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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7 06: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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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部落首领来找塞尔,让塞尔骑上马跟着他。<br/><br/>他们在清晨太阳升高之前骑马而行,然后在白昼的炎热时段睡在岩石山丘中的一个洞穴里。到了黄昏,他们继续骑行,晚上,他们来到了一座城市。<br/><br/>“埃图伊,”部落首领轻声说道,然后他们驱马来到废墟的边缘。<br/><br/>建筑物里里外外都是沙子,埋到一半的高度,即使是此刻,晚风吹动沙粒,在墙边堆起一个个小沙丘。这些建筑物由岩石构成,顶端不是象格里特人的大城市里那样的圆顶,而是尖顶的,象塔一样耸立着,仿佛要刺穿天空。<br/><br/>“Ikikietar, Ikikiaiai re dapii. O ikikiai etetur o abadapnur, ikikiai re dapii.【译注:这里是阿巴达纳语,作者没有给出具体意思】”部落首领低声说。<br/><br/>“‘刀子’是指什么?”塞尔问。“沙子怎样杀死它们的?”<br/><br/>“刀子就是这些塔,但它们也是力量的象征。”<br/><br/>“什么力量?”塞尔热切地问。<br/><br/>“你无法掌握的力量。仅仅属于埃特塔人,因为他们的智慧。他们拥有人魔法。”<br/><br/>人魔法。这就是树法师提到的最黑暗的魔法?<br/><br/>“还有比人魔法更强大的魔法吗?”塞尔问。<br/><br/>“在群山中没有,”部落首领说。“在水源充足的平原上,在森里里,在海上都没有。”<br/><br/>“但在沙漠里?”<br/><br/>“A huu par eiti ununura,【译注:阿巴达纳语】”部落首领一边喃喃地说,一边做了一个向死神祈祷的手势。“只有沙漠的力量。只有沙子的魔法。”<br/><br/>“我想要知道,”塞尔说。<br/><br/>“曾经,”部落首领说,“曾经这里有一个强大的帝国。曾经有一条大河流过这里,还有降雨,土壤肥沃,就像格里特的红壤一样,一百万人生活在埃图王国的国王统治之下。但不是所有人,因为远在西方,生活着一些人,他们仇恨埃图,仇恨国王们的人魔法,他们造就了毁灭这座城市的工具。”<br/><br/>“他们让风从沙漠吹来。他们让雨水降不到地面。在他们的力量之下,河流沉入了沙漠中的沙砾,原野上无法结出果实,最终,埃图国王屈服了,他的王国有一半让给了沙魔法师。给了达皮纳人。西面就成了达努达王国。”<br/><br/>“王国?”塞尔惊讶地说。“但现在的大沙漠叫这个名字。”<br/><br/>“以前大沙漠并非沙漠,而是一片有着草地和谷物的土地,就跟你北方的家乡一样。沙法师们不满足于半个王国,他们用沙魔法制造出了埃图沙漠,他们用沙子覆盖发生叛乱的地方,直到最后,沙漠赢得了完全的胜利,而埃图落入格里特和尼菲亚军队的手中——那时候他们是盟友——而我们达努达的人成为了游牧民族,靠着那些连最严酷的沙漠也抑制不了的一点点生物过活。”<br/><br/>“沙法师们怎么样了?”塞尔问。<br/><br/>“我们杀了他们。”<br/><br/>“全部?”<br/><br/>“全部,”部落首领说。“如今,如果任何人想要操行沙魔法,我们将会杀死他。因为我们不会让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再发生在其他人身上。”<br/><br/>塞尔看到了部落首领手中的匕首。<br/><br/>“我要你发誓,”部落首领说。“在星星与沙子面前,在从前居住在这里的所有鬼魂面前起誓,你将不会寻求沙魔法。”<br/><br/>“我发誓,”塞尔说道,部落首领将匕首收了起来。<br/><br/>第二天,塞尔牵出他的马,拿上弓和箭,以及能够偷到的所有食物,趁着白昼炎热时段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出发进入了沙漠。他们追踪他,但他用箭杀死了两个,而幸存者们丢失了他的踪迹。<br/><br/>消息传遍了阿巴达纳人的各个部落,说一个即将成为沙魔法师的人进入了沙漠当中,所有人都准备好要杀死他,如果他过来的话。但他没有来。<br/><br/>因为他现在知道了怎样为沙漠服务,怎样让沙漠为他服务。因为沙漠喜爱死亡,痛恨草地,树林,水以及有生命的东西。<br/><br/>因此,为了替沙子效力,塞尔来到沙漠东面,尼菲亚人的土地边缘。在那里,他用染病的动物尸体污染水井。当风从沙漠吹来时,他焚烧草原,干旱的风将火焰吹入城市。他砍倒树木。他杀死牛羊。当尼菲亚巡逻队追赶他时,他就逃进他们无法跟来的沙漠。<br/><br/>他的破坏令人恼火,也使众多农夫变得贫穷,但仅仅如此伤害尼菲亚人还太少。不过塞尔感觉他驾驭沙漠的能力增长了。因为他正在供给沙漠它唯一渴求的东西:死亡与干旱。<br/><br/>他跟沙子交谈,但并不亲切,而是谈到沙子即将可以覆盖的东方土地。风听从他的话语,驱策沙砾,推动沙丘。风不会碰他站立的地方,但是他的四周,沙丘象海浪一样移动。<br/><br/>移向东方。<br/><br/>移向尼菲亚人的土地。<br/><br/>现在,饥渴的沙漠一夜之间能够做到的,是塞尔独自靠火炬与匕首能做的上百倍。它在一个小时之间就能吞噬橄榄树林。风中夹带的沙子能在一夜之间填满房屋,一周之间埋没城市,仅仅三个月,就将尼菲亚人赶过格里河与尼菲亚河,到达他们认为可怕的沙暴无法跟来的地方。<br/><br/>但是风暴还是跟来了。塞尔让沙漠几乎填没了河流,使得河水溢出来,分散成一里宽,一尺深,淹没一些干旱的土地,但也暴露更多的水面让阳光啜饮;河流在到达海洋之前就干涸了,沙漠席卷了尼菲亚的心脏地带。<br/><br/>尼菲亚人总是跟武装的军队战斗,残酷是他们战争中的伙伴。但是面对沙漠,他们无能为力。他们无法跟沙子战斗。如果塞尔知道这么一个事实,他无师自通地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沙法师,那么他会引以为豪。因为比起任何记载黑暗知识的书本,仇恨是更好的老师,而塞尔依靠仇恨而活。<br/><br/>而且仅仅靠着仇恨而活,因为现在,他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喝,通过风的力量和太阳的热量来维持身体。他已经完全干瘪,血液再也不在他的血管里流动。他靠着自己释放的风暴中的能量维生。沙漠热切地提供给他能量,因为他一直在满足着沙漠的需求。<br/><br/>他跟着他的风暴,走过尼菲亚荒废的城镇。他看见难民涌向北方和东方的高地。他看见那些被风暴赶上的人的尸体。在夜里,他颂唱格里特的古老歌谣,战争的歌谣。他用白粉在他毁灭的每一座城市的墙上写下父亲的名字。他在沙地上写下母亲的名字,他写下名字的地方,风不会吹过,沙不会移动,将他写的字保留着,就好像是刻在了岩石上。<br/><br/>然后有一天,在他的风暴平息的间隙,塞尔看见一个人从东面向他走来。他想,不知道是阿巴达纳人,还是尼菲亚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拔出匕首,并在弓弦上搭了一支箭。<br/><br/>但那人伸开双手走过来,并大声叫道,“塞尔·西姆里。”<br/><br/>塞尔从来没有遇到过有人知道他的名字。<br/><br/>“沙法师塞尔·西姆里,”那人走近之后说道。“我们发现了你是谁。”<br/><br/>塞尔没说什么,只是注视着那人的眼睛。<br/><br/>“我来是告诉你,你的复仇已经圆满。尼菲亚人已经屈膝。我们已经跟格里特签订协约,再也不会袭击海特威。我们国土的最西端到锥普林为止。”<br/><br/>塞尔微笑着说,“我不在乎你们的帝国。”<br/><br/>“那就考虑一下我们的人民吧。你父母的死已经十万倍地奉还,因为有二十万人死在了你的手上。”<br/><br/>塞尔冷笑道,“我不在乎你们的人民。”<br/><br/>“那考虑一下干下那件事的士兵吧。尽管他们奉命行事,但已经被逮捕并处死,给他们下命令的人,甚至我们的首席将军,都在国王的命令下被处死,这样你的复仇就能完满。我带来他们的耳朵作为证据,”那人说道,然后他从腰上取下一个口袋。<br/><br/>“我不在乎那些士兵,也不在乎复仇的证据,”塞尔说。<br/><br/>“那你在乎什么?”那人平静地问。<br/><br/>“死亡,”塞尔说。<br/><br/>“那我也给你带来了死亡,”那人说道,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他将匕首插入塞尔胸口,心脏应该所处的位置。但当那人拔出匕首,没有血跟着流出,而塞尔只是笑了笑。<br/><br/>“没错,你是给我带来了死亡,”塞尔说,然后他刺中了那个人,刺在他父亲曾经被刺的地方,然后将匕首往上划,就像从前匕首划过父亲的身体一样,只是他触及了那人的心脏,那个人死了。<br/><br/>塞尔看着血渗入沙地,他的耳中听见母亲的尖叫,这些年来他一直压制着这尖叫声。他听到她的尖叫,现在,他记起了父亲,母亲和小时候的自己,他开始哭泣,抱着他杀死的那个人的尸体在沙地上前前后后地摇晃,血在他的衣服和皮肤上凝结。他的泪水混合着血水落入沙地,塞尔意识到,这是自从父亲死后,他第一次流泪。<br/><br/>我还没完全干枯,塞尔想。我的体内仍旧有水可以给沙漠饮用。<br/><br/>他看着自己干瘪的双手,上面覆盖着那人的血,他试图用沙子擦掉凝结的血。沙子无法为他洗干净血,血仍然留在那里。<br/><br/>他再次抽泣起来。然后他站起身,面对着西方的沙漠,说道,“来吧。”<br/><br/>一阵轻风开始刮起来。<br/><br/>“来吧,”他对沙漠说,“来把我的眼睛抽干。”<br/><br/>风刮了过来,沙子吹了过来,塞尔·西姆里被埋在了沙子里,他的眼睛变干了,最后一丝生命从他身上离开,最后的沙法师离开了世界。<br/><br/>接着,冬季的降雨来了,尼菲亚难民回到了他们的土地。士兵们被召回家乡,因为战争已经结束,现在,他们的武器是铲子和犁。他们重新挖掘尼菲亚河和格里河,很快河流再次变深,向着大海奔流。他们播撒草籽,清除房屋里的沙子。他们用沟渠将水引到荒废的田原上。<br/><br/>慢慢的,生命回到了尼菲亚。<br/><br/>沙漠失去了它的魔法师,安静地退回到过去的边界,再也不去有生命的地方寻求死亡。已经有足够多没有生命的死亡之地,已经有足够多没有水的干涸之地。<br/><br/>距离米泽凯姆山顶峰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一位树法师从到处漂泊的流浪者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br/><br/>这位树法师走进森林,轻轻地跟榆树,跟橡树,跟红衫树,跟白杨树交谈。当所有的树都听说了这个消息,森林为塞尔·西姆里哭泣,每棵树都献出一根树枝,为了纪念他而焚烧,每棵树都流出一些树液以他的名义渗入地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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