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

玄鹰

深秋的一个夜晚，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乡下孩子正在庭院里或是大门外的街道上玩耍，忽然有个孩子大叫一声：“快看，火团。”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从北边飘过来一团篮球大小的绿莹莹的东西。乡下人管它叫做“火团”，也叫“鬼火”。老年人说那是鬼走夜路时提的灯笼。


远远望去，“鬼火”离地面两人高左右，飘飘忽忽，遇有障碍物会自动升高。鬼火最常出现的时间是秋季的夜晚，尤以秋天割完地以后到大雪封山前这一段时间为多；冰消雪化后到青棵子长起来之前这一段时间的夜晚也较常出现，可能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四野空旷，天高气爽，适宜“鬼火”活动的缘故。在其他季节的晴好的夜晚也会偶尔出现一次，但不是很频。


三十年多前的乡下，庄户人家几乎没有什么家用电器。除了每月一次的县电影站巡回播放的电影外，农家的孩子们再也没有别的精神享受，于是孩子们就在晴好天气的晚饭后聚在一处自我娱乐，时常在玩得愉快之时，“鬼火”便会突然降临。每当“鬼火”出现时，孩子们就会大喊大叫。有的孩子会操起树枝准备打它，可它时常不进围子里，而是落到北门外，或是奔东山的乱坟岗子飘去。


围子外有几处坟地，其中较大的是李家坟，胡家坟和东山的乱坟岗子。这三处坟地中，乱坟岗子离村子最近，就在出围子不到二百米的东山坡上，山坡上天然的黑松林郁郁葱葱，荫翳遮天，有几分瘆人。村里一些没有祖茔，或祖茔太远，归葬不便，以及夭折，无儿无女的老人死后都葬到那里。李家坟在村子正北八百米左右的平地上，有近二百年的历史，占地足有十余亩。村里的小溪流曲曲折折地在李家坟的东缘流过，坟地里或是人工，或是天然生长的杨柳榆槐桦柞松等树木参天耸立，有的须二人才能合抱。李家坟向东，越过那条曲折的小溪，不远处有一座山包，略呈西北东南走向。在向阳的山坡上有一片茂密的以黑松为主的林子，远望蓊蓊郁郁的，那就是胡家坟。


在风清气爽的夜晚，尤其是寒露到立冬这三个节气约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里，只要你在晚上八点钟左右站在村北的围墙边向北瞭望，便会发现“火团”从那三处坟地中的一处升起。如果登上围子的土墙头，会看得更清楚些。“火团”以从李家坟升起的时候为多，然后会飘向胡家坟，再飘向乱坟岗子，最后飞回自家坟地。偶尔也会越过围子的土墙，住户的障子，篱笆，飞越人家的园子，庭院，大街。每到这时，孩子们辄会大呼小叫，操起扫帚，枝条追逐，乱打一气，但总是被长辈们及时制止。老人们总是说：“那时老祖宗提着灯笼回家来看看子孙后代，看完就会走的。”


听大人们说曾有人打下过“火团”，无非是一团乱蓬蓬的死人的头发而已。科学上解释说死人的头发许久都不会腐烂。等到死人头骨上的皮肉腐烂后，头发就会脱离头骨，还会沾染一些尸身因腐烂而分解出的磷化氢。当坟头上的土被积年的风雨剥蚀，棺木露出地表，死人的头发就会因风从棺木的破裂或是毁败处飞出来。夜晚，当头发里分解出的磷化氢以及上边沾带的腐尸上的磷化氢在干燥的空气里自动燃烧时，就会因温度升高而飘到半空中，随着微风飘拂。人们在夜晚远远望见野外的半空中飘忽着的一团白色带蓝绿色的火球就是这种东西，俗称“鬼火”或是“火团”。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村里人常看见的“火团”总是走三角形的路线，就像是一个人提着灯笼串完两家门再回到自己家似的。虽然偶尔也会飞进村子，可从未亲见被打下来过。“火团”也像是有灵性似的，每当被孩子们呼叫着挥舞树枝追打时，便会自动升高，顺着来路返回。


还有一件令人疑惑不解的事，就是本村北头某李氏家几乎天天看见半夜时分从李家坟升起“火团”，经胡家坟，乱坟岗子，然后飞越障碍，飘入他家的房后落下，鸡叫前再飞回李家坟。也时常飞直线，即“火团”从李家坟升起后，直飞他家的房后，鸡叫头遍时再飞回去。

更有一件蹊跷之事，据传，村中某周氏家夜里房门时常自己开辟，虽将房门重新关好上闩，片刻后还会自动开启，一夜数度，令人惊悸不宁。某日，男人外出办事未归。天黑后，周妇因惊恐不敢入睡。夜半时分，房门又自己开启，周妇正欲下地点灯闩门，只见一团绿莹莹的“火团”飘入室内，正在熟睡中的孩子们顿时惊叫不止。周妇虽然恐惧，但为了孩子，只好奋勇驱逐之。然“火团”在室内来回飘拂，无意离去。室内儿呼母叫，乱作一团。周妇忽然想起神鬼最怕脏物，遂操起一条裤衩乱挥一气，始将“火团”逐出。孩子们的哭喊声渐渐停止，周妇这才点上灯将房门插好。然后和孩子们拥被而坐，问孩子们为何哭喊？孩子们说看到一个穿青大布衫的人进了屋，拿着灯笼照她们，还摸她们的脸。周妇只好安慰孩子们说那是咱们家老祖宗回家来看看子孙后代，不用害怕。但母亲和孩子们一直坐到鸡叫头遍后才敢睡觉。以后周家男人不再轻易出门，实在需要外出办事，必找亲属前来做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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