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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里的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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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1 16:45: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当垂死的暮蔼将白日的最后一点光明拖入沉抑的西天,夜之女神缓缓从灼烧着硫磺火焰的冥府度出脚步,将她晦涩的裙裾盈满天地。


蓝姆教堂的烛火跳了一下,年轻的神父萨维尔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梁,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沉沉夜色,时候不早了呢,他自顾地想。带上方才按摩时摘下的金丝小圆眼镜,突然一个黯淡的影子跳入了他的眼帘。那人蜷缩在最远离圣像的角落里,黑暗隐匿了它的形体,使它化为一团无意义的黑,分不出是男是女。不过萨维尔对这个影子到亦不陌生,早在数月之前,当他离开神殿打算回去继续晚间的灵修读经时,就曾多次看到这个影子在殿外一片荒芜的草地上游荡。甚至于连教堂的见习修士也不幸撞到过一次,那个长着金黄色小卷发的可怜男孩还以为自己遇到了迷失在月光里的孤魂野鬼,吓得第二天就大病了一场,即使到了现在,每当夜晚的暮色降临时仍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萨维尔并不是个莽撞的人,只是他坚定的信仰使他相信,世上没有什么样的鬼怪敢在上帝的圣域中作祟。本着神之代言者的天职走过去,直觉告诉他,就是现在,在这里,将有什么东西会彻底改变他如教堂晚祷钟般一成不变的生活。大殿内圣徒像前的红色蜡烛流着血色的泪,暗影在高高的墙壁上如鬼魅般跳动。萨维尔看着那个影子,它很纤细,大概是个女人。“你想忏悔吗?”萨维尔的声音有些喑哑,他第一次发现说话是件令人紧张的事。


“我要锁教堂门了。”那影子一动不动,也没有一丝声息,萨维尔以为她没有听到,于是又补了一句。可是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唯有耐心地再次开口:“您内心有烦扰,对吗?我能帮助您吗?”。


一阵风拂过窗外枯索的寒枝,光秃秃的枝桠发出簌簌的声响。大殿里静得出奇,那影子躲在黑暗里好像死了一样。萨维尔心中开始有些气恼,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这连天来太疲劳而产生幻觉了?他向后退了一步,想要将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瞧个清楚。


“可以么?”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开,萨维尔吓了一跳。那影子似乎是以为萨维尔要就此离去,不安地扭动了两下身子,又接着道:“可以么?当着可咒的双手已染满比它本身还厚的罪孽时,还有天降的甘霖使它变回雪白么?”。愁苦的影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纤弱的身子剧烈得颤抖着,似乎正经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吾神啊!我有罪,我罪孽深重,却无从选择。魔鬼在每一个凄凉的暗夜里狞笑,幽灵披着苍白的殓衾爬出长眠的窀穸;背弃曾经在神名前的盟誓,任凭欲望的鲜血玷污圣洁,最后,在惨白的月光里疯魔了……”。望着在起凄切的悲思中已然泣不成声的的女子,萨维尔禁不住伸出手去想安抚那颤栗不已的双肩。可是他还没能触到女子肩头的黑色蕾丝,那女子就已像触了电似的的飞快跳开了。她过于敏捷的速度使萨维尔产生一种错觉,仿佛那女子本就站在那儿的,而不是他刚才注视的地方。


“不,让我再想想……”女子又退了一步,低声呢喃着,像做梦一般,“让我再想想……”。


“上帝与你同在。”萨维尔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却听到恍如苦笑似的气流擦动声。当他再定睛凝视时,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萨维尔都感到原因不明的心神不宁,以至于在他做晚间弥散时,从未有过的念错了两个字。不过好在这次来做弥散的大都是年事已高的老人,他们老迈的耳朵已经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差别了。


圣餐结束后,萨维尔目送着最后一位老人离开大殿,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堂中久久回响。萨维尔再一次想起幽暗沉夜里的神秘女子,她的声音缥缈就像伦敦市区里总也化不开的浓雾,在长长的忧伤里带着浓浓的倦怠和疲惫,也许,还有一丝,魅惑。“真是疯了。”萨维尔摇摇头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她就是一只迷途的小羔羊,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我会让她再次沐浴到上帝的荣光的。萨维尔合上手里的弥散书,他心中对此踌躇满志。

“吱呀”教堂滞重的门被推开,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显得特别刺耳。萨维尔的心突得跳了一下,他急忙抬起头去看,然而来人并不是那女子。这是一个极英俊的男人,他长长的鬈发松散地垂在肩头,宛如一件镂花的扭丝银器在月光下闪着尖锐的碎光;他的脸是承袭了希腊理想的象牙雕塑,一双猫眼石一般的绿眼睛就嵌在高敞的额角与英挺的鼻梁之间。那男人直挺挺的立在大殿中央,某种不能言名的强大气场将原本空荡荡的空间挤得连呼吸也觉得窒涩。他眼神玩味地审视着一头雾水的萨维尔,好像他是跳蚤市场里一件待价而估的货品。


萨维尔僵直地立在原地,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冒失的不速之客从神殿里请出去。他抖动喉头正要说话,那青年却抢先向前跨了一步,摘下根本不存在的幻想中的帽子,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夸张得行了一个大礼。那諔诡的样子好像是在跳华尔兹舞,“晚上好啊?我的神父?”,男人穿过低垂的银发直直地盯着萨维尔,凄红的唇角漾出一抹戏谑的笑。萨维尔被他那茔冢间的磷磷鬼火般碧幽幽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先生,我们未曾在这里见过面,是吗?请问……”。萨维尔还没说完就被一根摇晃的大理石般白白的手指阻住了,那男人眼望着窗外说:“看哪!今天的月儿可真美!她就想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去的女人,正拽着她的尸衣要把自己裹起来。您说是吗?我可爱的神父?”,男人扭过头瞥了眼脸色阴沉的萨维尔,把最后的“神父”两字咬得特别重。


萨维尔拧着眉头注视着这个男人,他一向反感在这样庄严的地方还无所顾忌的人。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张狂的男人,忽然发现一个荒诞的事实,在那男人做工精良的黑色尖头皮靴下竟然是空荡荡的一片。皎洁的月光透过高窗投进来,把光洁的地面映得像水晶一样莹润,在那里什么也没有,无论是生命还是死亡。萨维尔心中的迷雾俄顷间消散,他紧紧攥住手心里的念珠,银制十字架突起的纹路硌痛了他的肌肤,但又在这痛楚中获得一丝心安。那个黑夜的鬼物还在嬉笑,他转过身去,挥动那双像冷冰冰的花朵一样苍白的手,好像正在对圣殿内的装饰评头论足。萨维尔悄悄地靠过去,高举的银色十字在神的圣像前闪着凛冽的光,以神的圣名起誓,你这恶魔的奴才去下地狱吧!


“你认识一个女人吗?”银色的发丝抖动,那狡黠的鬼物突然转过头来。“什么?”萨维尔迟疑了一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已显露出狰狞的原形向他罩来……


当艾西雅匆匆赶到蓝姆教堂时,恰好看到她面色苍白的兄弟正拖着比他面色更加苍白的神父步上圣坛的台阶,将神父无力的身体靠在本是盛放基督圣体的圣柜旁。艾西雅尖叫了一声扑过去,一把推开她的兄弟。被推得跌在地上的基瑞尔竟没有生气,反而干脆坐在那里仰起线条优美的下巴哈哈大笑。他的声音尖锐凄厉在神殿高耸的拱顶内袅袅不绝,窗外黑色枯枝上的乌鸦哗啦啦的飞起,整个神殿里充斥悲恸而凄怆的诡异气氛。艾西雅咬着猩红的嘴唇气的全身直抖,她恨恨地瞪着基瑞尔仿佛要在他身上剜出两个血淋淋的洞。


就在这对姊弟剑拔弩张的时候,一声细小的呻吟在他们之间的空气里轻轻荡开。神父撑着颤栗的手掌,想要从地上支起身子,他的脖子还在流血,过度的失血使他的身体虚弱得好似烂泥一滩,根本承不起一点重力。他闷哼了一声,颓然倒地。就在他即将撞到圣柜棱角的瞬间,艾西雅以非人的速度迅速地接住了他。她捧起神父意识模糊的头颅,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这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应再奢望。早在我啜饮下第一口人子之血时,罪孽就已浸透了我的灵魂。我不应再奢望……到头来,害己,亦害人……”。女人无神的呓语像一条柔软的绳索,将萨维尔的神智又拽回了这个残忍的世间。他费力地撑开铅重的眼睑,看到女子月光下姣好的容颜。女子的啜泣还在耳边萦绕,他终于辨认出她的嗓音。她,正是那个神秘的女子。她的手指像冰,她的眼泪像火,可是萨维尔的心中已经不再恐惧。他想伸出手去摸一下女子绵稠的黑发,可是一个可恶的声音却在神殿里荡开,“他快要死了。”基瑞尔从地上站起来,刻薄的绿眼睛里闪着揶揄的光。

艾西雅转过头怒视着基瑞尔,一双紫水晶的眸子里燃着仇恨的火焰。她缓缓地站起来,阴郁的声音宛似地狱里魔鬼怒音:“你这撒旦的走狗,该隐的孽嗣。当初你将我拖入这无望的深渊,如今有在这尘世做尽邪祟!你犯下的罪孽还不够深重么?还要在这神明的圣殿里来放肆?”


“哈!神明?”基瑞尔咧开嘴露出他的犬齿,“你是说这镀了金膜的泥胎?还是那羊皮神典里的虚无?上帝已死!我亲爱的姐姐。您说不是吗?尊敬的神父大人?当我撕裂您高贵的咽喉时,您的上帝他在哪儿?”。


“住口,你这魔鬼!”。


“嘿!三百年的淆惑岁月,那枉死的白骨怕是已堆得像山一样高了吧?您还没认清自己的灵魂吗?我的姐姐!”。


“别再说了!”。


“哼!这个愚昧的蠢夫有什么资格让你在他肤浅的衣摆下忏悔?你是月光下的夜莺鸟,是荷露中的七彩光,是库欣家族最芬芳的蔷薇。他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我的上帝啊!”。


“上帝已死。”。


“你这可咒的鬼!”。


“他就要死了。”基瑞尔再次恶毒地提醒道。艾西雅的脸色一瞬间变为惨白,她别过头不愿再看他,默默地蹲下去,将萨维尔气若游丝的脑袋枕在自己膝盖上。她拂过萨维尔微微颤抖的睫毛,朱润的红唇抖动着,宛若微风中飘零的玫瑰花瓣。


“或许他可以不用死。”基瑞尔不知何时来到艾西雅身边,他贴着艾西雅绵软的黑发,在她耳边轻轻呵气,恍如罂粟的柔言蜜语。他轻吻艾西雅垂在耳边的乌丝,感觉到它们牵动那纤细的神经和它们一起颤栗起来。于是,更加卖力的蛊惑道:“这里!只要一点点……你觉得寂寞,不是吗?”他与他的手指抓住艾西雅同样苍白的指尖,引领着它触摸萨维尔全无血色的双唇。


“应该有人来分担这种痛苦。”基瑞尔低低呢喃道,沙哑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魅惑。艾西雅低垂的眼帘如蝶羽般轻颤,在如雪的肌肤上投下暧昧的阴影。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攀在萨维尔紧皱的额头上,在那里痛苦扭曲了他漂亮的眉心,却使他温柔的鼻子呼出凄美的气息。


“不……”仿佛是从地底传出的一声微弱但幽长的叹息。萨维尔忽然睁开眼睛,惊得艾西雅如被火烫般抽回去,却在半途被萨维尔焊住了,他铁钳似的指尖死死地箍住艾西雅的手臂,几乎要嵌进肉里。“不!”他又叫了一声,金色的头颅缓慢而坚定地摇了三下。布满血丝的瞳子里满是凄凉的悲悯:“忏悔吧,仁慈的主会宽恕一切!”


“哼。”空气中飘出一声轻蔑的冷笑。艾西雅从渐渐失却了气力的手指中抽回手臂,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主……?”她缓缓地转过头,茫然地看向基瑞尔,仿佛见到了一件陌生的器物。基瑞尔好笑地望着艾西雅,伸出手要去安抚她无神的双目。就在他冰冷的指尖刚触到那苍白的肌肤时,艾西雅突然尖叫着大力把他推开。她像一只受惊的幼鹿般跳起来,摇摆不定地向后退了几步,最终倒在刻满浮雕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恶魔!恶魔!”她死死抠住身后的石墙,圣约翰空洞而锐利的眼眶划破了她的指尖,从石缝里沁出凄艳的血,宛如圣徒流下的一串悲悯的泪。


被艾西雅激烈的动作震得撞在地上的萨维尔,悲伤的望着艾西雅,嘴角抽搐了两下,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基瑞尔缓步跨过萨维尔垂败的身体,一点点逼向无路可退的艾西雅。“您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吗?”基瑞尔轻轻跪在她脚边,捧起她伤痕累累的手指,疼惜地吻去上面垂落的血滴,“为了你而死?就像以前一样?”基瑞尔的最后一句话使艾西雅狠狠一震,基瑞尔微笑着站起来,伸手扶住艾西雅纤细的腰肢,将她僵硬的身体拖回到神父身边。


“你看他可怜的嘴唇已经吐不出完整的话语,那披着黑袍的死神也已擎起他惨淡的长镰。”基瑞尔跪在地上压住艾西雅的双肩,迫使她不得不面对将死的神父。萨维尔苍白的面颊泛出一抹诡异的粉红,他瞪视着基瑞尔的瞳人里,仇恨与恐惧交织在一起撕扯着他的灵魂。他的鼻息微弱,却激动地浑身颤抖。当基瑞尔扯过艾西雅还在流血的手指时,他的颤栗也到达了顶点。

基瑞尔笑着,笑得残忍,他拖着艾西雅的手来到神父的唇畔,“来把,就在这上帝的面前,让我们举行一场重生的葬礼。”“不!”艾西雅啜泣着,死命地摇着头,可手指却没有迟疑地伸了过去。


萨维尔的嘴唇干涩而冰冷,艾西雅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就要缩回手去。可是基瑞尔阻止了她,他控制着艾西雅的手指重重地按了下去。血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萨维尔的齿列,但他的鼻翼已没有翕动的热气,他的胸轮也归于静止。空气中传来巨翅拍动的声音。


他,已经死了。
发表于 2008-5-21 20: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教堂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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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4 16:48:16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不错的文章,顶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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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4 19:35:39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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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5 23:51:50 | 显示全部楼层
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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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7-6 17:46:53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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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 15:41: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错哦~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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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12 04: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教堂里会有那东西么、?他不怕那种神圣力量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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