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伪”时期沈阳“大和警察署”里的较量

我是夏雯静

本期地理：原“伪满”时期“大和警察署”
　　地址：沈阳市和平区南京北街312号
　　路线：公交车231、264等线路可到达
在电视剧《关东大先生》中，当时的警察署成为推进剧情发展的重要场景，其复原地棋盘山关东影视城内，警署也作为重要景点展示出来。
　　那么，在建国之前，老沈阳城的警察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记者日前采访到了87岁高龄的高凌老人，他曾经在“伪满”时期作为一名“伪满警察”在警署工作，他回忆了当年老沈阳警察署的情况。
　　位于和平区南京北街312号的省总工会旧址，去年成为沈阳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如今是某品牌专营店。
　　这座建筑始建于1932年6月，整个建筑为欧式风格，由沈阳市文化局所立的保护牌子上介绍的是：“伪满洲中央银行千代田支行旧址”。建国以后曾为省总工会办公楼。
　　不过不为人知的是，这座建筑在存在的这几十年中，还曾经有过其他用途，就是在“伪满”时期作为“大和警察署”使用。曾经在这座大楼内工作过的87岁的高凌（应本人要求采用化名）老人给记者讲述了他年轻时与这座建筑打交道的经历。
　　进步青年考进了“伪满警署”
　　“我是1922年在本溪出生的，” 高凌老人回忆说，“1940年到1942年，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在社会上做点事，小小山城，地方小人也少，反对日本人的激烈言论很快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得已我和一个朋友逃到了沈阳。”
　　初到沈阳，高凌没有职业、没有熟人，不得不住在当时沈阳城西南角的功夫市，这是当时最便宜的地方。
　　“晚上那里的臭虫特别多，都爬到人身上了，我们晚上打开灯一看，满墙都是，一拍就留下了一摊一摊的血迹。”高凌回忆说。
　　到了沈阳，高凌开始找工作。那时候各单位招考都实行考试制度，正好赶上“辽宁省地方警察学校”招考，高凌便去报名考试，一向学习成绩优秀的他一考便中，于是进了警察学校念书，开始了一条他无法预测的道路。
　　“我们在学校受训半年，受训地点在五爱市场附近的原奉天省议会大楼（今沈河区桃源街118号，为沈阳市文物保护单位），”高凌介绍说，“当时有从重庆派来的地下工作者打入学校，因为我平时的表现和言论都比较激进，于是有人暗中问我是不是有抗日的想法。对我而言，这是求之不得的，我当时不知道国共之分，只知日本人是强盗，只要能抗日我就参加，于是我便成了‘伪满时期’国民党在东北沈阳地下的一个联络员。”
　　半年期满后，高凌顺利毕业，被分配到了当时的“大和警察署”，工作地点就在今南京街和中华路路口西北角的大楼里。
　　高凌是当时派出所惟一中国人
　　“我被分在‘大和警察署’青叶町派出所，青叶町即现在的太原南街，派出所的位置大概在原来解放电影院北侧的一个小角楼。”高凌老人说，因为他日语相对较好，交流比较方便，于是被分到了这一警区，成为青叶町派出所的一名警员。
　　据高凌老人回忆，青叶町是人群比较集中的地方，这里有妓院六七家，中国饭馆十来家，还有理发、澡堂及其他服务性行业。每到夜幕降临这里煞是热闹。这一带的居民，除小商小贩外，有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吸毒的、贩卖大烟的，还是豪赌者的乐园，也有警察混迹其中，吃喝嫖赌，充当保护伞从中牟利。
　　整个青叶町派出所里，只有高凌一个中国人。“有一次我执勤，到各妓院去巡视，查到一个嫖客，年轻又是当地口音，我再一盘问后得知，他是北平大学的学生假期回来的。当时的我火冒三丈，认为他比‘不知亡国恨的商女’更加可恶，便把他带回了派出所。我像对待朋友一样请他坐下来面对面地开始教训他，在国难当头的非常时期，一个大学生应该有怎样的志气和抱负……他听完这些后特别感激并表示改正。”
　　“大和警察署”中死里逃生
　　因为高凌当时一直以工作为掩护从事一些秘密工作，随着环境越来越严酷，他成了被日本人怀疑的对象。1945年6月19日，是高凌在“大和警察署”里度过的最艰难的一天。
　　“那天，我正在派出所执勤，突然接到‘大和警察署’日本人警务系主任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用日语说叫我现在就去署里有事。我的预感告诉我此去凶多吉少，因为平时他不给中国警察打电话，而且那时正是上午10点多，我刚从署里来派出所不久，如有事早上见面时就该谈的。”
　　到了警察署二楼的警务系，高凌看见三楼特务系的几个日本人分别坐在进门的两侧，见高凌来了，几个人起身往楼上一指叫他上楼，然后左右各跟一个到了特务系。
　　“一进门就是特务系主任的大办公桌，他抬头看我带着警枪和刀，立即拐弯抹角地说‘大热天的快把衣服脱了吧’！当时满屋子都是日本人，我岂敢不脱，于是只穿着背心的我被带到系主任身后的一个小屋里。”
　　平时中国人谁也不敢到三楼来，更不知道还有个小屋，而小屋墙上挂的全是刑讯工具，警绳、皮鞭、手铐脚镣一应俱全。据高凌老人回忆，小屋正面有一张不大的桌子，端坐一个自报小林警正的人，桌前两米处有一把座椅。那个日本人先让高凌坐下，问他会不会日语，在知道可以直接交流后，日本人单刀直入，问他“加入了什么党”。
　　“我一概否认。当时的翻译操起一个木柄胶带将我按到地上，用胶带狠打我的脊背。他们又问我认识什么人，我故意说了一些与政治不沾边的人，这个小林警正越听越不耐烦，时不时威胁我说‘你要是不说就把你带走’，这反而让我摸清了他们的底牌，原来他审讯我之前并没有决定逮捕我。几次威胁无效后，他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之后就把我放了。”
　　据高老猜测，这一场虚惊是派出所中哪个日本人长期监视着他，发现异常后向上级打小报告的结果。
　　据高老回忆，在日本人投降以后，他还曾经趁夜偷偷潜进“大和警察署”二楼，从喝得烂醉的日本警察值班桌上偷来钥匙，趁月色到警务系打开铁皮柜，把其中的匣枪及现金统统从二楼窗户扔下，一共偷了十来支枪，交给了国民党的地下组织。
　　转眼间，当年的青年警察已经满头白发，那座老建筑也目击了侵略者对沈阳从经济到政治的掠夺。
　　去年，这座老建筑经历了一次比较彻底的装修，外墙进行了重新的修整和粉刷。
　　待施工结束时，建筑的模样稍微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也许是颜色变得比较新鲜的原因，但是无论怎样修整，老建筑犹在，那一段被侵略的历史就会记在后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