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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之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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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9 22:58: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世界是不真实的,眼所看到的是虚幻。
  玩偶是有生命的,死亡却在边缘。
  那是线,并非牵连,只是身后,藏着另一面。


1.看见你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翻飞,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要小夕和安格在一起,安格铁定会一直抓着小夕的手。从一开始到现在,应该有半年的时间了。那天中午,安格抱了一堆临床药理书籍逃难似的在高温的空气里穿行,路过音乐系的三楼的琴房。音乐系教学楼就是有感觉,老房子木地板比医学系的白瓷砖和马赛克好多了。安格这样想。
  然后他听见琴声,不是很熟练,细碎的音符像是冬末的冰凌一滴滴地落下来。看来这个哥们的水平还不行哦。安格不自觉地慢下来,寻着声音停在音乐教室门口。
  他和小夕就是这样子认识的。那天小夕正在练习一首钢琴曲,联谊会上打算露一手的。当这个高高大大的男生的阴影满满地爬上地板的时候。他们都吓了一跳。小夕愣一下,怎么会有这么英俊的男生呢?大热天的跑到琴房来。一定是热迷糊啦。
  后来安格总是摩挲着小夕的手。像是最挑剔的玉匠捧着和氏壁一样。末了,还要轻轻的吻一下。小夕就咯咯的笑起来。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双手呢?安格一个人轻轻地自言自语。
  是吗?小夕说,不用这么夸张吧。
  你知道吗?那天我看见你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翻飞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窗外的阳光像是遇见寒流,簌簌地碎了一地。
  小夕于是就笑得更开心了,花枝乱颤。想不到呀,你一个医学系的学生说话还这么文绉绉的。
  但是小夕从此还是加倍地爱惜自己的双手,每天认真地涂抹安格买来的最高级的护手霜。这么贵的东西,我一个多星期的饭钱耶!小夕向寝室里的姐妹们炫耀。
  等两个人到了最热乎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下了夜自习,小夕刚刚回到寝室把围巾外套脱掉。安格就来找她了。
  你怎么来了,这么晚啦。小夕既开心又惊讶。
  走,我带你看这个世界上最棒的艺术品。安格不等小夕同意,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等一下,我穿好衣服啦。小夕抓着外套就被安格半拉半拽着出了门。
  1月份的冬天,小夕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套系好围巾就和安格一起走在路灯昏暗的去医学系实验楼的路上。突然刮起一阵很大的夜风,那种单纯的寒冷就已经深入骨髓。

2.头发丝一样的微弱光线,黄色皮肤上一道愈合了的暗黄伤疤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潜入实验楼。小夕既害怕又兴奋地说,到了没有啊,你不是说带我看艺术品吗?这里不是美术系啊?!
  宝贝,小声一点,不要让查夜的校警发现了。安格抓着小夕的手头也不回地猫了腰爬楼梯。
  整栋楼没有一间房间是亮着灯的,连声控灯都沉默着,不理会他们的轻手轻脚。漆黑的楼梯一圈一圈的回旋而上。看上去似乎没有尽头,每一层的走廊都像是一条漫长蛰伏的蛇,两头黑黝黝的看不见底的秘密洞穴,张着诡异的嘴,关节错位一样。
  小夕冷的牙齿打架,紧跟在安格后面走。
  有悉悉窣窣的声音。旧的木质门被风一吹,吱吱呀呀的滑行一段距离,再咚的一声撞在门框上。吓了他们一跳。凌烈的穿堂风跟死了爹妈一样呜咽不止,那种压抑低沉的声音如同鬼哭。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舔着小夕裸露的皮肤。
  小夕觉得有一团灰黑色的东西打着滚从自己脚底下一下就跑过去了。她不由低声惊叫起来。
  怎么了?
  刚才有什么东西从我脚底下过去了。
  是试验用的大白鼠,前一段时间有个大脑进水的学生走的时候忘记锁笼子了,结果现在实验楼就开始闹耗子。
  话这么说就没有什么可怕了。但是小夕觉得这个时候安格变得不像平时那个幽默温暖的大男孩了。虽然他仍抓着小夕的手,来自他手心的温度真实传递过来。可是这时安格冷静的失常,陌生人一样。小夕一下子好像就不认识他了。
  七楼最西头,他们站在一大片黑乎乎的面前。小夕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一个铸铁的大门。左手边是走廊的尽头,窗户被人用木板钉死了。缝隙之间有头发丝一样的微弱光线,像是黄色皮肤上一道愈合了的暗黄伤疤。
  我们到了,安格说,另一只自由的左手环过腰去摸右边裤兜里的钥匙。
  这是哪里啊?这么冷的天,而且这么晚了,咱们明天来不行吗?
  傻瓜,你以为白天这里没有人啊?我偷偷配的钥匙,让学校知道了是要背处分的。
  哦,这样子啊,对了,小夕凑在他耳边问,你还没有告诉我这到底是哪里啊?
  安格不说话,掏出打火机,是一声清脆的点火声。豆大的一颗火苗当风抖着,一点点很小的照明范围,忽明忽暗的像是在做垂死挣扎。
  安格把火机移到门中心的铜牌上。暗绿色的铜锈爬满了长方形的牌子,黑漆的字迹已经有些剥离脱落。不过还是能够分辨出那上面写着“标本室”。

3.灯泡亮的刺眼。她看不见安格的表情
  开关在哪里呢?一进屋子,小夕就问安格。其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全部被一股极其强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淹没了。她赶紧捂紧嘴巴,用手臂碰碰安格,借此引起他的注意。
  你等一下,安格仿佛是一种夜视动物,在黑暗中游刃有余。他先轻扶着立着的圆柱体玻璃皿走到那两扇窗户前面把厚厚的黑色避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然后又折回来关上门,然后才说,这样就可以了,我试验过的,这样的话外面绝对看不到屋里开着灯。
  小夕不明白他这么谨慎是为什么。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按安格的吩咐开了灯。
  昏黄的四十瓦白炽灯,时间很久了,连光线也是旧的,一排排的吊在头顶上,垂头丧气的样子,像是一个又一个卑微的头颅被挂起来。所以大概有200个平方的标本室里的光线很差,但是足够让小夕看清楚了。她从来没有想象过医学院的标本室里面会放着什么东西,这下看清楚了,当即被吓了一跳。她几乎就要尖声呼喊起来,安格把小夕拥在怀里用厚厚的手掌捂住小夕的嘴巴。你别害怕呀,都只是标本而已的,而且都是人身上的东西,你应该换一个角度,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它们。
  可是小夕做不到,她不敢看那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皿,有的玻璃皿里泡着一个尚未出生就夭折的婴儿,小小的死去的身体诡异地蜷缩着,眼睛的部分有些破损,空洞洞的两个黑窟窿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有的是一块癌变的胃脏,紫色的巨大的皮囊一样病变的器官,像是一只溺水死亡的猫裸露出肿胀的腹部。还有真菌滋生的皮肤,化学腐蚀的手臂。以及其他的一些正常的部分。
  小夕抓住安格的手臂说,她的声音里面已经有了哀求的味道,安格,我们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为什么?安格颇有些不以为然的意思。小夕你难道不觉得这些都是仅此一件的艺术品吗?它们一开始存在于我们的身体里,许许多多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有的个体被上帝选择,于是发生了很奇妙的变异,于是就成了这些标本,我这样的喜欢,因为每一件的生成都是需要满足很多很多的要求的并且花费很多时间的。
  可是可是,小夕怎么样都不能平静下来。
  寂静的标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起伏的呼吸声,小夕的很急促,安格却很平和。他是经常来这里的,也许都已经习惯了,在自己的哲学观点的支持和怂恿下坚持这种异常的审美眼光。
  小夕靠着窗户,窗帘上抖落的灰尘像是一团烟雾,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蹲下身子,看着安格在林立的玻璃皿中间穿梭。他停下来,似乎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么久了,这里面的东西几乎都没有什么增加呢!上一次我们上观摩课的时候又少了好几件。有的学校的标本不齐全就从咱们学校借,然后就不还了。真让人头疼。哎,对了,小夕你说,要是我们可以把世界上每个人最完美的那一部分集中到一起,假设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能重新创造出一个绝对完美的生命吗?要真是那样,我们人类的创造能力是不是就可以说已经超过上帝了呢?安格说着,回头看着小夕。
  小夕惴惴不安地抬起头,她突然觉得安格头顶上的灯泡亮的刺眼。她看不见安格的表情,眼前只是大团大团的阴影。

4.戴着黑色大帽子的女生看起来像个女巫
  冬天还在继续,而安格对小夕也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好。早上是一个温暖的甜甜的短信叫小夕起床。中午安静地站在雪地里微笑着看着她从台阶上走下来,然后一起去食堂打两人份的午餐。下了晚自习走在落雪的路上听小夕浅浅的唱着幸福的歌曲。周末的时候还会在一家很温馨很考究的餐厅里吃饭,细细地说起来这一个星期里发生的那些很小很快乐或者忧伤的点点滴滴。或者偷偷地跑到最高的教学楼顶层,安格把小夕藏在自己大大的外衣里陪着她一起看天黑。
  这样的日子,简单的,小夕想,是这样幸福的。
  可是自从有了那一次夜入标本室的经历之后,就好像已经有一截冷硬冰凉的部分横亘在小夕敏感柔软的心里了。她自己也不明白,平时这么体贴这么温暖的安格,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变得那么偏执那么吓人呢?她觉得就好像是有两个安格,一个就在自己身边,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安格,另一个潜伏在暗处谋划着什么,但是看不见。
  一天下午,音乐系没有课,安格他们医学院有外科实习,小夕一个人回到寝室。刚刚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冰冷的手指得到了解放。就听见有校友大声喊自己的名字,杭小夕!谁是杭小夕,出来一下有人找。
  于是小夕赶紧起身放下杯子就出去了。走到楼梯口,看见那里站了一个高个子的女生,不是很漂亮,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好,是个大气的女生。
  是你找我吗?小夕对她微笑。
  你就是杭小夕?那女生回神打量着小夕,那种眼神看得小夕非常不自在,说不清什么感觉,傲慢并且充满敌意,似乎又带着可怜的意思。但是小夕还是很礼貌地说,是的,我是杭小夕,请问你是?
  那女生没再说什么,她穿的衣服很时尚,但是戴了一顶很不相称的大的黑色帽子,连耳朵都包裹得一点也看不见了。她看着小夕问,你就是和安格谈恋爱的杭小夕?
  也许是喜欢安格,但是被他拒绝的女生吧?要真是那样,她对我的态度这么不客气也是可以理解的啊。这样想着,小夕也就不生气了。点一下头,嗯,安格是我男朋友。
  戴着黑色大帽子的女生又上下打量了小夕一遍,好像一定要找出什么似的。然后嘴里哼了一声,转身下楼走了。留小夕一个人不明就里地站在楼梯口,这人可真奇怪,小夕想,算了,等安格来了问问他。
  于是第二天小夕就把这些和安格照实说了。安格愣了一下,又问了小夕一些细节,然后低声嘀咕了一句,不可能啊,她不是已经走了吗?
  什么呀?安格你把我弄糊涂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没有,小夕,安格很冷静地对小夕说,那个女的,嗯,小夕你知道吗?她永远都会戴着很大可以包裹住头的帽子,我保证。
  嗯?是吗?那是为什么呢?这下子轮到小夕好奇了。
  我现在说不清楚,但是小夕,我希望你离她远一点,明白吗?她是不安全的人,是个女巫!
  啊?小夕好意外安格这么说,但是小夕看见他这么笃定而不容置疑的表情,自己又是这样的信任他依赖他,于是也真的有点相信了。她说,安格你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
  于是直到小夕藏在被窝里面的时候,她还在想,那个女生到底会是谁呢?她干吗要戴那么大那么难看的一顶帽子呢?难道真的就像安格说得,是个——女巫?

5.蝙蝠黑色的翅膀扇动不安,一下子就咬住自己
  天气渐渐的转暖了,渐渐地在没有被安格握住的时候,小夕的手指也不再觉得那么冰冷了。因为在冬天里自己也还是要练习钢琴,所以手也总会被冻得通红通红的像是一把纤细的胡萝卜。安格总是会无比心疼地摩挲着小夕的手指很关心地问她要不要紧。
  没有关系的呀,反正冻不掉的。小夕很受用很幸福地微笑着说,再说还有你给我买的那么好的护手霜,等天气暖和了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漂亮。
  哈哈,那就好,不过我还真是担心你呀,这么辛苦。
  于是为了纪念这个冬天手指的灾难,安格提议周末去腊艺馆做手模。小夕欣然应允。
  修长完美的手掌浸入温热的液体腊,被妥帖地包裹起来。而那些腊也似乎是充满了生命,一下子就活了过来。做好了之后,安格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夕的手摸,爱不释手反反复复地看。好啦,你都不看我了!小夕嘟着嘴不满意了,说得安格摸摸头发不好意思的傻笑。
  2月14号,小夕制。小夕在底座上细细地刻下痕迹,然后她抬起头很认真地对安格说,安格,你说,我在我的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上面都刻上你的名字好不好?
  啊?这……还是不用了吧。安格有些吃惊,表情有些不自然,停了一下又说,傻瓜,你已经刻在我心里了,不信你来看看?
  于是作罢。
  回去的路上,安格一只手拉着小夕,另一只手小心地把手模捧在胸口。还是那双大大厚厚的温暖的手。
  回到学校走在校园里,小夕沉浸在刚刚经历的快乐里,牵着安格有点小小的张扬的狂妄,没看路。突然有人从背后冲过来撞在小夕身上,差一点让小夕摔在地上。她不禁啊的尖叫了一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又一把夺去安格怀里的手模,狠狠地摔向地面,听见一声沉闷的破碎声,他们刚刚完成还没有来得及欣赏的作品就已经被摧毁了,淡黄色的碎块散落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
  小夕心疼得叫出声来,非常生气地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却又一次被吓了一跳。
  竟然会是上一次去寝室找自己的那个女生。而且真的就像是安格说得那样,这个女生简直就像是一个邪恶的巫婆,如果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的话。她今天穿了不同的衣服,但还是那顶很大的黑色的帽子,表情冷冷的,脸色苍白,看着就让人发怵。
  她没说话,瞪着眼睛看着安格,嘴角抽搐似的冷笑一下。目光凛冽的像是锋利的剑,让人有被洞穿的局促。
  小夕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没想到真的是你。短暂又漫长的对峙之后,安格说。
  很意外是吗?那么我有没有打乱你的计划呢?那女生说,没错,安格,我回来了,医学院的赵沫沫。你不用搪塞说你不认识我,那真是太可笑了。然后她的目光越过安格看着躲在安格身后的小夕,杭小夕,我们已经见过了,这个手模是你的?倒真的是很漂亮的作品,不过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她一连说了两个可惜了,那口气似乎是话里有话的。然后她继续说,你说,我应该怎么对待你才合适呢?
  她的语调让人听起来莫名的发怵,小夕不说话,也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自称是赵沫沫的女生到底是谁,来做什么。但是她真的很害怕,这女生的目光像是一只黑色的蝙蝠,黑色的翅膀扇动不安,一下子就咬住自己。
  赵沫沫!咱们之间的事情和小夕没关系,我不允许你动她一根手指头!小夕听到安格说这句话,心里一下子就被感动了,她觉得担心和不安,但是不再害怕了。有安格保护自己呢!
  你究竟是谁呢?小夕问,你和安格之间有什么误会吗?安格待人很好的,要是她得罪你了,那,那我替他说对不起。
  那女生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看着小夕说,杭小夕,你真的什么都相信他吗?
  嗯!小夕很坚定地点点头,是的,我相信安格,他对我很好,我感觉得到。
  赵沫沫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颇有些轻蔑的意思,然后她转身之前,竟然有些怅然地说,为什么都这样傻呢?

6.暗色的水迹在窗玻璃上曲曲折折,一大片阴影缓缓的流动着
  小夕和那个叫赵沫沫的女生就见过两次面,但似乎是有一颗顽强的种子在小夕心里扎了根,密密麻麻地长出许多猜疑和担心。赵沫沫的眼神小夕一直记得,那么吓人的样子,她印象深刻。
  可是令小夕更加意外和不安的是,赵沫沫再次回到学校之后,竟然就住在自己楼上。小夕六楼19号赵沫沫七楼19号,都是每一层楼的最西的拐角,四个人一间。可是这座宿舍楼一共就七层,也就是说,赵沫沫一个人住在最后一间寝室里。于是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连几天小夕都睡不着觉,她确信自己听见了楼上的脚步声,缓慢但是肯定存在,心跳一样的节奏,钝重地踏在水泥地上,每每持续到深夜。
  同寝室的姐妹们忍不下去了,楼上那个新来的到底是怎么搞得啊!她都住单间了,还要半夜跳踢踏舞吗?她是院长的亲妈啊!这么大胆!也不考虑一下大家的感受。
  于是大家决定去找这个赵沫沫理论。四个人浩浩荡荡趾高气扬地上楼,这其中只有小夕因为似乎比别人多了解一些所以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门被拍的直响。寝室里传出声音,谁啊?
  我们!你楼下的。619里有着最开朗笑容的老三猪猪说。
  大概等了一段时间,大家都有点不耐烦了,719的门才被打开了,仅仅开了一条缝,赵沫沫堵在门口不让其他的人进去。小夕站在室友后面,却踮起脚尖想看看赵沫沫的寝室是什么样子的。可是还没看清楚什么,一股刺鼻的但是熟悉的味道让其他的人都不禁后退了。
  你这是什么味啊?这么难闻?猪猪捂着鼻子说。
  福尔马林,一种防腐剂。赵沫沫的声音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寝室里的暖气烧得热腾腾的,大家都是只穿一件羊毛衫,可是眼前的赵沫沫还是戴着那顶奇怪的,很大很大的黑色帽子,把眼睛以上的部分都裹了起来。她说,我是学外科的,经常用到这东西,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到觉得你比较奇怪,猪猪说话还是这么直接,我们来是想对你说,不管你是学什么的,但是拜托你不要半夜起来把地板踩的咚咚响,你不睡觉随便你,大家都是要休息的!
  然后四双眼睛一起看着赵沫沫,等着她表态。
  哦,这样是吗?那么对不起,我会注意的。然后她看看大家,你们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关门了。还没等四人反应过来,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啥啊!这么臭屁!说着一行人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小夕又不禁回头看看赵沫沫紧闭的房门,心里想,这是不是女巫的密室呢?福尔马林的气味让她想起那个夜晚,于是赶紧摇摇头不去多想。
  这个夜晚楼上的脚步声没有了,大家都睡得很安稳,只是猪老三下了夜自习之后就没回来,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她第一次夜不归宿。这让小夕有点担心。
  担心到12点半,寝室断电了,小夕躺在床上辗转了一会儿,就快要睡着了。楼上似乎有沉闷的敲击声,很小声的不明确。这个时候她觉得外面好像下雨了,有水滴答在窗户上的细微响动,汇集着,慢慢地流下来。暗色的水迹在窗玻璃上曲曲折折,一大片阴影缓缓的流动着。
  小夕迷迷糊糊地想,下雨了呀,明天早上记得让安格多穿件衣服,然后就进入自己小小的属于女孩子的甜美梦境了。
  第二天一早,小夕还在梦境里享受自己的快乐呢,一声惊叫把她拉回来了。
  怎么啦,小夕嘟囔着,谁把自己的屁股烧了?她坐起来,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昨天夜晚没有下雨,小夕睡前看见的并非是雨水。
  寝室窗户上流动着的,现在已经凝固了,半个窗户都被浸染得殷红无比,空气中几乎已经可以闻见腥味,那样一大片血迹。

7.整个寝室像是食人魔的货架
  有人报了警,老大被吓傻了,和二姐一起躲到别的寝室去了。
  血迹是从楼上流下来的。719,赵沫沫的房间,一瞬间好像真相大白一样,老大哭着说凶手一定是赵沫沫,昨天猪猪还训了她,她肯定因此怀恨在心,没想到她会这么狠,下这样的毒手。
  而且这个时候,赵沫沫不在寝室。二姐也说,她一定是畏罪潜逃了啊!就像那个马加爵,赵沫沫这个心理变态!
  于是警方也把赵沫沫列为第一犯罪嫌疑人,下午就在她家里找到了她,马上就拘留了。
  可是赵沫沫说,昨天下午她们走了之后我就离开学校回家了,在宿管那里请了假,我父母和我妹妹都可以作证,昨天来我家做客的几个阿姨也可以证明,她们在我家打麻将一直到两点多,我一直在客厅看电视,没有离开过。
  警察验证了她的话,那些证人的证词也得到了验证。认定赵沫沫并没有撒谎。
  那么会是谁呢?
  小夕她们都不相信赵沫沫,是啊,她都杀人了,能承认吗?她家里人怎么可能不包庇她?而且老三猪猪是个多么开朗的女孩子呀,每个认识她的人都会说,猪猪的笑容会打动身边每个人的。谁会对这么一个可爱的女生下这样毒手呢?而且——
  而且,猪猪被肢解了,那个丧心病狂的凶手把猪猪分割了碎块。警察破门进去的时候,所有看见719房间里面的女生都吓得失声痛哭,一下子就晕了好几个,整个房间里都是血迹。从窗台到地板,散落着大大小小破碎的尸块,四肢,腹部,胸腔,内脏,货物一样码放在书桌书架上,整个寝室像是食人魔的货架,不同的器官分开摆放着。唯独猪猪的头颅不翼而飞。
  凶器是一根绷带和一把手术用的锯,猪猪就是被绷带勒死之后又被凶手惨绝人寰的肢解,但是那把锯上找不到任何指纹。
  于是一时间整个学校都轰动了,一起无头碎尸案让大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校方加大了管理力度,配备了比平时多一倍的保安人员,警方也把这件事情列为重大案件。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恐惧并没有消减,案件也一直没有侦破。
  赵沫沫也没有被开除,据说她去和校方谈了一下午,又加上警方有没有足够的证据公诉她。所以她换了一间寝室,继续留在学校。即使她已经成了焦点,并且被彻彻底底地认定和孤立了。
  她说的所有证词小夕全体否认,她开始相信这个始终裹着黑色大帽子的女生是个极其恶毒残忍的女巫。因为所有人都肯定,除了赵沫沫没有人会这么做。
  不过还好,这段最可怕最混乱的时间里还有安格一直陪在小夕身边,悉心照料,妥帖呵护,形影不离地保护着惊魂未定的小夕。

[ 本帖最后由 惡魔。薆 于 2008-1-29 23:00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2:59:28 | 显示全部楼层
8.在危险来临的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爱安他
  小夕觉得,自从赵沫沫来到这个学校之后,所有不幸的事故和灾难都跟着她一起在校园里落脚。就好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许许多多让人意料不到的变故统统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寻找寄主。
  四月的一天,老大急匆匆地回到寝室,还没有站定就对小夕说,小夕你快去看看吧,隔壁医学院那边失火了!
  小夕脑子里嗡的一下爆炸了,安格!安格!他第一想到的人,他今天有解剖课,在外科教学楼四楼,而且,而且那个赵沫沫也和他一个系,那个对安格充满敌意的女巫!
  她胡乱套上外套,趿拉着鞋子就冲出去了。
  小夕拼命跑,好像真的再晚一点,安格就会出事一样。路上已经可以听见消防车也在鸣着警报往这边赶。她一口气跑到医学院那里,脚步还没有停下来就开始发疯一样地喊安格的名字。
  整个楼似乎都在燃烧,火舌从楼道窗户冲出来夹杂着滚滚浓烟,烤得人都不能靠近。很多人在身上淋了水,用毛巾捂住嘴冲进大楼抢救珍贵的实验器材和研究资料。场面混乱不堪。然后在嘈杂的人群中,安格的声音救命福音一般从天而降,小夕小夕!这里!我在这里!安格应着朝小夕跑过来。
  小夕看着安格,脸上全是汗,还有黑色的灰尘,火焰的灰烬。她鼻子抽搐着,哇地一声扑进安格怀里,安格安格的叫他的名字。像一只挨了烫的小猫要安格用尽一切办法来安慰自己。在危险来临的这一刻,小夕才发现,自己有多爱安格。
  消防车终于来了,大火很快得到了控制,可是学校损失惨重。最开始是一楼的仓库着的火,那里面的化学制剂其中有一半都是酒精。于是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从一楼仓库烧到二楼的资料室再蔓延到三楼四楼的实验室。在消防队赶来之前短短的十五分钟里,整个楼至少有一半都被火焰烧干净了。
  死亡人数十一人,火灾发生的时候,他们在资料室查阅,等到发现火情的时候已经晚了,浓烟和火焰已经封死了出口。无一人幸免,
  当救援人员把烧焦的尸体抬出来装进袋子里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敢看,刚刚还在一起说笑打闹的好朋友转瞬间就离开了,一些人难以接受,燃烧声平息之后随着水蒸气蔓延的是哭声。
  清点人数,大家都在,连同罹难的那11个学生,唯独少了一个人。
  外科的赵沫沫不在。
  矛头又一次指向了她,警方再次调查了现场,意外事故的可能不大。于是大家理所当然地怀疑是赵沫沫所为。指责谩骂风一样流窜而起。但是赵沫沫还是同样的说辞,很冷静地说自己请假了,在家里,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
  抽丝剥茧,缜密调查。还是证据不足。
  一时间关于赵沫沫的流言四起,所有人都认定接连的灾难都是赵沫沫造成的,她成了中世纪时期的女巫,邪恶残忍,让人发指。
  小夕渐渐的不再害怕了,因为安格告诉她,当他从火中冲出来抱着她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有多么爱她。

9.她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在后面的转角好像在看自己
  三月中旬,安格要过21岁生日了。小夕打算去街上好好的给他挑个礼物。
  一件天蓝色polo衬衣,好贵,但小夕一跺脚一咬牙还是买下来了。她这么开心地想着高高大大的安格春天里穿上自己买的衣服站在阳光下的样子,一米八几的个子,干干净净的脸庞,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小的纹路,亲切又安稳。
  大功告成,小夕轻松地在商业街里游逛,看看这个试试那个。发现了一双小兔皮子的女士手套,带在手上,连售货员都惊讶,这简直就是为你定做的呀,你的手这么好看,配上这双手套简直没的说了,而且现在季末特价,很划算的。
  是呀,小夕也非常喜欢。但是口袋里的米米已经所剩无几了,她又一次一跺脚一咬牙,不买!然后小夕看时间还早,为了省下几块钱的公交车钱,她打算溜达回去。
  就在小夕抄近道刚走进一片老巷子里,她突然看见一个身影,在后面的转角好像在看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又不是很熟悉,等等,黑色的大帽子。她一下子想起来了,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加快脚步,匆匆地往回走。
  经过一片低矮的老房子,灰土土的水泥楼房,脏兮兮的路旁堆着垃圾。这里似乎是被废弃了,不仅脏乱,还很僻静,人不多,再往里面走人就更少了,已经快六点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小夕开始后悔走这条路,她只盼赶快走出去。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小夕吓了一跳,站在路边左右张望。心里害怕得不得了。
  脚底下的路不平,她打了个趔趄,没站稳,身体向后偏了一下。小夕连忙用手扶着墙不让自己摔倒。
  就在同时,一只花盆瞬间从小夕眼前落下来,几乎是擦着鼻子的。然后啪的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小夕一下子愣住了,不敢动弹。
  要是刚才我还站在那里,那……小夕被吓傻了。太危险了,会是巧合吗?这么巧?啊!一定是赵沫沫!小夕吓得一刻也不敢多停留,起身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寝室,赶快打电话给安格。然后缩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等安格来。
  安格匆匆赶来,问小夕怎么了,这么着急?
  小夕喘了口气,压制紧张的情绪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安格。
  安格也很吃惊,什么!她!安格气愤地站起来。我去找她!
  安格你别生气!小夕拉住他,冷静一点好不好,我总觉得那个赵沫沫好古怪,你还是不不要去招惹他好不好,我怕你吃亏,真的安格,我以后会小心一点的。
  安格看着小夕,然后拍拍她的头说,我担心的是你呀,小夕,你没事就好,我听你的。

10.所有的故事中和女巫讲条件都是要付出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代价
  一连几天安格都神秘兮兮的,也许是因为精神紧张吧。小夕想,安格是在担心我,他害怕我真的出事,可是这样子的话他会很疲惫的。于是她也开始心疼起安格了。
  天气渐渐的转暖,终于,校园里梧桐开始泛出青色,也许一切都要复苏了。小夕一个人在校园后面的树林里静静慢慢地走着,手指裸露在干燥的空气里微微跳动,刚练习不久的曲子,肖邦的第二十五号练习曲之九,蝴蝶,简短的破碎的音符蝴蝶一样在空中飞舞。很多的不安和惊惧在心里纷飞逸散,又再次聚拢。小夕对着一片刚刚萌发的嫩芽看了很久,然后她悄悄地许了个许愿,请保佑安格平平安安的,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于是小夕决定,下次见到安格的时候,自己也一定应该是微笑着的。冬季慢慢走远了,春天灿烂温暖。
  运动鞋踩在湿湿的泥土上没有一点声音,她刚想转身回去,但是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在林子更深处的地方,低低絮絮的说着,听不真切。
  小夕觉得好奇,悄悄地踮着脚凑上前,侧身在一棵大大的梧桐树后面偷看是谁。
  她看见安格,自己的梧桐树一样挺拔的安格站在林子里,他在和一个人低声交谈,那个人,戴着大大的黑色帽子,正是赵沫沫。
  为什么事态的发展,永远出乎意料之外?那一刻,小夕躲在树后,走也不是,留在不是。此时她发现自己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我为什么不好好地呆在寝室里而非要出来踏青呢?这个念头让小夕害怕,她宁愿待在还没有停止供暖的寝室喝一杯芒果口味的热果珍,而不是在林子里闲逛刚巧撞见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最害怕的人在一起。
  可是转念一想,安格和赵沫沫私下交谈,也许是为了让她放过自己,安格也许是为了自己才冒险去找她的。可是安格你真傻,赵沫沫是个女巫啊!不是所有的故事中和女巫讲条件都是要付出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代价的吗?你会付出什么呢?安格。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出问题。
  于是小夕不知道从哪里的勇气,一种很强烈的念头指使着自己,不能让赵沫沫这个女巫伤害到安格,绝不!在他们的对话结束之后,小夕异常冷静谨慎地跟踪了赵沫沫。
  赵沫沫没有在学校里多待,她出了校门径自往大路上走,上了一辆公交车。小夕也叫了一辆计程车,让司机跟牢前面的车,然后看见赵沫沫下车。街上行人不少,但是赵沫沫的那顶大大的黑色帽子那么显眼,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她进了一处比较老的家属院。小夕跟在赵沫沫后面,她脚步走的很急,转身进一栋楼道,小夕也快步跟上去。
  这里应该就是女巫的老巢了,小夕想,老的家属楼,一扇很大的黑色铸铁门堵在面前,听不到里面一点动静。看来这下子是没有什么收获了,女巫会在自己的家中谋划下一个恐怖的计划,但是没有人能知道。
  于是小夕在确定今天是没有什么收获之后,决定回去。
  就在小夕转身下楼的同时,那扇门开了,生锈的轴承发出巨大的刺耳声响,小夕呆在原地,然后听见身后冷冰冰的声音,你站住!
  消息转过头,赵沫沫推开门站在门口看着小夕,那眼神还是老样子,让人心里发怵。杭小夕,你跟踪我一定有事情吧?嗯?
  小夕不说话,原来她都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回头啊,难道?她心里好乱,又害怕又紧张。
  我家门上有猫眼。赵沫沫说,进来吧。我有话对你说。
  小夕硬着头皮进去了,反正被发现了,跑也跑不掉。
  可是赵沫沫的家和别人的家没有什么两样。很温馨很干静的布局摆设,似乎还有点清贫的优雅,旧家具旧沙发,一台老式熊猫牌彩电。
  坐吧,赵沫沫说,然后去给小夕到了杯水,她还是戴着那顶大的黑帽子,似乎到哪里都没有摘下来过。喝水。她说。
  小夕不敢接。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恨我,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可能相信,那我就不多说。赵沫沫靠墙站着对小夕说。杭小夕,你喜欢安格吗?
  小夕坚定地点头,是的,我爱安格,所以我不能让你伤害她。
  赵沫沫很轻的冷笑了一声。你不是想弄明白真相吗?好的,我可以告诉你。
  什么?
  赵沫沫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些字,然后递给小夕,你不是想保护安格吗?好的,你按这个地址找到这间公寓,答案就可以知道了。并且,赵沫沫停了停,似乎想了一下又说,你只能自己一个人去。
  小夕接过纸条,看了一眼,是一个地址,她装进口袋。
  怎么?你还想在我家多呆一会儿?赵沫沫看着小夕,用一种复杂的目光,自顾自的叹口气。
  小夕一刻也不想多留。赶紧离开。

11.她心里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并不是对死亡恐惧,而是悲伤
  城南海棠路双鱼小区四号楼七楼B座。纸条上写着。
  小夕只身前往,地方不偏远,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层楼一个单元四户,应该是属于那种小户型的房子吧,一间卧室带一件厨房一间浴室加卫生间,一个人住刚好,那么会是谁住这里呢?赵沫沫吗?女巫的所有阴谋的策源地?
  小夕站在门口,对着厚重的防盗门深吸一口气,然后敲门。
  咚咚咚三下,等了一会儿,铁门纹丝不动,没有人答应。
  没有人在吗?赵沫沫说来这里就会知道答案的。怎么会没人呢?小夕想,时间不凑巧吗?那好吧,过几天再来。
  一路上小夕都特别的留心,很快女生天生的敏感直觉就让她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好几次自己走着走着猛然回头,却找不到是谁。
  会是赵沫沫吗?还是,这本来就是个陷阱?已经布好了局,只等着我来?
  隔了两天,小夕又站在这间房子门前,紧张地拍了好几次门,还是铁将军把门,无人回应。
  小夕突然就觉得害怕了,四周突然安静的失常,她心跳的厉害。于是转身下楼回去。
  就在下到三楼的楼梯转角,一个身影突然从一侧的楼道里窜出来,小夕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人就已经在自己背后了。一股气息包围了自己,紧接着一张白色手帕瞬间捂住了小夕的嘴,一股诡异的奇妙香味充斥了小夕的口腔和鼻腔,小夕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很快晕了过了。
  渐渐的清醒过来之后小夕发现自己在浴缸里,她刚想站起来却又根本不能动弹,她被人用绷带紧紧地捆绑起来。她想呼喊也是不可能的,嘴巴也被胶带封住了。自己完全被困在浴缸里。而且,浴缸一头的水龙头是开着的,水流很小很缓慢,一滴一滴地流着,小夕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被人扔在浴缸里一动也不能动,而水龙头是开着的,积水会慢慢地涨上来,慢慢地淹过头顶,自己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溺死但是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自己在寂静和恐惧中死去而没有一点办法,被这样恶毒的方式,杀死。
  小夕努力挣扎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用处。她渐渐的安静下来,头靠着浴缸的内壁,积水已经流进耳朵里了,她的眼泪也像潮水一样汹涌的流出来,但是没有声音,此时小夕心里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并不是对死亡恐惧,而是悲伤,那么那么悲伤地流着泪。
  她清楚地记得在自己被那张沾了麻醉剂的手帕迷昏之前,身后的那个人的气息包围了自己。那么熟悉那么让自己快乐的幸福气味,最亲切最让自己牵挂和安心的气味,即使在千万人中一闻到就能知道是谁的味道,安格身上的味道。

12.她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结局会比这更残忍
  就在恐惧像浴缸里的水一样已经漫过下巴抵达嘴角的时刻,绝望中的小夕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像是一闪惊雷,闪电一样使浸在冷水中已经麻木的身体灵魂苏生了,厚厚的防盗门被人强行打开。有人冲进来,又一脚踹开浴室的门,是刑警和赵沫沫来救我了。小夕激动的又哭了。
  浑身湿漉漉的小夕坐在卧室的床边哆哆嗦嗦地打冷颤。然后赵沫沫也坐下来,对小夕说,现在你明白答案了吗?
  可是为什么?赵沫沫,我不明白,也想不通,安格为什么会这样做?猪猪也是他杀的吗?还有那起火灾。
  是的,是安格,他有自己的荒诞血腥而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你,杭小夕,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我不是说安格不爱你,他真正爱的只是你的这双漂亮的手。
  小夕不说话,睁大了眼睛看着赵沫沫。她突然发现这间卧室里摆放的东西,一瞬间又想起冬天里的那个夜晚看到的东西。大大小小的玻璃皿,里面盛放着不同的器官,人的器官,一个又一个标本,它们都是很完美的样子,只是被泡在福尔马林里,让人无法感觉到美好,只是毛骨悚然。还有那种气味,福尔马林混合尸体的恶劣气味,让在场的警方都皱着眉头拍照取证。
  小夕问赵沫沫,你知道安格的事情是吗?你究竟是谁?洞悉一切的女巫吗?
  赵沫沫笑起来,她没直接回答小夕,起身拿起一只小号的玻璃皿,里面的标本是一对耳朵,很柔美的线条弧度。你觉得这双耳朵是不是很好看?
  小夕不明白,怎么了?她说。
  赵沫沫的表情突然变的很悲凄,她抬手把一直戴着的黑色帽子摘下来。小夕这才看清赵沫沫的样子,很独立很有性格的样子,也是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当她撩起头发的时候,小夕不禁愣住了。赵沫沫没有耳朵,那个位置上只是一道丑陋的骇人的伤疤。
  你现在明白了吗?杭小夕。和你一样,我曾经也是安格的女朋友,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全心全意地爱着他而且我们都一样的愚蠢,被他的表象鬼迷心窍,以为这个有着严重人格分裂和偏执症的疯子会真心地爱着自己!
  小夕突然觉得像是做了很漫长很荒诞的一场梦。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原来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被他操纵着。原来所谓的爱情,却只是这一场杀戮中的一个环节而已。而自己却一直天真并且愚蠢地坚持认为真正的魔鬼会是这个暗中一直保护并且拯救自己的女孩子。
  如果这样也算是一个结局的话,小夕真的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结局会比这更残忍。

13.他所追求的,仅仅是一张画皮
  晚上,小夕没有回寝室,而是住到了赵沫沫家里。安格还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问小夕在哪里,让她快回来,说自己很担心她。安格以为小夕还不知道,而这些平时能让小夕温暖快乐好久的短信在此时更像一记又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小夕的脸上,她即羞愧又愤恨。
  赵沫沫,真的谢谢你救了我,我还一直以为凶手是你,处处提防你,真的对不起。
  好啦,小夕,现在终于好了,我查到了安格的那套房子,又因为你而找到了足够的证据,我们没事了,安格逃不掉的,他必定要受到惩罚。
  赵沫沫,你把安格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
  怎么?你想知道?
  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现在还会猛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这究竟是怎么了,我真的想知道。
  好吧,我告诉你,赵沫沫靠着小夕坐下来,慢慢地说。
  安格原本也是一个单纯英俊的男孩子,他一直爱着一个叫冬洁的女生,深爱。我其实也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但是安格说,那是一个很可爱很让人舒心的孩子。瘦瘦的身子长长的头发,有着很干净白皙的皮肤还有大大的灵动的眼睛。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是在一起的,形影不离的青梅竹马。上高中的时候,很美妙的那一根神经懵懂之后,他们就成了很温和很美丽的恋人。
  我想,安格也一定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这份感情会被突然摧毁,自己又能怎么面对生活。他们一起考到同一所大学,一个学中文一个学外科,幸福的日子平淡持久。
  可是似乎连上天也嫉妒了他们的爱,于是降下灾难破坏这段感情。小夕你知道吗?安格对我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他的眼睛潮湿而伤感,连声音都渐渐颤抖起来。他说,在刚进入大学校园不久,大一下半学期,有一次冬洁去安格的实验室找他,等他结束了一起回去。碰巧那天实验室提供沸腾的蒸馏水的设备出了故障,安格有一项实验没法完成,于是一起去水房看看是不是管道堵塞了。就是在那间小小的水房里,安格抬头仔细检查盛满沸水的密封水箱,发现真的是水垢把出水口堵住了。
  就在那一瞬间,水箱里因为压力的增加而变得非常不安全。在安格抬头检查压力表的时候,水箱突然破裂,沸水全部喷出来,兜头罩脸地朝安格砸下来。
  可是安格没事,没有受一点伤。因为那一刻,冬洁扑过去推开了安格。初春的厚厚衣服起了作用,但是她的脸,头发,还有暴露的手完完全全地被沸水灼伤了。冬洁为了救安格,被开水彻底地摧毁了容貌。
  嗯,那段时间,安格每天都陪着冬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他觉得自己不管怎么做,都对不起人家。可是小夕你知道的,女生的容貌是多重要的,毁容也许比死亡更让人绝望。她的脾气变得很古怪,不停地发脾气,骂人,然后又难过地抱着安格哭。
  那后来呢?
  后来安格和冬洁的家人去湖南一家据说是最好的外科整形医院,要不惜一切代价回复冬洁的容貌。安格说冬洁那个时候很开心,她对安格说,安格你不要自责不要难过啦,大夫不是说有很大的把握吗?他保证说我会比以前更漂亮的,等我的头发又长出来,我还是那个你最爱的冬洁妹妹。安格说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候他藏起来所有的镜子,看着也许别人一见到就会受惊的冬洁,那种饱含希望的目光像是一把针,刺痛他的心脏。
  可是手术却失败了,一开始挺顺利,但是植皮修复之后冬洁出现了很严重的排异反应,抢救了一天一夜,冬洁还是死了。
  就是这样了,小夕,这是安格最秘密的痛处。他也就在那之后精神开始崩溃。
  所以他才会做后来的这些事情,他对冬洁的爱已经让他彻底疯狂。他要完成冬洁的愿望对不对?他努力收集最完美的手掌,五官,皮肤,还有头发。为的是用这种方式来向冬洁赎罪。但是这样子就会让冬洁复活吗?他真傻,小夕说,她的眼睛里有泪光,安格,可怜的安格。
  嗯,你说得对,他不择手段地残害别人获取这些标本。我的耳朵,你的双手,猪猪的皮肤,还有其他的人。他把那些标本藏在学校的标本室里,在被我发现之后不惜纵火掩人耳目,还统统嫁祸给我。可是我真正心疼的却是,我自以为他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骗局。
  小夕又哭了,她说,沫沫姐,我知道了,我不过是一件被人控制的傀儡,安格追求的,也仅仅是一张画皮。

14.手术刀准确无误地划断动脉,鲜血烟花一样绽放喷涌
  赵沫沫请求协助警方抓捕潜逃的安格,得到了允许。
  于是,小夕和赵沫沫还有几个刑警等在那间安格的小小房间里。赵沫沫说,再多一点时间,这件屋子里的东西,安格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他一定会来。
  果然,没过几天,门外传来钥匙的开门声。小夕紧张地握住赵沫沫的手。安格来了,他真的明知道回来是死路一条竟然还是要回来,小夕心里的失落让她呼吸缓慢。她曾经发现自己是这么这么地爱他,而今天她终于明白安格是这么这么地爱着别人。
  门被推开了,所有的人都朝门口看。安格站在门口,见到这阵势也吃了一惊,刑警们已经做好准备扑上去了。可是安格并没有拔腿就跑,而是苦笑了一下,很平静地关上门,站在门口。
  安格,赵沫沫说,你在一开始决定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也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安格不说话,他闭上眼睛仰头深深地呼一口气。身体靠在门上。然后看着小夕的手指,说,是,我没想过我能逃避死亡,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还要苟活下去,我只希望是在我完成之后。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差这一步了,安格说着,嘴角又显现出让人看了心酸的笑容,杭小夕你知道吗?就差一步了,我得到了你的手,就完成了。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安格,小夕的声音那么难过,她明白自己心里的感受,没有仇恨的。她说,你低估了爱情的力量,你玷污了你的信仰,我和赵沫沫都曾经那么爱你,所以才会在乎,才会想深入查清问题。多可笑?我以为赵沫沫要害你,于是跟踪她,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一个傀儡而已。我知道你爱冬洁,可是我想,如果冬洁知道你在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她,她会安心吗?安格,你这么做不是因为爱,而是你自己的愧疚,你在惩罚你自己。
  不是!安格突然咆哮起来,你们不会明白冬洁有多想让自己能变回以前的样子。我明白,她其实是恨我的,但是又不忍心,那种折磨你们知道吗?!
  就算你得到了这些标本又有什么用?你能把生命还给她吗?赵沫沫说,安格你已经疯了,你徒劳无功地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残害了这么多人!可是你能把生命还给冬洁吗?!你在制造的并不是冬洁,那只是一张什么也不是的画皮!
  安格定住了,他的表情极度痛苦,他叫喊着,我可以,我至少可以让她知道我尽力了。因为,安格停了一下,我想补偿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我所有的收藏里最完美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是我自己!我的心!
  说着,安格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只一刺,冰冷锐利的刀刃瞬间没入安格的胸腔。鲜血烟花一样绽放喷涌。安个不愧是临床外科的高材生。手法准确无误,只此一刺,便划断动脉,绝无生还的可能!连一旁的警察也惊呆了。
  安格看着小夕,他说,小夕,对不起,原谅我真的不爱你,对不起。
  大家都乱了阵脚。小夕看见汩汩的鲜血渐渐平息下来,脑子很复杂,但是又很清楚,安格死了。但是死去的究竟是哪一个安格呢?是那个照顾我关爱我一直陪着我的安格,还是那个欺骗我伤害我利用我的安格呢?
  赵沫沫走过来,扶着小夕的肩膀,她说,他已经走了。算了小夕,不要再想了,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他免去了繁杂的法律程序,这样的话也能少受点罪。而且刚才他的表情那么的坚定,毫无退缩的意思。小夕,我知道你还是放不开,你是不是还想努力把安格的病治好,自己也许还会有一些希望,算了,不值得。我承认,我们曾经都是一样的傻。
  小夕把脸埋进赵沫沫的肩头,她微微有些抽搐,她说,我没事,真的,就是心里难受。

15.一起去世界的尽头,看一场烟花

  整件事情已经公布于众了,所有人都愕然,觉得不可思议。连安格的导师都不敢相信,自己平日里这么青睐的学生竟然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竟然会是这一系列事件的始作俑者,他连呼人不可貌相。
  是呀,小夕想,我们都被骗了呢。可是为什么那些日子里,所有的关怀都还历历在目呢?真的是假的吗全部都是假的?他看我的眼神也在撒谎吗?
  2007年元旦,音乐系组织活动庆祝新年,小夕特意邀请赵沫沫也来。
  舞台上小夕纵情地弹了一首压抑和缓的钢琴曲,莫扎特——安魂曲。
  她的手指依然完美无缺,在琴键上可以演奏出动人的音符。可是此时小夕发现自己的手指是冰凉的,这么冷的冬天,也没有人肯握一握。
  她想让安格可以放下时光往事留下的阴影,只记得那份甜美和快乐,可以健康地在阳光下微笑。然后牵着自己的手一起去世界的尽头,看一场烟花。
  在乐曲快要结束的时候,小夕对着话筒说:
  世界是不真实的,眼所看到的是虚幻。
  玩偶是有生命的,死亡却在边缘。
  那是线,并非牵连,只是身后,藏着另一面。
  很精彩的表演,每个人都被小夕熟练精湛的弹奏折服了,大家很热烈地鼓掌。
  那一刻,小小的剧场里,有两个女孩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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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31 22:57:3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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