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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号病战场上——记中国鼠疫专家何凤翥(2009-03-12 11: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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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9 10: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805年成为英国第一位(或许是世界上第一位)政治经济学教授的马尔萨斯说:战争、饥荒和瘟疫都是促使人口下降到与生存资料生产水平相适应的道路,人口数量要在某种方式和程度上与农业发展成比例的观点是一个内含的逻辑。
该论被称为“马尔萨斯陷阱”。
换一句话说:消灭人口,一是战争,二是瘟疫。
                                    —— 作者手记
               
                 一、世界上最可怕的1号病。
鼠疫(plague)也叫做黑死病。是鼠疫杆菌借鼠蚤传播为主的烈性传染病,系广泛流行于野生啮齿动物间的一种自然疫源性疾病。它发病迅速,传播形迅速,夺命迅速,因此被联合国卫生组织命名为1号病。
我们必须知晓一下鼠疫。
鼠疫在人间流行前,一般先在鼠间流行。鼠间鼠疫传染源(储存宿主)有野鼠、地鼠、狐、狼、猫、豹等,其中黄鼠属和旱獭属最重要。家鼠中的黄胸鼠、褐家鼠和黑家鼠是人间鼠疫重要传染源。
  动物和人间的传播主要以鼠蚤为媒介。当鼠蚤吸取含病菌的鼠血后,细菌在蚤胃大量繁殖,形成菌栓堵塞前胃,当蚤再吸入血时,病菌随吸进之血反吐,注入动物或人体内。蚤粪也含有杆菌,可因搔痒进入皮内。此种“鼠→蚤→人”的传播方式是鼠疫的主要传播方式。少数可因直播接触病人的痰液、脓液或病兽的皮、血、肉经破损皮肤或粘膜受染。肺鼠疫患者可借飞沫传播,造成人间肺鼠疫大流行。
鼠疫有腺鼠疫、肺鼠疫、敗血型、轻型鼠疫四种。各型患者均可成为传染源,以肺型鼠疫最为重要。败血性鼠疫早期的血有传染性。腺鼠疫仅在脓肿破溃后或被蚤吸血时才起传染源作用。
肺鼠疫是最严重的一种,病死率极高。该型起病急骤,发展迅速,除严重中毒症状外,在起病24~36小时内出现剧烈胸痛、咳嗽、咯大量泡沫血痰或鲜红色痰;呼吸急促,并迅速呈现呼吸困难和紫绀;肺部可闻及少量散在湿罗音、可出现胸膜摩擦音;胸部X线呈支气管炎表现,与病情严重程度极不一致。如抢救不及时,多于2-3日内,因心力衰竭,出血而死亡。
远在2000年前即有鼠疫发生的记载。世界上曾发生三次大流行,第一次发生在公元6世纪,从地中海地区传入欧洲,死亡近1亿人;第二次发生在14世纪,波及欧、亚、非;第三次是18世纪,传播32个国家。14世纪大流行时波及我国。1793年云南师道南所著“《死鼠行》”中描述当时“鼠死不几日,人死如圻堵”。充分说明那时在我国流行十分猖獗。
解放后,我国国内人间已基本消灭鼠疫,但自然疫源地依然存在。1992年全世界报告发生人间鼠疫的有巴西、中国、马达加斯加、蒙古、缅甸、秘鲁、美国、越南及扎伊尔等9个国家,共1582例,病人大多集中在非洲,病死率为8.7%。我国29例,集中在西双版纳。中国证实的鼠疫疫源地分布在17个省(自治区)、216县,动物鼠疫不断。人间鼠疫由1985年二个省区(青海、西藏)扩大至云南、内蒙古、新疆、甘肃等六个省区。  
1994年毗邻的印度暴发鼠疫693例。
霸权主义者把鼠疫杆菌列为生物战剂之一,日本法西斯就使用过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
侵华日军731部队是一支专门从事细菌研究的部队。1935年,他们在哈尔滨市平房区建立了细菌实验工厂,在被捕的抗日志士和平民百姓身上从事鼠疫等活体试验。在该部队存在的10多年时间里,先后有数以万计的人惨死在试验室中。侵华日军七三一部队是日本军国主义最高统治者下令组建的细菌战秘密部队,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最灭绝人性的细菌战研究中心。他们利用健康活人进行细菌战和毒气战等实验,与奥斯维辛集中营和南京大屠杀同样骇人听闻。
防治鼠疫对我国国防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仍有非常重要意义。
尽管这样,许多人还是不想涉足这门子工作。
但,还是有人如同我们的主人公一样坚决踏上这无人踩过的前程。
    二、偏向“鼠”山行
何凤翥,1935年1月22日出生于辽宁省古城辽阳县太子河北岸的张台子区白三家子。父母都是一个劳而苦干的农民。凤翥从小聪明伶俐,性格耿直。不怕苦,不听邪。1948年,辽南的土地改革开始,何凤翥就当上了白三家子村的儿童团长。国共两军在家乡打过拉锯战,他机智地躲过敌人的追捕,差一点被国民党抓住枪毙。家乡解放后,他积极参加生产,努力为政府工作,党组织为培养他,把它送到吉林医学院学习深造。
1956年,何凤翥在吉林医学院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告别辽南的故乡,来到八百里瀚海科尔沁草原深处的通榆县,根据他本人的强烈请求,组织上同意他到通榆县卫生防疫站工作。
通榆县曾经发生过鼠疫,是鼠疫重防区。1910年10月,中国东北发生鼠疫。1910年10月25日,满洲里首发鼠疫,11月8日即传至北满中心哈尔滨。之后疫情如江河决堤般蔓延开来,不仅横扫东北平原,而且波及河北、山东等地。当时采取的办法是将其房屋估价焚烧,去执行任务的员役兵警也死亡相继。一时从城市到乡村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东北大鼠疫不仅造成了通榆县人民的大量死亡,而且还带来了生存压力及经济生活的全面恐慌,一派“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的悲惨景象。
1945年,通榆县又发生过鼠疫,疫情程度不亚于1910年的鼠疫灾害。通榆县境内的鼠疫蔓延极快,几天之内全县就普遍流行疫情。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被抬出去埋了。疫情较重的地方,两天之内,往往全家毙命,有的一个屯落,死的一个人都不剩。开始,死了人,装在棺材里,还有人抬出去埋,很快,棺材铺的棺材卖没有了,用炕席子把死人卷上去埋,再后来,席子都没有了,抬和埋的人也没有了。
此后,通榆县的鼠疫险情经常发生。
1946年2月,通榆县姓刘的父子三人到达四平,住在北市场洪顺客栈,因身患鼠疫发病而死,还传染了客栈的隔壁,至17人患病,13人死亡。
1951年7月,通榆县鸿兴绿海屯发生了鼠疫,有人登上火车,把鼠疫传染开去。周恩来总理给当时的开通县委打电话询问疫情,并在在报告书上批示:“东北鼠疫,不可小视。”
为什么通榆县会有如此敏感的鼠疫发生源?成了何凤翥心中一直想破解的疑团。念念不忘总理提出的“不可小视”的嘱咐,老何决心去通榆。
他的打算一提出,就遭到同学和家人的反对。最要好的同学反复相劝:“一个学医的不搞医疗,去捉老鼠,岂不是大材小用,走上歪路,白瞎了多少年的学业?还是走咱们的正道吧?”
老伴不停地嘟囔:“琢磨耗子,这算什么工作?”
亲友们希望英雄有用武之地,都不赞成何凤翥的选择。
然而,这种反对反而促使他来到通榆县,非要在这块禁地里走上一遭不可。
来到通榆县卫生防疫站,何凤翥就出任了防疫科科主任、鼠疫防治站站长。
风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短短一年之内,他就走遍了通榆县的50多个村,200多个自然屯。沙丘,天然次生林地,草甸,碱地等凡是可能有鼠类藏身之处他都踏查一遍。重点地域,不知走过多少遍。决心查明通榆县的各种鼠类的分布特点和防治办法。
他对鼠类的研究已经痴迷,逢人就提问当地的“耗子”怎么样?
他在通榆县西部瞻榆、新发、团结这几个公社走访当地的老人,得到一个信息。老人们回忆,远在30年代初,这一带长有苍耳、蒺藜的沙坨子,突然出现了很多的黄耗子,冬天、夏天都出来活动,成群结队的在一起,但不几年就消失了。
老何手里的离不开一根长长的棍子,这根棍子每天都要扎在通榆的大地上成千上万个眼,使隐藏在洞里的老鼠心惊肉跳。
工夫不负有心人。几年下来。通榆县的老鼠在他心里一清二楚。
通榆县生长的长爪沙土鼠,是一种动作灵活的小型鼠。喜居有苍耳、蒺藜、锦鸡儿、白刺蒿的沙丘。应当是30年代初自内蒙一带窜入。而通榆县的地理环境非常适应,就生存繁殖下来。后来这一带发生大雨水,他们又返回他们的原生地。他们反复拉锯式地进入通榆境内。
长爪沙土鼠不冬眠,喜欢群居。鼠洞构造非常复杂,洞深在地下一米左右。洞群设有洞口,通道,仓库和窝巢。居住洞的洞口少则几个,多则几十个,鼠洞连片分布。秋季开始在洞内储藏粮食、苍耳、蒺藜,白天出洞活动。冬天的活动时间短,范围在100米到300米之内。雌鼠一年可繁殖3—5次,每次5—8只,繁殖速度惊人,一只雌鼠一年可繁衍200多只。
1963年,在一次学术会上,何凤翥发表了《通榆县长爪沙土鼠发展趋势》的论述,他预测。自长爪沙土鼠串入通榆县以来,已经沿沙丘,沙垄,沙耕地,逐年东移,每年移动的速度在5—10公里,并向外扩散。
而后他又接连在《中国地方病防治杂志》《中国医学科学》等发表了《通榆县黄鼠分布特点调查报告》《通榆县鼠疫疫源性现状的探讨》等一系列论文,多次在高层研讨会上发表研讨意见。
他的预测惊心动魄,不寒而栗,轰动了研讨会。也引起了省、地区、县领导的高度重视。
各级领导,集聚了省内知名专家,对灭鼠拔源工作多次进行研讨,寻求解决扑灭疫源的方法和有效途径。何凤翥的意见被领导和同志们认可他提出的三项原则对通榆县的灭鼠拔源工作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何凤翥提出,要坚持长期扑灭的原则。沙土鼠不冬眠,群居,繁殖快,喜居沙丘,可采取在不同季节使用不同方法。冬春季节,沙土鼠缺少食物时,在密集区投放毒饵灭杀;夏秋季节,土地松软,可采取铁锹挖掘,破坏鼠洞,阻止繁殖的方法;各季节都使用夹子等扑鼠器具。他认为,各地必须建立健全专业的扑鼠机构和队伍。时时刻刻监测沙土鼠的鼠情,为时事开展灭鼠活动提供准确的情报。他切合实际地向县领导提出根治的方法,就是改变生态环境。通榆县的沙丘、沙岗、沙土耕地面积太大,分布全境。最好的方法就是植树造林,即可以固沙,防风,保护植被,绿化美化环境,又可以抑制苍耳、蒺藜的生长,破坏沙土鼠的栖息条件,切断沙土鼠的给养,实现生态灭鼠。
一场灭鼠拔源的人们战争打响了。省卫生厅的厅长鲁安平,白城地委副专员关德伟和通榆县五大班子的主要领导都亲临灭鼠第一线,亲手找鼠洞投放毒饵。村屯各自为战,都有灭鼠队。人自为战,每人要在规定时间内交5只耗子尾巴,证明消灭了5只老鼠。春季大会战,一次就投放毒饵几千斤。
一场植树造林的人民战争打响了。党政机关,各企事业单位,干部,工人,学生,村民们高举红旗,迎着春风,漫山遍野的男女老少在土岗沙丘上埋下了绿色的种子。修起绿色的长城。在新中国三北防护林带建设的同时,通榆县的鼠疫防治和绿化工作同时受到国家的表彰。
文革前的10多年里,通榆县始终没有发生疫情。
何凤翥的工作成果独见成效,受到上级的高度重视。省市县的领导多次派他
到吉林省鼠疫防治研究所进修,使这个工作在基层,奋战在鼠防第一线的同志迅速成长为精兵强将,进入专家队伍的行列,成为防疫战线的知名人士。
就在何凤翥年富力强,大显身手的时候,他痴迷的工作被迫停下来。
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正在热火朝天的深入开展,人们都积极投入这场史无前例的革命斗争中。阶级斗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各省市的造反派纷纷操戈进行“文攻武卫”。
知识界的人,大多数都得了大字报,挨了批斗,彻底打倒。给了个“反动知识分子”或者“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
何凤翥也不例外。现在与许多反动知识分子一样,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
造反派命令他每天的去向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的家,一个是自己的单位——吉林省通榆县卫生防疫站。
文革开始,何凤翥就在造反派严密的监视之下,因为何凤翥有个与人不同的特长,那就是此人研究和熟悉鼠疫。要是看不住他,要他搞出1号病来,就不了得了。
就在造反派担心何凤翥搞“鬼”的时候,他竟然神秘地失踪了
红卫兵刚刚给他戴上“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
这个人咋就不见了呢?
  三、鼠疫在拉萨流行
初夏的拉萨,让刚刚到达的一支队伍的人感到无比的神奇。远处的珠穆朗玛峰,向哈达一样洁白,大昭寺的钟声,呼唤着远近的生灵。但美丽的景色还是掩盖不住人们的恐慌。
一百多人的队伍里,那位廋削脸庞,大眼睛的就是在通榆被宣布失踪的何凤翥。
现在,何凤翥出现在世界屋脊。
现在的何凤翥是吉林卫生厅贺建国厅长按国家卫生部的指示火速从吉林省调集的15名专家之一。这次任务万分紧急,抽调的每一位专家,除县里领导,革委会生产指挥部张泉主任,组织部部长吴勤,宣传部部长白广才欢送,所在单位领导之外,本人得到通知即只身到省里报到。不许通知家属,不带任何用品。
吉林的专家到北京之后,才知道,恐怖的1号病在青藏高原上开始流行。这支刚刚组建的队伍,就是中央派出的“高山荒漠动物病联合防疫队”。任务就是火速赴西藏查清疫区,扑灭疫情,严防疫区扩大,疫情漫延。
人们常说:谈虎色变,而现在在茫茫西藏高原上,已经谈鼠色变。
何凤翥自得到通知,就意识到这次任务非常重大。但他全身的血似乎一下活跃起来,笼罩在心头的乌云早已经散去。他感到自己带着家乡人民的深情厚谊,肩负加强民族团结的重托,一定要为西藏的防疫事业做出贡献。
高山荒漠动物病联合防疫队的主体就是吉林的15位专家,另有西藏军事医学科学院的4名专业人员,西藏防疫站26同志,西藏第二工人医院10名医护人员和西藏军区55名部队官兵。
1967年4月3日,吉林专家与西藏同志们离开西藏首府拉萨,向疫区冈底斯山南麓进发。经过几处有人的地方,就连县城也是寥寥几人。何凤翥他们经过的申扎县只有八所活动板房,全县只有八十多口人。
十几辆崭新的家乡吉林长春生产的解放牌大汽车,装载着帐篷、粮食、汽油、备品、器材,组成一支长长的车队,蜿蜒行进在雪域高原。解放牌大汽车使何凤翥引以为自豪,他不禁与吉林的同伴一起了《老司机》这首歌,歌声伴着汽车的马达声和同志们的欢笑声回荡在无边无垠的高原。
四天之后,经过白朗、日喀则、昂仁、萨嘎、仲巴车队从3850公尺的拉萨,盘升到5200公尺的冈底斯山南龙格尔疫区。
这里是冻土地带,气候严寒,干燥。天气变幻无常,“日有四季”。早冻,午晒,晚风,夜寒。刚刚风和日丽,瞬间就阴云密布。时而狂风大作,刮得天混地暗。时而,暴雨夹着冰雹,密密麻麻地砸下来。时而漫天的鹅毛大雪,塞满了整个天空。
这还不算,最难以接受的是空气的稀薄。缺氧使这些内地的专家难以忍受。
许多同志的脸上已经不见了四天前的摸样。吉林的同志高山反应更加严重,个个都表现痛苦,大口大口地喘气。何凤翥的脸色如同白纸。
十八顶帐篷搭建在缓缓的山坡上,与古老的雪山相互映衬。远古的气息与现代文明开始接通,开始呼唤,白天,人们在工作中活动着身体,在离太阳的地方享受着紫外线的照射,高原上的青草地,飘荡着花草的清香,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随时从帐篷旁边光顾而来,悠然离去。
美丽宁静的高原景色使人们的心灵得到净化。但想起了家乡的亲人、同志和朋友。何凤翥不禁掏出钢笔和信纸,要给亲友写封信,然而,他又停下来。因为这一切也是徒劳的,这里的信是发不出去的。这里离拉萨至少有两千多里地。别说是发信,就是收音机都是“报停”的。想听可以,打开之后,传来的都是远近雷电的电波的卡拉卡拉的响声。
真要想对外联系,只有通过队部那部电台。但有谁愿意动用那个只有与新疆军区保持联系的通讯设备呢?
如果没有这部电台,这里就是真正的与世隔绝。
晚上,单布的帐篷无法抵住高原的低温冷冻。没有床铺,同志们把行李铺在地上睡觉。夜里出奇的冷,同志们各个都不脱棉衣,把头上的棉帽子系得严严实实。早上起来,眉毛胡子都是白色的,上面挂的都是自己的哈气形成的霜。
何凤翥和大家一样,自来到龙格尔就没有脱过衣服睡觉。
由于缺氧,个个都是气短,头痛,胸闷。没有几天,一个个都手脚麻木,指甲上翻,口唇皲裂。深夜里,天天有人因缺氧而被憋醒,突然坐起来。所以,每天睡觉之前,都有人提示:“互相都照看着点,不要睡得太实惠,可别睡过去!”
做饭的厨师,把山坡上的雪化成雪水。锅里的水在70度左右就沸腾起来,米面食品根本做不熟,所以必须用高压锅,做出来的饭相当难吃。从拉萨带来的的花生米、鸡蛋、粉条、海带等副食很快消耗没了。
当时的中国,并没有那么多的动物保护意思,高原上那些漫山遍野的野牦牛、野驴、藏羚羊、岩羊、黄羊、狍子,它们有时候成群结队地从人们的身边奔跑而过。军区派来的保护我们的解放军战士无须费劲,就可在门口开枪,任意选一种野物打来吃。
何凤翥从小就不吃肉,是个素食主义者。别人向当地的藏人一样,用手抓着大块的野兽肉啃咬,而何凤翥只能抱着馒头,就着仅有的四川榨菜吃。
恶劣的自然环境和难以适应的生活条件,个别同志的思想动摇起来,工作积极性消沉得很,有的装病泡病号。有的则希望早一些完成任务,早点离开这地方。
虽然是文化大革命,许多地方地方已经无政府,无组织。但现在这里是中央派来的队伍,是毛主席革命路线上的革命战士。
联合防疫队的队长叫张德福,参加过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是最早期进藏的老干部,现任西藏军区军事科学院的副院长。在全体队员大会上,队长语重心长地对同志们说:“这里的自然环境和生活条件确实太艰苦了,但党中央交给我们的查清藏北高原鼠疫自然疫源地真实面貌的任务也相当重大,既光荣,又艰巨。我们这是第二次长征,同志们一定要以老红军长征的革命精神和毅力,去完成中央交给我们的伟大任务!”
人是铁,饭是钢。在队长张德福长征故事的鼓舞下,联合防疫队的全体队员都振奋起精神。何凤翥感到自豪,新的长征一样要吃苦,一样需要有红军长征的精神,一样要把自己培养成革命的英雄。
在龙格尔草原上经历了十多天的炼狱,绝大多数同志已经适应了当地的环境。工作积极性不断地高涨起来。
联合防疫队的一百多名同志分成四个工作组:后勤组、化验组、保卫组、外勤组。外勤组是全队的核心,他们在野外开展各种发生疫情因素、各种鼠类的密度和分布情况,各种昆虫,重点是蚤、蜱(草爬子)指数的调查。收集疫源动物媒介昆虫送化验室,从而确定是否是疫区。
   四、恶狼趁火打劫
外勤组的二十多名同志为了尽快完成查明鼠疫疫源的任务,每天都起大早,贪大黑的在野外工作。去较远的地方,需要坐车,还要带午饭。如果下雨,道路泥泞,就要步行。
身为外勤组组长的何凤翥,现在的脸色已经变成紫色。这里是地球上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紫外线也最强烈。炎炎的烈日当头照射,高原的风时时吹拂着每个调查队员的脸,人人都改变了肤色。
休息了,开饭了,汽车里,岩石的缝隙处,就是调查队员最好的休息处。确实累了,饿了。何凤翥从胸前的大衣口袋里掏出馒头,狠狠地咬上一口,觉得嘴唇疼痛,仔细一看,馒头的缺口,沾着许多鲜血,原来是口唇遍是皲裂的小口子。
眼前的调查区是龙格尔波罗措湖畔,水草丰茂,野生动物集群生长在这里。有方圆四十多公里。了加快进度,何凤翥把外勤组的同志又分成四个小组,大家分头行动,捕捉传播鼠疫的主要疫源宿主旱獭。一连几天,同志们在调查内下了300多个套子。何凤翥下套子是个行家,他能根据洞口周围的情况判断鼠类的进出的规律,能把套子伪装得无法察觉。小时候,他在家乡的田间野地里,经常用下套子的方法捕捉野兔和鹌鹑,和别的小朋友相比,何凤翥的收获是最多的。没想到,这种方法在工作中还派上了用场。
同志们企盼多抓住一些旱獭,早日摸清这东西有些什么秘密。然而,一连五六天过去,连一只旱獭的毛都没有得到。
何凤翥连自己都怀疑自己了。他下的套子,只要动物出没,就一定跑不掉它。可是眼前的事实就是这样,一切都没有!
何凤翥经过仔细的观察分析,有的套子已经动过,歪在一边。这可能是野驴、藏羚羊、黄羊某种动物的蹄子踢踏所致,可有的连套子都没有了,还有的在洞口附近留下一些血迹。以上情况表明,有什么人或者什么动物在作怪。人作怪的可能性几乎没有,除了调查队,再没有人可能到这里来。而其它动物,都是食草动物,此处唯一的食肉动物就是雪狼。大家断定,除了野狼作怪,没有其他可能性。看来,我们的收获是被打劫了。
外勤组把情况汇报给调查队的领导。领导决定,保卫组的人与外勤组一起配合工作,集中枪支弹药,捕杀驱赶波罗措一带的大灰狼。除了用枪打,还使用“烟炮”熏。就是寻找野狼的洞穴,把一个洞穴的其他出入口都堵塞好,只在一个洞口里释放毒气,把狼熏死。
三天之内,打到两只膘肥体壮的大灰狼,其余的被弄得无影无踪。
果然,每天都有旱獭被不断地套住,没事可作的化验组一下子忙的不可开交。指挥部得到的调查报告,化验结果,各种信息资料不断传来。
调查队有了可喜的成果,使队员们有了欢乐。何凤翥提议,哪天,咱们一定爬到雪山上采几朵美丽的雪莲花。
波罗措地区调查结束,队伍又转战到藏北的那曲地区,对安多、比若、申扎等十余个县。何凤翥的外勤组行程3万余里,经过7个多月的奔波,吃尽千辛万苦,在西藏高原即将大雪封山的时候,与同志们一起完成了新的长征。
最终查明:
龙格尔地区(现为阿里)属于原发喜马拉雅旱獭鼠疫自然疫源地。
主要疫源动物(宿主)就是旱獭。
旱獭的活体携带着大量的媒介昆虫,就是谢氏山蚤、斧型丽蚤。

五、身体从座椅上弹起来
1976年11月,已经很冷。中国的三大开国元勋相继逝世,老何的心情一直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之中。工作的积极性消沉得很。
在办公室里,一个人总是呆呆地坐着。一棵接一棵地抽烟。
一进家里,就倒在炕上,每次开饭,老伴不知要扯脖子喊多少次。
这一天一大早老何就到了单位,他仍然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好久没有铃声的电话响起来。何凤翥伸出手慢慢地抓起听筒放在耳边,那边一连串地讲起来。
老何听着听着,瘫软的身体突然坐起来,接着又像弹簧一样从座椅上弹起来。
老何急切地问:“再说一遍,你们是什么地方?”
“我们是团结乡。”
老何急匆匆地来到站长办公室,向领导汇报刚才的情况。
刚才的电话是通榆县团结乡一个社员打来的,他说,在他们那里发现一种未见过的黄耗子。
站长吩咐司机立即备车,马上出发。当时,只有少数单位有专车。
从县城到发现新鼠种的团结乡相聚近200华里,是一条土筑公路,经夏天的雨水冲刷,土路上形成坑坑洼洼的路面。不论什么车辆在上面行使,都是左摇右晃,颠簸的厉害,根本没有速度。经过大半天,站里的吉普车才首先到达乡政府,乡里的领导已经备好了饭菜,老何迫不及待地让人带他去发现地点。
打电话的是一名防疫员,这是通榆县多年培养的报告系统的成员,他们分布在通榆县的城乡每一个角落,随时检测报告鼠类的活动情况,这名防疫员的发现是相当重要的。
何凤翥一头扎在团结乡一个多月,捕捉到了几只这种新鼠。经过鉴定,这就是已经基本灭迹的长爪沙土鼠。
回到县里,他立即向革命委员会提出了“提高警惕,严防沙土鼠串入,一旦大量繁殖,后患无穷”的意见,
然而,县里的领导看完这几张不影响年成的纸片,就放在另册。
十多年后,全县境内都发现了沙土鼠,十余个乡镇已经鼠害成灾,如不及时采取措施,通榆县就会由鼠疫单宿主变成多宿主的疫源地,很快就会给白城市乃至吉林省的鼠疫防治带来无法估量的困难。
不但如此,何凤翥又在通榆县新兴乡鼠疫动物病流行因素进行调查时,发现该疫点鼠疫疫原还以草原黄鼠为主要宿主的鼠疫源地,草原黄鼠的身上寄生着松江黄鼠蚤,它是鼠间、人间传播鼠疫的媒介。在东北三省鼠疫、布病学术研讨会是上,何凤翥发表了他的关于《通榆县黄鼠分布特点的调查报告》,引起与会专家的高度重视,立即在吉林省鼠布病学术资料上发表。
这种可预见的灾情得到省卫生厅厅长鲁安平的高度重视。他亲自过问通榆县的鼠害情况,亲自听取了有何凤翥同志参加的汇报,并让何凤翥同志尽快拿出消灭长爪沙土鼠和草原黄鼠的具体工作方案。鲁厅长把实施方案的任务直接落实给省地方病办公室。
鲁厅长把最难办的事当场拍了板:必须保证灭鼠经费,保证灭鼠药品。
按着老何的实施方案,通榆县每年都集中力量开展冬季灭鼠。成千上万的机关和事业单位的干部、工人、农民、学生利用休息日一起出动,分片包干,实行地毯式搜索长爪沙土鼠的洞穴,投放灭鼠药物。
那集中灭鼠的场面,也蔚为壮观。漫山遍野的隔几步就是一个搜寻鼠洞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几面做好的小旗帜,前面的人发现鼠洞就插上旗帜,后面的专门投药人投放鼠药之后再拔掉旗帜。长爪沙土鼠难逃人民战争的天罗地网。
几年后,这种集中力量重点在鼠类生活区投药灭杀的做法,收到了极大的成效。随处可见的鼠洞已经明显减少,农业损失明显降低,有效地控制了鼠疫的发生。

六、惊心的雪崩,夺命的雪猪,顽强的雪莲花
1979年2月,鼠疫突然又在西藏的个别区域爆发。
在唐古拉山山脚下的149号界标,兵站发生鼠间鼠疫和人间鼠疫。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沈阳军区司令员,辽宁省革委会主任李德生亲自主持又调集吉林的专家集中力量成立“高山荒漠重病调查队”,任命何凤翥为队长。老何第二次进藏担负扑灭鼠疫的重大任务。
旱獭的样子像我们东北“大眼贼”即黄鼠。但比东北的黄鼠大多了,成年旱獭至少体重12斤。西藏牧区人喜欢吃旱獭,管旱獭叫雪猪,也叫秋娃。
前一年,在149号界桩古露兵站附近的两个居民捉吃旱獭,而后死亡,就怀疑是感染鼠疫而至死。
问题很简单,这里牧民吃食的动物肉,根本无法煮熟,已经感染鼠疫的动物身体上的病菌病毒没有杀灭,就被直接吃进胃肠,被感染到肺腹,当然发病而死。
何凤翥的调查队在唐古拉山脚下无人区内进行考察,已经3、4个月。这一天,他骑马去地区汇报工作,路不好走,挣扎的马把他摔到地上,他不得不卧床休息。
但是,他又借此搞一个名堂——培训当地的专业人才。
按着何凤翥的安排,调查队正在实施在那曲地区培训鼠疫防治专业人才的计划。老何提出,在联合调查队完成鼠疫流行病调查,疫源普查,鼠疫防治的基础上重点做好当地鼠疫防治人员的培训工作。
面对当地抽调的索朗达吉、洛桑平措等十几名防疫站工作人员,何凤翥采取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以实际操作为主,本着做啥学啥,缺啥补啥,互教互学,分题讲授,共同提高的教学方法,使当地的防疫人员很快完成了地理景观及调查方法、动物流行病学、鼠学、蚤学及标本制作、切齿动物的标本制作、细菌检验、鼠疫的防治等实用科学的学习。其中,防疫员乌韦东的个别学科考试达到100分。
老何的计划,就是支援西藏的调查队走后,留下一支永远不走的鼠疫防治的专业队伍。
1979年7月1日,考察队的十几名队员准备上雪山脚下野外作业,突然,远处高高的雪山竟发出隆隆的声音,那曲防疫站的格桑旺母和拉巴同时说:“发生雪崩了”,何凤翥四面巡视,也没有看见什么。队里最小的诺莎往一座雪山指给老何,老何这才看见,远处那座耸高高度雪山,正缓缓地滑下山谷,继而升腾出漫天的白色的雪雾,一座雪山就消失在雪雾中。
神奇的大自然把大家都看呆了。这是一幅多么令人兴奋的美景、奇景、壮景呀!
何凤翥正要用那架不离身的海鸥照相机把这难得的景象拍下来,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这时,一匹快马飞快地奔向何凤翥身边。马上跳下的通讯员送来急件。老何接到那曲地区行署转来的安多县革命委员会的一份绝密书面报告:
“我县在公路沿线的扎仁区巴顿、查勤、那赛公社,多玛区的吉日公社,扎萨区的红海公社不断发现死旱獭,而且尾巴上没有多少毛。据多玛区公所报告,在本月16日,吉日公社一作业组挤奶房附近发现一只死旱獭,当天狗咬一口,第二天狗就死了,当地的赤脚医生进行了消毒处理,县已派人调查了解,群众怀疑是一号病。因我县没有化验条件,医务人员又少,是否是一号病?定不了。特请示地区防疫站等单位派人来普查。特此报告。安多县革命委员会。一九七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何凤翥仔细的看了好几遍,在绝密文件上签署了意见:
“外勤组包洪志,速深入现场进行调查处理。”
通讯员的一口烟刚点上,就让老何打发去营地了。
那曲地区的领导按照调查组的意见,火速调集了人力,药物和器械,迅速开始了捕杀疫鼠和防止人间传染等一系列措施。安多的鼠间鼠疫流行没有几天就被及时扑灭,避免了人间的鼠疫的流行。
第一次来到西藏考察时,何凤翥曾经有个心愿,有机会到高山采一回雪莲花。现在何凤翥是队长。他决心安排了却这桩心愿。
7月15日,这天是休息日,一大早,何凤翥挑选了五六个身体好,能爬上的队员,每个人都备足水和干粮,带着小锹,在藏族向导兄弟的带领下向附近的高山进发。
雪莲花是喜欢生长在海拔5500公尺到5800公尺以上的高耐寒花卉植物,要想见到,必须到高山去。何凤翥以为,见不到雪莲花,岂不是虚行西藏两次?
过了5500公尺,攀登就越来越难了,只要走几十米,就要停下来喘几口气。
脚下是大大小小的碎石,面前是冰冷陡峭的岩石,寸草不生。几个人不知停歇多少次,带来的水已经不剩一滴,干粮也消耗殆尽,经过7个多小时,队伍爬到5800多公尺的山头。
眼前出现了惊奇的景象,美丽的雪莲花终于呈现了。独根的雪莲花,象小碗口那么大,几片浅灰色的花瓣,散发淡淡的清香,这是高山上唯一的生命,这是多么的可贵生命。花儿艰难的生长,几米、几十米,远远地才绽放一朵。到这里,进一步体会到“物以稀为贵”。
回到营地,大家分享着不平凡的经历获得的雪莲花,把这些珍贵的小花,一朵朵珍藏起来
七、我的工作在全中国
何凤翥是与鼠疫打了四十年交道的专家,通榆县这个地方是国家级贫困县,工资低待遇差。鲁安平厅长多次要调他去长春、白城等条件较好的,位置较高的地方工作。面对优厚的条件,他也活心过。但有两点,他决定不走。
一是,通榆县这块土地实现了他追求的事业。
二是,县领导舍不得他。县委书记白广才说:“你不能走,你是咱们通榆县的宝贝,通榆县是鼠疫的重防区,通榆人们离不开你!鼠疫可能使我们活不起,但我们活着的时候能养得起你!”这些话是一颗颗炸毁万念的炸弹。
再有人提到调转,何凤翥就说:“十个老牛也别想拽动我。我虽然家在通榆,但我的工作在全中国。”
1995年退休的那天,他把一生“抓耗子,防鼠疫”的影集带回家。时而向老伴和孩子介绍一张一张的照片里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他走遍了吉林、黑龙江、西藏、青海、甘肃、宁夏、内蒙古等省市自治区的18个主要鼠疫防治区;
他走遍通榆县255个村屯,摸清了通榆县境内鼠类的老底;
他调查统计了自1928年至1956年通榆县共发生155起人间鼠疫;1950年至1958年共发生67处鼠间鼠疫;
在他工作期间,通榆县消灭黄鼠561万只,其他鼠类649万只(已舍去千以下统计数);
在他的实验室里解剖黄鼠12万3千只,解剖其他鼠18万4千只(已舍去百以下统计数);
在他的显微镜下,检验鼠蚤5万6千匹,蜱5万2千匹(已舍去百以下统计数);
他在工作的四十年路程,暂且按他每天行程为50里,每年只走200天,那还相当于绕地球走了五圈。
他在国内发表鼠疫专论四十余篇;
他被《中国高级医师咨询辞典》(知识出版社90年12月出版)等《中国当代高级医师传略》(香港未来中国出版社93年6月出版)等多部中国医学典书中录上名字;
自他到通榆县以后,疫情处于长期稳定状态,至今没有发生过人间鼠疫。通榆县的鼠疫防治工作排在全省、全国的前列,也倾注了何凤翥的心血。
在他最后的一篇论文中,他说:通榆县是历史重点疫区,发生鼠疫的因素,尚未根除,加之鼠疫有突发性,跳跃性和间断性,因此还必须提高警惕,做好预防工作,做到有备无患。
生活在老疫区里的人们,现住都健康幸福地生活着,许多年轻的人连“鼠疫”这个词都没有听说过,不知道“1号病”什么意思。在夺命的鼠疫远远离去的时候,我的脑海心头却深刻地记载着这些保护着亿万人生命的鼠疫专家们的音容笑貌。
敢同恶鬼争高下,不向霸王让寸分。
战斗在鼠防战线的何凤翥们,他们是扑灭1号病的专家,他们是死神的对头,是破解“马尔萨斯陷阱”的伟大战士!


2008年12月  于通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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