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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之外曾有一座仙山,终日云雾缭绕,四季如春。这山上有一只蝴蝶,和所有修炼的精灵们一样,她朝禅暮宗,心无旁骛,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五百年。
渐渐的,蝴蝶开始厌倦这种暮鼓晨钟的生活,她开始在山上到处寻访可以慰籍寂寞的良药。可精灵们都在潜心修炼,谁都无暇于她的寂寞。
直到蝴蝶遇到那棵树。
你在干吗?蝴蝶好奇的问。她从未见过这种修炼方法。
炼心。树说。
心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不想成仙?
树没有回答,只是专注于他的修炼。
从此以后,蝴蝶就常常来找树,在他身边飞舞,打搅他的清修,累了就息在他的枝头,听他讲一些凡间的故事。就是这样的耳鬓私磨,又过了五百年。
这一天,蝴蝶又同往日般去找树,可是树却不见了。蝴蝶飞遍了整座山也找不到树的影子。蝴蝶觉得有一种痛从胸口的某个部位一直蔓延到周身,她知道如果找不到树,这痛就会一直持续下去,她无法忍受,于是决定去找佛祖。
且不说她费了多大的周章才找到佛祖,或是佛祖动了恻隐之心,总之蝴蝶见到了佛祖,佛祖说,你要找的答案在凡间。
那我如何才能去凡间?蝴蝶问,很坚定地问。
放弃已有的道行,打入轮回,失去一切。佛祖说。
那我还有什么?蝴蝶问。
心,一颗凡心。
... ... ...
大唐。
蝴蝶湮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不知道该怎么找树,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生活。失了翅膀,用行走代替飞翔。没有钱,没有美丽的容颜,一切都显得陌生而恐惧。
天啊,她可是只千年的蝶啊。
像个游魂般行走在街头,蝴蝶终于找到了一种叫做卖艺的谋生方法。
没有任何乐器,蝴蝶站在街头婉转歌唱。这种突如其来的音乐把街头的人们吓了一大跳,人们开始驻足聆听。
妾心有三愿。一愿天垂怜,二愿郎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朝朝暮暮常想见。
蝴蝶低着头,哀哀吟唱。
有人撒些铜钱在她脚下,蝴蝶弯腰去检。然后她看到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手上托着一锭金子。
给你。
那是树。不用抬头,蝴蝶就认出了他,他的声音,他的气息,她的树。
蝴蝶感到有热热的水从眼睛里流出来,佛祖给的心跳得很猛,有一点麻麻的痛。
为什么哭,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卖唱,没有家吗,小姑娘。
树不认得她,居然不认得她,蝴蝶绝望地闭了闭眼。不,这一定是佛祖的考验。于是蝴蝶抬起头,无比勇敢地看着树。
我没有家,没有亲人,公子要丫头吗,我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不怕,真的,公子,可以带我回去吗,可以吗?
树笑了,他觉得面前的丫头着急的可爱,而且而且,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么,至少也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啊。
名字?蝴蝶沉吟了片刻,说
苏蝶儿。
蝴蝶如愿的和树回了“家”。那是一个不大的宅子,简朴却不失雅致。
蝶儿,你以后就伺候夫人吧。树微笑着说。
夫人!蝴蝶忽然眼前一黑,耳边翁翁做响,一时间没了意识。
蝶儿,快见过夫人。蝴蝶被耳边的催促猛的惊醒,再看时,树已经挽着一个女子的手,站在她面前了。那女子温温婉婉,浅笑盈盈。那是种幸福堆砌的笑容,满足而眷恋。
夫人。蝴蝶叫得有些哀怨。她忽然明白了佛祖说的失去一切的含义。
于是,日子很平静地过着。在这种简简单单的爱情里,三个人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年。
这两年是蝴蝶最幸福的两年。虽然这是种没有情节的幸福,但她甘之若饴。忽然有一天,夫人来找蝴蝶。
蝶儿,过了年,你就该十九了吧,大姑娘了,该出阁了。夫人笑嘻嘻的说。
蝴蝶一惊,她知道出阁就意味着离开树,去另一个男人身边,不,这绝不行。
昨天对门王相公托人来说要给他远房的堂弟找个填房,我和相公商量过了,虽说是填房,可总算是户好人家,衣食总是无忧的,总比在这儿做丫头强啊。
公子答应了吗?蝴蝶怯怯的问。她好怕树真的不要她了,好怕好怕。
相公让我来问你,怎样,要不,你考虑一下。
蝴蝶傻傻地站着,傻傻地,一直站着。
夜凉如水。月儿皎洁皓美,薄薄的笼着一层轻纱,如新妇般恬然娇涩。蝴蝶象往日般温好了酒,正打算送去,树却来了。
蝴蝶捧着酒,直愣愣地看着树。树也沉默着,看着蝴蝶的眼神有点无奈。
公子,蝴蝶静静的开了口。
什么?
能抱抱蝶儿吗?
树一下子搂住了蝴蝶,紧紧地拥入怀中。酒打翻了,溅了满身,两个人身上都是同样的浓得化不开的酒气。
这等了千年的柔情啊,终于在这一瞬间全然释放,无论树是否记得,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可是蝶儿,我不能辜负夫人。
蝶儿知道。
可是蝶儿,我不想伤害你。
蝶儿知道。
公子,你许给蝶儿来世吧,来世再也不要错过。
好,来世,蝶儿,一定在一起。
蝴蝶拿出一对蝴蝶翅膀,交给树。凭此相见,勿违誓约。
那天晚上,夜很美,月很亮,风很凉。
蝴蝶在出阁前的一天离开了家,离开了树。她登上了一座山,很高,听人说,山的名字叫华山,蝴蝶想记住这名字,因为她要在这里,重新飞翔。
闭上眼睛,蝴蝶纵身一跃。
这是她生命里最完美一次飞翔,她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宽大的衣袂翅膀般震动。没有翅膀的飞行,就像是成了凡人的树,陌生而熟悉。然而蝴蝶一如既往地爱着这种感觉,一如既往地爱着树。
... ... ...
二十一世纪。
他一直很奇怪自已为什么会像个女孩般喜欢蝴蝶,也许是因为生来胸前就有一个形似蝴蝶翅膀的胎记,好像注定了什么。
他是个警察,主要的工作就是缉毒。老实说,他并不喜欢这个工作。幸好办完这个案子他就可以调去做文职了。
当那个毒贩拔出枪对准他的时候,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连躲避的意识还没有出现时,枪就响了。
完了,他模糊的想着。
枪响的同时,忽然有一只鸽子从天而降,硬生生的为他档了这一枪。鸽子中弹的同时,他觉得胸口的胎记火烧一般的疼。
而从那鸽子身上缓缓落下的,居然是一对蝴蝶翅膀。
对于死后的漆黑,无人会不感困惑恐惧。但在庄子看来,死生完全是一种相对的幻灭现象。看通了,也没有什么可怖,只不过是你从大地上来,又回到泥土里去而已。人的初始,本来就是没有形体的;而形体的形成,以至于复归消解,这个变化过程实在是不足悲的。死后能化为蝴蝶,像物化后的庄子那样,栩栩然而飞,该是多么快乐!快乐得忘了形时,还不知道自己是庄子呢!
借蝶化的寓言来破除自我执迷,泯除物我的割离,使人与外在自然世界,融为一大和谐的存在体。
我们每个人都觉得:人生实在是短暂而飘忽,多少欢乐事,到头来终成泡影。这时,我们总习惯于用“梦”来抒发自己内心的感触。所以当我们说人生如梦时,不免充满悲凉之意。但在庄子心中,却丝毫没有这种感觉。庄子以艺术的心态,将人类的存在及其存在的境域,予以无限的美化。因此,宇宙如一个大花园,人生就在这片美景中尽情享受如蝶儿飞舞于花丛间。因此,在庄子心中所浮现的,便是个美梦。
点的是烟,抽的是寂寞,燃尽的是纯真,蝴蝶的生命短暂,可它永远活在春天。寻找天真烂漫,无拘无束;期待优游自在,飘然而飞。梦蝴蝶梦蝴蝶,心中那只傲视的鹰飞呀飞呀,飞到黑夜里,因为害怕它会在黑夜里迷路。于是闭上了双眼,听见了风的呼啸,对未来,害怕的醉了。醒来后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手臂一张一合。再去看心中那个孤独的飞鹰,它不见了,却看到黑夜里一只翩翩的它,就像溶化了一样,画蝴蝶,化蝴蝶,心灵平静了,融化成蝴蝶。
蝴蝶梦里庄子远
庄子梦里蝴蝶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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