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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家位于中原地区一个极其偏远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几乎都没有见过火车，我还记得有个老家的人第一次见到火车时感慨道：火车趴着都跑这么快，站起来一定跑的更快了！说这些是为了证明老家的贫穷和落后，人们常说落后就意味着愚昧无知，愚昧无知的人就很容易相信迷信一类的东西。从爸爸口中我了解到老家有很多关于鬼神之类的怪事，不过我当然是不信的了，但对此却很感兴趣，总想到老家验证一番。
九月的一天，爸爸突然接到老家二叔打来的电话，说奶奶快不行了，让老爸快回，还说一定要带上我，因为老太太很想念这个从未谋面的孙子。我和老爸很快就上路了，火车上老爸很是焦急，但两天两夜的路程不是急就可以瞬间到达的，我劝老爸别那么着急，老爸说：“你爷爷走的时候我就没赶上见上一面，如果你奶奶再……”老爸流泪了，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奶奶，我的好奶奶，你一定要坚持住，让老爸和我见您一面再走。
当我和老爸走进二叔家的院子时，见一个老人正蹲坐在堂屋门前抽烟，他也看见了我们，忙站了起来。老爸说：“这就是你二叔。”我没想到二叔长的这么面老。我喊了声“二叔好”。二叔点着头说：“好好好，哥，这就是小伟吧！都长这么大了。来来来，快进屋，进屋。”
屋里很暗，我看见东北角里有张床，床边站着一个个子很高的人。老爸说：“快喊婶婶。”我这才知道床边站的就是婶婶，她的个头足有一米七五左右。婶婶喊了老爸一声“哥”后就走到我身边摸着我的头说：“是小伟吧？”我点着头喊婶婶好。直到这时我才看清婶婶属于那种骨架很大的女人，嘴大眼大鼻子大，处处给人一种大大咧咧的感觉。这时候我突然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老爸已经走了过去，我也好奇地走过去，见老爸半跪在床边握住那人的手喊了一声“妈”。原来是奶奶！我忙凑过去喊了声“奶奶”。
奶奶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很慈祥，她用手一边拉住老爸一边拉住我，泪水慢慢溢出了眼睛。老爸忙给奶奶擦去眼泪说：“妈，不哭，儿子这不是回来了吗？”奶奶艰难地点点头缓缓地说：“要不是孙子说叫等等你我就早去了！”说完就疼爱地望着我说：“好孙子，奶奶疼你，奶奶不走！”我很诧异，我在火车上说过的话奶奶怎么会知道？爸爸说妈你糊涂了吧？奶奶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攥着我和老爸的手。
吃过午饭后老爸和二叔去张罗奶奶的后事去了。等奶奶睡下后我来到院子里坐着看天上的云彩，这时婶婶喂完猪走了过来，我说：“婶婶你别忙了，坐会吧。”婶婶说：“好，那就坐会儿。”我忍不住把在车上祈祷让奶奶等等爸爸还有奶奶那些奇怪的话告诉了婶婶，婶婶听后说：“这没啥呀！快死的人能听见亲人对自己说的话，不论亲人离自己有多远。”婶婶看我很诧异的样子就问我：“你见过你三叔吗？”我说：“没有，我从小就没回过老家。”婶婶长叹了口气，说她嫁过来时三叔还在，谁知道第二年他就死了。我说老爸说三叔是得病死的。婶婶听后很吃惊地看着我，她说你爸没说实话，你三叔不是得病，是被鬼缠死的。我问婶婶究竟是怎么回事。婶婶说这话说起来就长了，等有时间再说吧，不过她说可以先讲个有关三叔的小事，我说那也可以的。
婶婶讲道：“你三叔那天刚从广州打工回来，走到村口时已是深夜了，正走时他突然发现村口大树下有个人影在晃。你三叔是有名的大胆，所以他快步走过去想看看是谁，走近时那人影突然问：是三哇吗？你三叔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邻居王大爷。他问王大爷这么晚了在这干吗呢？王大爷说，今儿一早就听说你要回来了，还真让我等着了。你三叔问等我有事啊？王大爷掏出个烟袋锅说以前欠了你家100多块钱，一直没钱还，这有个金烟袋，少说也值百十块吧！你拿上回去交给你爹。你三叔推脱不要，可王大爷执意要给，还说自己不好意思去，就麻烦三娃你给你爹说一声，就说你王大爷我一直都没忘这事呢。你三叔回到家后你爷爷奶奶自然都很高兴，就给他做了荷包蛋吃。你三叔正吃的时候想起了王大爷交代的事，就掏出那个金烟袋交给你爷爷说是王大爷给的。你爷爷问哪个王大爷？你三叔说就是东边邻居王大爷。你爷爷的脸色就变了，问你三叔究竟看清没有。你三叔说怎么会看错呢，绝对是王大爷没错。你爷爷和你奶奶对望了一眼后转身对你三叔说：你王大爷已经死了五天了，这金烟袋还是我亲手给放进棺材里的。”
我听后感到浑身发紧，可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问婶婶亲眼见了吗？婶婶说我那时候还没嫁过来呢，怎么会亲眼见呢！我说不亲眼见就不能相信，不是常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吗。婶婶站起身说你要是不信就问问你奶奶吧，我先去忙了。婶婶走后我无聊地继续看天上的云彩，不久我听到奶奶喊我的名字，我就进去了。原来奶奶睡醒后口渴了，我扶奶奶喝过水正准备离开时她突然说：“小伟，你爷爷把我送回来时让我告诉你，他在壁橱的最里边给你存了一件礼物，你去拿吧！”我吓了一跳，说：“奶奶你糊涂了吧，爷爷不早死了吗？”奶奶执意让我去壁橱取东西。我很犹豫地拉开壁橱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一个东西，我拿出来打开外面的黑布看到了一尊玉观音！我惊讶地拿到奶奶面前说：“奶奶，是玉观音！”奶奶笑了，说：“这老鬼没有骗我，他真有这么个东西。你收着吧，这是你爷爷送你的。”说完奶奶就闭上眼睛象是睡了，我正准备走开时她却又叫住了我，我看到奶奶很专注地看着我，许久才说：“我的好孙子，今天半夜奶奶就要走了，你听到你爸和你二叔哭的时候千万别出来，要等到天亮再来看奶奶。一定要听话。”我被奶奶的话吓坏了，我想奶奶一定是糊涂了，就劝她休息一会。可奶奶又说：“你是不信奶奶的话吗？傻孩子，你是一个阳气很差的人，容易被鬼缠，你三叔就是死在这上了。你要听话，别让勾魂鬼的阴气给撞了。”
奶奶的话在黑暗的屋子里回荡，换了谁面对一个垂死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也难免害怕，我撒腿就跑出了屋子，婶婶正在打扫院子，见我惊恐地跑了出来就问：“你三叔的事你奶奶是怎么说的？”我走到婶婶身边压低声音把奶奶说的话告诉了她。她听后没有我预料之中的惊讶，而是笑了笑说：“农村这事多的很，你呆时间长了就会习惯的。”我再想问什么时她却又走开了。我百无聊赖地走出院子在街上溜达，这时我看到有个小姑娘躲在墙角偷偷地看着我，我快步走过去问她是不是这个村里的，她点点头，却并未说话。她的脸上布满了麻子，两条小辫子也脏乎乎的，衣服上到处都是补丁。不过她的眼睛很大也很好看，我说：“我叫刘伟，你呢？”她却不回答我的问题，转身竟走了。我有点生气，就跟着她。走没多远她突然站住转身问我跟着她干吗？她的声音原来很好听呢！我说自己就想知道她的名字，她看着我，许久才说：“那好吧，不过你不能告诉你二叔和我在一起玩。”我问她为什么，她却只说不答应就不告诉我名字，我答应了，她才说她叫鬼妞。我一听就笑了，这名字真的很奇怪。她突然问我敢不敢和她去老坟地玩，我说：“敢，那有什么不敢的。”她说：“那就走吧，那里很好玩的。”于是我就跟着她七拐八拐地走上了一座很高很大的土丘。
她说这里是原来地主家的坟地，他们家20多口都在这埋着呢！原来这座土丘就是由一个又一个坟头形成的。鬼妞跑在我的前面，我看到她突然蹲下身子仔细看着什么，我跑过去发现她在看的是个露出外边很多的棺材。那棺材板已有些腐烂，而且尾部破了一个大洞，里面黑乎乎的有些阴森。鬼妞说她曾从里面掏出过骨头和一些铜钱。我说那你就再掏掏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鬼妞说不敢了，因为上次掏过就病了一个多月，差点就死了！我觉得她是在吓唬我，就找了个木棍自己掏，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说别掏，会出事的。我没理她，挣开她的手继续往里边掏去，刚觉得碰到了什么东西棍子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向里边拉去，幸亏我抓得紧，不然棍子就真的被拉进去了。我吓得倒退了几步，鬼妞说早让你不要掏了你非掏，我惊讶地问鬼妞里边是不是有鬼？鬼妞没回答，而是转身走向别处，我赶快跟了上去，同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张着大口的棺材。
鬼妞在另一个小坟头前停下并招呼我过去，我走到跟前看见坟上有个很深的洞,洞口有碗口大小。鬼妞说这是黄鼠狼洞，这东西最喜欢和死人住在一起。说着就开始在坟前的草丛里寻找着什么，我问她找什么呢？她示意我别说话，我寻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看到了一条很大很肥的黄鼠狼！不过它好象已经死了，因为它的肚子被一个巨大的夹子夹住了，地上有不少血，看起来它已经被夹住很久了。鬼妞打开夹子拎起黄鼠狼看了看，说这还是条母的呢，看她的奶头，一定刚产下小黄鼠狼没多久。我正要问她是跟谁学的抓黄鼠狼时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鬼妞这时候突然很怕的样子说：“有人叫你呢，记住别和别人说你和我玩！”话还没说完她竟已跑出了很远。我失望地转身朝村里走去，路上遇见了喊我的二叔，他气喘吁吁地问我去那了？我说随便溜达溜达，他不相信地看了看我身后那座土丘，接着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家走，边走边对我说：“你是不是和鬼妞在一块儿？”我想否认，可看到二叔严肃的表情我却莫名的承认了。二叔没说什么，可等到了家里他却马上把我和鬼妞在一起玩的事告诉了婶婶，说的时候脸上分明带着几丝恐惧。婶婶听完就走到我身边说：“小伟，以后千万别和她玩啊！”我问为啥呀？爸爸这时候也好象很着急地走过来说：“婶婶不会害你，你以后坚决不能和她一起玩。”二叔也急急地说先去祖宗牌位前烧把香吧，可别真出事。于是不容分说我就被爸爸和婶婶拉到堂屋祖宗牌位前跪下，爸爸点上一把香也跪下来祷告说：“列祖列宗千万保佑小伟别出事，千万保佑他平平安安。”说完就嘱咐我磕头，磕完头婶婶又给我做了碗糯米粥让我喝，说可以驱邪气。我真被搞糊涂了，就追着二叔问到底怎么回事，可二叔就是不说。正在这时奶奶却突然在屋里说：“二娃，告诉小伟吧，他知道了也没啥。”二叔答应了一声后转身对我说：“鬼妞的父亲叫刘万生，是抓黄鼠狼的高手，他每年靠这门手艺就能养活一家人。可黄鼠狼在我们这是神物，它有灵气，听老辈人说它是游魂野鬼吸了日月光华后变的。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打呢！5年前刘万生半夜去坟地打黄鼠狼，回来就疯了，喊叫着说有鬼在掐他的头、撕他的腿，后来跑了很多医院都没看好，最后他死了，死的时候眼睛睁的很大，象是吓死的！”婶婶突然插话道：“说也奇怪，刘万生刚死他闺女竟上吊了，就是鬼妞，她原来叫刘兰香。我是亲眼见的，舌头伸出去老长。按我们这的规矩没出门的闺女不能和亲人埋一块儿，鬼妞最后就被埋在乱草岗。吓人的是半个月后鬼妞竟活着回来了！村里人去她坟地发现坟地好好的，挖开坟打开棺材里边是一副人的骨架，人埋半个月不可能这么快就变成骨架吧！那鬼妞呢？在村子里到处乱逛的刘兰香是人还是鬼？从那时候开始鬼妞这个名字就叫开了。刚开始村里人都怕她，可慢慢的习惯了也就不怕了。但怪事也就跟着来了，和鬼妞玩过的孩子一个个都死了，而且都是死在乱草岗鬼妞当初的坟头上。”说到这婶婶开始哽咽起来，她伤心地说：“我的虎娃才3岁啊！，也被鬼妞给害死了！”二叔在偷偷擦眼泪，他接着说：“每个死了的孩子身上都没伤，警察来查了一次又一次就是找不到原因。你想，谁还敢让自己的孩子和鬼妞玩？除了鬼妞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娘外，谁见了她都是躲着走。”婶婶用围裙擦着眼睛说：“也怪我，没告诉小伟别和鬼妞玩。”爸爸这时候也说：“这几天小伟千万别出门，晚上更不准出去。”我抗议道：“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爸爸生气地说：“什么时候回到城里咱们家什么时候是个头。”就这样我好象被软禁一样整天关在二叔家的院子里，每天除了和奶奶说话就只能看天上的云彩和飞鸟，但奶奶又老拿那些怕人的话吓我，而云彩和鸟也慢慢就看烦了。我开始后悔和爸爸来到这个无聊的地方。但后悔有什么用呢？
当我听到爸爸和二叔的哭声时已是半夜时分，婶婶这时候跑进我这屋里拿什么东西，我问她出什么事了？她急急地说奶奶咽气了，临出门时婶婶让我穿好衣服快来。我正想穿衣服时突然想起了奶奶的话，她说过她咽气的时候不让我出去，说怕撞了勾魂鬼的阴气。那我到底要不要出去呢？我正忧郁时突然听到窗户响了几声，我吓坏了，忙躲进被卧里。但我隐约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屏气凝神仔细听着……是鬼妞！她怎么深更半夜来喊我呢？我爬起来打开窗户，鬼妞正站在窗下看着我，她说：“快出来，我有事找你！”我说我奶奶咽气了。她着急地说：“就是你奶奶让我来的。”她的话说的我头皮麻麻的，可我还是从窗户跳了出去，刚着地鬼妞就拉住我的衣服猛跑起来，我喊着慢点慢点可她好象听不见一样，只是死死拉住我向村子东南方疯跑。离村子已经很远了，鬼妞在一座破屋前突然停了下来，我累得弯下腰大口地喘气，可鬼妞却没事人一样大气都不喘一口。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她：“大……大半夜的你……拉我来这干吗？”“我也不想来，我正睡着你奶奶来了，说让我把你带到这，说怕勾魂鬼冲撞了你。”我感觉头发都有点立起来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你见我奶奶了？在哪？”鬼妞一屁股坐在一个木桩上说：“她在梦里告诉我的。”我听后笑了，说：“鬼妞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可不小。”鬼妞没理我，她脱掉鞋在地上拍打着上面的污泥。我说没什么事我要回去了。鬼妞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你咋不信俺里？你奶奶说这次她要把你婶婶带走，不信你就等等看。”我被她说的怕了，可还是硬撑着说：“你骗人！”“骗人？俺才不骗人，不信你就看吧，你婶婶一会儿就得上吊。”她一说我突然想起婶婶去我睡的屋里不就是拿的绳子吗？我突然觉得鬼妞恐怖极了，就不顾一切地转身向村子里跑去。鬼妞却并没追我，只是喊了一句：“别走小路，要走大路啊！”我顺着大路刚跑进二叔家的院子就看见了躺在院子中央的婶婶，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村民，他们个个沉默着，身影被院里的灯光拉的细长，一个个活象恐怖电影里的鬼影。我看见二叔蹲在一边很压抑地哭着，爸爸则垂手站在二叔身边，看上去也象在流泪。我跑到爸爸身边问出什么事了，爸爸搂着我痛苦地说：“你奶奶和你婶婶都走了……”
奶奶和婶婶走后没几个月突然传来了二叔自杀的噩耗。爸爸独自一个人再次回老家去给亲人下葬。本来我也是该去的，可我自打从老家回来后就病了，刚开始高烧，后来高烧退了又低烧了几个月，药吃了很多却总不见好。最后实在没办法爸爸找了个江湖术士做了通法式，说也奇怪，做过法式第二天烧就退了，只是依旧浑身无力。老爸再次回到老家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又回到了老家，我看见二叔和婶婶搀扶着奶奶站在村口，他们正向快步朝他们走来的爸爸挥手！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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