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界上的生死爱恋

玄鹰

如果你爱她，然后就告诉她。
                           ——题记
  
                                       一

    五月初七。子时一刻。

    她如约而来，身影飘微雨的大街，落在我的面前。

    你来了。我连身也不转，负手遥看天边暗压的乌云。

    是的，我来只是告诉你，我要的，只是想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有没过我。否则，我永世都不过奈何桥。她的声音冰冷中充满着不甘，以及穿透生与死都无法化解的哀怨。

    就这个么？我微微感到奇怪，多少人求我，甚至以十世不得轮回为代价，为的就是换取负心郎一死，而她，却只是想知道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过她。

    终于转过身去望她。触目之下，心神顿失，是你？

    什么？她察觉到了我的异常，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轻轻唤了一句：押司。

    我恢复了平静，冷冷地说，难道那个负你之人你就如此轻易地放过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负我。她语气幽怨，愈加令人爱怜：我不甘，是因为我到今日仍不知他是否曾在心里有过我，望押司大人成全。

    我沉吟许久，犹豫再三对她说道，你去吧，若有可能，我定助你完成此心愿。我挥了挥手，她见我同意，盈盈一拜之后转身离去。

                                   二

    当年李莫愁身中情花之毒，跃入烈火之中，不想死后因其性其情，令阎罗王大发慈悲，册封为押司神，送回人间，掌管阳世心有情恨的游魂。

    两年前，我因情伤自杀，在奈何桥上遇见了李莫愁，那年她因一时误判导致四人冤死，事发后，阎罗王传令给她，让她回地府接受鞭神刑惩罚。李莫愁见我因情而死，让我为她代职三年，并用神力令我能自由穿行于阴阳界。

    我因此有了诸多凡人所没有的能力。我可以望见度不过奈何桥，喝不下孟婆汤，无所依，无所助，怀一份痴情眷恋阳世的冤魂，我可以一丝一丝的剥开那些伪装的面具与泪水，看见心底最真实的影象，我可看见玫瑰在午夜静静盛开，我可听见露水从花瓣滑落的声音，我可知晓前世今生，我可洞察爱恨情仇……

    只是，我却失去了爱的能力。
   
                                  三

    我再次约来了她。

    押司。她欲跪拜，却被我阻拦：楠楠，你知道我是谁么？

    她一愣，摇了摇头。

    丑丑儿。我负手站起，摘下脸上面具，立于她面前，我的小公主，还不叫哥哥。

    啊，是你？她永无法相信在网络上疼她宠她爱她的哥哥竟然是阴府里掌管冤魂的押司，而在阳间约好不见面的两人竟然在死后相聚一室。见她惊讶的表情，我淡淡一笑，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抱了抱她，爱怜地摩挲着她的头发。

    只是，我忽略了那一瞬间她复杂的眼神。

    生前我混迹于网络，在古城论坛上开了个版，版名为欲望不了。经常与一些老友们写些风花雪月的情事发与版上。她经常到版里来看我的贴，在跟贴里总是很细腻的叫我丑儿，然后说出我刻意隐藏在文字下的一些秘密。

    时间长了，也就熟悉了，偶尔与她拌拌嘴，打打闹。她的调皮可爱温顺乖巧等等性格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后来我索性认她做了妹妹，疼爱的叫她小公主，在网络上与她互相关怀，彼此照顾着。她曾经发过照片给我，因此我认得她，而她，今日才刚知道我就是那个做了她两年多的哥哥丑丑儿。

                                   四

    我牵着她的手坐下，言语不再是初次见面的冰冷，充满着暖暖的温柔：你第一次来找我我就知道是你了。但是因为要为你查证一些事，只好暂时不认你。

    她乖巧的任我牵着手，淡淡的笑着，容貌间充满着令人窒息的美艳。

    我前两日返回阴府，寻到判官，查询了你的阳寿，你确是阳寿未尽。因此我求了阎罗王，用我一世的轮回换取你从回人世，也就是所谓的还魂了。

    丑丑儿。她第一次唤我名字，扑入我怀里，泪流满面。

    乖。我安慰着她，我会让所有知道你死去的人失去这段记忆，你的肉身将恢复到你死去前所处的位置。地藏菩萨与我私交甚好，允我帮你重回人世。你现在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从我怀里抬起头来看我。

    无论他是谁，忘记他。我很严肃地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去为她伤心，而唯一值得的那个男人，他永远不会伤害你。

                                    五

    一世的轮回，百年的黑暗潮湿，永无天日的日子，丑丑儿，你考虑好没有。地藏菩萨问我，我不加思索地答道：是。

    地藏菩萨似笑非笑，李莫愁因情所累，被阎罗王惩以鞭神刑，转职之时恰好遇见你，让你替她代职，不想你同样为情所累，竟以一世的轮回换一女子的还魂。

    菩萨明鉴，此情非李莫愁之情。我拈花而笑，三年前见情是情，三年后见情非请，如今已见情无情。

    丑丑儿。地藏菩萨一声叹息，非是无情，只是情深不可见呵，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日后你便知晓。你去吧。

    辞别地藏，回到自己的押司殿。诸多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地进来上香祈缘，望着他们虔诚的样子，心里却是一阵酸楚，如果一捧香就能够保证情感的幸福，又要我这押司做什么。

    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曾以为用心即能获得真爱，到如今，却也落个情散人亡。

                                   六
   
    楠楠还魂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她。人鬼殊途，更何况，他回到阳世的时候正是烈日当午，尽管我有穿行于阴阳界的能力，但是在烈日下，我的影子将会出卖我的身份。   

    判官穿门而进。见我劈口就问：丑丑儿，楠楠竟然死在你家楼下。

    什么？我大惊。曾问过楠楠，她总是含糊其词，却不想竟是死在我家楼下。我问判官，她怎么死的。

    她与一个男孩相约在你家楼如下的花园里见面，但是，时间到了，那个男孩却没来，等了一个小时，正准备走的时候，被一辆车撞到了。判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唉，如果不是那男孩在电话里先提出了分手，楠楠也不会因为心神恍惚没看见急驶来的汽车。

    我跌坐在椅子上，悲愤异常，许久之后问判官：那男孩是谁？

    判官摇了摇头，那男孩与这事无直接关系，我也查不出来。

                                    七

    我登陆古城茶秀，登陆我的版欲望不了。网络背后，没人知道你是人是狗，当然，也不知道那个叫丑丑儿的斑竹竟然是一个与他们隔着生与死的鬼魂。

    我开始查阅楠楠的所有文字。包括她的日记、主贴以及灌水。

    整整三天，我整理着她所有的文字，试图从这里找出线索，但是，一无所获。正绝望的时候，楠楠竟然也上来了，并发了个贴。

    在贴里，楠楠说她做了个噩梦，她梦见了自己被车撞了，她成了鬼，竟然还看到了我，并且是个掌管着冤魂的押司，后来我用自己的一世轮回换取她的还魂……短时间里许多人都跟了贴，纷纷笑她想象力太丰富。

    电脑后的我哑然失笑，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有趣，真实的总是得不到别人的相信，却满足一些虚假的谎言。

    楠楠也跟了个贴，她问我：丑哥哥，如果我真死了，如果你真的是那个什么掌管冤魂的押司，你会不会用你的一世轮回来换取我的还魂？

    我笑笑，随手打下：傻丫头，哥哥当然会，你是我最心爱的小公主嘛。

    青瓷杯很快又回了贴，她说：如果丑丑儿你能够为楠楠这样做，那么就证明你对她已经不是网络上的兄妹感情，而是你爱她，很爱很爱，只有这样的爱才能让一个人愿意用自己一世的轮回来换取爱人的生命。

    随后众人纷纷跟贴，赞同了青瓷杯的观点，楠楠在最后跟了贴，语气古怪：或许连丑哥哥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爱。

    真是个傻丫头。我暗暗发笑，随手关了窗口，退出了论坛。

                                     八

    道是无情却有情啊。马面的声音远远近近的从地下传来，紧接着虚光一闪，现身我面前。

    马面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问马面。那个男人我到底还是没查出来，于是委托经常行走于阳世的马面帮忙调查。

    查出来了，一个叫龙生的男人，这是他的照片，据说经常出现在夜猫里。马面递给我一张照片之后又是虚光一闪，声音远远传来，阎王让我去办件事情，带一逆子下地狱，先走一步。

    龙生！我看着照片上这个男人暗暗发誓，我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能赎你负情之罪。

    两天后，我在夜猫见到了那个龙生，喝得大醉的他刚走出门便被一辆急驶而过的撞倒，车轮无情地压过他的脑袋，成为一滩烂泥。

    我隐藏了我的肉身，当见他的鬼魂茫然的从肉身之上站起时，我走了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往押司殿闪去。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了？还没反应过来的他大声地叫唤着，我毫不理会，到达押司殿将他狠狠地掼在地上之后才开口应道：龙生，你已经死了。没见到你的肉身连脑袋都没有了么？

    什么，我死了？龙生这才醒悟过来，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九

    来人。随我一声大喝，四个鬼卒闪现在龙生的周围。

    将此人带下，从八热地狱、近边地狱、八寒地狱开始，我要让此人饱受等活地狱、黑绳地狱、众合地狱、号叫地狱、烧热地狱、无间地狱……所有众苦。我掷下一支押司令，面目狰狞，望着龙生恶狠狠地说道：另告婆吒薜荔多、婆罗门仙、婆托远害大力等36部鬼王，提婆、那伽、夜叉、乾闼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侯罗迦等八部鬼神，须令此人一世一苦，用世不得超生。

    四个鬼卒从未见我如此大火，也未听过如此黑业报应，竟呆在哪一动不动。龙生大叫，为什么我要受如此折磨，生前我行善积德，自付从未做过恶事，不该受此报应。

    因果报应，天道轮回，就凭你连自己为何受此报应都不知道就该受永世之苦。我大喝，还不将人给我带下？

    四个鬼卒方才清醒过来，喏了一声之后将龙生押走。虽然事已了结，但我却无喜悦之情，倒是心头一阵烦躁，突然间想起了李莫愁来。

                                      十

    正打开论坛欲望不了，还来不及看，身后发出异响，回头望去，竟然是判官、牛头、马面联袂而来。牛头将手上拘魂链一抖，苦笑一声：丑丑儿，你事情惹大了，阎王要我等三人前来拘你。

    我大惑：为什么？

    因你滥用职权，龙生生前并无大恶，你却让他受众狱之苦，36部鬼王与8部鬼神在收你押司令之后已将龙生押入无间道，随后他们返天庭述职。这下连阎王都无法放他出来。判官一脸哭笑不得：尽管阎王有心改判，无奈因缘巧合，龙生必须受完十世之苦方得解脱。

    我方才明白，淡淡一笑：我知道我有错，就算龙生有负情之罪，最多以死来偿，只是，我没想到你们竟然察觉得如此之快。

    呵呵，龙生并无负情之罪。马面接过我的话：楠楠之死我们查过了，她原本就不喜欢龙生，龙生对楠楠倒是用情专一，那天不是龙生迟到，而是楠楠早到了。在楠楠死后，龙生每日大醉，就是因为心里放不下楠楠。

    牛头望了望我，神情古怪，我们还查到了，楠楠之死，竟然是因你而起。

    什么？我神如雷击：怎么是因我而起。

    你可知道，楠楠死后要让你查的是你的心里有没过她。牛头一声叹息，想不到你身在局中，以为自己已忘情，查遍这世间男子就是忘了查你自己。你以你一世的轮回之苦换来楠楠的还魂，你明知判错要受阎王的鞭神刑大罪仍让龙生堕入诸狱。你还不明白么？

    但，楠楠为何因我而死？牛头的话另我沉吟许久，却仍然不明白这一点。

    楠楠原本就喜欢你，只是因为在网络里与你认识，不得以与你结拜为兄妹。尽管你从没给过她照片，但是从其他聚会的贴里，她知道了你的样子，并且还知道你的住所。牛头一五一十地将经过告诉于我：那天，她故意将龙生约到了你家的楼下，为的就是和龙生提出分手之后直接去找你，告诉你她的心意。她早到了一个小时，当龙生还没到的时候，她看到你走下楼，准备外出，因为担心在与龙生提出分手后无法找你，于是她朝你奔去，准备先向你表白，一辆急驶的车开过，撞到了她……

    牛头的话让我心如刀绞，肝肠寸断。往事一幕幕地泛上心头，原来早已彼此相爱的两人，却因为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感情，竟要遭受如此的苦难。

                                 十一

    情深如海，两人却只取一瓢饮。地藏菩萨突现室内，丑丑儿，楠楠午时三刻服毒自尽，到阴间寻你来了。奈何桥上被孟婆发现，通报于我。

    什么？接二连三的意外另我措手不及。

    当你摘下押司面具，露出你真面目的时候，楠楠就已经知道你是谁了。她的还阳是因为去安排一些生前之事，当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因为已经知道了你已死，因此她了结自己的生命，为了只是到阴间来与你在一起。地藏菩萨摇了摇头，说：当时已知你有此因果，只是若不让你亲身遭受，你还无法见你本心。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已无法言语，是的，我爱楠楠，很爱很爱，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很爱很爱，只是，我们都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感情，我们总以为自己不会再去爱了，我们总是在逃避，但是，逃避的代价所换来的伤害却是如此的深，比所有的爱还要深。

    两人都愿意去爱和被爱，却为何让爱成了伤害。

                                  十二

    地藏菩萨的求情终让我免去鞭神刑之苦，龙生也被释放了出来。奈何桥上，龙生惨然一笑，丑丑儿，来世我们再相会吧。我歉意地看着他，都是我的错，索性阎王慈悲，让你投胎一富贵之家，你的理想可在来世得到了实现，来世见吧。

    龙生离去之后，我拥着楠楠，深情地望着她，来世，无论我在哪里，就算浪迹天涯海角，我都要寻到你，让你做我的女人，永不分离。

迷失天意

真心相愛的人   是不是真的可以  永遠 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