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人笔记《世载堂杂忆》载:清光绪二十五年(1899),武昌出了个假光绪。有传言北京瀛台关着的光绪偷偷跑出来,找湖广总督张之洞为靠山,与慈禧抗衡。地方大员不敢妄动,遣人上门探询,见过光绪的官员,回来都说很像。而该人只说“见到张之洞自然分明了!”张之洞一时不能遽辨真假,也不敢轻易上门去见,连忙广派耳目在京打探,又是发密电,又是写密信。后来得知光绪还被幽在瀛台,这个人是假冒,这才“开庭亲审,以释天下疑” 。只是,在真相澄清之前,好些官吏已迫不及待,有的上门拜谒,有的献款纳供,一时门庭若市,好不热闹。经查:这个假光绪原是个旗人籍伶人,自幼在宫中唱戏,因为长得像光绪,跑出来招摇撞骗。 7 Y1 U% ^* v* g) z) F" P/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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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算长得像皇帝,但对一个戏子来说,要做到以假乱真掩人耳目,谈何容易?若非有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观察揣摩,岂能成功。不过,这种条件现实中确实存在。因为光绪皇帝本人是个戏迷,戏子入宫唱戏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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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戏曲演出列入朝廷仪典始于清代。每值新年、除夕、万寿节(皇帝或皇后、太后的寿辰)及各种节令,每月的初一、十五日清宫中都有固定的戏曲演出。另外,内廷喜庆事,如皇子出生、册封嫔妃,也都要唱戏以示庆贺。+ r t% p& m. Y- N- R3 I/ K
; g2 d) m+ z/ b) r! |) _ 清代宫廷戏有两个高潮。一在乾隆年间,一在光绪朝。宫中不但有皇家自己庞大的戏班——升平署,而且还不断地请外面的梨园名角入宫唱“承应戏”。遇到重大庆典,甚至一连十天唱大戏,氍毹笙歌,酒觞流风5 L, z9 a) B. @# O9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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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朝,国运日渐衰微,但由于慈禧等上层统治者对戏剧的偏嗜,宫廷唱戏却进入高潮。民间名角谭鑫培、孙菊仙、汪桂芬等一代名优都被召进宫中唱戏,王公大臣、朝廷要员、八旗兵丁、民间商贾均以看戏为时尚,京城日日笙歌不断。为此有人愤慨发出“家国兴亡谁管得,满城争说叫天儿(谭鑫培)”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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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8 J6 L) |$ |7 r 虽然国家财政已走向崩溃,但统治者看戏却不惜靡费。据清宫档案记载:光绪二十年(1894)为了筹办慈禧六十寿辰,宫中仅治办戏衣、切末(道具布景)就花费白银52万两。而为了捧名角,慈禧往往会大把地赏银。光绪三十四年(1908)谭鑫培、侯俊山等名角一出戏后,最多可领到60两赏银。不仅演员,即使管差官员及幕后人员也有赏。光绪二十八年(1902)庚子之乱西安回銮后第一个元旦上演《膺受多福》戏,慈禧另赏给“总管、首领、里外承差人等银一千三百五十九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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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w/ _& R% ~. e 原本,看戏在一定程度上是为满足帝后们的文化娱乐需要。在繁忙的政务之余,在宫闱内永无休止的争斗间隙,他们也需要暂时的麻痹与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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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 c/ F( o' P4 p2 r 但是,在歌舞升平的表象背后,光绪朝的宫中戏剧竟也掩不住宫闱斗争的血腥与刀光剑影。/ `; o5 }9 R4 d' r
! Q! H3 h# E% X 慈禧与光绪这对母子君臣,由于政治见解的不同,形成敌对。“戊戌变法”后,慈禧将光绪幽禁瀛台,不许刻离。% y& T& ?*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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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对戏曲也有所好,尤其是打鼓,颇有造诣。被幽禁瀛台后,偶尔召进乐师敲击锣鼓看看戏,当然有时自己技痒,也练练手。一个政治上失败的年轻皇帝,壮志未酬,借鼓板排遣一下心中郁闷,也在情理之中。但慈禧也会横加干涉,即使是娱乐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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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的慈禧常点的一出《天雷报》剧。讲的是草民张元秀收养弃婴,取名张继保,辛苦养大,13岁被其生母认回。后张元秀夫妻年老患病,想念养子,前往探望已成状元的张继保。后者却翻脸无情,死不相认。二老悲愤而亡。无情的张继保也遭天谴,被雷殛死。慈禧常点这个戏,以影射光绪不报抚育之恩反目成仇。为了解气,还亲自在戏里添了五个雷公、闪电,主角张继保也被懿旨改成丑角. h; v$ N% J1 N1 ?3 I
$ F6 |* j% [$ Y. @ 光绪三十四年(1908)六月二十六日,是光绪37岁的生日。皇帝的万寿庆典,照例要演三天大戏庆贺,而慈禧竟然故意安排在二十五日上演《连营寨》。这是一出三国戏,突出刘备哭祭关羽,复仇不果,被陆逊火烧连营,窘死白帝城一事。这一天,颐和园的德和园大戏台上,满台都是“白盔白甲白号令”及丧幡丧服的哭灵戏,与万寿庆典喜庆的气氛格格不入。慈禧这一故意的举动,显然是针对“叛逆”光绪皇帝而来。这一诅咒太恶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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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 [; w% t8 n 十月十日是慈禧的寿辰。当年的十月初七日到十五日,在德和园三层戏楼整整唱了九天的戏,慈禧当然不会将《连营寨》这出戏安排进自己的寿诞庆典中。- z3 _! _9 c! M' E) g&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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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慈禧万寿庆典演戏活动结束后六天,即十月二十一日,光绪帝寂寞痛苦地病死于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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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8 V9 I% m% V7 I. { 慈禧的诅咒果然产生了作用。只是她绝没想到,这个诅咒也会报应到自己头上——第二天,慈禧也死了。接下来,全国举丧,轮到当初陪同观戏的王公大臣们现实中大规模地上演真实的“哭灵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