤之命矣。”
  寒生见他文绉绉的,不耐烦地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尽管他们不信你是神医,可是我相信,而且我可以相助你,我就是你命中注定要相遇的贵人。”吴道明轻声道。
  寒生说道:“好,那我问你,我老爹在不在这里?”
  “在。”吴道明肯定的回答。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寒生问。
  “他们前天夜里去南山村抓来的,有人举报说他替什么‘地富反坏右’看病。”吴道明努努嘴道。
  “那他现在在哪儿,我要去见他。”寒生着急道。
  “你若对我讲实话,我会救你们父子俩出去的。”吴道明依旧把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你不就是想要骗我说出土蛋蛋的埋藏地点么?”寒生看穿了他的把戏。
  “不,我根本不想知道土卵的埋藏地。”吴道明正色道。  
  
     寒生疑惑的望着他。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我只是想要知道,我帮助的人是否值得我帮助,他是否是一个善良诚实的人,是否是一个悬壶济世,乐于帮助穷苦的人。”
  寒生心中想到父亲诚实平凡的一生,想到兰儿和她娘孤苦无助的困境,毅然的说道:“我就是一个悬壶济世的人。”
  “这么说,集市上的那个老婆婆是你治好的?”吴道明钦佩的问道。
  “是的,是我医治的。”寒生承认了。
  “你就是我要帮助的人。”香港大师说道。
  吴道明转身走向黄乾穗和孟祝祺,朗声道:“我以为,从人道角度来说,应当允许他们父子俩见面。”随即使了个眼色。
  黄乾穗会意地点点头,随后摆了摆手。
  朱医生被困在小房间内,孟祝祺接连的审问,儿子的生死不明,短短两天时间,他的嘴上泛起了连串的水泡,夜不能寐,陡增了许多白发。
  外面开锁的声音,之后门被打开了。
  “老爹!”寒生扑了进来。
  “寒生……”朱医生蓦然间看见日思夜想的儿子,泪水涌出,父子俩抱头而泣。
  “你怎么啦。”朱医生轻轻抚摸着寒生缠着夹板的断腿,心疼道。
  寒生讲述了那天采药,从大鄣山上摔落山谷,被吴楚山人搭救一事,只不过忽略了老蝙蝠和雷击骑马布一事。
  “快让我看看,你用的什么药,怎么不去医院打石膏啊。”朱医生嗔道,随即动手解开布条,轻轻撸起裤腿,查看伤情。
  “咦,你这是涂的什么药,一股子臊味儿?才两天时间,怎么骨头好像已经长上了,炎症也基本全消了,奇怪啊。”父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爹,我……”寒生不知如何启齿才好。
  “朱先生,您受苦啦,我与黄主任交涉过了,现在就送你们回家去,你们自由啦。”吴道明兴匆匆的走进来,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道。
  朱医生警惕的看着大师,没有言语。
  “他说他要帮助我们。”寒生说道,一面继续缠好伤腿。
  父子俩相互搀扶着,走出了这座深宅大院,那辆吉普车等候在大门口,吴道明拉开车门,扶他俩进了车内,然后自己坐在了前排,一挥手,吉普车开动了。
  古宅内,黄乾穗阴沉着脸道:“下面就看大师的了。”  
  
    吉普车飞快的驶过婺源县城。车上,吴道明手指着绿树丛中若隐若现的粉墙青瓦民房,赞叹道:“这些徽派建筑与大自然如此巧妙地结合,真的是内地最美丽的乡村了,在岭南绝对是见不到的。”
  公路下边的集市上早已散集了,场地上丢满了瓜果皮核及废纸屑,空荡荡的集上孤零零的站着两个人,依然默默地矗立在那儿。
  是兰儿和她娘。
  “停车!”寒生叫道。
  吉普车停了下来,车尾飞起一片尘土。
  “怎么了?”吴道明回头问道。
  寒生推开车门,步履蹒跚的径直向她们母女走去。
  淡淡的血泪静静的流下兰儿的面颊……
  吴道明与朱医生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眼瞅着寒生与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女向这边走来。
  当她们走到近前,车内的人都吃了一惊,那姑娘的容貌实在是太丑了,不但生就满脸密如蝇屎的雀斑,而且是塌鼻大嘴,眉骨突兀,眼窝深陷,鼠眼如赤豆。
  “让她们也上车。”寒生平淡的对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认识她们?”父亲在车窗口里问。
  “她们是我的病人。”寒生边说边拉开车门。
  吴道明恍然大悟:“哦,这位老婆婆就是你治好的‘渐冻人’?太好了,一起上车吧。”
  兰儿母女也挤进了车内,吉普车重又开动,直奔南山村而去。
  车上,朱医生心中充满了疑问,最后还是决定不开口了,等回到了家中以后再仔细的盘问寒生。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大黄狗笨笨老远见到,立刻从草屋内窜了出来,口里“呜呜”的叫着。
  作为屋主人,朱医生也只有请客人吴道明进屋稍坐喝茶,那吴道明竟欣然答应,迈步进屋。
  兰儿母女胆怯的站在院子里,朱医生赶忙也请她们进屋,在寒生的催促下,母女二人才小心翼翼的迈腿到了屋子内。
  “恭喜呀,朱先生,你家里出了个神医,也是你教导有方啊。”吴道明拱手道。
  “神医?”朱医生不明就里,茫然道。
  “哈哈,朱先生就别隐瞒啦,你儿子治好了这位阿婆的‘渐冻人症’,也就是西医所说的世界五大绝症之一的‘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难道说还不是神医吗?”吴道明意味深长的笑道。
  “你说的可是中医里的‘冰人’?那根本就是无药可医的。”朱医生诧异道。
  “正是,不过被你儿子医好了,阿婆就在这儿。”吴道明说道。
  “寒生?你在说笑,他根本不懂医术。”朱医生语气肯定。
  “朱伯伯,他确实治好了我娘。”兰儿辩解道,声音嘶哑难听之极。
  朱医生眼睛望向了寒生。
  寒生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你?你说说都给下了哪些味药?”父亲看着寒生问道。
  “木蚕为药,血余为引。”寒生脱口而出。
  坐在旁边喝茶的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闻之心中一动。
    
   “你把土卵打碎了?”吴道明惊奇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
  朱医生瞥了吴大师一眼,恰巧被吴道明瞧见,忙说道:“朱先生,本人浸淫地理堪与数十年,无非是想将毕生所学造福于民,今次北上中原,就是想寻找一个衣钵传人。我见您儿子天生异禀,聪明过人,心下想收其为徒,倾囊传授,而且每月还付他生活费人民币两百元钱,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朱医生根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子语塞。
  但观此人,骨骼清奇,眼角入鬓,话音清越,确有仙风道骨之貌,其学问必是极高,可是颜面鹰鼻橘皮,垂眉如帚,目光诡异,却又亦非善类,尽管自己一直想让寒生学些黄老之术,但还是谨慎些好。想到这儿,便婉转的拒绝道:“吴大师愿收犬儿为徒,是高看他了,我们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平日里也粗茶淡饭惯了,就在这乡村里做个普通的赤脚医生也就满足了,你的好意心领了,如果大师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吧。”
  吴道明轻轻一笑,道:“朱先生不必客气,您可以再考虑考虑,您愿意埋没您孩子在农村里了此一生么?如果能随我到香港见见大世面,我保准他几年之后,必将出人头地。我会再来的。”说罢拱手告辞,潇洒出门去。
  回县城的路上,吴道明背靠在吉普车的后座椅上,心想原来青色土卵中的木蚕竟然可以医治“渐冻人症”,真是匪夷所思啊,可是天下太极晕寥寥可数,土卵少之又少,看来根本无法形成一个产业。寒生,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怎么会懂得用这种古怪方法的呢?
  是他父亲?不会,朱医生听说儿子给人治病的事儿,脸上那种不相信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看来,朱医生本人也根本不懂,这一点确凿无疑。
  如此说来,寒生这个小孩子不简单,在他的身后,一定还隐藏着一位高人,此人的存在甚至连他父亲都不知道。
  我一定要会会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吴道明的神经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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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23:0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南山村
  “这么说,是太极晕穴生土卵里面的蚕虫治好了老太太的绝症,那我们可以在找到太极晕以后,把那些土卵都挖出来,在西方,估计一枚卵能够卖多少美金?”黄乾穗听完了吴大师的汇报后问道。
  “价钱因病人而异,我看500万美金一枚还是有市场的。”吴道明回答道。
  黄乾穗倒吸了口冷气,胸口一热,忙又接着问道:“太极晕下面生有多少土卵?”
  吴道明想了想说道:“不多,估计十余枚而已,而且分为五种,金卵、木卵、水卵、火卵和土卵,治好老太婆的是青色木卵里面的木蚕。”
  孟祝祺在旁边插话道:“其他的几种卵说不定用处更大呢。”
  “这些五行卵自亘古以来不断吸收日月之精华,昼阳夜阴,应该是有很大的能量,但其作用不甚了了,所有的易学典籍从来都没有过这方面的记载。”吴道明解释说。
  那个寒生背后的高人肯定是知道的,但这件事没有必要告诉黄主任和他那蠢舅爷。
  “我们可以把土卵里的蚕虫拿出来进行人工饲养和繁殖,这样不就可以一变十,十变百了么?”孟祝祺突发奇想,大声说道。
  蠢才,吴道明心里骂了句,但嘴里却耐心的解释道:“土卵失去了日月精华,其能量也就不复存在了。”
  黄乾穗问吴道明:“吴大师,一定要尽快找到太极晕,拿到土卵,我已经打听了,京城里的那位无产阶级老革命家病情日益严重,现在全身已经冻得收缩成团了,如果时间再迟,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明白,那就安排我住进南山村,我会设法尽快打听清楚的,不知哪一家比较可靠。”吴道明说道。
  黄乾穗眼光瞟向他的舅爷,南山镇的革委会主任应该了解下面的情况。
  “朱彪,南山村的小队长,是党员,政治可靠,就住到他家里,我来安排。”孟祝祺说道。
  “好,就这么定了。”黄乾穗站起身来。
  吴道明和孟祝祺知道,谈话结束了。  

  南山村草屋。
  兰儿向朱医生讲述了自己和母亲不幸的身世,那边母亲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了。
  唉,这对母女的遭遇真是够可怜的了,朱医生一世行医,各式各样不幸的家庭见过不少,可像荷香这样苦命的女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后来你的父亲一直都没有下落吗?”朱医生叹息着问兰儿。
  兰儿摇摇头答道:“没有,天下之大,也不知从何处去寻。”
  世人之苦啊,想我一介布衣郎中,自诩悬壶济世,可是除了替人医治些普普通通的流行病症以外,又如何医得了世人之苦呢?先到此,朱医生更是不由得长叹唏嘘。
  “寒生,真的是你替兰儿娘医好了‘冰人症’吗?”朱医生严肃的问儿子。
  “是的,老爹。”寒生怯懦的望着父亲。
  朱医生望望兰儿娘,又望望寒生,这怎么可能呢?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虽说人不傻,但也绝无可能医治得了这历代中医名家都束手无策的绝症啊。
  “寒生,你实话告诉我听,你刚才所说的‘木蚕’就是那青色木卵里的蚕虫吗?‘血余’我是知道的,就是人的头发,也称‘人退’。”朱医生语气严厉。
  寒生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爹,我把木卵砸破了,用里面的青蚕虫给大娘吃了。”
  朱医生面色和缓了些,然后慢慢说道:“这种古怪的方法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老爹,我……”寒生想到那信中所言“得经之人当悬壶以济世,切不可道其之来历,然父母子女亦不可言之,切记,不负旉之托也”的忠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应答。
  “寒生!”父亲厉声道。
  寒生知道父亲的脾气,不说今天无论如何是过不了关的,可是说了,就违背了千年古墓主人所托,真是左右为难啊。
  “老爹,我从大鄣山上摔下来,是一个名叫‘吴楚山人’的守林人救了我,那人隐居在卧龙谷中,天文地理、医术风水无不精通,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我从他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寒生没有办法,只有打个马虎眼儿,一股脑儿推到了山人身上,细究起来,他也确实并无明说就是山人告诉他的药方,看父亲的理解程度了。
  “吴楚山人?”朱医生想了想,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兰儿,你和你娘无家可归,暂且先住下,寒生你把西屋收拾一下,给她们娘俩,你和我睡东屋,我去村里李老二家割点猪肉回来。”父亲吩咐道。
  “吴楚山人……”父亲嘴里叨咕着,走出门去了。
  方才兰儿还未及提到寒生准备替她医治‘泣血症’一事,此刻见父亲走远了,寒生赶紧叮嘱兰儿,此事先不要告诉父亲,兰儿点头应允,说一切听从寒生安排。
  寒生心头还有一个疑问,他听了兰儿的身世后,隐隐约约感觉到她们母女与吴楚山人似乎有某种联系,他决定抽空带兰儿去见山人,如果山人就是兰儿失散多年的父亲,他们一家人能够团聚那该多好啊。
  大家一同拾掇好西屋,勤快的兰儿打来水,里里外外、东屋西屋清扫了个干干净净。  
  家里第一次有外人来住,父亲特意割回来二斤肉并打了一斤烧酒,兰儿和寒生去地里摘了些青菜回来,便一起生活做饭,一向冷冷清清的家里顿时热闹了起来,连大黄狗笨笨也兴奋得跑前跑后,但是眼睛却始终盯着那坨猪肉。
  烧火时,寒生悄悄对兰儿说今晚丑时方可进行医治,就是下半夜一点以后,次日亥时可愈。兰儿高兴之极,连连道谢。
  晚饭时,父亲多喝了几杯,一扫被关押两天的怨气,最后喝着喝着就多了,寒生扶父亲回房上床睡了。
  寒生躺在床上没有合眼,扳着指头数着墙上的老式挂钟的报时打点,生怕错过了时辰。
  当钟声敲打夜半12点钟时,他悄悄爬起来,听着父亲的酣声,蹑手蹑脚的溜出了东屋。
  向外望去,院子里撒满了清凉的月光,四下里静悄悄,远处的水塘边偶然传来几声蛙鸣。
  推开西屋,兰儿和她娘均和衣端坐在床上,她们一直在等丑时神医的到来。
  寒生二话不说,招呼兰儿出来到院子里,自己手握傍晚时事先放在门后的锄头,来到地头边老樟树下开始刨土。不一会儿,就刨了两尺左右深的一个土坑。随即拎来了一桶水,倒在了土坑里,然后要兰儿用水勺子不停的舀起约一米多高,然后倒进去,再舀再倒,反复不停。
  约摸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了,丑时到,寒生表示说可以了。
  “这就是‘子夜地浆水’。”寒生小心的舀了些坑底余下的泥浆水,拉着兰儿来到了月光下。
  他取出来那条来之不易的‘雷击骑马布’,平铺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那包百草霜,以地浆水调和百草霜,均匀的涂抹在骑马布上。
  “闭上眼睛。”他吩咐道。
  兰儿犹豫了一下,顺从的闭上了眼睛。寒生将骑马布缠在了她的脸上,外面又用准备好的布条一圈圈的绕了一遍,最后打上了结。
  “好啦,明日亥时方可拆开。”寒生大功告成,松了一口气。
  他扶着兰儿到了西屋里,然后退出房门,悄悄回到了东屋,父亲还在酣睡着。他轻轻脱衣上床,打了个哈欠,不久就沉入了梦乡。
  笨笨脑袋伸出狗窝,目睹了这一切,晃了晃脑袋,继续打起了瞌睡。
     
    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
  朱彪的家住在村北头的那棵老槐树下,土坡上也是三间草房,红漆大门檐下挂着一镜框,内是毛泽东站在天安门城楼上,身穿草绿军装正在检阅的画像,房门正前方有一绿色小方形池塘,两侧是青翠的毛竹林。
  嗯,此房甚是不吉啊,吴道明一个人倒背着手站在老槐树下,心下寻思道。
  他是黄昏时由南山镇孟祝祺亲自送来的,当时朱彪正在灶间煮饭,见镇革委会主任大驾光临,实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对镇上安排一个广东来婺源乡村采风的老作家住在他家里满口答应,并保证在生活上照顾和服务好。
  朱彪是一个人过活,三十多岁了还打着光棍,据群众反映,他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中,不但年年评为优秀党员,而且还是五好社员和青年突击手,按理说,这么优秀的青年,应该是不愁找不到对象的,他本人则表示说,共产党员应先生产后生活。这些情况都是孟祝祺主任于来南山村的路上介绍给吴道明听的。
  哼,此屋红门映方塘,屋后子午不齐,应是“血盆照镜”大凶之格局啊,居住此屋,非残即夭,并断香火子息。
  朱彪告诉他,自己的父母均为残疾,于两年前先后去世,唯一的兄长文革期间死于械斗。
  果然不出所料,吴道明沉吟着,他抬头望望老槐树,此树怕是有数百年的树龄,虬枝骨突,皮色枯槁。“槐”着,木之鬼也,越老越易附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此等凶宅又如何耐得了我吴道明呢?他微微一笑。
  “听说你们南山古时产过五色土蛋蛋,朱队长可知晓?”晚饭时,吴道明试探着问道,目光如炬。
  朱彪惶然不知:“五色土蛋,哪有这样奇怪的东西?”
  吴道明笑了笑,说道:“只是听说而已,你知道,凡是当作家的,好奇心都是很重。”
     
  镇里有指示,生活上要满足这位岭南作家的需要,实报实销。因此,晚餐有酒还炖了一只鸡,那是村中老马头家里的那只红毛大公鸡,每天早上就数它叫声最响。
  朱彪喝了一大口酒,眼睛都红了,他神秘的对着这位大作家说:“吴老,您是做大学问的人,您知不知道,如果一个大肚子婆娘突然死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也跟着一同死了呢,还是过一段时间再死?”
  “过一段时间再死?”吴道明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我是说,肚子里面的孩子很可能不愿意还未出生就死在他妈的肚子里了,他会不会有怨气?”朱彪解释道。
  “那是自然的,在一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环境下,婴儿会怨天忧人,怒气冲天,搞点事情出来的,当然这孩子必须有足够的月份才行。”吴道明按照常理说道。
  “多少个月?”朱彪紧张的问道。
  “越大怨气越甚,即将出生时的最凶。”吴道明诧异的望着这个乡村里的小队长,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划过的恐惧。
  两人默默的吃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吴道明感觉此人心中有极难启齿之事,深埋在心,自己要不要帮助他呢?
  寻思之间,抬眼细观其面相,额头天庭塌陷,左串骨无角,鼻骨犯眉,堂上不寿,颧骨争眼,子嗣不立,音浊其声,此人实属贱品。这样的人家中竟会奖状挂满墙壁,荣誉缠身,真是怪事。
  可再一想,这种人却是极好利用的,若能解他疑虑,必会对自己敬若仙人,死心塌地的供自己驱使。最后,吴道明意下帮他释去心结,收为己用。
  外面天色已暗,乡村还没有通上电,农户家里点燃了小盏的菜籽油灯,山林间漆黑一片。
  “胎死腹中的婴儿,怨气难解,尤为怨恨其生父。”吴道明望着朱彪的脸色,先开口投石以问路。
  朱彪身子微微一颤,这一点没能逃脱吴道明鹰隼般的目光。
  “为什么?”朱彪迫不及待的吞下半杯酒。
  吴道明微微一笑,道:“怨其未能保护好他和母体,尤其是在其生父有能力做到的情况下而没有去做。”
  朱彪的脸上微微变色,眉头紧蹙,双眸凝视,眼眶湿红。
  “他会怎样?”他小心翼翼的问。
  “形成鬼胎。”吴道明答道。
    
    “鬼胎?”朱彪身子又是一抖,颤巍巍的手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吴道明看得真切,说道:“世间万物都有破解之法,朱队长心中若有苦闷,何不说出来听听,我颇识数术,可帮你解惑。”
  半晌,朱彪似乎终于下了决心,把手掌望桌上一按,道:“好,就请吴老帮我,你是外乡人,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
  吴道明微笑不语,侧耳倾听。
  “我曾经有一个女人,出身成份很好,在旧社会都是属于苦大仇深的,人模样长得也是南山镇数一数二的,可惜丈夫是一个废料,下面少了两只蛋蛋。后来,她怀上了我的孩子,肚子渐渐的大了,随即引起了夫家的怀疑,对她百般凌辱拷问,打得她遍体鳞伤,断了两条腿,可是她始终一言不发,坚决不说出是谁的骨肉,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就上吊死了。”朱彪边说着,捏紧的拳头青筋暴露。
  “岂有此理!这夫家岂不是草菅人命?”吴道明听罢不由得忿忿不平。
  “正是,可是她娘家没人,可怜她就这样被草草的埋在了乱葬岗里,连副棺材都没给用。”朱彪脸色涨得通红。
  “可是你为什么不出头呢?”吴道明鄙夷的说道。
  朱彪头埋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夫家很有势力么?”吴道明问他。
  朱彪点了下头,长长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真是个贱人,吴道明心中骂道,嘴上说:“那女人死的时候,腹中胎儿多大了?”
  “八九个月了。”朱彪呜咽道。
  “嗯,这么说已经形成了鬼胎,他会一直寻找宿主替身的,直至七七散尽阴元。”吴道明分析道。
  “你是说,这孩子会上身,也许他还没有死?”朱彪瞪圆了眼睛,盯着吴道明问道。
  “有可能,但是他必须在四十九日之内遇到合适的宿主。”吴道明告诉他。
  “什么是宿主?”朱彪小心的问道。
  “孕妇。”吴道明回答道。
  朱彪突然沉默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吴道明问。
  “沈菜花。”朱彪喃喃道。  

   是夜,清冷的残月静悄悄的挂在天边。
  朱彪领着吴道明来到了荒坟岗,月色如水,山野间清凉一片。拨开蓬蒿野草,面前就是沈菜花那孤零零的土丘,一只黑色的乌鸦蹲在坟头上,默默地注视着这两个深夜到来的闯入者。
  吴道明环顾左右,心中暗自吃惊,此乃大凶之地啊。
  但觉阴风习习,静听随风而来的仿佛有一丝如泣如诉的哀怨之声,不绝于耳。西方那翘起的山包怪石嶙峋,上面寸草不生,在月光下光秃秃的,好一个“白虎衔尸”啊。
  吴道明低头注视着那块写有“沈菜花”三字的石片,点了点头,说道:“沈菜花冤屈难解,又入此凶地,实为不幸啊。气行于地下,物生于地上,此坟头绿草萋萋,不同于周边植物,看来你的怨气已渐渐消去,莫非腹中胎儿已经重生?‘白虎衔尸’,必然行之不远。”
  “吴老,怎样?”朱彪轻轻问道。
  吴道明微微一笑,说道:“鬼胎已度人,你还要找到他的下落么?”
  朱彪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口中说道:“吴老,拜托你指条明路,找到我与菜花的骨肉下落,我就是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
  吴道明微微颌首,淡淡说道:“起来吧,此间荒山野岭,如有孕妇经过也是家在附近之人,你可就近探访,谁家孕妇四十九日之内分娩过,必是你的孩子无疑。”
  “那我与他相互能认出来么?”朱彪不放心的问。
  “有悖于常理之事发生,即是相认。”吴道明说道。
  “吴老,您知道我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吗?”朱彪又追问道。
  “儿子。”吴道明回答。
     
   第十八章  
  清晨,寒生睡梦之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父亲正坐在他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他。
  “老爹,你怎么啦?”寒生打了个哈欠道。
  “你有些事情瞒着我,是吗?”父亲轻声问道。
  寒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寒生,你告诉老爹,青木蚕虫治冰人症的方子另有来历吧?当今世上绝对不可能有人会下这种奇方,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你见到荷香阿婆是我俩上次赶集的时候,回来后第二天你就出事了,之后才遇见那个什么山人的,寒生,你从小到大,就是不会撒谎。”父亲怜爱的眼光。
  寒生心中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老爹……”寒生脱口而出。
  “嘘,”父亲伸出食指在嘴边摇了摇,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否则不会对老爹都不讲的,包括你医治自己腿伤的方子和外面的小姑娘脸上包的药,都是一样。寒生,老爹其实心里是为你高兴,朱家后人总算没有愧对祖先啊。”
  “老爹!”寒生眼含泪水伏在了父亲的腿上。
  “好孩子,挺起胸来,医者之道在于德,孩子,记住,世人不论贫富,不分贵贱,治病一视同仁,你将来不必局限在这小小的山村里,走出这里,到外面去,世上还有许多类似荷香和兰儿那样的无助的穷苦人,等着你去给他们治病。”父亲也滴下了眼泪。
  “老爹,”寒生抬起头来,“你放心,我会的,寒生立志从今起,悬壶济世,做一个像老爹一样的好赤脚医生。”
  “唉,江湖险恶啊。”父亲长叹道。
  兰儿和她娘一早就在灶间把早饭做好了,红苕稀饭,香气弥散。寒生看到兰儿缠着布条,眼睛都看不见还在帮着忙活,心中热呼呼的,这才是家的感觉啊,想起自己自幼丧母,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自己的腿伤已经好了大半,《青囊经》真是名不虚传,从今往后,真的要悬壶济世了,此刻,他体会到了治病救人的快感,也理解了当年华佗壮志未酬的悲凉,放心吧,神医前辈,寒生会继续完成你的遗愿,做一代赤脚神医,浪迹江湖。
    
    “小兄弟,起得好早啊。”竹篱笆外站着香港风水大师吴道明,一身蓝灰色西装,还扎着带有花纹的领带,一脸的笑容。
  父亲走出房门,淡淡道:“吴先生一大早就到南山村有事么?”
  吴道明哈哈一笑,走进院子里来,手里拎着条猪大腿。
  “我已经住到南山村里了,以后我们暂时就是邻居了,说实话,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寒生这小伙子,玉不琢不成器,只要稍加点拨,他日必将有成啊。”
  “你这是……”父亲指着吴道明拎着的猪腿。
  “寒生有腿伤,中医‘以形补形’,吃些猪腿,早点养好伤,小小心意,还望笑纳。”吴道明坦然道。
  这条猪大腿怕有二三十斤,朱医生何尝不知形补食疗对寒生腿伤有益,但苦于囊中羞涩,实在无钱购买,但是此人心术不正,最好敬而远之。
  “无功不受禄,还是请拿回去吧。”朱医生说道。
  “何谓无功?寒生治好了阿婆而不嫌其穷,舍弃心爱的土卵而不吝其宝,此仁术医德,从小已经显示其悬壶济世之风范,我今日略表心意,区区猪腿,何禄只有?朱医生行走江湖,竟也如此迂腐?”吴道明义正言辞道。
  朱医生一时竟哑口无言,只能道:“吴先生,请。”
  寒生高兴的接过猪腿,毕竟这年代肚子里没油水,能补补兰儿她娘虚弱的身子也是好的。
  茶叶很粗糙,泡在粗瓷大碗里显得寒酸,吴道明微微一笑,端起便饮。
  “痛快,这种喝茶之法在岭南决见不到的,我们那儿习惯功夫茶,品茶聊天,谈尽江湖事。朱医生久居赣北,也应当到处走走,尤其是寒生,多一些江湖历练,对他十分有益。”吴道明侃侃而谈。
  朱医生点点头,心中猜测着这位吴大师此行的本意。
  “此地地处黄山一脉,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朱医生可闻‘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之说,我看此地有形止气蓄,化生万物,土随龙起之势,朱医生是否同意我的看法?”吴道明说道。
  “我是一个普通乡村医生,对这些风水之类的东西不明白,况且在我们这里,风水术始终是一种迷信。”朱医生应对着。
  吴道明笑笑,又喝了口茶,正欲开口,瞥见头上包缠着布条的兰儿,不由得一愣,略微思索,心下即已明了,口中故意问道:“咦,这小姑娘怎么把头都包起来了?”
  朱医生只得据实相告:“她得了怪病,以致相貌异变,现正在治疗之中。”
  “我敢说,这丫头原本是一个相貌端庄美丽的姑娘。”吴道明意味深长的说道。  
  
   吴道明的一句话提醒了朱医生,他回想起较早时,寒生曾问起过他有关“泣血症”的问题,如此说来,寒生早已知道了兰儿的病症,并着手医治了,这孩子倒是个热心人,这对母女孤苦伶仃,寒生也二十出头了,只是不知这丫头患病前时的模样,唉,想哪儿去了。朱医生不由得暗自一笑。
  “朱医生何故发笑?”吴道明不解的望着他。
  “噢,没什么,吴先生还没吃早饭吧?若不嫌弃,粗茶淡饭将就吃一点?”朱医生问道。
  “那我就不客气啦。”那吴道明说着竟自己动手,径自舀了碗稀饭喝起来。
  “吴先生为何住到乡下来,这里生活条件如此艰苦。”朱医生问道。
  “现在是卯年戌月中,岁末已是不远,我在此地等着看天象奇观呢。”吴道明似乎不经意说道。
  “什么天象奇观?”朱医生诧异的问道。
  “阴晕五色光。”吴道明边喝稀饭边说道。
  “阴晕五色光?”朱医生心中微微一颤。
  “就是太极晕每当辰龙年初交更之时,由穴中发出五色极光,直冲斗牛,一十二年才一次,难得一见啊。”吴道明放下碗筷,抹了下嘴巴。
  吴道明眼角余光瞥见朱医生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心中暗自窃喜,这老家伙上钩了。
  太极晕竟会发光?自己可不晓得,祖辈传下来的遗训中也从来未曾提到过此事,这事是真的么?朱医生百思不解。
  吴道明看在眼里,再追加了一句:“黄主任、孟主任届时有幸一起来南山观看这旷世奇观呢。”
  “唔。”朱医生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嗯,话已递出,见好就收。吴道明站起身来,说道:“这稀饭的味道真是不错,我先行告辞了,你们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让寒生跟着我学习易术,不久即有所成。”
  朱医生送出门外,那吴道明扬长而去。
  这些人难道真的只是要观赏所谓的五色极光么?他们的目的是要寻到太极晕,找到后又要干什么呢?
  朱医生闷闷不乐。
    
  第十九章 相认
  夕阳西下,竹林农舍前,一个农妇坐在屋檐下正在给婴儿喂着奶,眼望着怀中胖嘟嘟可爱的孩子,农妇心里甜滋滋的。丈夫下地快要回来了,灶上的大铁锅已经煮上了米饭,一股新米的稻香弥散在空气中。
  竹林中传来了踩在干竹叶上窣窣的脚步声响,大概是丈夫回家来了。
  竹林里走来一个人,虎背熊腰,身体壮实,这人正是朱彪,打听了一整天,他终于找到了这里。
  农妇有些惊奇的望着来人,这里地处偏僻,一般极少有陌生人经过的。
  “大嫂,我想喝口水。”朱彪已经发现了农妇怀里的婴儿。
  农妇进屋舀来一瓢凉水,递给了行路的客人。
  “大嫂,这孩子长得好结实啊,是个小子吧?”朱彪一边喝水,一边打量着婴儿。
  听到有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农妇自是喜不待言,农村里出生的小孩儿,父母都喜欢身体长得壮实一些。
  “多大啦?”朱彪问。
  “还没满月呢。”农妇回答。
  “真的是生得又大又壮实,让我瞧瞧,你看这小脸蛋……”朱彪便说着上前细看那孩子。
  那婴儿生得白白胖胖,浓眉大眼,乌黑的双眸炯炯有神的望着朱彪,朱彪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突然,那孩子“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尖厉并且刺耳,同时眼睛死死的盯着朱彪,眼皮眨都不眨一下,两只黑色的瞳孔放大了一倍有余,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几乎整个眼眶里全是乌黑色的眼仁儿……
  朱彪乍一惊,随即大喜,那广东来的吴老告诉过他,有悖于常理即是相认,这孩子如此异样的怪笑,必定就是自己的儿子无疑。
  菜花啊,这是我们的儿子啊,他噙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滴落了下来。  

    “咦,老表,你怎么啦?”农妇惊奇的望着朱彪。
  朱彪明白自己失态了,忙说道:“啊,我家里三间房子,就是没有个孩子,刚才见这娃娃生得这么好,一时想起自己家有点难过,唉,要是他能做我的干儿子就好啦。”
  他考虑过打昏农妇把孩子抢走,但是一来怕要出人命,二来自己又没有办法给孩子喂奶,所以还不能来强的。
  农妇听得朱彪的话,只是警惕的一笑,手里抱紧了婴儿。
  竹林里又传来了脚步声,农妇的丈夫从田里收工回来了。
  男主人见到朱彪一愣,眼光瞟向自己的媳妇。
  “这位老表路过咱家喝水的。”农妇告诉丈夫说。
  “哦,那快请进屋吧。”男主人相让着,山里人都较好客。
  “不啦,这就走,我是朱彪,南山村的队长,一打听都知道的。”朱彪说道。
  一听说是南山村的,男主人立刻热情起来,说道:“原来是南山村的啊,前几日多亏了你们那儿的朱医生,不然恐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朱医生好吗?”
  原来是朱医生来接生的,看来以后还要对他客气点了,毕竟那孩子是我的儿子。
  “朱医生还可以,他家住村东头,我就住在村北的那棵老槐树下,三间草房。抽空时来坐坐,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小娃娃,我想认他做干儿子,行吗?”朱彪诚恳的说道。
  “这……”男主人吞吞吐吐。
  朱彪道:“我是生产队长,优秀共产党员,连续多年的五好社员,青年突击手,还是民兵排长……”
  “明天我们准备全家去南山村探望朱医生,向他表示感谢,到时候再说吧。”男主人谨慎的说道。
  朱彪一听心中有了点谱,人家肯定是要打听了解下自己情况的,马上赶回去事先做些工作,尤其是请教吴老,这人学问大着了。
  “老表怎么称呼?”朱彪问道。
  “我姓沈,叫我天虎就行了。”男主人报上姓名。
  “好,天虎,明天去朱医生那儿一定要到我家来坐坐。”朱彪诚恳相邀道。
  “好吧。”沈天虎应允道。
  朱彪告辞,走出几步后回头望去,那婴儿冲着他诡异的一笑。
  
     山里日头沉的快,朱彪刚刚走出竹林,天就已经黑下来了。前面就是荒坟岗,“嘎嘎”几声乌鸦的叫声在坟地里回荡着。
  朱彪站立在那座孤零零的荒冢前,眼眶又湿润了。
  菜花啊,我终于找到了我们的儿子,他长得又白又结实,还会对着我笑呢。菜花,你现在可以瞑目了,你放心,不久我就会把他带回身边来的,我会把他抚养成人,而且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再找婆娘了。只有同你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了真正的快乐,我不能活在没有你相伴的日子里,所以我要把你葬回我家,就在老槐树下,你高兴吗?这样,我们就可以朝夕相处,天天见面了,还有我们的孩子。
  朱彪嘶哑的发出一声长叹……
  荒坟岗中回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那是一种哀怨凄凉的声音,仿佛是一个女人割舍不下的揪心叹息……
  朱彪一步三回头,渐渐远去了。
  “嘎……”那乌鸦还在坟头上。
  残月如钩,老远的望见老槐树下,那个大作家吴老倒背着手,静静地矗立在月光下。
  听到脚步声,吴老慢慢转过身来,对朱彪轻轻一笑,道:“听你脚步声,急而不乱,气御足跟如沐春风,应当是找到你的儿子了。”
  “吴老,您真的是神人啊,果然就在菜花墓地不远的一户人家里,那娃儿生得还很像我呢。”朱彪喋喋不休道。
  吴道明微笑不语。
  “吴老,我今晚就准备接菜花回家,我不想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儿,您看可以吗?”朱彪迫不急待的开口问道。
  吴道明略一思索,叹道:“也好,生死相依,念你如此重情义,我就指点于你,记住,子时中开穴,用泥封住死尸口鼻,背在身后,途中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不可应答,明白么?”
  “明白。”朱彪满口答应。
  “那好,你可以去做了,在草房的右侧三丈三的位置上挖新墓穴吧。”吴道明指示道。
  “那吴老您请回屋休息吧,我这就给您做饭去。”朱彪说道。
  “不必了,我今晚不想吃东西,我准备给你家来个大扫除。”吴道明冷冷一笑道。
  “大扫除?我家里很脏吗?”朱彪疑惑不解的问道。
  “当然。”吴道明阴沉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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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月夜古槐
  月光清冷,那口方水塘里倒映着一钩残月,老槐树上飘落几片枯叶,深秋时节了。
  吴道明慢慢绕塘而行,一面注视着如镜的水面,塘边水草中不时传来几声蛙鸣。
  这朱彪面相是一个贱人,沈菜花倒是一个刚烈之女,宁死也不肯说出胎儿的父亲是谁,如果换有血性的男子汉,定会挺身而出,可惜呀,看在这小子在沈菜花死后能不忘情义而去偷尸的份上,我就替他清理下那东西,也当是为那沈菜花做点事吧。
  吴道明静静的等待着,抬眼望了望夜空,此刻已近亥时,这是一天之中阴气萌发之时,他想那东西应该快要出来了。自昨天傍晚刚至此地,一眼认出了这“血盆照镜”的格局,又见朱家红漆大门和门上的领袖戎装像,心中便已有计较。
  “吴老,菜花的墓穴我已经挖好,现在我就去接她了。”朱彪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说道。
  “记住我说的话了么?”吴道明叮嘱道。
  “记住了。”朱彪应道,扛起锄头走了。
  观此血盆方塘阴气极重,且塘旁一株数百年的老槐树,方才他已经敲过,此树中间已经朽空,其中必有相连于水塘之通道,以便那东西自塘底爬上树顶吸收阴气。他扭头又望了望悬于红漆门上的毛泽东的戎装像,那可是罡气盛极之物,正午之时,塘中阴气与午时阳气本来旗鼓相当,此时画像中的罡气辐射塘中,那东西必将顺通道遁于古槐树内,以避罡煞。
  此屋多亏了那幅领袖画像,否则朱彪早已步他父母的后尘去了。
  这时,平静的水面上冒起了个水泡,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小水泡,连成一条直线奔老槐树方向而去。
  吴道明站在塘边,默默地看着,嗯,这东西终于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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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24:13 | 显示全部楼层
吴道明眼盯着水中移动着的水泡,嘴里“哼”了声,然沿塘边计算着步数跟着移动,最后来到老槐树下。
  夜深人静,月色迷离。他把耳朵俯在树干上倾听,不一会儿,他听得树干内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可以感觉到有东西在往上爬行。
  吴道明点了点头,退回到水塘边,低下头凝视着水面,如钩残月,几片薄云,一泓碧水。
  又过了一会儿,水中残月倒影处,映出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的脑袋,四下里转动着,然后伸得长长的,张开小口,对着月亮一吸一呼的吐纳着。
  吴道明心想,你终于出来了,金头鼋。
  鼋,古书中记载,“甲虫惟鼋最大,故字从元,元者大也”。此物其貌不扬,脖子散生着疣状凸起物,亦称“癞头鼋”,中原近代已近绝迹,吴道明也只曾在浙东南的瓯江边见过一只,算下来也有三十多年了。
  金头鼋善食阴气,古代帝王陵寝驮碑的石像就是它。
  这东西寿命极长,可达千年以上,而且力大无穷,十步之内含阴气喷人,杀人于无形,古时候的风水道士们若是见到金头鼋,早早就避而远之了,书中记载如是说。
  此物竟会在这里出现,实属罕见,应是“血塘照镜”格局外加老槐树之故,也或许是奔着太极晕而来。
  吴道明冷笑几声,别人制服不了你,我却可以,以我一个甲子童身的阴阳锥,伤你绝不在话下。
  心念一动,伸手自颌下拔出一根胡须,这是阳锥,随即伸手入档,忍痛扯下来一根阴毛,此为阴锥,然后把这两根毛发捻到一起,吐了口吐沫,将其捋直,阴阳锥已成。
  阴阳锥是风水界中极厉害的暗器,辟邪圣物,非童子身不可为,这吴道明乃是一甲子(60年)的童子,此锥的能量自是非同小可。
  但见,他将锥托于掌心,眯起眼睛瞄准金头鼋,正欲一口气吹出……
  残月下,树顶出又出现了一群小脑袋,排成了一排引颈对着夜空吸气吐纳,原来这雌金头鼋有孩子……
  吴道明大吃一惊,一支阴阳锥显然是不够了,那些小鼋反扑下来也是不得了的,无奈,他只得再次伸手入档,忍剧痛又扯下一缕阴毛,颌下拔了十余根胡须,眼泪几乎都落了下来,制成了十余支阴阳锥。
  吴道明再次瞄准吹出,月光下,十余支黑影如利箭般射向老槐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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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24:28 | 显示全部楼层
只听得“噗噗噗”连续数声,自老槐树顶接连坠下一串黑影,“啪”的摔在了地上。吴道明走到近前,定睛细看。
  一只巨大的如龟般长像的金头鼋在地上慢慢的翻过身来,背甲绛褐色,散有淡黄色斑块,腹甲黄色,盾片上有排列基本对称的红色图斑,而它的头则是金黄色,脖子上长满了金色的疣,上面钉着一支阴阳锥,没入寸许。四肢脚趾间有蹼,一对眼睛大大的,眼睑处似乎有泪水滚动。周围的地上散落着七八只小金头鼋,个个都摔得四仰八叉,每个脖子上都中了一支阴阳锥。
  那为首的大雌金头鼋抬起脑袋,望着吴道明,眼神中似乎带有乞怜,一滴、两滴泪水渗出了眼睑。
  这只金头鼋看来在求饶了,阴阳锥已经封住了它的任脉,鼋与龟一样,经常将头缩与腹甲内,日久自行打通任脉,所以“千年王八万年龟”,寿命远远超过自然界其他生物。此刻阴阳锥的罡气已阻其任脉,等于是废了其武功,此刻金头鼋们就如同普通龟鳖般,已经无法再伤人了。
  唉,去吧,吴道明挥了挥手,眼瞅着金头鼋妈妈带着小鼋们蹒跚着向南山深处爬去了。
  只是损失了几根毛而已,吴道明这样想着,已经忘记了方才拔毛时的疼痛,慢慢的踱回了草屋内。
  他没有留意,树顶上的小金头鼋,有一只落入了树洞里,悄悄爬回了水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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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24: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背尸
  荒坟岗上,残月斜照,阴风徐徐,蓬蒿飒飒。
  朱彪兴致勃勃,今晚就要接回菜花的尸体,以后她会与自己终生厮守在一起,无论白天还是夜里,思念时就可以坐在她身边,听说外国有一种水晶做成的棺材,死人躺在里面如同活的一般,可惜自己买不起,只好将菜花埋在草屋旁了,唉……他又发出那长长的嘶哑叹息着。
  估摸着子时已到,朱彪迫不及待的举起了铁锄,锄头落地,铮铮有声,声音回荡在坟地里,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
  不多时,已经刨出一个大土坑,估计差不多了,朱彪扔下锄头,蹲下身子改用双手向外扒土,他不愿意铁锄伤了菜花的尸身。
  一点一点的清理着碎土,拣去草根,最后露出来了一条麻袋,一条铁丝扎着麻袋口。
  月光下,麻袋鼓鼓囊囊的,朱彪伸手摸了摸,手中的感觉是人的肉体,顿时间感到热血往上涌,心脏“嘭嘭”跳个不停。他颤抖着手解开铁丝,翻开袋口,一张苍白的女人脸孔露了出来,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的鼻头,毫无血色的嘴唇,脖子上还套着一圈绳索。
  “菜花啊……”见到自己梦思魂牵的女人,朱彪的相思之情如开闸的洪水涌出,他扑上前,在尸体冰凉的脸上不停的亲吻着,并忍不住地失声恸哭起来。
  “嘎……”乌鸦的叫声打断了朱彪的呜咽,他抬起头来,想起吴老的话来,可别耽误了时辰。
  望着菜花白净的面皮、沉睡般的怜人模样,朱彪实在是不忍心取来烂泥巴糊在她的脸上,心想大不了让菜花咬我两口,我也心甘情愿。
  于是他没有遵照吴老再三叮嘱的要求塞住尸体的口鼻,而是直接将其背在了自己的背上,锄头也没有拾起,直接沿着来路返回。
  山间月色惨白而迷离,背在身后的尸体冰凉沁骨,菜花的脑袋枕在朱彪的脖子上,长长的头发垂在了他的两颊,不时的飘起挡住了他的眼睛,这时,他要吹口气,荡开散发着泥土味的发丝。
  背着心爱的女人,朱彪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满足感,脚下也是软绵绵的,他愿意一直就这么不停的走下去,直到晚年。
  途中没有遇到什么人啊,也没有声音喊我应答,看来吴老是太谨慎了。
  翻过了一个小山包,前面已经可以远远的瞧见南山村了。一路下坡,朱彪脚下虎虎生风,他几乎就是一路小跑。
  “呼嘎,呼嘎”的声音从脑后传来,仿佛还有气息吹在自己的脖颈上,朱彪心中一惊,吴老说的果然来了,不行,此刻决不能回头和答话,反正快要到家了,一咬牙,腿上再加把力,简直是健步如飞了。
  其实是大肚子的沈菜花受到了奔跑着的朱彪后背的颠簸挤压,胸腹腔一松一缩将空气呼出和吸入,气体经过喉咙声带发出来的怪声。
  朱彪越跑身后的声音越响,他已经是毛骨悚然了。
  前面是自家的三间草房,终于到家了,脚步一缓,颈后深菜花一口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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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08:25:05 | 显示全部楼层
吴道明摇头叹道:“果然是个刚烈的女人。”
  朱彪未及包扎颈上的伤口,抱起了沈菜花的尸身,默默地走出房门,来到挖好的新墓穴旁,将她轻轻放在土堆旁边。想了想,他重又回到草屋内,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一只长木柜,拉出里面所有的衣服被褥等物,扛起空柜出门来到房西,将木柜撂入墓穴里。
  时间紧迫,来不及准备棺材,将就着用自家的木柜吧,这还是当年我娘的嫁妆呢,他对菜花喃喃说道。
  “不要留坟头,以免惹来灾祸。”吴道明站在房门口好心提醒道。
  此刻,夜空中淡淡雾霭,月明星稀,深秋透着沁骨的凉意。朱彪一锨一锨的添着土,心中悲愤难鸣,报仇,我怎样才能报得了仇呢?
  埋好了菜花,墓穴上面按照吴老的意思没有留坟头,朱彪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家屋旁若是凭空多了个新坟,难免不引起别人的怀疑。
  插上了三炷香,朱彪跪在地上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心中暗暗向沈菜花发誓: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但是要等我找到合适的方法。
  “你心中想要复仇?”吴道明站在身后突然说道。
  “是,请吴老帮我。”朱彪说道,表情坚决。
  吴道明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可以。”
  “您真的愿意帮我?”朱彪认真地说道。
  “嗯,不过你要先帮助我做点事情。”吴道明说道。
  “好,吴老您有什么吩咐,我朱彪粉身碎骨也替你办到。”朱彪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吴道明心里想,差不多了,这小子可以为我所用了。
  “你替我监视着朱医生一家,尤其是朱寒生,看他们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吴道明吩咐道。
  “你怎么对他们感兴趣?”朱彪不解的问道。
  “以后不许再问为什么,知道吗?”吴道明沉下脸来。
  “知道了。”朱彪赶紧答应。
  “这两天,他们可能会去南山一带转悠,你要盯着他们父子俩,不要被这父子俩发现,然后回来向我报告。”吴道明补充道。
  “吴老请放心,这事容易办到。”朱彪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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