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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手记 纸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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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6 03:35: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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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7:19 | 显示全部楼层
纸婴

那多谈最新手记《纸婴》:我把我的小说称为“灵疑小说”

    我的“那多灵异手记”系列小说至今已经出版了10部,最新作品《纸婴》也即将由接力出版社出版。很多读过“那多灵异手记”系列小说的读者把我的小说称为惊悚小说。的确,有许多读者在看我的部分小说时有恐惧感,但制造恐惧并不是我的目的,这点是我的创作与恐怖小说的最大区别。说到恐怖小说,我的观点是不要为了恐怖而制造恐怖,我觉得恐怖只作为一种元素比较好。相对来说,我觉得故事更重要,如果只是写一些血淋淋或阴森森的场景,而整体故事破绽百出或没有吸引力,并无法真正成为好的通俗小说。

    从最新作品《纸婴》开始,我决定把我的小说称为灵疑小说。灵疑是个生造出来的词,生造词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但是没办法,我眼看着加在我小说头上的那些“悬疑”啊、“灵异”啊之类的帽子不爽很久了,却始终没办法找到一个现成的词来准确形容我写的那些东西,所以只好生造一个。依着我的定义,早年,香港的倪匡先生的大量作品,也是该算作灵疑小说的。倪先生的卫斯理等小说留给我们深刻的印象,却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纸婴》的故事是这样的:黄织临产。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生下的婴儿轻薄如纸……更诡异的事情随之接二连三。大女周纤纤等陆续蒸发,直至纸婴之母黄织驾鹤西去。警方立即介入。可最终尽管捉拿归案的嫌犯对罪行供认不讳,可其作案动机却无法自圆其说。审判当天,凶手居然在严密的守卫之下人间蒸发……一切的一切都诡秘至极。法医何夕经过对冰冻婴儿的检测,发现纸婴四肢肌肉组织异常发达。而黄织的尸体检测则证明,纸婴与黄织一样,有着一种举世罕见的血型……

    《纸婴》以韩国联合通讯社发布的一则真实新闻作为虚构小说的开场,它有着诡秘的情境,悬疑的氛围,可一切在阅读展开前,都只是厚重幕布微微掀开的一角,影影绰绰之间,更多迷离恍惚、光怪陆离正慢慢涌现。在紧张刺激的氛围中,小说营造出一个个玄机暗藏而又充满想像的艺术空间,让读者理智上并不相信故事,可却在情感上认同故事,深陷其中,游走于真实与虚幻交错纠缠的冒险之旅。

    在我看来,一直以来,在通俗小说领域,想象本身具有价值的,只有科学幻想小说。就好比人类的科学从一个起点开始,一步步往前走,至今走了十步,科幻小说写的是第十一步、十二步。而我所谓灵疑小说的想象,却是另寻一个起点。换而言之,科幻小说是在科学依据上进行的合理推想;而我所进行的想象,却没有紧紧的科学理论的束缚。然而两者相同的一点,即都是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思考和探索。

    由此对灵疑进行字面上的解释,灵绝不是灵异的意思,而是灵光一现的灵感;疑是质疑,怀着对这天地造化的好奇,向未知发问,甚而质疑现今科学的一些解答。

    每个人小的时候,都有过对世界的无尽猜想,有些猜想是很精彩的,但年岁渐长,这些想象就失了空灵,进而不怎么想了,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在现有的体系中浸润渐深,再不复白纸一张。灵疑小说的价值,在于充分激发人们对于这个世界之神秘的兴趣,知道一切皆有可能。

    (《纸婴》,那多著,接力出版社出版,定价19.9元)

楔子

    旅韩法国人度假回家冰箱中惊现两具冷冻婴儿尸

    据韩国联合新闻通讯社24日报道,一名旅居韩国首尔市的法国籍上班族,于海外渡假回来后,赫然发现在自家小阳台上的大型冰箱中,摆放着两具冷冻男婴尸体,目前正由韩国警方和国立科学搜查研究所全力调查这一离奇惨案。

    首尔市方背洞警察署24日透露,居住在韩国的法国人密集住宅区--首尔市方背洞西来村的一名在外国汽车零件公司上班的现年40岁的法国人,返回法国渡假结束后,回到由其上班公司代为租借的首尔豪华寓所时,赫然发现在小阳台上的大型冰箱内,摆放着两具已冻僵的男婴尸体,而于23日下午通过韩国友人报警。

    据悉,这名法国人于几天前偕同妻子和2个儿子返回法国渡假,由于他要赶回首尔开会,而只身返韩。23日他准备将采购的食品放进家里的大型冰箱时,赫然发现冷冻仓里上、下两层各有一具用塑胶袋包扎着的冷冻男婴。因此,立即透过姓李的韩国友人向警方报案。

    韩国警方当局透露,虽然这两具男婴尸体冻得太过僵硬,且身子弯曲着,而无法识别正确的月份和人种,但从脐带和胎便看来,应属出生不久的婴儿。目前已由国立科学搜查研究所进行剖解,以期正确查明年龄、人种及死因。

    同时,前往现场搜集证据的韩国警方透露,据初步判断,这座委托保全公司进行电子监控保全的高级豪华寓所,并没有发现丝毫外人侵入的迹象。据向警方报案的这名法国人透露,可以开启大门的电子卡片钥匙,除他本人外,家里雇用的一位中年女菲佣,以及他在韩国结识的一位40多岁的法国朋友都持有,但目前这二人皆不在韩国境内。

    东北新闻网2006年07月24日17时52分?,

    人的一生会遭遇各种各样的重大变故,这些变故毫无疑问地影响着我们人生的轨迹。可是很多时候,当变故刚刚发端时,我们一无所知,等到它扑到眼前才惊慌失措。

    昨天夜里在上海的沪闵路上,一个男人呗凶兽般的集装箱卡车碾得稀烂,等我赶去警局采访时,司机的酒还未全醒。死者九泉下有知,就会明白他的命运在那个两周没刮胡子的中年死机出事前两小时饮下第一口啤酒时便注定了。或许可以再往前推到昨日下午司机在电话里和老婆大潮的那一架。

    可怜的男人在车祸当场就死去,以中国主流的唯物论观点看,她当然再没有机会明白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所幸我竟然从某场大案里生还,从发端到终结回顾整个事件,再重新梳理出来的时候,当然不会再错过这则冰箱死婴的诡异新闻。

    这并不能算是一切的源头,但就像个滚轴,挣钱气候。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情称的上离奇的话,那么这两具冰箱中的死婴就是最恰当的代表。实际上韩国联合通讯社的这则新闻,只是微微掀开了厚重幕布的一脚,影影绰绰间,有更多的光怪陆离正慢慢爬出来。

    我在事情的腰眼上凿开这样一个口子,以供大家在我接下来从头说起的时候,展开各种各样的推测与联想。至于这些想象和最终的事实之间有多大的差距,正可以证明其匪夷所思到了怎样的程度。

第一章 被诅咒的婴孩 (上)

    地铁里的冷气很足,加上人不多,多以很惬意。现在已经临近中午,能在这样一个时间去上班,是当记者的一大好处。否则早上起八点和傍晚六点,上海的地铁就像是一长坨的沙丁鱼罐头。冷气开到爆,对可怜的沙丁鱼有用吗?才怪。

    斜对面坐的一对小男女整卿卿我我,坐在他们旁边的大叔脱了鞋盘了一只脚丫在膝盖上,用手摸摸抠抠,自得其乐。连我都感受到了那股子冲击波,小男女居然毫无反应,虽说做什么事都要投入,但也不用投入到这种地步吧。

    说起来我为什么还没有逃开,是因为考虑到这样做会伤害到对方的自尊。身为记者的我是相当有良知的媒体人,哦哈哈哈。

    当然另一个小状况是,对面那条长椅上的确很空,除了那对小男女和抠脚大外就没别人,我这条椅子上却已经满了。或许下一节车厢还有座位……但那样动静也太大了,不是吗?

    所以我还是把目光从大叔灵活的手指和相呼应的脚趾上收回来,专心看书吧。

    我正在看的这本书叫做《时间简史》,许多年前很红,现在看很过时。看过是的书并且还看不太懂,有点逊。只是任何时候看这本书的人里,看懂的只有少部分。我这样安慰自己。

    当记者这么些年,一连串古怪事情经历到现在,我已经认命了。有些人天生就是八卦命,到哪里都会碰到八卦,这样的人会是个好狗仔;有些人天生就是桃花命,到哪里都招蜂引蝶,这样的人会是个受万众唾弃和垂涎的大淫贼;像我这样诡异状况不断的,会是个冒险家,另一种可能是短命鬼。冒险不能养家糊口,所以暂时还是当记者好了。

    我现在确定,这个世界不是我们看起来这样简单的。怎样把我所遇见的事情用科学解释出来,成了个问题。科学就是用来解释世界的,在这方面它向来做的不怎么完美,奈何只要是公式我就犯晕,中学时落下的毛病十多年了还没好。

    我往后翻了翻,似乎广义性对论用几何式的空间概念代替了牛顿的引力说,我能看懂吗?深表怀疑。

    从地铁站到报社的这段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深奥的物理问题,后来我发现,应该放到晚上在思考,这样有助于睡眠。

    晨星报社的新闻大厅里至少仍有一半人没到,我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还没开电脑,刘唐就扔了封信过来。

    “嘿,你的信。”鬼子唐的语调有点阴阳怪气。

    拿到手里的时候我愣了一下,信已经被拆开了。我看了看信封,上面并没写收信人,只写着“晨星报社机动部”。

    随后在右下角看见了寄信人的签名,我不由的苦笑着把信纸抽出来。

    的确是写给我的,我大约每个月都会收到这样的一封信,有时候写信人会忘记把我的名字写到信封上,就像这次。

    记者收到读者的来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时破口大骂,有时大加赞赏,还有提供新闻素材或纯粹的崇拜者来诉衷肠的。基本上一个老记者,这些都会经历,偶有状况外的也不奇怪,比如隔壁部门跑公检法条线的杨华,时长会收到一个抢劫惯犯的来信,通报最近的抢劫成绩,寂静在警方那里挂上号很久,还没逮到这个家伙。

    至于我则是另一个情况,写信的是个精神病患者,每封信的格局基本分为三个部分:电平天下大事,对我的新闻报道工作加以肯定,最后再扯些她自己的生活。她写信的态度相当认真,但效果很娱乐化。所以每次都会在部门内外传阅很久。

    趁着电脑开机启动的功夫我把心浏览了一遍,刚开头一句话就让我莞尔。她很郑重的对我关心她的病情表示感谢,让我不要再担心了,她的病已经大好,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我……对她的病情很关心?

    看下去就明白了,她嘱咐我,别总是在新闻报道里拐弯抹角的关心她,让别人看出来影响不好……

    每次她来信都会欣慰的告诉我精神疾病好多了,可是每一个看完信的正常人都不会认同她的看法。在这封信的剩下部分,她和我探讨了是否可以在《晨星报》上登一个寻人的新闻,因为她的女儿不见了。

    我记得她上一封信里就提到女儿不见了。可是在一位精神病人的信中看到这件事,让我很怀疑其真实性,可能她的女儿只是在屋外多玩了一会儿而已。这回再次提到,到底是她的女儿从上次不见到现在,还是再一次不见了?

    放下信,不知怎的,我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不用太当真吧,况且就算真的走失女儿,也该由警察负责。

    她只是个精神病患者,从这封信的颠三倒四、逻辑混乱看,她的病离好还远着呢。

    ……

    “嘿,信看完啦,太搞笑了,她怎么总给你寄信呀?”

    “啊。”我被惊了一下,冲刘唐笑笑。

    刚才的几秒钟我有些恍惚了,把信展在桌上,呆呆盯了好一会儿。我还记得他的女儿,一双大眼睛,瞳孔又黑又深,让人一望就陷了进去。那会儿她孤零零站在角落里,安静的仿佛不存在。那时她几岁……四岁?这样的话,今年该七岁了,上学的年纪了。

    她叫什么名字?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怎么了?你不会真把她信里说的当真了吧。”刘唐见我神色有异,多问了一句。

    我摇摇头,把思绪按下,那些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没什么。”我耸耸肩,把信塞入信封,扔到一边的报纸堆上。

    “要不要来看看我买的七夕礼物,超有创意的。”鬼子唐他的暗红头发,洋洋得意地说。

    赤发鬼刘唐,自从被我们起了绰号之后,他就和红头发干上了,再也没染回黑色,只是在深浅亮暗间变来变去。

    “七夕礼物?”我记起再过几天就是农历七夕,“现在情人节又本土化了?”

    “赚钱呗,不过也给我多点机会约会美女,各取所需,多和谐呀。”

    “就你还能有什么创意。”

    “充气玩偶,没见过吧?

    “充气玩偶?”我眼珠子立刻弹了三下,“你准备把充气玩偶当七夕礼物送女人?”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你想的那种!”刘唐怒斥我,“本性淫贱,瞧你脑袋里都想些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充气玩偶吗。”我讪讪的说。

    刘唐扔了个东西过来,我一把抓住。

    “轻点轻点,憋捏爆了。”鬼子唐大呼小叫的说。

    果然是充了气的玩偶,比手掌大一半,流氓兔造型,比气球更牢固的材质,又不是普通的软塑料,握在手里捏玩的感觉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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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7:36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点意思,小女生大概会喜欢。”我说。

    “可不是只有这一个。”刘唐招手把我叫过去,说,“我这儿可是整整一盒,但看一个只是有点意思,这一整盒只要送对人,可是必杀技啊。”

    刘唐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做工精良的木匣子,抽开盖子,里面叠了整整齐齐几十张未充气的玩偶皮,

    刘唐一张一张揭起来给我看:“这是加菲猫,这是史努比,这是咸蛋超人……”

    这样一叠折哦做精美的充气玩偶,可算得上是收藏级的,相信对很多小女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刘唐卖弄的现着宝,却不防我已经变了脸色。

    这一张张卡通玩偶唤醒了我的某个回忆,刚才我还能把这回忆强压下去,但此刻他在脑海深处汹涌翻滚起来,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回。

    有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记起来的时候,有如在当前。

    这是三年前的一个下午,我给黄织递上名片的时候,她还没有任何精神问题。我也不会想到,以后她就会照着这张名片上的地址,一直给我寄信。

    我相信,她的精神病就是因为三年前这个下午所发生的一切,才落下的病根。

    大约在下午三点,我因为一个线报,而匆匆赶到了上海市某第一妇婴保健医院,俗称第一妇婴,上海最有名的妇婴医院之一。

    给我消息的是我在医院办公室的一个通讯员。他并不善于鉴别什么样的消息是好的新闻素材,而什么只能够充当市井闲聊的话题,但他一直很起劲的给我各种线索,因为如果他的消息被我采用而上了报,就能拿到一小笔钱。

    这次他的线报只是简短的一条手机短信:“妇产科出现奇怪病例,你要不要来采访?”恰好我当时离医院不远,所以收到短信后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出现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第一章 被诅咒的婴孩 (下)

    线人帮我打好招呼,领我到了地方。

    “我不多说了,你自己去采访吧。”他说完就离开了,脸上的表情颇不自然。也许是错觉,我觉得他有些恐惧。

    “你每天都能感觉到?”医生的脸色变得很奇怪,“那肯定是你的错觉。婴儿在母体里没能健康的发育,死了很久了。”

    “不管怎么说,我要先看看我的宝宝,哪怕他已经死了,那也是我生下来的,是我的骨肉!”黄织努力直起上半身,死死盯着面前的医生,目光中有无尽的怨恨,好像那就是她的生死仇敌。

    医生侧过了脸,不愿和她目光相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对旁边的护士说:“那个……还在产房吗?”

    护士点头。

    “好吧。”医生说,“那就带你去看。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好先平静下来,做几个深呼吸。那是个……畸形儿。”

    “不管我的宝宝是什么样子,他就是我的宝宝。”黄织毫不犹豫地说。

    她终于重新躺下,护士推着车,往产房去。

    我看了一眼门框,上面邮寄到清晰的指印,那是黄织的手汗。

    推车在走道里远去,我紧走几步,打算跟上去。

    黄织忽然又直起身,转过头来。

    我见到黄织冲我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愣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然后才意识到,她并不是在看我。

    “纤纤,你在病房里等着,妈一会就回来。”黄织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恍惚。她想必已经累得很了,刚刚生产完,又和医生护士伤神的大吵了一架。

    那个小女孩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跟上来。这时听了母亲的话,也没吭声,闪进了病房,步伐轻灵。

    黄织重新躺了回去,她看见了我,眼神中有些奇怪,但此时她没有力气搞清楚我这个跟在后面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她满心只想着看一看自己刚生下来的孩子吧。

    只这一停顿的功夫,医生护士也都注意到了我。一个护士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医生已经走过来,低声说:“你是老白……”

    我点了点头,老白就是给我发短信的通讯员。

    “啊,不过现在不方便啊。”他看了一眼推车上的黄织。此时她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变得惨白惨白。

    “我知道,一会方便再说吧,我先跟着看看。”我说。

    做记者并不总是要喋喋不休的发问,有时候用心看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更重要。

    不多久,黄织被重新被重新推进了产房。我有心想要跟进去,却觉得这可能不太方便,稍一犹豫间,,门已经在我面前关上了。

    “我能进去看看吗?”我问留在门外的护士。

    “你?”

    “我是记者,晨星报社记者。”

    “那也不行啊,这得医生和病人都同意才行。”护士不松口。

    “是办公室的老白通知我来采访的,他说出现了奇怪的病例,是指刚才那位产妇剩下的畸形儿吗?”我问。

    护士抿着嘴,神色忽然紧张起来。

    我看她的脸色,觉得这事有些不简单。本来我心底里还在想,就一个畸形儿怎么能上报纸呢,难道一个人还能生出条鱼来?可是看刚才的那番争吵,还有现在这位满脸惶然,仿佛有些惊魂未定的护士,看来老白这次没准真能拿到奖金呢。

    “为什么没有一生下来就把孩子抱给产妇看呢?”我追问。

    “那是因为她剩下来的是……”护士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好像另一半是个禁忌似的,卡在喉咙里怎么都不敢说出来。

    护士深深吸了口气,我想她就要告诉我真相,可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极凄厉的惨叫在产房里嚎响。

    那声音就好像从深渊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惊恐绝望到了极点,很嘶哑,又好似极尖锐,阴风一样从关的死死的产房大门内透出来。只一瞬间,外面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原本走动的人也突然停住,死寂一片,只有那穿透了耳膜的惨叫声还在脑海中回响。

    几秒钟后,我问护士:“怎么回事?”

    我意识到这是个蠢问题,这声恐怖的惨叫让我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趁护士还呆着,我就想推开产房的门闯进去。

    门竟然从里面锁着。我连拧了几次都不行。

    “哎,你干什么?”护士把我推开,一拧门锁着,她就冲里面喊,“张医生,张医生!”

    里面好像有人回了一句,我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但护士立刻就不喊了。

    “怎么了?刚才那声,是不是推进去的病人?”我问。

    “没事没事。”护士说。

    “没事?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本来问的是反话,我有些怒气了,这样可怕的惨叫,这护士怎么可以因为里面医生的一句话就安之若素呢。

    可是这话一问出口,就见护士嗫嚅着,仿佛有难言之隐。难道说她真的知道什么?

    “应该……应该是病人看到了她剩下的小孩吧。”说出这句话,护士解脱似的轻嘘了一口气。

    “她生下的小孩?”我想起了几分钟前就在走道里,黄织还毫不犹豫的说出“不管什么样子,都是我的宝宝”这样的话来。可现在就然会被自己生下的孩子吓得惊声惨叫……

    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哦不,她究竟生下了什么?

    我心里正惊疑不定,产房的门开了。黄织躺在推车上被推了出来,双目紧闭。

    “病人怎么了?”护士问。

    “惊吓过度,晕过去了。我又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医生的脸色也很不好看,额头上有层细汗。

    “她被自己生下的孩子吓到了吗?我能看看吗?”我问。

    医生迟疑了一下,说:“好吧,你进来看一下。但不能拍照。”

    “我没带着相机。”我说着跟他进了产房。

    “嚓嚓——”医生开了无影灯。他取了一只橡胶手套戴上,弯腰从地捡起了一样东西,就这么拎到我面前。

    我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刚才那一声惨叫也让我有了相当程度的心理准备,但在这刹那,浑身汗毛一下子炸起来,上半身情不自禁的向后一仰。

    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有多久,我既无法呼气也无法吸气,完全被吓的憋住了。我没法看见自己的模样,但肯定脸色铁青。

    等我能动的时候,立刻向后退了一步。每个骨节都像生锈了,特别是我的脖子,稍稍一动就咯咯作响。

    “这就是她生下来的?”问出这句话,我才发现我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哑了一半。

    “是的。”医生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在笑。他肯定被吓到过,这么突然给我来一下,恐怕是想多一个人来分担他的恐惧。

    这已经不能算是个婴儿了。甚至不能算是畸形儿。

    在我面前的这个东西,有手有脚,四肢健全,随着医生的手而轻轻摆动。

    没错,是摆动。因为这只是一张皮!

    黄织竟然剩下了一张婴儿皮!

    当然,这比一层皮要稍稍厚一些,但也绝不会厚过一厘米。

    双脚是纠结在一起的,扁平的像一条鱼尾巴。手和上半身重叠挤压在了一起,能分辨出的就是胸腹部间的些许痕迹。

    而脸——

    这一张脸,鼻子被压平了,扭曲着贴在左边;嘴是微龇着的;而在大约是眼睛的位置,左眼稍具其形,而右眼变成了个微微下陷的窟窿,中央含着些或许是眼珠的组织。

    想象一下,一个婴儿被万吨水压机以极缓慢的速度压平,然后把血洗掉,就和我现在看见的有些相似。但如果真的有婴儿被那样压一下,只能说是惨不忍睹,可此刻,我更多的感觉是诡异,让人心里阴冷到底的诡异。

    一个人怎么会生下这样的东西?

    一个想法忽然在我的脑海里冒出来:这是个被魔鬼诅咒过的婴儿!

第二章 虚妄的孪生胎  (上)

    飞碟降落在草地上,气流吹起了我的头发。

    “这只是一个开始。”王大师站在他的飞碟边,一脸骄傲地说。

    这儿是昆山,王大师是个农民,但他现在似乎要改行造飞碟。

    王大师从小就喜欢捣腾东西,他说,周围人都管他叫大师。从自制无线电一步步走来,他现在已经发展到了自制飞碟,连田都卖了,换钱买各种材料。报社里让我来采访这个奇人还给我派了车,虽然心底里并不觉得有多么出奇,但这是任务,只好打起精神做这个人物专访。

    飞碟是灰色的,直径三米左右,铝做的。现在可以靠着喷气飞起十几米高,王大师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应该是让这玩意儿动起来,别总是直上直下。

    “很快它就能载人飞行了,这只是个开始。”王大师强调。

    “哦……”我很想对他说,在载人飞行之前最好买份保险,可我还是忍住了。反正他要做到那一步还早着呢。

    这比遥控的大型航模浮躁吗?我在心里暗自琢磨。

    王大师非常健谈,我其实挺怕在采访时碰上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往往不会听你要问什么,只说自己想说的,而且滔滔不绝,怎么都打不断。

    “我的理想是早出鸡点发动机。”

    “哦……啊?什么鸡点发动机,鸡点是什么?”我问。

    “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实际上美国科学家已经在进行类似的研究了。就是造出能进行空间折叠的发动机,来达到超光速飞行。”

    “这个……您确定不是在哪本科幻小说里看到的?”

    “当然不是,是前断时间我在新浪的新闻里看到的。好象是成立了一个项目小组,进行转门的研究。”

    “那这和鸡有什么关系呢?”我不解的问。

    “不是鸡,是奇点,奇数偶数的奇。”王大师拧起了眉毛,大概觉得面前的这个记者十分不堪,探讨严肃的科学问题十竟然想到家禽身上去了。

    “根据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大质量的东西会引起周围空间的弯曲,质量越大空间弯曲得越厉害,而大到一定程度,比如黑洞中心,就会形成奇点。在奇点上空间是折叠的,这就是奇点发动机的原理,制造出微型黑洞穿越空间。”

    王大师这番话倒让我刮目相看,至少听上去挺玄乎。

    “那美国是一个研究小组在研究,您就一个人,准备怎么开始呢?”

    “万事只怕有心人嘛,我现在正在看一些前沿物理的科学著作做准备。”

    “前沿物理的科学著作,您都在看哪些?”我好奇的问。

    “象英国大物理学家霍金写的《时间简史》。”王大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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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7:55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一时无语。

    从王大师处采访完毕出来,我坐在采访车上,还对王大师关于奇点发动机的美好憧憬感觉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时间简史》就是前沿物理科学的科学著作嘛,霍金写这本科普书已经过了很多年了,而且几年前他来中国时说,如今对黑洞的观点和写这本书时已经有了改变。

    但关于空间折叠的想法还真是有魅力,不管是科幻爱好者还是王大师,都被其深深吸引。可是门外汉的我,总会简单的把空间折叠想成一张纸的折叠,这样免不了会琢磨,既然空间象纸一样可以弯曲折叠,那么纸的上下四周是什么呢?

    前面的路口左转就是高速路,昆山到上海的车程只有个把小时,很方便。等红灯的时候,我一抬眼看见了道路指示牌。

    “大唐23公里”,指示牌上的一条这样写着。

    我心里一动。

    “师傅——”我对司机说。

    “怎么?”

    嘴比脑子快,说的就是这种情况。我话已经说出口,但实际上心里还没有下决定。

    “能先靠边停一下吗?”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这么做的。

    我又看了眼指示牌,没错,大唐离这儿不远。

    “能送我去大唐村吗?”我不再犹豫,开口对司机说。

    “大唐?等会儿报社里还要用车,怕是来不及。”

    “没关系,你把我送到那里就不用等我了,我自己坐长途车回市里。”

    “那好。”采访车重新上路,沿着公路笔直向前。

    黄织住在大唐。

    自从三年前一妇婴医院的采访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彼此之间的书信联系也是单方面的,我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回过,后来发现她患例如精神病,就再也没给她回信。

    前天收到黄织第二封关于女儿失踪的求援信,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手边没有她的电话,而为此去一次外地验证,又似乎不到那个程度,万一真是精神病人的胡扯呢。

    今天恰好到这儿采访,拐过去看一下很方便,即便看见她女儿好端端在屋里玩耍,也算让我敏感的心别在不安。

    我看着车窗外的飞速后移的景物,心里却在想,时间过的真是快啊。距离那个最终因为太过诡异,结果并没有写成新闻之于报端的采访,已经过去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这段日子里,我固然有许多精彩的经历,但回想起那个医生把纸一样的婴孩拧在手里,举到我的面前,还是不由得,战栗。

    随着离大唐村越来越近,回忆的片段停不住地从大脑深出涌现出来,粘合在一起,把我带回那个下午。

    “这是什么鬼东西?”定了定神,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问。对面的婴儿皮散发出一股腥气,随着深呼吸进入我的体内,让我胸中一阵翻腾,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这个……”张医生扫了眼手上的薄胎死婴,脸上也显出厌恶之色,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好了,现在你也看过了,相信你不会有详细研究的兴趣吧。”

    我苦笑,有谁会高兴老是看这个诡异恶心的死婴呢?

    “如果你还要采访的话,不要在这里,换个地方吧,但我没有太多时间。”张医生说。

    “好,方便的话,我们就是外面的走道上吧。”

    走道上的两边有长椅,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知道是否心理原因,离开产房,我甚至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原本胸口象压了块大石头,现在好多了。

    “这个样子的畸形儿,是不是很罕见?”我问。

    “岂止是罕见,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张医生说。

    “作为一个外行,从普通人的角度,我实在没法想象,一个人怎么会生下这样的婴儿。它在母体里怎么会发育成这个样子呢?”

    “老实讲,虽然我没有见过,甚至恐怕整个医院都没有医生见过这样的畸形胎,但从前曾经有人生下过相似的死婴。”

    “哦?”我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是有这样的病例。这叫做纸婴,罕见到只载于病例教科书上。”

    “纸婴?”这还真是个恰当的称呼,但我心里却更迷惑了,我分明还记得,在产房的时候,我问面前的这位医生这是什么东西,而他回答我说不知道。可现在他又说,曾经有过这样的病例,叫做纸婴。这不是前后矛盾么?

第二章:虚妄的孪生胎  (下)

    “呃,纸婴,是的。”张医生的语气又变得不可捉摸起来,好象他并不怎么自信。

    “怎么?”

    “应该这么说,我从书上看到的纸婴,的确就是这个样子,但说实在的,我又很难确信这就是纸婴。”

    他的话把我完全搞糊涂了,这是什么意思?

    看见我惊讶的表情,医生轻轻摇头,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也很困惑。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话自相矛盾?这实在是因为这个病例太奇怪了。虽说医学上有千奇百怪的病例,特别是在现代社会,生活条件和习惯的变化让新的疾病不断产生,但是……”这位医生说到这儿,又摇了摇头,仿佛他的思绪被严重干扰着,一时之间组织不起有效的语句来对我说明这件事。

    刚才的恐惧感现在已经被好奇心所压倒,我盯着对面的医生,用眼神催促他赶快说下去。

    不久之前,因为那声惨叫而引起的骚动已经平息下去。或许应该说,所有听见那声惨叫的人,都被叫声中的绝望恐惧所压倒。只要是生物都会趋吉避凶,他们很快就会各自散去,他们肯定会尽量忘记这件事,但也说不准,午夜梦回时或许会被这声惨叫吓醒。

    只有一个人还站在不远处,那个位置差不多能听见我和医生的谈话。她就是之前守在产房门外的年轻护士,无疑她现在的行为有点反常,不管怎样,她此刻的岗位肯定不在这儿。

    黄织生下了个什么样的东西,这名护士是知道的,她心里的疑惑绝不会比我小,也一定被吓到过。看到纸婴一刹那的恐惧强烈到足以让许多人留下心理阴影,我猜,她就是想听听医生是怎么给我解释的。恐惧常常源于无知,明白真相后,恐惧也就自然消失了。

    可不是每件事都能解释清楚的,而此刻……

    医生一声叹息。

    “我想它并不是纸婴。”医生再一次开口,“它只是外形和纸婴相似而已,我先解释下纸婴是什么,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多胎妊娠吧?”

    “啊?”

    “哦,就是俗称的双胞胎或多胞胎。在怀孕女性中,大约有几百分之一左右会是这种情况。我们一般把这当作喜事,可是多胞胎的危险性却要大过于单胞胎。这不仅是指分娩时的困难,胎儿在子宫中发育也会遭遇更多的麻烦,毕竟原本母体只需要供给单一胎儿养分就够了,但多胞胎时养分却要分成两份或更多。”

    “你是说,纸婴是多胞胎养分不足而引起的畸形儿?”

    “不不。”张医生连连摇手,“如果只是这样,怎么能算是难能一见的病例?从某种角度来说,纸婴是一个还没出娘胎就被谋害的不幸婴儿。”

    “没出娘胎就被谋害,被谁谋害?难道是他的多胞胎兄弟?”

    “应该说是双胞胎兄弟,多胞胎产生纸婴太困难了,几乎是不可能的,通常情况下,双胞胎在母体是均衡成长的。然而在某种极端条件下,双胞胎中的一个特别强壮,最开始他就会抢走大多数养分,并且挤压他兄弟的生存空间。终于在某一刻,母体断绝了对他兄弟的养分供给,然后,死婴会渐渐被母体吸收掉。”

    “强势的个体总是容易生存下来,用谋害来形容好象有点过了吧。”我说

    “问题在于,许多人质疑如果仅仅靠母体的吸收,未必能让死婴变的象一张纸一样薄。”医生意味深长地说。

    我忽然打了个冷战,看着医生。

    “所以,有一种情况非常可能发生。当强壮的婴儿在压迫着瘦弱的婴儿时,瘦弱的婴儿慢慢变形,之后他身体的一部分被母体吸收,另一部分则被强壮的婴儿吸收,也许这种吸收是在弱婴完全失去生命之后发生的……谁知道呢!”

    医生没有说出另一个也许,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也太恶心了。我的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幅景象,子宫里一个婴儿紧紧贴着另一个,把他生命精华一点点吸收,让他变得干瘪如纸。这简直就是变相的吸血魔!

    吸干了自己亲兄弟而诞生的人,当他长大后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感觉?

    “当我看见这个畸形死婴的时候,第一反映就是纸婴。但随后我又想,如果这是纸婴,那另一个在哪里呢?”

    医生直勾勾地看着我,实际上,他双眼的焦距并不在我的脸上,而是穿透我的身体,投射到虚空中的某处。他似乎在向我发问,其实并不期望能得到任何回答。黄织产下的纸婴,越往细里想,就越觉得匪夷所思,即使是这样一位人近中年有着十几年丰富医疗经验的医生,也被脑中一连串的问题压迫地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病人只生下一个纸婴,把他压扁的同胞兄弟去了哪里?如果没有另一个婴儿,这个死婴怎么会在母体里变成这副模样,是什么在压迫他,吸收他?那个东西去了哪里?”

    医生的问题越问越快,脸色也越来越苍白,额头上转眼间渗出汗珠。在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之后,他的眉毛颤动着,眼睛瞪得我发毛。

    “不可能没有这样一个东西!”几秒钟后他迸出了这么一句,他是那么用力,恶狠狠地象炮弹一样从嘴里发射出来,“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天然长成!”

    随着这句话一起从他嘴里射出来,还有唾沫星子,打在我的鼻尖。

    “哦,对不起,我想得有些入神了。”医生向我道歉。

    入神?我看他是被纸婴搞的入魔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我转头一看,是那个在旁边偷听的护士,她越走越快,脚底拌了一下,踉跄着差点儿摔倒。

    镇定剂的剂量并不是很多,黄织不久之后就苏醒了。她并没有从床上坐起来,而是双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她的女儿坐在小椅子上,看着母亲。

    “妈妈。”她轻轻叫了一声。

    黄织毫无反应。

    女孩儿安静了下来,其实她一直很安静,内向得有点孤僻。

    病房内其他床位的病人有时会看看这对母女,他们好意地过问几声,但黄织并不回应。

    我在病房外看了很长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对黄织进行采访。这种时候对她进行采访是残忍的,而且她未必会配合,可如果不采访,只凭先前张医生说的那些,新闻稿写出来会很不完整,也许会被编辑枪毙,根本就见不了报。

    张医生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走马灯一样在我的脑海中转着,纸一样薄的婴儿皮也入影随形,盘踞在我背心的阴影中,挥之不去。

    我舔了一下不知何时变的干涩的嘴唇,右手慢慢伸进里面衬衣口袋。

    黄织依然睁大眼睛,盯着班驳的天花板。他脸上的汗早已经收干,整个人的生机也仿佛随着汗珠一起消失在空气里。原本纤弱佼好的面容,因为精气神的枯萎而败坏下来,恍惚间竟让人有木乃伊的错觉。

    一阵轻微的气流扰动,让她眨了眨眼睛。

    她的瞳孔依然呆滞,并没有因为眨眼有任何变化,但是却多映出了另一个人的影象。

    “你好,我是晨星报社记者那多。”我弯腰对她说。

    “这是我的名片。”我把名片从口袋里取出来,送到她的面前。

    她又眨了一下眼,慢慢地把瞳孔转向我。

第三章 连环失踪案

    大唐是昆山市下属的一个比较富裕的村子。大多数的村民都住上了新起的三层楼房,村里办的企业也红红火火,吸引了大量外来者打工,甚至许多村民已经不种田了,把田包给外乡人去种。在大唐村的土地上生活的人,现在有一多半不是大唐的村民。

    采访车开进大唐村的时候,我打量着经过的村广场,挺气派的,还竖着高大的地球仪雕塑和大块的电子显示屏。其实这个广场有些过于大了,显得空落落的。

    这已经不是严格依以上的农村了,它的农田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减少着,处于农村向城市变化的转型期。

    这里的路牌不像城市里那样随处可见,黄织寄给我的信封上写着地址,但我还是问了几次路才找对了大概的地方。

    车停在一片楼房集中的地方,有点像城市里的小区。我向死机道谢之后,采访车就调头返回上海去了。

    黄织家的地被村里征用去建生态园区了,作为补偿,每个月有一定金额的生活补助费。以这里的生活标准,虽然带着一个孩子,但也能勉强过活。如果她能另找一份工作,就可以过得不错了。她的信里没提到这些,我向她未必能找到工作。毕竟村里人都知道,她的精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现在将近下午四点钟,不久之前下过一场雨,地还是湿的,所以气温并不太高。走不多远,就见到一位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妪坐在一幢三层楼门口的台阶上择菜。说起来,这里的楼宇已经都市化,但人的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这里是二村。黄织的地址就只写着“大唐村二村黄织”,没有更具体的门牌号。我走到老妪跟前,向她询问。

    她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看着我,满脸的皱纹堆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不过她接着摇了摇头,问我:“你说什么?”

    她还是摇头,示意自己听不明白。

    “啥?”她用昆山话问。

    我意识到她听不懂普通话,连忙换了上海话又问了一遍。江浙一带的人,相互的方言口音说的慢一些,都能领会个八九不离十。

    听我说到黄织两个字,老太太的脸立刻就变了,一道道皱纹里藏着嫌恶,还有些畏惧。

    “怎么要到她家里去呀,和你说,晦气的呀。”

    “晦气?”我有些意外。她居然不说黄织是个疯子,而是说到她家去晦气。

    “这个女人邪,你去找她,要小心被克。”老太太短短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

    我笑了,可夫之类的,恐怕现在也只有这样年级的老人还会相信。

    老人见我笑,就知我不信,叹着气说:“小年轻的,唉!”她用手指了个方向,说,“你要找她,就往那边走进去,她家房子和别人家不太一样的。”

    我往那个方向走了一小段路,然后就看见了。的确很好认,因为那是一幢二层的破落房子。说破落,并不是指墙倒瓦残,而是这幢房子式样呆板古旧,墙体的油漆所剩无几,看上去呈灰褐色,和附近外观靓丽的邻居的房子对比强烈。此外,它和别人家房子的距离明显较大,孤零零的缩在这篇住宅区的角落里。

    我站在门口,按响了门铃。

    从外观看,她家肯定很多年没翻修了,境况可见一斑。我知道在产下纸婴前数月,她丈夫就意外去世,她很看重腹中的孩子,所以跑到他所知道的最好的妇产医院生产。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在上海的一妇婴医院里看见她,并且除了女儿之外无人陪伴的原因。可是家中其他亲人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刚才那老妪满口晦气呀,克呀,指的是什么呢?

    我又按了一次门铃。

    还记得三年前在医院里看到黄织时她的模样,完全不像个农妇。中国传统审美里,有时女人病弱也是一种美,说的就是黄织这样的。时隔三年,再次见到她,不知她会变成什么模样。许多精神病人犯病之后,会迅速苍老,但也有些病人因为再没有尘世间的忧虑,反而比正常人更滋润。

    还是没有人来开门。看来时间不巧,她家里没人。不过她这么个病人,估计也就是在村里走走,不会很晚回来吧,好不容易来这么一次,我准备等等她。

    绕着她家走了一圈,仔细打量,更觉得荒凉。院子的围墙顶端已经不平整,时有缺角,露出里面的砖块;二楼的一扇窗玻璃碎了,却没有更换,只是用了快硬纸板遮上。

    我忽然觉得生活的艰辛扑面而来。

    转回来再按响门铃,依然没动静。我原路走回去,在这大唐村旁边有个古镇,叫“千灯”,可以去逛逛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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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8:14 | 显示全部楼层
经过择菜老妪的时候,她正拿眼看我。我停了脚步,也许可以和他聊聊。

    “能和您聊会儿吗?”

    “好啊,好啊。”老太太手里不停,冲我点点头。老人总是喜欢和年轻人聊天。

    “为什么您刚才说黄织家晦气呢?”我问。

    “呦!”老太太停了手,摇着头,“她很邪的。”

    “很邪,为什么这么说?”

    老太太转头看了一眼,那正是黄织家的方向。只这一眼,我的确觉得,她是真的怕。

    可她在怕什么呢?

    “黄织这女娃,我看着她长大的。”老太太开始说黄织的故事。

    黄织管黄老头叫爸。黄老头是大唐村的老光棍,老来领养了这么个孤女。人都说养儿防老,黄老头估计也是这么个意思。

    黄织领来的时候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懂事得很,没过几年,就开始帮黄老头打下手。黄老头是个渔户,那时流过大唐村的小河道里鱼还不少,每天把小船撑出去转上几个小时,网个十几二十尾鱼并不难。说起来黄织也算打小风吹雨淋,但有些人天生晒不黑,不知会气死多少猛擦防晒霜的城市女孩。

    还没等到真的老得不能动,黄老头一次大风天出去打渔,被刮翻了小船,黄织游上了岸,回头一看不见他爹。水上走了一辈子,这回却被水草缠了脚,等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这年黄织十六岁。

    但只是这样的意外,谁都不能说黄织晦气。

    过不多久,黄织就嫁给了周国栋,大概一年以后,她还怀着周纤纤的时候,周国栋的父亲就因病去世。

    这时村里人仍然没觉得什么,反而因为周国栋酗酒,喝醉了就打黄织,没少劝他对媳妇好一点。这么一个女孩子嫁过来,自己家里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在附加没地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周纤纤出声还没满三岁,她的奶奶,周国栋的娘就失踪了。那天家里人都下地干活,到下午日头毒,周国栋就让娘回家歇着,照顾小娃娃。结果日落回家,就只见周纤纤一个人。等到夜里还不见老人踪影,两人报了警。警察查了很久,还在附近张贴了寻人告示,但到今天也没得到老人的消息。

    就此,关于黄织八字太硬克人的传言便悄悄流传了起来。

    等到黄织肚子再次大了起来,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周国栋也诡异地失踪了。据黄织对警察说,那晚周国栋又喝醉了酒,把她一顿好打。挨完了黄织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过了半小时她从厕所里出来,却怎么找都不见周国栋的身影。她以为老公又出去喝酒或打麻将了,可直到第二天傍晚都不见人。当然警察也怀疑过黄织,可不论是失踪和是谋杀嫌疑,都一点线索也没有,最后成了个无头案。只是在这之后,村里人酒很少和她家来往,看她的眼神也变得闪躲起来。在医院采访时黄织对我说她丈夫“没了”,我还以为是死了,不料真的是“没了”。

    可未曾想事情还没就此了结,周纤纤又失踪了。

    “什么?周纤纤真的失踪了?”听她讲到这里,我吃惊地问。

    “失踪啦,这一家子,现在就剩下黄织一个人了。”老太太说着又往黄织家方向瞥了一眼。

    “什么时候的事情?”

    “总有两三个月了吧,黄织脑子出了问题,也不太管女儿,能知道买菜做饭酒不错了。她家小孩子整天野在外面,和陌生人混在一起,要我说,早该被人骗走了。:老太太说着眯起眼睛。

    “和陌生人混在一起?”

    “不是村子里的人,我是没见过。”

    “那小姑娘是走失了,还是真被人拐走了?”

    “谁知道?不知道,那个小娃,不见了也好。”老太太叹了口气。

    我愣了一下,似乎觉得眼前的老妪并不是在为周纤纤的失踪而唏嘘,反倒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位看起来还挺和善的老人,为什么会说出“不见了也好”这样过分的话?这甚至有点恶毒了。

    注意到我的诧异,老人却并不打算收回自己的话,反而接着说:“村子里没人愿意抱这小娃,我看她和她娘一样,都是亲近不得的。”

    “啊?”

    “你是没见过,小小年纪,不哭不笑不说话,一双眼睛阴冷阴冷,看你一眼后脊梁都凉半天。”

    说道周纤纤的时候,老人的表情颇不自然,竟然心里对这孩子的芥蒂要更超过她母亲。我很不以为然,其实我是见过周纤纤的,三年前她酒不爱说话,是个内向的孩子。家里接连出事,对小孩当然会产生影响,开朗的孩子也会变内向,而内向的就会变孤僻。再加上一个被同村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母亲,周纤纤被乡邻不待见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是这村人也太迷信了点,孤儿寡母生活真是不容易。

    我为什么不早点来这里看一看?我暗暗自责。

    “那警察怎么说,有什么线索吗?”

    “反正是还没找到,她娘说话又颠三倒四的,怎么个找法?”

    从老太太的回答和神情,我有点明白了。失踪女孩的唯一亲人是个精神病患者,而可能提供线索的同村人,如果都能和这老太太一样对周纤纤又成见,自然不会主动配合。再加上这家又屡发无头失踪案的前科,恐怕这宗案子也要成为新的无头案,无人愿意再这上面多花心思了。

    算一算,大概黄织再女儿失踪的第一时间,就写信向我求助了。我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我再一次问自己。

    要是大学毕业刚成为记者那会儿,恐怕就算是个精神病患者的来信,我也会想方设法求证一番,哪怕是打电话到当地的派出所求证一下。可现在…………

    我摇了摇头,把一些想法驱逐出脑袋。不论怎样,我要尽我所能找到周纤纤。

    “我看你面相不错,有心回来和我说话,才和你讲的。别去她家,听我的没错。”老太太说。

    “其实是因为她家里没人,我才这么快回来的。”我笑了。

    “她没在家里?不可能!”老太太肯定地说。

    “真没在,我按了好几次了铃。”

    “不会呀,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少出门的,买菜也不能这时候还不回来啊。再说,我一早就坐在这儿,除了中午吃饭那一会儿,没见她走过呀。”老太太说着停下手里的活,想了想,把盆往旁边一挪,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她说。

    老太太个子高不过我肩膀,年纪这么大了,腿脚却很利索,居然走得并不慢。

    “你来找黄织是啥事啊?”老太太这时候才想起问我的来意。

    “我是上海晨星报社的记者,她……”

    我话才说了一半,老太太就啊的一声打断说:“原来她那些信酒是寄给你的呀。没想到你还真会来看她。我们都讲,一个大记者有多忙啊,整天要关心国计民生,哪有心思理一个疯女人。哎,说起来黄织这个女娃,从小也是我看着她长大,小时候没少给她讲故事,没想到……”

    老太太来了精神,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让我有点脸红。再新闻日渐娱乐化的今天,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乡村老妪,才会对记者报有如此高的敬意吧。想来黄织的信多半是交给同村人代为寄出的,所以她都给哪些人寄信,再村里已经成为公开的谈资了吧。

    村里人毕竟还能保持起码的相互照应,哪怕老太太再迷信,所说黄织反常地不在家,也要来瞧一瞧。

    转眼就走到了黄织家的门前,我站到门口又按响了门铃,还是没一点动静。

    “到后面去看看。”

    我跟着老太太走到后门处。

    “你推推门看。”老太太对我说。

    “推门?”门关着呀,我诧异地朝老太太看了一眼,她肯定地向我点点头。

    我伸手推了一下,门往里微微一缩。

    “用点力气。”老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手上用了劲,门锁发出一声轻响,竟然被我推开了。

    “她家后门的锁坏了很久,卡不死,一直都没钱换个新的。好在我们村没歹人,她家也没什么值钱东西。”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要我进去吗?私入民宅,这可是犯法的。

    “愣啥?帮着进去瞧瞧有什么事没。我可不进,不过看你的模样,是不信那个的。”老太太笑得很精明。

    “好吧。”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

    玻璃窗上都蒙了灰,有不少时没擦过了,透光性不好,再加上现在时近傍晚,阳光早没了活力,我一走进黄家,竟然略有灰暗阴冷的感觉。

    这应该是个储物间,再角落里堆了些破烂木板和报纸,别无他物。经过的时候我留神看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张报纸酒是《晨星报》。

    前厅依然空空荡荡,比储物间稍多了几样东西:长条的木椅,一个小方桌,两个木箱,一个瘸了腿用转头垫起的柜子,上面摆了个十四英寸的电视机——如今都市里收破烂的都没兴趣的古旧货色。

    另一侧是厨房,灶台旁有几个锅子,其中一个还打着补丁,单门冰箱上的漆也开始剥落,侧面和后背上锈迹斑斑,每一件东西都显示处主人家的窘迫。

    外面的老太太显然有些担心黄织会出事,不过在一楼这么粗粗看来,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我多卡了冰箱几眼。在这样的环境中,冰箱会让人产生很多联想,我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有很多想法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我握住了冰箱的门把手,有些犹豫,有必要吗,我只是进来看看黄织有没有出事,而开别人家的冰箱门,这和翻抽屉一样,属于更进一部的窥私了。

    冰箱和抽屉最大的区别,在于冰箱要大得多,能藏进体积更大的东西。

    我手上微一用力,冰箱门开了。刚开始拉开一条缝,一股怪异的味道就从里面冒了出来。

    我嗅了嗅,忽然一阵恶心,向后退了一步。冰箱门在惯性下,慢慢的自行开了。

    打开的冰箱里并没有亮起灯,这冰箱居然没有插电。

    一碗白饭,一碗炒茄子,两只鸡蛋。就只有这点东西。

    这么热的天,饭菜只要闷几个小时就会坏,闻这味道,怕是者少在这没电的冰箱里焐了有两三天了。

    我捏着鼻子,把冰箱关上,走出厨房。

    为什么会在放着饭菜的情况下,把冰箱的电源拔掉,这点我并没想太多,毕竟黄织是个精神病人。但这至少证明一点,黄织这两天都没在家吃饭。

    他去了哪儿?居然村里人都不知道!

    木楼梯在我脚下吱吱作响,我上了二楼。

    二楼是几间卧室,和底楼一样空无一人。我连壁橱和床底下都看过了,没见到一丝不寻常。这些年来,原本睡在二楼这几间卧室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没了”,想到这里,不管我是否相信那老妪的说法,都一阵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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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8:31 | 显示全部楼层
就像眼前这一屋子的布娃娃,周纤纤如今不管身在何处,应该会想念她们的吧。

    我从这间卧室里走出来,却突然之间楞住了,我的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圈,脸上、手上的皮肤一阵发麻。

    这是套在一起的内外两进的卧室,从内间卧室出来,外面还有一间小些的卧室。再走出去,才是连着上下楼梯的回廊。

    先前从外间往内间走,并没有觉得不妥,可是现在从满是布偶的卧房里走出来,我看见外间的那张床,立刻意识到,这连在一起的内外两间都是睡人的。

    而且外间的那张床,是一张小床。

    小床外摆着一个小枕头,我冲到墙边的一个木箱子前,把箱盖打开,里面放着的衣服,明显是小女孩穿的。

    里面那间竟然不是周纤纤于黄织合睡的卧室,周纤纤是单独睡在这一间的。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是很少敢一个人睡的,哪怕她母亲就睡在内间。没错了,那间满是布偶的房间,是黄织的卧室!

    我慢慢转回身,走回布偶间。

    真的到处是布偶,床上,桌上,椅子上,窗台上。我打开壁橱,是的,还有壁橱里。

    我拿了一个在手上,这都是黄织自己缝制的把,灰布做身体和四肢,白布做头,里面填着棉絮或碎布。布娃娃的脸是画的,黑笔画眼睛,红笔画咧开的嘴。

    所有布娃娃的面容都画的差不多,眼睛睁得很大,嘴也张的很大。我忽然觉得,这满屋子几十个布偶,正在不同的角落里瞪着我,在无声地喊着。

    我额头冰凉,掌心阴湿。黄织为什么做这么多的布偶,我知道原因。

    我从布偶的包围中退出去,脑海中浮现起三年前,我在一妇婴医院病房里对她采访时的情景。

    黄织躺在床上,定定地看了我很久,才把我的名片接过去。她的动作很艰辛,很沉重。

    然后她又看了我的名片很久,并不是这张小纸片有什么花样,而是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涣散着的,要重新凝聚起来,对她而言会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终于,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了。她把名片捏在手里,转头看我,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丝光亮。

    “记者老师。”她对我的称呼郑重又质朴。

    “记者老师,您要帮帮我,帮帮我。”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量大得让我觉得上了一道铁箍。

    我不好挣脱,冲她笑笑,说:“别叫我老师,如果您愿意,我想和您聊聊您这次的遭遇。”

    “记者老师,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黄织的音量响了起来,让我有点尴尬。

    “不急,我们慢慢说。”我安慰她。

    “我不可能就生下那么一个东西的。”说到那个东西,黄织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你……你知道……。”

    我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一声也给我看过了。”

    “不,你不知道。”她猛地摇起头来,“我的孩儿不是那样的,他是健健康康的,很强壮,还有点好动。”她的眼神又涣散起来,仿佛沉浸到自己臆想出的画面中去了。

    我咳嗽了一声,打断她的想象,说:“我问过医生,他说您这种……叫纸婴。”

    “纸婴?纸婴是什么?”黄织瞪着我,眼神中竟然有些凶狠,“我怎么会生出纸婴?”

    “纸婴是……”我忽然卡住。我记起,这只是外观看像纸婴,实际却无法用纸婴的病例来做出解释。

    黄织见我说不下去,却怀疑我知道些什么,不停地催我说。我只得把什么是纸婴大概讲了一遍。

    “被压迫,被什么压迫?”黄织竟然敏锐地抓住我有意含糊过去的细节,追问我。

    “是……被另一个同胞兄弟胎儿压迫,不过医生说你并没有产下另一个健康的婴儿,所以只是外观看起来像纸婴而已。”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一定还生下了另一个健康的孩子。”黄织自动把我的后半句忽略,兴奋地说。

    “可是医生只为你接生了这么一个畸形儿啊。”

    “不,一定还有一个。”黄织固执地说,“一定还有一个!”她再一次用强调的语气重复。

    我开始觉得,来采访这位神志不稳定的病人是个错误。

    “记者老师,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不骗你,我一定还怀了个健康的宝宝。否则,我怎么会生下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医生能解释吗?他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

    “这个,医学上本来就有些特殊的案例是无法解释的。”

    “不不,您听我说,我再怀孕的时候,时常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在动。我不是第一次怀,我知道的。这次怀孕,肚子里的小宝宝比怀纤纤的时候,要不安分多了。我一直想,这肯定是个调皮的男孩子。”

    “那……您做过B超吗?”我想到了一个证明的办法。

    “没有,我不想再花那份钱。反正已经怀上了,生男生女我都喜欢。”

    “这……”我知道,孕妇感觉到体内胎儿的动作,很多时候只是孕妇一厢情愿的错觉,这并不能拿出来当铁证。

    “王姐,王姐。”黄织叫临床的一个病人,“前几天,我不是还让你听我肚子吗,小宝宝在动的,你不是听见的吗?”

    “啊,是呀。”王姐回答。病房里所有的病人都再听我和黄织的对话,随让我说话比较轻,她们未必能听完整,但肯定都知道,黄织没能生下宝宝。

    “你真的听见了?”我问

    “好像……好像是有点动静。”被问道的王姐语气迟疑起来,“但也听不真切,说不准。”

    “哎呀,王姐,你那天不是说,动静挺大的吗?”黄织急着说。

    “这个,可能是有吧。”不管怎样,王姐就是不肯把话说死。她有着一份上海人的精明,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不愿意掺和到眼下这一场可能发生的医疗纠纷中去。当然,也可能觉得她真的没听清楚,那天只是客套地对黄织说几句讨喜的话。

    那天采访的后半段变得毫无意义。不论我怎么说,黄织固执地相信她怀了个健康的孩子,但是医生把她的孩子抢走了。可是我又怎么能够同意她的话,那意味着这座上海的三级甲等大医院堂而皇之地拿走了产妇的孩子,并且不做任何掩饰。这怎么可能!

    医生无法解释纸样的婴儿是怎么形成的,而产妇认为医院偷走了她的孩子,我这篇报道还怎么写?我只好对我的线人说一句抱歉,他又没法拿到奖金了。

    对我来说,这一切在采访之后就结束了。但对黄织来说,她一直相信,自己曾有过一个婴儿。这个婴儿在她的体内把另一个同胞兄弟挤压吸收成了一张皮,最后却在空气中政法不见。她并没有找医院打官司,却发了神经病,做了无数个布娃娃,仿佛就是她神秘失踪的孩子。

    再次从黄织家后门走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等在门口的居然不止老太太一个人,连她在内有五个人,无双眼睛盯着我看。

    “怎么样?”老太太问的。

    “没人。”我没把冰箱的事说出来,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我可不想说自己进屋乱翻东西,免得惹麻烦。

    “我就说了,昨天清早我看见她出去的。”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汉字说。

    这村子居然请了保安,我有些意外,然后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是看见门口有个亭子,但没见到人,不知他跑到哪儿去开小差了。

    “昨天清早?”我问他。

    “嗯,大概五点左右吧,也许还不到五点。但那时我有点犯困,没看清楚,所以刚才还不敢肯定呢。”

    “我说小夏呀,你做保安工作的,上班时间怎么能犯困呢,特别是夜晚和凌晨的时候。最近村里外来人员越来越多……”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卡是向这位保安上安全防范课,保安连连称是。看他把头点得这么痛快,让我很怀疑他会一耳进一耳出。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

    黄织昨天一清早酒离开了。我猜想,她把冰箱的电源拔了,是知道自己会出去一段时间,不愿意费电。但因为她神志紊乱,所以忘了冰箱里还有菜,不插电是要坏的。

    黄织会到哪儿去呢?

    她会不会去找女儿了?

    或许是爱情退潮后,在心底里留下了太过明显的痕迹,重逢之后,她对我终究还是有些不同。我不该再埋怨什么,毕竟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让我至少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危难间爆发出的感情迅猛而激烈,现在我学会把这些藏在心里,使出细水长流的水磨功夫。我毫不怀疑总有一天能追到她,我只是再帮她找回失落的那些感觉。

    何夕一向很准时,但现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我点了两碟冷盘,先吃起来垫垫肚子。

    坐在我临近桌上的是对温声细语的年轻情侣。我正用筷子夹了一粒炝花生送进嘴里,却瞥见那位总是微笑注视对方的男孩,眼神忽然偏离了情人的脸庞。

    我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何夕,还有许多道或遮遮掩掩或正大光明投向她的目光。

    “难得看见你吃到。”我笑着对她说。

    “刚做完一个解剖,急着赶过来。”何夕抬眼看着我,说:“有纸吗?我擦擦手。”

    “呃……”我吓了一跳,“你做完解剖没……没洗手就来了?”

    何夕面容冷淡地举起手给我看。

    十指纤纤,洁白细腻。还好,看起来没有血污之类的。

    “骗你的,堵车。”何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在她的同事眼中,这大概是个古怪指数不下于美丽指数的女人,但是最近她似乎经常在我面前露出笑容。

    这是个生意很好的川菜馆,我特意点了几个比较麻辣的菜,因为我挺喜欢看何夕面庞红润鼻尖渗出细汗的模样,这和她平时反差很大。

    等菜上来的时候,我把周纤纤的事简单说了。

    “行。但不一定能找到。”

    我点头。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如果当时调查工作就没做仔细的话,确实会难度很大。

    何夕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和她在一起,我必须想办法找各种各样的话题,否则就会冷场。我有次试过如果一直冷下去会怎样,结果两人大眼瞪小眼二十多分钟,虽然她很好看,但我还是冷到不行败下阵来。最受打击的是她居然若无其事。

    什么是何夕会感兴趣的话题,我已经慢慢摸清了路数。把周纤纤失踪的事讲完之后,我就回过头去,给她讲了纸婴。

    我惯于用笔记下自己的经历,换成用嘴说出来,也直到什么地方该拿捏一番吊人胃口。再加上这事本身就够玄,所以尽管菜早已一个接一个地端了上来,但何夕动筷子的频率一点点慢下来,显然注意力被这个离奇的故事吸引了。

    “那纸婴后来呢?”她听完了问。

    “后来?不知道啊,应该被处理掉了把。”

    “唉,要是给我解剖有多好。”何夕叹息。

第四章 冰冻双婴

    寻找失踪人口毕竟还是警方比较擅长。托人打招呼,让昆山警方对周纤纤失踪案多下点功夫,是怀着赎罪心理的我能做的最实际的事情。要是连警方都没线索,让我单枪匹马地去追去有点不太现实,况且我还是要正常上班工作的。

    可是昆山警方我并没有熟人,只好利用在上海警方的关系,看看同一个系统是否可以相互帮忙。

    说起来,上海公安系统里,我和许多人打过交道,有交情的也能数出几个,但这次,我为了要帮忙约出来吃午饭的,却是个法医。

    一个女法医,年轻,漂亮,混血,眼眸是淡蓝色的,我甚至记得她的国籍并不是中国。

    她叫何夕。

    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假公济私,哦,应该说借花献佛……或者醉翁之意不在酒。为什么一提到她我就会语无伦次起来?

    是的,我记得她的国籍是瑞士,一个瑞士籍的华裔在不久之前突然空将在上海的警察系统里成为一名法医,在正常情况下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但现在发生了,特例总是伴随着特殊的权利,所以,虽然名义上只是个法医,但通过她的渠道给昆山警方打声招呼,应该还是可以的。

    我解释那么多,就是想说明关于周纤纤的失踪,何夕真的能帮到我,这并不仅仅是个泡妞的借口。

    做一件事如果能达到多个目的,不是很好吗?我向来很坦诚,我与何夕之间的关系,是有那么点不清不楚。居然又用错了成语,应该说,一言难尽。

    我与何夕初相识的时候,她还是一所国际顶级医学机构的研究员。那时我们两人被卷入一场巨大的危机中,成为患难中可以相互依靠的伙伴。那是另一个故事,不必在此多说。而到事情终于水落石出,危机解除,如果不是被迫分离的话,大概现在已经可以称呼她为那太了。

    一段时间的杳无音信之后,今年我突然发现她成了上海警方的一名法医,惊喜与错愕无以复加。可是,就如同我最痛恨的言情小说套路一样,又一些事情发生在了她身上。

    并非失忆,但也不差太远。

    直到我在2005年那段因永生而起的离奇经历的朋友都能想到,如果有朝一日我能与何夕重逢,她必然已获新生。这新生不仅指从不可能中活下来,更指新的生命。

    她并没有忘记我,她完整地继承了所有的记忆,但爱情并不只是记得那么简单。

    “咳咳,这个……”我没想到她听完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这个。

    “那产妇呢?”她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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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8:5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该不会还想解剖活人把?她后来精神除了问题,我昨天去的时候没见到她。”

    “如果这三年她没有再生育过,嗯,做B超还不够清楚,阴超,最好是切开来看看。更可能并不只是子宫的问题,要做全身系统性检查,如果能让她再怀孕一次临床观察的话。唉,没看见纸婴真是遗憾。”

    虽然我知道何夕有点古怪,但还是被她这一串自言自语弄得有点傻眼。

    “说起来,上星期我就切了个婴孩。”

    何夕难得主动起一个话题和我聊天,只是这个话题……

    “切?”我讷讷地问。

    “做了个婴儿尸体的解剖。”

    我看着眼前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胃口就像被冰冻过的小鸡鸡,越来越小,就要不见了……

    “哦。”我实在没办法做出兴高采烈的回应,“咦?上周?我记得你说你上周去韩国了。”

    “嗯,去韩国切小孩了。”

    “咱能不能不用切……”

    何夕瞟了我一眼,脸上又有笑意。她是故意吗,我没好气地想,却又有点喜悦。

    “你知道,我是国际特殊病理学研究组织的成员。”

    “我直到?我什么时候直到?”我奇怪地说。

    “哦,没告诉过你吗,那你现在知道了。”

    “这是个什么组织?”

    “是个特殊病理学的研究组织。”

    何夕又一次成功地把我堵到。

    “会关注一些奇怪的比例,包括不正常死亡。这是个不算公开的国际组织,和各国的警方都有联系,因为警方是最容易发现不正常死亡的,这常常会给他们的法医造成困扰。”她稍作解释。

    “你去韩国就是因为一宗不正常死亡?一个小孩?”我问。

    “一个奇怪的案子,他们的法医碰到了点麻烦。”

    “结果你给解决了?”

    “没有。”何夕一耸肩,“事实上,我去了之后才发现真正奇怪的地方,很难解释。”

    她这样说,一下子把我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何夕原本就是最顶尖医学机构的研究员,“元婴事件”之后,她肯定还获得了一些特殊的本事。别的不说,对生命的理解,绝对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程度,看她现在狂热地整天切来切去,恐怕一多半有研究印证的用意。连她都说奇怪的死亡案,会是什么情况?

    “给我说说吧。”我试着用比较矜持的语气说,其实已经急不可耐地想知道个究竟了。

    何夕拉开手提包,拿了几张照片递给我。

    “这是……”我皱起了眉头。

    “冰冻死小孩。”何夕说。

    我看了看一桌热气腾腾的菜,尽管我的神经很坚韧,但还是不确定等会儿还会不会有肚子把它们装进去。

    为什么许多恐怖片会乐于以婴儿为恐怖主角,就是因为婴儿如果狞恶起来,会因为与其先天的反差,而让人格外产生恐惧。尤其是许多地方,更把死婴视为怨气极重的东西,婴灵会阴魂不散,比一般的亡灵更难以驱除。

    不要一位婴儿死去之后,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一样。实际上,由于他们浑身的血液很快冰冷凝结,肌肉僵硬,整个人和活着的时候姿态会有不同,而皮肤的颜色也会随着死亡时间的长短而发生变化。这些并不显著的变化是足以让看见的人产生极不舒服的感觉。

    那么冰冻的死婴呢?或者应该这样说更准确:冰冻过又解冻了的死婴!

    如果你买了一块肉,冷冻前和解冻后并不会觉得有多不同,最多在口味上会觉得有区别,因给你根本酒不会留意那块肉原本是什么样子。

    但一个婴儿是不同的。

    比如,皮肤有些奇异的皱纹,有些地方松弛,有些地方裂开了;五官变得有点扭曲,或者用模糊来形容;那两条腿,我想起了切下来的猪蹄,我前天还买了两斤,就冻在自家的冰箱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让开始倒腾的胃安分点。

    第一张照片是两个死婴,并排放在一起。而后几张照片,都是一个死婴的特写。

    “是怎么回事?”我草草看了看,没有何夕的讲解,我一时也从照片上看不出多少玄机,她刚才说了,这是一宗非正常死亡。

    “这是上个月,一个在韩国首尔工作的法国设计师,在自家冰箱里发现的。”

    “在自家冰箱里发现两具死婴?”我想象这个法国人打开冰箱时的情景,还真是惊悚呀。

    这故事就像恐怖片的剧情,但确实发生在现实里。

    这个法国人名叫库尔若,2006年7月他度假完毕,回到位于韩国首尔瑞草别墅区260号。最初他并没注意自家的冰箱里多了两具僵硬的婴儿尸体,据他向警方的交代,在23号的早晨,他去冰箱取牛油来抹面包,才第一次注意到冰箱里多了个塑料包裹。到当天中午,他去超市买了两条咸鲭鱼回来,急着放进冰箱,才把这个塑料包裹拿出来。他以为这是菲佣寄放的,结果拆开一看,吓得立刻报警。

    单只是这个发现尸体的过程,就已经极为诡异。一边听何夕说,我一边脑子里已经作出了许多猜想,这时忍不住问:“是仇家的恐吓吗?”

    何夕没回答,只是接着说下去:“库尔若所居住的小区安全系统相当严密,寓所附近又警卫把守,进出大门还要用安全卡。至于房门钥匙,只有几个相熟的菲佣和少数几个法国朋友才有过。根据邻居提供的线索,库尔若外出期间,有个白人女孩曾长时间徘徊在门口,另有一个法国人多次登门。韩国警方根据监视录像开始找这两个人,但还没等找到,婴儿尸体的DNA检测出来了。”

    说道这里,何夕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那DNA检测结果让她有些疑惑。

    “之前,韩国警方已经取得了库尔若的DNA样本,检测发现,他就是婴儿的父亲。随后法国警方通过强制令,取得了在法国的库尔若的太太——韦罗尼克的唾液,然后证明了她酒是孩子的母亲。”

    “啊?”这个结果让我大大吃惊,那库尔若杀了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去报警?

    “可是库尔若夫妇坚决否认,说DNA检验肯定弄错了。又许多人来为韦罗尼克证明,这些经常接触韦罗尼克的人说,从来没见过她大肚子,要是怀孕,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随后韦罗尼克又出示了另一个证明,她的子宫早已经于2003年切除了。”

    “子宫……切除了?”刚才还只是大吃一惊,现在我已经瞠目结舌了。子宫都切除了当然没法生小孩,可是孩子的DNA验出来又的确是她生的,这是咋回事?

    “会不会是DNA验错了?”我问,这也是我的第一反应。

    “DNA检测的准确率是非常高的。”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就算是上海顶级的三级甲等医院,也常常发生到这家验血一个样,去那家验又是另一个样的事情。”我小声嘀咕。

    “普通化验一些指数有波动并不少见,但DNA检测是不同的。”何夕刚解释了一句,就停了下来,摇摇头说:“不过他们做第二次DNA检测后,结果居然真的和第一次不大一样,我猜他们可能把样本搞错了。现在韩国警方学了个乖,没马上宣布系的检测结果,而是准备在做一次里确认。不过我之所以去韩国,和这DNA检测无关,你看后几张照片。”

    “是这几张特写吗?这个死婴有什么不同吗?”我看着后几张照片,不解地问。

    “这是被解剖的死婴。在做DNA检测的同时,法医当然要做一些更基本的化验,第二次的化验结果,连血型都和第一次两样,所以我才说,他们之前搞错了样本。他们的法医这次出了个大洋相,现在的日子肯定不大好过。”

    “那是韩国警方自个儿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去韩国呢。”我发现何夕在说这个案子的时候,罕见的话多起来。看来这个案子的确非常吸引她。

    “婴儿的血型,是U-色姆别伊型。”

    “U色那啥?这种血型是……”我心里忽然一动,说到血型,一般人只知道A,B,AB和O型血,但何夕说的这种血型,我却是知道的。

    何夕看我的样子,还以为我从未听说过,因为这才正常。她解释说:“这是1952年在一个名叫色姆别伊的人的身体中发现的。这是一种没有任何特征且又缺陷的血型。它的红细胞缺少基质,也不具备普通的抗原体,对任何血清均无反应。所以,很容易把U-色姆别伊型血同O型血想混淆。底呕埃目前为止,全世界大约只有30多人是这种血型。”

    我仅是知道这种血型的名称而已,何夕的一对术语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但最后一句我听明白了,这就是她去韩国的原因。全世界才30多人,比亿分之一的概率还小,对她来说可是个极难得的研究对象。

    “到了首尔,我跟他们说,反正是双胞胎,切一个留一个,多好。”

    我苦笑,何夕果然又回到了她的说话风格。

    “其实他们本来也有这打算,但这对夫妇可能会被引渡会法国,那样的话死婴也会移交法国警方。所以切不切对他们是个问题,我折腾了一番,也算帮他们作了个决定。”

    何夕说的“折腾”,我估计一定没有字面上这么简单,不定用了多少法子动了多少关系。

    “这照片是切之前照的,之后零零碎碎,我估计你也不很有兴趣看。”

    “那是那是。”我连忙点头,“可揭破不是得保持尸体外观完整吗,你这都切成零碎了……”

    “多碎我都能装回去。”何夕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你怀疑我的专业水平你个吗?”

    “当然不会。”我堆起笑,“你作解剖的时候有新的发现了吧?”

    何夕的眉头稍稍锁紧了些,说:“婴儿的肌肉组织有异常。”

    说完这句话,她沉默了很久,不知脑海中在想些什么。到我快要等不及发问,她才又开口说:“尸体冰冻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韩国警方认为这是长期冰冻导致的,但我不这么想。他们只是因为肌肉的变化无法以常理解释,才硬扯到长期冰冻上去的。”

    “是什么样的变化?”

    “强壮。”

    “什么?”我没听懂。

    “是强壮,这具死婴的部分肌肉很强壮。”

    “呃,他不会又健美先生那样的肌肉吧?”

    “那倒不至于。”何夕见我还不是很明白,问我,“你觉得你能练成阿诺那样的肌肉吗?”

    阿诺以前是好莱坞最著名的肌肉先生,不过现在息影从政去做了州长,我都不好意思拿我的大腿去和他的小臂比粗细。

    阿诺巨大的黑影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觉得一阵窒息,说:“这个……大概不太可能吧。”

    “你要练成他那样的肌肉,可能性确实很小。但那个死婴的肌肉情况,本应是不可能出现的。这就是区别,一个婴儿刚生出来,连爬行都很困难,他需要花很长的时候,从爬到走再到跑。他面临的是和子宫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适应环境需要时间,摄取养分使身体成长需要时间,通过频繁使用让身体某些部分的肌肉强壮,这也需要时间。那两句死婴,他们再出生后不久酒死了,存活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甚至可能短过几天。但我解剖的那具……”

    何夕轻轻嘘了口气,我注意到她居然很正统地用了“解剖”,而没有再说“切”。

    “那个婴儿,就像在死之前,手足并用地爬行了几个月。”

    “哦,就是说那个婴儿虽然好像是刚出生就死了,但是他的部分肌肉就像是出生几个月的婴儿那样?”

    “我是说手足并用不停地爬了几个月。”

    “不停?”

    “婴儿刚生出来,大多数时间是在睡眠中的,并没有能力爬很远。等到有能力爬行一段路程,说明他的肢体已经比较有力,那么不久之后,就可以试着站起来行走了。只有狼孩才会在有体能行走的时候依然长时间爬行。这是个多重悖论,你明白吗?”

    这是三个悖论:

    第一重,正常婴儿不可能始终爬行而不试着走路,长时间爬行所锻炼到的肌肉群和行走是不同的,显然何夕的解剖结果支持的是前者。

    第二重,就算是狼孩,也不可能一出生就有体能长时间爬行,两三岁的孩子都不会又这样的体能,可死婴才刚出生不久。

    第三重,就算死婴一出生就有惊人的体能,但是他只存活了短暂的时间,这点时间不够他把自己的手臂和腿部肌肉锻炼到这样的程度。

    我好不容易把这三层意思想明白,其中第一层不论,后梁层中的任何一个,都足以证明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就像太阳不可能从西边出来一样。

    “会不会真的是长时间冰冻,让死婴的肌肉组织起了变化?而且你是在解冻以后再解剖的,这一冷一热,肉质会变的。”我直到这样说肯定和韩国法医的话差不多,但哈那三重悖论比,这似乎还更能被人接受一点。不过说到“肉质会变",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不可能!”何夕斩钉截铁地说。

    “那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何夕回答得很干脆,不过气势没有刚才那么足。

    “那这个案子现在怎样了?”

    “我想切另一个,他们不让,我不可能一直呆在首尔,所以就回来了。不过这个案子,我会一直关注度。”

    “好啊,要是还又什么出人意料的进展,别忘了告诉我。”

    “嗯。”何夕点头。

    接下来,要把满桌子的菜解决,酒显得格外困难。何夕倒不会因为这倒胃口,但她本来饭量就不大,而我每次要吃些什么,都会想起肉质变坏什么的,怎么都不可能再若无其事地开怀大嚼。

    有个想法在我脑子里酝酿了很久,在和何夕分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那个死婴的DNA检测结果的数据,你还保留着吧?”

    “对。”

    “也许……只是也许,我会请你做个DNA比对。”

    “比对?这个死婴和谁的比对?”何夕奇怪地问。

    “呃……再说吧,其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想法太荒唐了。”

    何夕没有追问,回警局上班去了。

    在吃饭的时候,我看到死婴照片时,曾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竟然是周纤纤。

    三年前我在医院里见到她时,天气很热,她穿着短袖单衣,有点短,时时会露出肚脐眼来。她出生时肯定是在小医院里接生的,护士把脐带剪得很差劲,向外凸出来,本该是很难看的,但巧在变成了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状,给我留下了印象。

    这死婴的肚脐眼,也是差不多的形状。虽然婴儿的肚脐都有点向外凸出,可我还是产生了一些联想。

    我必须承认,这真是瞎想,黄织一直相信,在纸婴之外,她还有另一个孩子。这个没有人见过,消失在空气中的婴儿,会和这个死婴有什么关联?那可真是太荒唐了,只凭个肚脐眼我怎么会有这种联想,肚脐眼可不是天生的,护士怎么剪就怎么长。

    可是………………

第五章 亿分之一的巧合

    快走进报社大门的时候,我被人迎面狠狠撞了肩膀。

    那是个瘦弱的三十多岁男人,下巴上有胡子楂儿,看上去神情有些萎靡,居然还有真么大劲儿撞我。

    这家伙撞了人之后,并没有把精神放在我身上,只略略看了我一眼,就加快了脚步向前走。

    “喂!”我呵斥了一声,但他恍如未闻。我扭头看他,在他的前方,一个湖蓝色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很快这家伙也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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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揉着肩膀,悻悻地走进报社。

    走过前台的时候,保安对我说,有人找我。

    我道了声谢,走进新闻大厅,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却并没有见到有谁在等我。

    “鬼子唐!”我喊。

    “干啥?”刘唐在前面转头看我。

    “刚才有人找我没?”

    “哟!”鬼子唐立刻换了副淫贱的笑容,“那可是个美女呀。我说怎么你身边的美女就这么多,什么时候给我介绍几个。”

    “呵呵,你不是昨晚刚去过了七夕吗,怎么,你的秘密武器没发挥作用呀?”

    刘唐讪笑几声,说:“咱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不过你这家伙又那么多棵树给你跳来跳去,实在太招人恨了。”

    “别胡扯,到底谁来找我?”

    “我又不认识,她说自己姓黄,在你位子上坐了好久,模样痴痴的,那叫一个哀怨,搞得像林妹妹似的,我说你到底对人家干什么了?”

    “别扯。姓黄,那会是谁?”我皱起眉。

    难道会是黄织吗?她到上海来找我帮忙找女儿?

    我形容了一下印象中黄织的模样,刘唐连连点头。

    算起来,黄织总也该有二十八九岁,看来这几年她精神异常,倒没把自己搞得形容憔悴。

    我忽然心里一动,问:“她穿的是蓝色衣服吗?”

    “对,你怎么知道?”

    “刚才在门口错过了。”

    “没事,她说明天中午再来找你。”刘唐说。

    “那太好了,看来明天我得早点来。”

    “不过她可不是对我说的,她是坐在你的位子上自言自语来着。”刘唐说着捏起嗓子学起来,“那老师,我明天中午再来,您好好保重身体,我女儿就拜托您了,我天天都来找您。”

    我面色尴尬,连忙让他停下来。

    “那老师,你已经又女儿啦?”鬼子唐做了个怪脸。

    我没办法,只能告诉他,这个来找我的美丽少妇就是给我写信的精神病患者。否则还不知道会传多少谣言呢。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还以为你把人家都摧残坏了呢。”鬼子唐嘴里很少能吐出象牙。

    我在电脑里把王大师那篇新闻稿修改好,传到部门的稿件库里。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肩膀,然后从抽屉里去了把小钥匙,走到新闻大厅的一侧,大开了我的专用储物橱。

    除了电脑桌的那几个小抽屉外,每个记者,编辑都有一个专用的橱,可以放放衣服和其他抽屉放不下的杂物。我在橱里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卷了边的笔记本。

    这是我的采访笔记,我每年都会写满一到两个大笔记本,这一本,是2003年的。

    我坐回位子上,把笔记本翻到有关纸婴采访的那几页。

    整页都是鬼画符一样的缭乱字迹,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一本“天书”,只有我自己才能看懂。

    我的目光随着手指,在页面上一行一行地移动着,记在哪里呢,如果没记错的话……

    找到了。

    U-色姆别伊!

    在三年前的那次采访中,我曾了解到这样一个情况。一妇婴接受黄织入院生产,是又一番波折的,最后还签了个协议。因为如果顺产的话,那没问题,一旦难产,黄织就会有生命危险。

    因为血库里没有能给她用的血浆。

    她的血型,就是U-色姆别伊型!

    太巧了,不是吗?全世界只有三十几个U-色姆别伊型血的人,韩国的死婴是这个血型,黄织也是这个血型,她生下的孩子,也有一定概率是这个血型。周纤纤是不是?那个纸婴如果正常发育,会不会也是?

    这代表了什么?

    这什么都不代表。我对自己说,这什么都不代表。

    合上笔记本,我把它放在一边。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有些浑浑噩噩,在网上晃了一圈,却不记得有看进去什么东西。

    我用拇指按摩了会儿太阳穴,脑袋里纷乱的思绪稍微安静了一点。我起身为自己去倒了杯热茶,其实夏天我更喜欢喝冷饮,只是慢慢喝茶有种仪式性的作用,可以让心境随之平静下来。

    一次性塑料茶杯的沿口沾满了细密的水汽,几缕白雾慢慢地升起来。我出了会儿神,目光穿过白雾,又停留在后面的那本旧笔记本上。

    我挪开杯子,翻开笔记本,然后又拿起电话,照上面的记录拨了个号码。

    接通了。

    "这儿是上海某第一妇婴保健医院,请拨分机号,查号请拨0。”一个并不标准的普通话女声,这是自动应答。

    我拨了分机号。

    “喂?”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接了电话。

    “请问张医生在吗?”我问。

    “我就是,你是哪位?”

    “我是晨星报社记者那多,你还记得我吗?”

    “晨星报社记者?”

    “三年前我采访过您,关于一个畸形胎,纸婴。”

    我听见听筒中传来轻轻的吸气声,然后是三秒钟的沉默。

    “哦,纸婴。”他说,“是的,我想起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那个畸形胎的成因,后来搞清楚了吗?”

    “没有。”

    “那个胎儿,保存下来做标本了吗?”

    “也没有。”

    “哦。”我一时语塞。

    “怎么,你还在关心这件事?”张医生问。

    “那个病人后来精神除了异常,一直没给我写信。她总是相信除了这个纸婴之外,肚子里还怀了另一个胎儿。”

    “她那时的确受了很大刺激,没想到。”他啧了一声。

    “张医生,如果她当时真的怀有另一个胎儿的话,纸婴的形成是否就能够解释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张医生说,“这种假设毫无意义,她当时就生下了那么个畸形胎儿。”

    对于一妇婴医院,三年前的这宗畸形胎病例尽管在当时吓到了不少人,但现在似乎早已经和其他千千万万普通病例一样,风过不留痕。

    人的思维常常是荒唐的,明知不可能的事,却总忍不住要去想一想,就像我现在,总忍不住要想一想黄织口中那个消失的婴孩,和韩国死婴之间的关系。

    实际上,就算黄织和死婴都具有概率为亿分之一的相同血型,仍然无法对这种联想提供一丁点儿的支撑。

    一家上海的公立大医院,怎么可能藏掉一个婴儿,这简直一点可能性都没有。而且发现死婴的地点是韩国,不是上海。此外,库尔若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是一对双胞胎。

    我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要是这一连串互不相关的环节竟然可以联系起来,那样的匪夷所思只有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单靠我的想象力,在此刻是无法企及的。

第六章 寻找黄织

    黄织还没来。

    想在已经是傍晚六点多,正是新闻大厅里最繁忙的时间,敲击键盘的声音,打电话的声音,高谈阔论的声音和编辑催稿的声音混在一起,让这间大屋子热气腾腾。

    我已经写完了今天的新闻稿发给版面编辑,如果我愿意,可以在大多数正折腾当日稿件的同僚眼前释然收工回家。

    可是我还想再等等黄织,虽然照刘唐昨天传递给我的信息,她应该在今天中午就出现。

    我一面在想,黄织为什么没有如约而至,另一方面又想,我是不是把一个精神病人的话太当真了。正常人总是很难猜到一个精神病人的逻辑,就算她昨天说了中午来,没准一转身就改了主意。

    想到这儿,我决定不再傻等下去。反正她来找我,应该就是为了周纤纤失踪的事情,我已经辗转托当地警方用心侦破了。

    希望明天来上班的时候,保安不要告诉我,黄织在半夜里来找过我。

    从开足了空调的报社大楼里出来,外面的闷热让我皱眉头,太阳已经西沉,但天空还亮着,饱含热力的空气黏黏地包裹上来,让人无处可逃。

    看样子是要下雨,真希望早点下,好爽快些。

    现在的时间算是下班高峰的开端,报社处于上海市中心的黄金地段,外面的街道上行人匆匆,把人行道挤得满满当当。

    夏日里大城市的街头总是有一些风景,比如刚才穿着超短牛仔辣裤带着一缕微香走过的女孩,虽然没有看清楚脸蛋是否漂亮,不过从后面看这一双长腿,已经足以让男人们啧啧赞叹了。

    没等我欣赏多久,就被人行道上的其他行人挡住了视线。只是我愕然发现,其中有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这人穿着藏青色的汗衫,松松垮垮的裤子,身形干瘦,背有点佝偻着,让整个人看上去有点鬼祟。这不就是昨天撞到我之后没一点表示的家伙吗?记得他那时就走在黄织身后,急急忙忙的不知所以。

    现在他在干什么?看他的模样,我总觉得有点别扭。

    他并不很安分地走路,而是忽快忽慢。快的时候像条泥鳅在行人间钻来钻去,连超好几个走在他前面的路人,慢的时候就像现在,甚至停住了脚步,向前张望。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我觉得他张望的对象,和我刚才视线所及是同一个目标。这不,那名长腿女人在前方的十字路口穿过了马路,瘦子的头也随之慢慢转动,然后忽又急步向前赶去。

    难道他在跟踪那个女人?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莫非他是在干那种事情?我可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以前只有在影视漫画上才看到。

    瘦子跟着女人过了马路,就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决定跟上去看看。

    长腿女郎并不知道,在她的身后,竟然吊着两个男人。在这行人密度如此高的地段,只要跟踪者小心点,就算是受过专业发追踪训练的人员,恐怕也无法轻易发现自己被跟踪。倒是我和那个瘦子是不是要加快脚步,挤过前面的路人,以免跟丢。

    就这样走过好几条街,女郎进了一家高档百货大楼,在一楼的化妆品柜台前流连。这种只有女人才逛的地方,就不方便跟得太近了。瘦子却好似没多少顾忌,在化妆品区的边缘晃来晃去,时不时拿眼往女郎那儿瞟,

    照我来看,实在是太显眼,太不专业了。

    至于我,停在入口转门处,许多人喜欢在这里站会儿,吹些冷气避暑,也有和朋友约好在这里碰头的。我的模样,看起来该像是在等什么人。这个位置看不见女郎,但没关系,我只要跟紧那瘦子就行。

    没过多久,女郎买完了东西走出来。我看着她从我面前走过,然后就是瘦子。女郎走出百货大楼,没再向前走,而是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招下一辆的士钻了进去。

    瘦子看着那辆的士开走,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看在眼里,基本确定了原先的猜测,从皮夹里去了几张百元大钞放进口袋。

    瘦子在百货大楼门口徘徊了片刻,就要原路往回走,我抢上去,一巴掌拍上他肩膀。

    我还惦记着昨天一撞之仇,这一巴掌带了力气。这家伙本来就瘦弱,再加上他心里有鬼,被我拍得一趔趄,浑身一抖,往旁边蹿了一步,这才转回身看我。

    “你是谁,干什么?”他惊怒着问我,但声音却并不很响。

    “你刚才在干什么?”我反问他。

    “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他反唇相讥。

    “别以为我没看见,我可跟了你一路。”我笑眯眯地说,在“跟”字上加了重音。

    “跟怎么了,跟怎么了,跟犯法吗,我跟别人,你还不是跟着我?”瘦子脸皮泛红,嚷嚷起来,不过还是没敢太大声。

    这世上人的爱好千奇百怪,偏偏有一些人,喜欢尾随跟踪女人,也不知他们能从中获得什么乐趣。我本来以为,只有日本才有这号人,连“尾行”这个名称都是那边传过来的,不想现在就撞见一个。看他的模样,完全当得起“怪叔叔”这个称呼。

    瘦子说完,不打算和我纠缠,扭头就走,却被我一把拧住了他的手腕。

    “哎呦呦!”瘦子叫着,人只能顺着手腕被我扭转的方向转过来。我虽然称不上有多能打,但对付这么个尾行男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我不打算在这儿弄出大动静,随即把他放开,就这么片刻功夫,周围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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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9:33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你!”瘦子急了,还没等她愤然反击,忽地瞪大眼睛张大了嘴,看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他汗衫胸前的口袋里。

    “这,这……”金钱的威力果然无穷,区区一百块,就迅速瓦解了她的斗志,并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换个地方说话。”我没费多大力气,就把他拉进旁边一条小弄堂里,这儿相对僻静些。

    我从口袋里又拿出两百元,在他面前晃了晃。

    “有什么样的爱好和我没关系,三百元,请你帮我个小忙。”

    三百元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瘦子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动心的表情。这也难怪,他这么个没事儿才在街上跟踪女人的闲汉,会有多少钱?

    “我可不干什么犯法的勾当。”他居然还给我来了这么一句,让我不禁笑了笑。

    瘦子见我发笑,摸不准我是什么意思,又说:“是不是要我跟踪什么人?别的不敢说,我的跟踪技术那可是没得挑。不过……有没有危险,有危险的话这点钱可不够。”

    我想到刚才他在百货大楼里那样明目张胆地盯着长腿女郎,此刻竟然夸口自己的跟踪技术,忍住笑,对他说:“倒不是要你去跟踪人。你回忆一下,昨天下午大概两点钟左右,在晨星报社大楼门口,你是不是尾随过一个女人?”

    “啊,昨天?”

    “穿蓝色衣服的,看上去人很瘦弱,长的蛮漂亮的一个少妇。”

    “是……好像是有这么档子事,怎么?”

    “你跟她到了哪里,带我去一次,这点钱就归你了。”

    我和瘦子回到晨星报社大楼门口,昨天,他就是从这里开始尾随黄织的。

    老实说,和瘦子一起走路,我有点心理负担,因为他的眼睛总是在美貌的女人身上勾来勾去,让路人产生我们两人正在一起尾行前方某个女子的错觉。

    “你还记得清路吧?”拐了几个弯之后,我问。

    “当然,怎么可能记不清,昨天她就是这样在前面走,左边那家服装店,我还记得她在那停了一会儿,不过没进去。”听到我仿佛对他的“专业”产生质疑,瘦子相当不满。

    说话间我忽然听见一阵悠长的汽笛,然后眼前豁然开朗。我们报社离外滩很近,站在阳台上深呼吸,总觉得能闻到黄浦江水的味道,风中的汽笛声也时常隐约可闻。而现在,我们正是走到了外滩。

    穿过地下人行通道,瘦子把我领到了外滩的江堤边。江水黄浊,远处有海燕飞翔,江风阵阵,把闷热一扫而光。落日余晖下,对岸的摩登高楼依然清晰可见,并且已经亮起了灯。而这边,建于上世纪初号称万国建筑博览的一座座欧式楼宇沉默地雄踞着。就在我目光一扫而过的时候,先是海关的大钟楼亮起了华丽的灯光,然后这光影一溜延伸开,终于浦西的江边也呈现一片辉煌。

    即便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本地人,看见眼前的这一幕也不由得心神畅然,无怪乎这能成为游客到沪要欣赏的第一美景。不过想到昨天下午黄织从这里走过的时候,日头正毒,对岸的玻璃幕墙肯定把阳光反射得晃眼至极,感觉可要比现在差得多。

    景色虽然很美,但我跟着瘦子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又从那一头折返回来时,忍不住问他:“我们好像在走回头路?”

    “是啊,回头路,昨天她就是这么走的,她还绕了好几个圈子呢,然后呢,她从前头的福州路走出去,又从北京路绕回来,再兜两个圈子。”瘦子歪着脑袋挑起眉毛,仿佛昨天跟在黄织身后,绕了这么许多个圈子,是一件极过瘾的事。

    亏我问得早,不然还得给他带着转悠很久,连忙说:“你别管她转了几个圈子,只要把我带到她最后到的地方就行,她应该是住在旅馆的吧,你一直跟到旅馆的吗?”

    “当然。”瘦子得意地说,“不过,你怎么就对过程那么不感兴趣呢,人生呢,不能只看结果,过程是很重要的。”

    我忍住没有对他翻白眼,黑着脸对他说:“别啰嗦,前边领路。”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中间还搭了两站公交车,我没吃晚饭,沿路闻到家家户户晚饭的飘香,红烧肉,咖喱鸡,煎带鱼等各色菜肴在我脑中一一浮现,不由得脚软。瘦子不愧是个久经操练的尾行男,依然步履轻快。

    最后他在一家小路上的旅馆前停下,门面极小,我觉得这就是个小招待所。

    底楼柜台里的胖大婶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面前小电视机里的滑稽节目,后面是一条向上的楼梯。

    “就是这里。”瘦子肯定地说,然后直愣愣地看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元,他伸手接过,露出满意的笑容。

    “知道她住几楼吗?”我随口问了句。

    “三楼,出楼梯左转到底再右转第二房间。”瘦子回答。

    “你还真专业。”我忍不住说。

    “那时,干什么是不得专业。”他说着吹了声口哨,转身走了。

    我走进招待所,胖大婶瞄了我一眼,吃准我不是来住宿,有点爱理不理的样子。我没管她,径直走上楼梯。

    楼道很窄,天花板也很矮,墙上随处可见污渍和斑驳的痕迹,整个空间逼仄的很,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霉味,我想多半是脚下的旧化纤地毯发出来的。

    三楼左转再右转,经过一间间紧闭的房门,感觉像迷宫,散发着古旧的气息。不知道黄织是怎么找到这家旅社,又是怎么找到晨星报社的。看起来,她还能保留相当程度的神志,知道以自己的积蓄,至多只能住得起这样的地方。

    第一间,第二间,就是这里了。

    我按了门铃,但是没听见声响,这个破地方,连门铃都是坏的。

    我叩了叩门。指节打击在木门上,发出的声音是“空空”的,好像这木门内部早就被蛀空了似的。

    没人应,我再用力敲,还是没动静。

    黄织又跑到呢里溜达去了,还是瘦子随便糊弄我瞎带路?

    正打算下楼问问大婶,我得鼻子耸动了两下,闻到一丝异味。

    人饿的时候嗅觉总是特别灵敏,站在这扇门前,从浓浓的霉味和消毒药水味之间,我居然还闻到了些骚臭味。

    我把鼻子凑近门缝,用力一吸,立刻皱起了眉。没错,味道是从里面传出来的,真难闻。

    “砰砰砰!”我用力砸门,这旅社的硬件实在是破的可以,就这么砸了几下,居然门锁酒有松动的迹象。

    我犹豫了一下,回想尾行男刚才的言行,不像实在骗我,黄织酒住在这儿。

    冒险的经历多了之后,我渐渐培养出某种名为“直觉”的东西,因为常常不怎么准,所以也可以说是神经敏感容易一惊一乍。而现在,我就有种不妙的预感。

    大不了赔个门锁,先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踹了一脚,门就开了。

    一开门我就看见了黄织,这么大动静,她居然还坐在椅子上打盹儿。可是臭味却更明显了,难道是厕所里的抽水马桶堵了?

    “黄织,黄织。”我说着向她走去。

    黄织穿着蓝色的连衣裙,头耷拉着斜靠在椅子上。我这么喊她,她却还是没有醒来。

    我稍走近几步,突然间停了下来,再也出不了声叫她。

    就靠近了这几步,骚臭味就明显了许多,当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傻掉的,而是现在我看她的角度和开门时稍有不同,赫然发现,她竟然是被人双手绑在椅后的!

    我惊骇之余,立刻抢到她身边。黄织的身下一片狼藉,我却无暇顾及这些,用手在她鼻瞎一抹。

    别说鼻息,连体温都已经没了。

    她歪在一边的脖子上,有道吓人的淤痕,青紫得发黑。

    黄织竟已经被杀了!

第七章 动机未知的谋杀

    黄织死了。

    一般来说,不管生前如何迷人,死去之后不经处理,很难真的栩栩如生,特别是死于不测的,通常都会很可怖。

    黄织瞪大了眼珠,面颊的肌肉扭曲着,张着嘴,僵硬的舌头从白牙中吐出半截,黑发披散。她是被掐死或被勒死的,窒息死亡的人会大小便失禁,这就是我闻到气味的来由。

    绑住她手脚的是尼龙绳,很坚韧,尽管她在临死前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只在手腕和手臂上留下了血痕,已经凝结了。

    她的双腿分别紧绑在木椅的椅脚上,手又反剪在椅背后,这让她在挣扎时很难使上力。即便一个弱女子在生死关头也会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但是小小的尼龙绳断绝了最后一点生机。屋里甚至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我想,她很可能先被打晕,绑到椅子上,再被勒死。

    在床边的地上,有一个布娃娃,正咧开嘴笑着。这就是我在大唐村她家里看到的那种布娃娃,看来她走到哪里都随身带着。

    胖大婶看到黄织的死状时发出了一声惊人的尖叫,高音歌唱家都拥有庞大的体型绝对是有道理的,她叫完之后就晕倒在地上,直到巡警到来时才苏醒,面如土色。

    先是巡警,再是大批的刑警,何夕作为法医也到了,我正接受警方的盘问,她的眼神在我脸上停了半秒,大概这就算打过招呼了吧,然后自顾自干活去了。

    盘问我的是个中年警官,并不很友善。现在警局刑侦队里都分成一个个探案组,组长就叫探长,这个称呼很西化,让人联想起一部上世纪八十年代在中国很红的美剧《神探亨特》。这名警官就是探长。

    “姓名,职业,什么时候发现的死者?”他严厉地发问,旁边还站了一名年轻警察,把我夹在中间,有点控制住我的意思。

    我面对死者的表现比胖大婶镇定的多,大概这点让探长有些怀疑。

    我一一答了,结果探长看我的眼神更加犀利。

    “你是记者?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破门而入?”

    这说来就话长了,从纸婴到尾行男,前因后果要讲清楚得从头梳理,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完的。

    要说的事情一多,一时间我就没回答上来。看在探长眼里,冷笑一声,对年轻警察说:“这人有嫌疑,先带回局里。”

    “是。”旁边的警官应了一声,哗啦啦就抖出了副手铐。

    “喂,等等,我只是要说的比较多,这才回答的慢了点。”

    “现在哪有工夫听,回局里慢慢说。”探长完全不买账。

    嗒嗒两声,我被抓了个结实,小警察的动作十分生猛,把我的手腕扭得生疼。

    “我有嫌疑?那我报案干吗?”我怒气冲冲地说。

    “自己报案不代表什么。”何夕从房间里走出来,现场的活干完了,她就等尸体运回去做解剖。看见这里的情形,竟然接了这么一句。

    “喂,你怎么这么说?”我急了。

    “这人和市局特事处有几次协作,应该不会干这么没技术含量的事。”何夕对探长说了一句,瞥了我一眼,嘴角翘了翘,转身离开。

    “特事处?”探长轻轻念了一遍,看我的目光从犀利变成了狐疑。

    “我和死者是认识的,但是经过比较复杂,我简单说了一下。”我抓着机会大略说了一遍。

    我说到一半的时候,探长已经示意小警察给我打开手铐。

    “是这样。”探长点了点头,“现场你动过什么没?”

    “我在门上踹了一脚,走进去试了试黄织的鼻息,然后就退出来打电话报警。”

    “刚才有点鲁莽了,不好意思啊。”探长对我笑笑又说,“不过还是需要你去警局做个笔录,把你刚才说的再详细说一遍。”

    “让一下,让一下。”黄织的尸体被装进裹尸袋,两名警察抬着经过我面前。

    我凝视着黑色的裹尸袋,心里满是疑惑。

    是谁杀了黄织,为什么要杀她呢?

    谋财,住在这个小旅馆里的人会有什么钱?为色,黄织倒是长得动人,但她死的时候穿戴整齐。

    她是被捆在椅子上勒死的,不像是有人临时起意把她杀的。谁会随身带着尼龙绳呢,分明是有预谋的杀害。

    房间里,现场鉴识人员还在小心翼翼地搜寻凶手留下的痕迹,我粗粗看了几眼,觉得他们至少已经发现了可疑的交脚印和毛发。

    “那记者,要不我们先去拿你前面说的那几封信,然后一起回局里?”刚才铐过我的警察问。

    “好的。”

    下楼的时候,我看见探长正在盘问那位胖大婶。胖大婶一脸都是汗,身上的肥肉微微颤抖着,声音又尖又细,还处于惊恐中。

    “警官,这和我没关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胖大婶哭丧着脸。

    “人住在你这里,现在死了,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楼道有几个服务员,人呢?”探长问询她时的口气,比刚才对我更加酷厉。

    “房客的事我不大管的,这里人手少,都是退房后再清扫的。本来每层有个值班的,但是最近有个人请假回老家去了,人手有点紧。”

    “监视录像呢?”

    “没……没,哦不,是坏了。”

    “这个也缺那个也缺,你这里是怎么通过的检查?我看也不用再开下去了。”

    “哎呦,唉,唉!“我转过弯下了楼梯,我还能听见胖大婶的哀号。

    回报社的路上,我买了点生煎边走边吃。一小时前我还饥肠辘辘,现在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只吃了一半,剩下的被小警察要走了,他也没吃晚饭。

    “原来你和特事处的人认识,里面有个胖子叫甄达人,原来在我们队待过一段时间,哦,你认识他啊。他可真是个活宝。”这警察对特事处的话题很感兴趣,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其实提不起多少聊天的兴致。

    重新回到报社,我把桌子和储物柜翻了个遍,还是差几封信没找到。这不能怪我,一个精神病人的来信,怎么能要求我细心保存?

    刘唐还没走,见我去而复返,又跟着一个警察,多嘴问道:“怎么啦?找什么呢?”

    “昨天来找过我的那精神病人,死了。找她写给我的信。”

    刘唐吓了一跳,拉开抽屉找出个信封:“我这儿有一封,上次传阅到我这里,忘记还你了。那个,她是被杀的?”

    我接过信,点了点头:“回头再告诉你。”

    刘唐一下从座位跳了起来,抓起包兴奋地说:“大新闻,大新闻,在哪里,告诉我!”

    我告诉了他地方,刘唐雀跃着冲了出去。

    这个莽撞的家伙,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随即就把手机关了。

    等刘唐明白过来我居然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肯定要来电话,但我可没有接受他采访的心情。

    在警局等了很长时间,那位探长才来给我做笔录,不过态度又好了许多,我想大约是他了解到了关于我更多的背景资料吧。这几年我和警察还真是没少打交道。

    笔录做了两个小时。探长问得非常详细,在说到纸婴的时候,他也惊讶了一把。而听到我利用尾行男找到黄织住的旅馆时,他停下笔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我能想出这个办法很不简单。

    “你怎么知道她来找你就是为了女儿失踪的事?”

    “猜到,因为我和她之间并不存在其他什么交往啊。”

    “她写给你的信里提到她一直很用心看你写的新闻,你回忆一下最近写过的新闻,有没有哪条可能吸引她来找你?”

    这我倒没有想过,想了半天,苦笑着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可猜不到她的逻辑,她不是个正常人呀。”

    “她有什么仇人吗?”探长问。

    “我不清楚,她们村里人应该会了解。”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什么,迟疑着说,“其实……就我所知,黄织和她村里人的关系并不好。”

    探长眼睛一亮,忙问究竟,我把大唐村人对黄织的“晦气”之说讲了。

    探长想了想,微微摇头。

    “应该还不至于。”他说:“好了,谢谢你那先生,就到这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进一步了解的,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

    “哦,我能问一下,现在有线索了吗?”

    探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向我透露了些情况:“黄织大约是在今天早晨死亡的,这是宗谋杀案,但凶手并不算太老练,他留下了些痕迹。我想我们应该能抓到他。但是杀人动机还不清楚,本来想看看能不能从你这里得到些启发,不过……”他耸了耸肩,没说下去。

    走出警局的时候,我把手机打开,给何夕打了个电话,我想她应该还没有下班。

    “我就在警局外面,要不要出来一起吃宵夜?”我问。

    “不用,我忙着。”她气息微弱的回答从手机里传来。

    “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弱?”

    “我说了,正忙着,我用肩膀夹着手机呢。”何夕说。

    “你在做解剖?”我想到了她没有空出双手的理由。

    “正切到一半,没事我就挂了。”

    “等等,就是我发现的那个死者?”

    “废话。”

    “你验过她的血型了吗?”我没从她的声音里听出多少兴奋,这不应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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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6 03:3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做了个最简单的检测,O型血,怎么?”

    “我知道她的血型,你再做一遍详细的,我告诉你,她的血型是U-色姆别伊型。”

    “什么?”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U-色姆别伊型,我采访过她,我知道。”

    “噢,我爱你那多。”何夕说了句让我久违的话,不过随即就是嘟嘟的忙音,她把电话挂了。

    我愣了会儿神,再给她打过去。

    “还有什么事吗?”她的口气一下子变得比刚才不耐烦得多,见鬼,这就是她爱我的方式吗?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纸婴吗,她就是那名产妇。”

    “哦哈!”何夕叫道。我想她一定兴奋得脸都红了,这个医学狂。

    “真是太棒了,太棒了!”她在电话中说了一连串的赞叹,却不知道是献给谁的。

    “我记得你说过,她家里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吧?”何夕突然问了我一个古怪的问题。

    “是的,你问这干吗?呃,等等!”我突然有很不妙的感觉,“你该不会是想对她的身体干什么吧?”

    “没有亲属那就随便我怎么搞啦,这宝贝在我这儿也能多留点时候。”何夕一点不讳言她的打算,“我是法医,这也算是我的正当权力,放心,不管怎么切我都会给她装回去的。”

    “唉,唉!”我只能叹气,我喜欢的女人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真的要追求她吗?

    “对了,先前你为什么那样说,什么自己报案不代表什么,下了我一跳。那时候探长都快要把我当成杀人犯了。”我郁闷地问。

    “自己报案的确并不能代表什么,韩国那个案例有了点新进展。”

    “新进展?你是说那个自己报案的法国工程师吗,他怎么了?”

    “是那两具死婴,最后一次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一开始所有人都把这当成双胞胎,看起来的确很像,毕竟冻了太长时间。第一次DNA检测的样本和第二次检测并不是来自同一具婴儿尸体,实际的情况是,这两个死婴中,有一个死婴的确是主动报案的法国人夫妇所生,而另一个U-色姆别伊血型的婴儿则不是。现在这个案子已经转给法国警方,库尔若也被递解回法国了。”

    “啊,但如果真是他自己干的,为什么还要报案呢?”我奇怪地问。

    “这就交给法国警方去头痛吧。”

    结束与何夕的通话后,我发现在我关机时间,刘唐给我发了好些短消息。我看都不看,直接又把手机关了。

    回家倒头就睡,一夜无梦。第二天到报社,刘唐扑过来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最早到达现场的人?”

    “你又没问。”

    “那昨天干什么关机?”刘唐的眼珠瞪得快要掉下来了,我考虑要不要拿个杯子给他接住。

    “警察要求我关机。”

    “为什么警察会有这种要求?”

    “你去问警察。或者下次你碰到这种情况被带回警局的时候就知道了。”

    “啊啊啊……”刘唐鬼号了半天,又问,“你昨天做笔录做到几点?我十二点最后排版前给你打电话都还是关机。”

    那是你打得不巧,没有坚持每分钟给我拨三次。

    我当然不能这样说,很光棍地把眼瞪回去:“忘开机了,怎样?”

    他哼唧了半天,憋出句“I服了YOU”,恨恨地坐了回去。

    不过无论如何,这总是篇独家报道,刘唐还因此拿了一小笔奖金。他要请我去把这点钱吃掉,我说算了。用这钱吃饭,让我心里不自在。

    接下来两天,我从稿库里调出了近几个月我所有写过的新闻稿研究,想看看有哪篇可能与黄织扯上关系;又把黄织写给我的信(原件给了警方,我留了复印件)翻来覆去地看,结论却依然是——除了因为女儿失踪来沪向我求助,似乎找不出她来上海的其他理由。

    难道说她的被杀,竟然和她寻找女儿有关吗?她会不会是因为发现了女儿失踪的蛛丝马迹,威胁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被杀了呢?

    我没把这点想法和探长说,我可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我作为死者的朋友向他提出,如果案情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请他告诉我,他答应了。

    何夕一连几天都没有音信,给她打手机,关机。这让我想到了刘唐给我打电话时的情形。毫无疑问,她肯定狂热地投入到切人的工作中去了。

    这天晚上部门聚餐,部主任宗而说我这几天脸色不太好,好像有点累的样子。

    “也没见你这段时间跑什么大新闻嘛,年轻人,身体是本钱呀。”这个老男人说话的时候,周围的小鬼都笑起来,连宗而也露出了贼兮兮的笑容。

    我苦笑着把杯中的啤酒喝干。

    我的酒量本就很差劲,回到家里还昏昏沉沉,仿佛一下子就觉得疲惫像山一样压过来,草草洗了澡,就躺倒了床上。可是酒精反而没让我很快入睡,眼前一会儿是黄织的死状,一会儿是拎在医生手里的纸婴,身上的汗又冒了出来,黏黏的难受,但却没力气爬起来再冲一次凉。

    脑海中纷乱的画面变化到后来,居然想起了失踪的周纤纤。这个小女孩站在一处没有阳光的角落里,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我看。

    我突然惊醒。

    是手机把我吵醒的。房间里一片黑,我睁开眼睛,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手机固执地响了很久,然后停了片刻,我屋里的固定电话又响起来。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星光慢慢亮起来。歪过头看了看闹钟,似乎是凌晨三点。

    谁会在这个时候急着找我?

    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了几下,找到电话听筒拿了起来。

第八章 隐形的孕妇

    放下电话,黑暗中我呆呆坐了会儿,翻身下床。

    我已经毫无睡意,灯亮了起来,我走进浴室,打开冷水龙头从头淋到脚。

    电话是何夕打来的。

    这几天,她不分日夜地做着各种化验,直到今天白天,哦,以现在的时间,应该说是昨天白天,才想起来曾答应过我一个请托。就在十分钟前,我请求的那个化验结果出来了,她震惊之下,不顾深更半夜,立刻给我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时她的第一句话甚至有些颠三倒四。

    “竟然是一样的,你能相信吗,竟然是一样的!”我从来没听过她用这样的语速说话,兴奋,惊愕让她甚至有些结巴。

    “什么一样?”刚被吵醒的我当然反应不过来。

    “黄织的DNA化验结果和韩国死婴是一样的。”

    我当时就呆住了。

    “库尔若从自家冰箱里取出的两个婴儿里,有一个是黄织生的,那个血型是U-色姆别伊型的婴儿!”

    我想何夕提出,请她检测一下黄织的DNA,来和韩国死婴对比时,自己心里还对我的过度敏感感到好笑。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居然真的会是黄织的孩子。

    “你怎么会猜到的?你怎么会猜到那个死婴居然和黄织有关系?”何夕在电话里大声问我。

    “我也不知道,别问我,我现在脑子里比你还乱。”我对何夕说。

    冲个冷水澡之后,混乱的思绪开始慢慢沉淀下来。不管这结果多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事实。

    此前我曾经设想过,如果黄织和韩国死婴真的有血缘关系,那要把这两者串起来,之间的那根线肯定离奇而曲折。但现在,就算其中有天大的隐情,我也决定要把它一步步揪出来。

    而现在,有一些最基本的事情要搞清楚。这并不难。

    我再也睡不着,把想到的思路在笔记本上写出来,横七竖八涂了好几页。终于熬到了早上五点钟,天才微微亮,我拨通了何夕的手机。她能在半夜三点打给我,我这个时候打给她也没啥负疚感,对她这样的女人,捧在手心里细细呵护是绝不会被领情的。

    “想到什么了吗?”她劈头就问,看来她根本没在睡觉。

    “你有警服吗?”我问,因为我从没见她穿过。

    “有。”

    “有警官证吗?”

    “有张临时的,过期了。”

    “这就够了。我们一起去昆山远足吧,现在。”

    清晨六点十分,天刚放亮,我在长途车站与一身警服的何夕会合,登上了开往昆山的长途汽车。

    何夕的精神并不是很好,毕竟不知熬了多少夜,面色憔悴,套在警服里的身子显得格外淡薄。她还不知为什么要去昆山,见了面我不说,她居然也不问。

    坐上了车子,我递了个热腾腾的葱油饼给她,说:“吃完路上先睡一会儿,到了昆山我再和你说。”

    车坐得不满,我们后面那排就没人,可以自在地把座椅靠背放下来。何夕不太熟悉,一时间找不到放松靠背的扳手,我把手伸过去帮了她一下,姿势有一瞬间很暧昧,几乎是把她的大腿都揽进了肩膀里。那个触感,嗯,挺有弹性,不错。

    何夕没有躲也没有说话,顺着下沉的座椅靠背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我盯着她的脸庞看了一会儿,然后也闭起了眼,心里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胆子大一点,步子快一点……

    这时上班高峰还没开始,客车飞快地开上高架,加足了油门向前冲。高架直接连着高速公路,要不了多久就能到昆山。

    何夕很快就睡着了,头一歪靠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能觉察得到她细细的鼻息,貌似男人都很喜欢这种感觉。

    我肩膀上肉不多,会不会硌到她?这样想着,同样缺觉的我也很快进入梦乡。

    车到昆山我才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脑袋正歪在何夕的肩膀上。一般情况下,我睡觉头不是歪向这边啊,看来我的潜意识知道这不是一般情况。

    下车的时候我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还蛮好闻的,真是奇怪。”

    “下次我搞点血腥气再加上尸臭,让你好好闻一闻。”何夕横了我一眼,说不出的俏。

    最终目的当然是大唐村,所有还要转车。这一次的车子要比刚才坐的大客车差不少,也没有空调,虽然又座位,但没法再睡觉了。好在我们两人睡了一阵,精神都好了很多。

    “到了大唐村,要借你的警察身份,帮我问个问题。”

    “问黄织的邻居,她总共坏过几次孕?”

    “原来你已经猜到了。”我笑道。

    “只是怀了孕,别人也未必都看得出来啊。”

    “嗯?”我觉得何夕这话另有所指。

    “我是在说另一个案子,你对韩国死婴案的新进展又兴趣吗?”

    “当然,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案子现在已经差不多到结案阶段了。法国警方接手后,有了突破性进展。”

    这个案子绝对可说是一波三折。回到法国,库尔若夫妇立刻举行了新闻发布会,会上库尔若一再否认说:“我太太没有生过这两个孩子。”韦罗尼克更是表现得极为委屈,一个劲儿地重复说:“这简直是场噩梦。”韦罗尼克的同事则出场证明说:“我每天八小时都和她一起在韩国中学里工作,下班后一起做瑜伽,如果她怀了孕,我一定能知道。”而何夕的话,就是冲着这位证人说的,因为随后事情的发展,让所有声称从没见过韦罗尼克大肚子的人大吃一惊。

    关键的转折点发生在对韦罗尼克子宫切除后无法生育这一证据的破解。

    经过法国警方用先进仪器进行的检验,两具死婴死亡的时间在三年以上,也就是说,是2003年甚至2002年。而韦罗尼克摘除子宫的时间在2003年12月份,从时间上绝对可以生下这两具死婴。

    在轮番的调查和警方的攻心战之后,韦罗尼克终于松口,承认是她在2003年悄悄生下双胞胎儿子后,又将他们掐死,然后封存在冰箱里。同事,更耸人听闻的是,韦罗尼克爆出自己杀婴已不是首次,早在1999年,她就焚烧了一名自己产下的女婴。并且她一再强调,这些都是自己一人所为,悄悄生产,然后将孩子残忍地杀死,丈夫完全不知情。

    “不对啊,这两个婴儿不是双胞胎啊,只有一个是韦罗尼克生的,另一个是黄织生的呀。”我听完立刻说。

    “这些都是法国警方公开发布的消息,韦罗尼克已经认罪,或许因为公众过于关注的原因,想快点结案。”

    被公众和舆论盯着的确压力很大,如果韦罗尼克承认自己杀子,那么先对公众有个交代,再慢慢追查未解之处也是个好办法。当然,另一种可能是就此结案归档,远离这个麻烦。

    “还是不对呀,蹊跷的地方不止这一处。”我皱着眉说。

    “嗯。”何夕拉开窗,现在太阳还不毒,吹进来的风是凉快的,她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说:“这案子,有意思。”

    “明明只生了一个,却承认自己生了对双胞胎。而且每天下班和同事一起去做瑜伽,你说,这能看不出吗?”

    “韦罗尼克的身体比较高大,但如果说知道快临盆还能去做瑜伽并且不被看出来……”何夕说到这里停了停,思索着可能性,还是摇头说,“那会是个奇迹。”

    奇迹?这通常代表有隐情。

    “其实,法国警方公布的信息里有更多解释不通的地方,韦罗尼克说丈夫库尔若并不知情,这很容易被相信,毕竟这是库尔若主动报的案。当然,这需要韦罗尼克真能把自己的怀孕迹象藏的天衣无缝,连自己的丈夫都发现不了。但还有另一个问题,韦罗尼克在库尔若外出游玩期间一直身在法国,没有回过首尔,更无法把婴儿放进自家的冰箱,并且她承认自己在2003年杀了这两个婴儿后,始终把婴儿放在冰箱里。“

    我打了个寒战,想象一下如果自家的冰箱里冰着两具死尸,而日常的食物就和死尸放在一起……

    “如果韦罗尼克说的是实话,那为什么库尔若直到现在才发现冰箱里多了包着两具死婴的包裹?”

    我点头说:“没错,而且我记得,库尔若看到包裹的第一反应是自家的菲佣寄放的。这说明他家的用人是可以打开冰箱的,三年的时间,连他家的菲佣都早就该发现尸体了。”

    “还有一点,韦罗尼克说自己是把婴儿掐死的,但不论哪具婴儿的死尸,我都没有发现掐死的痕迹。”

    “那就几乎可以肯定了,这并不是真相。可是就凭这样破绽百出的证据,法国警方居然也敢结案?”

    “因为韦罗尼克真的认罪了,又一个甘愿服罪认下一切的嫌犯,当然就可以结案了。不过还是有一些人不依不挠,他们觉得韦罗尼克是在警方的压力下才屈服的,要么就是她没说出所有的事,而且精神有问题。”

    “如果真是她杀了自己的孩子,然后放进冰箱,肯定精神不正常。”我说。

    “喂,你们两个,是到大唐吗?”售票员大声提醒着。

    我回过神来,原来已经到了。连忙端起对韩国冰箱死婴案的迷惑,和何夕一起下了车。

    车外下着小雨。雨点很细,随着微风飘散着,钻进脖子里。

    居然有雾,这这个季节里,算是非常罕见的了。

    淡淡的白雾,一团一团的,有得地方薄得几乎感觉不到,有的地方却像蒙了两层的纱。现在只是早上七点多,一会儿雨停了太阳出了,这雾气也就散了。但现在,这座更像小镇的村庄,在雾气里有着难以言说的诡秘。

    我自嘲地笑了笑,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让我有点草木皆兵了,不就是个普通的村子嘛。

    上次来过一回,我稍一打量,就找到了通往二村的路。

    走过一幢幢小楼,黄织家就在前面不远处。可是越往深处走,白雾竟然越发浓重起来。

    风把一团雾气吹在我脸上,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闻到了淡淡的河水气味。我心里这才恍然,往前不远就是一条河,河岸两边的雾气当然重了。

    黄织家的破落小楼到了。我忽然想起了上一次来,那个老妪对我说的话。

    她说这里很邪,邪得她连门都不敢进。

    想一想,几年来这幢小楼住着的人一个个减少,不是失踪就是死亡,一直到现在,竟然空空荡荡,连一个人都没有。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绕到黄织家的后门口,那扇坏了锁的门,现在虚掩着,开了条缝,可以看见里面空落落的储物室的一角墙壁。黄织死后的这几天里,该有不少人来过这儿。我想基本上都是警察吧,村里人是不大会来的。

    我并不打算进去,这不是今天我们来的目的,只是由于某种情绪,才牵引着我走到这里来看一看。

    何夕先前一直一言不发,看我绕着这幢楼转了一圈,问:“这就是黄织的家?”

    我点头:“我们到别处找人聊一聊吧。嗯,我倒是有个人选。”

    从黄织家往外走,转了个弯,离得老远,我就隐隐约约地看见那儿有个人影。

    走得近了,那个佝偻的身子一点点清晰,从迷雾种显现出来。

    没错,我又看见了那位老妪。她坐在自家的门前,和上次一样,在择菜。

    我走到她跟前,和她打了声招呼。

    老妪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来,朝我看了一眼。这动作,这眼神,就和上次一般无二。

    “什么,你说什么?”她慢慢地问。

    是的,我忘了她是听不懂普通话的,就和上次见面一样,她这样反问我。

    一瞬间,我恍惚有了时光逆流的错觉,在这小村此刻迷幻的空间里,连时间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这奇异的错觉让我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忘了回应老妪的话。

    老人把眼睛略略眯起来,鱼尾纹从眼角放射出去,割出许多条刻痕。

    “哦,是你,那个记者。”她把我认了出来。

    然后她把视线移到我的旁边,站得稍后面的何夕身上。那一身警服,让她的鱼尾纹立刻又深了几分。

    “警察。”她喃喃地说了一句,把菜盆往旁边一推,站了起来。

    “有啥子事?”她看着我,又把目光转向了何夕。

    “是黄织的事,您上次说,是看着她长大的,有些问题要问您。”我说。

    “好,好,咳,里面坐吧,里面来。”她说着把我们迎了进去。至于警官证不警官证的,老太太根本没想起来要看一看,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说,这一身的“皮”就足够代表一切了。

    农家造的楼,格局都是差不多的,但是放在大客厅里的家什,虽然不豪华,但比起黄织家里,要好得多了。

    八仙桌,桃木椅,沙发,茶几,大电视,该有的东西都有,墙上还挂了大幅的装饰画。

    “我给你们倒茶。”

    “不用麻烦的。”

    “要的要的。”

    老人转身走进厨房,却拿了两听可乐来:“大热天,还是喝这个好。”

    “是这样的,她是市公安局的,调查黄织这个案子的警察。”我把何夕介绍了一下。这话基本上也不能算是说谎。

    “前几天来过好些警察呢,也有一些是上海那边来的。不过您是第一次来吧?”老妪对何夕说

    何夕点头。

    “关于黄织生前的事,她有些要问问您。”

    “问吧问吧。”老太太连连点头,非常配合。

    “你问吧,知道问什么吧?”我对何夕说。

    何夕点头,一开口却把我吓了一大跳。

    “关于那具死尸,我想知道的是……”何夕还没问完就被我大声咳嗽打断了。还好,何夕说的是普通话,上海方言她只会听,不会说。

    “是这样的,她只会说普通话,还是我来代她问吧,我是跟着她来采访的,她要问什么我都知道。关于死者,也就是黄织,她想多了解一些事,警方怀疑她的死可能和她失踪的孩子有关系。”

    “她女儿,周纤纤?”

    我点头。

    “这个小姑娘,一声不响的,最喜欢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个死人一样。我看,没准比她娘更邪乎。”老妪一脸嫌恶地说着一些毫无根据的话,尽管周纤纤失踪已经有几个月,却一点也没能激起老妪的同情心。上次来我就觉得她对周纤纤也很不待见,没想到成见竟然是这么深。

    “黄织还生过其他小孩吗?”何夕问。

    我一边把何夕的话用上海话转述给老妪听,一边在心里摇头,何夕真是太直接了点,本来还想从周纤纤身上慢慢绕过来的呢。

    “没有了,三年前怀过一次,不过流产了。”

    所为的流产,肯定是指生下纸婴的那一次。

    “除了这之外呢,还有没有怀过孕,你好好想想,这对破案很重要。”

    老妪不假思索就立刻摇头:“肯定是没有了,都一个村里的,住得又这么近,错不了。黄织是结婚之后第三年生的周纤纤,生完之后村计生委给她做工作,就去上了个环,过了三年,因为不好,又去医院把环拿掉了。一拿掉就又怀上,就是流产的那一胎,流产后她脑子就出了问题,而且命这么邪,还有那个男人敢接近她。”

    我看了看何夕,何夕点了点头,说:“这就对了,她上过宫颈环,切开来看的时候能对得上。生育后大多数人都会有些宫颈糜烂,再上环,时间长易发炎症,她说不好就是这个意思。”

    “肯定的,她就怀过这两次。她那把身子骨,怀孕的时候太明显了,藏都藏不住,不会错的。”老妪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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