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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9 10:3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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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从高野舞的经验中得知,这样的机率很低,想要在日本遇到像龙司这种男人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以前高野舞曾经从龙司讲述遗传因子工程技术当中,听他谈到安藤的名字。
她不了解DNA和遗传因子有甚么不同,误以为是同样的东西。
龙司知道高野舞误解他的意思,于是将DNA解释成一种含有遗传情报的化学物质名称,而遗传因子则是无数遗传情报中的一个单位。更进一步的说法是,使用限制性酵素将DNA切成很细的碎片,再加以整合的一种技术。
高野舞将这种处理方式形容成拼图,龙司赞同她的说法,并且加了一句:「是拼图,也是解码。」
接著,话题转向其他的方向,发展到龙司学生时代的各种插曲。
当大家知道DNA的处理技术中有解读暗号的要素,医学院的学生之间顿时兴起一 股玩暗号游戏的风气。龙司以生动有趣的方式,将学生时代的趣事说给高野舞听。
当时,有不少人对分子生物学感兴趣,在龙司的引诱下,参加暗号游戏的人数增加到十人左右。游戏的规则很简单,由其中一人出题,其他人要在期限以内解读出暗号;由于题目内容包括数学及理论学方面的知识,刹那间,医学院学生都热中于暗案游戏。
依出题者的能力,题目的困难度也不尽相同。龙司几乎可以解读出每一道题目,但龙司所出的题目,班上同学只有安藤满男解得出来。
龙司也对高野舞说明自己出的题目被安藤解读出来的感受。
「当时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人读取一般,感到不寒而栗……」
于是「安藤满男」这个名字,就这样深植在高野舞的心中。
当她在监察医务院,由刑警的介绍下认识安藤时,不禁吓了一跳。
高野舞认为这个唯一能解出龙司题目的人应该靠得住,只要这个人亲自解剖的话,一定可以将遗体修复到和以前一样,而且可以明确地判断死因。
她被两周前逝世的人影响了,如果不曾从龙司的口中听到安藤的名字,没有对死因质疑的话,她就不会打电话到安藤任职的监察医务院,也不会答应跟他在大学里相约见面,当然更不会有相约吃饭的事情。
龙司无意间透漏出的一句话,竟让高野舞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丝链束缚祝她从大马路转到错综复杂的住宅区入口,一眼就看到便利商店的看板。她曾经看过这个看板,只要能走到这里,就不会迷路了。
在便利商店的角落转个弯就是高山龙司的老家,高野舞不禁加快脚步。
高野舞一按下门铃,龙司的母亲立即出现在门口,接著马上将高野舞带到二楼的房间。
这个房间是龙司从小学到大学二年级所住的房间,到了大学三年级,龙司离开老家在大学附近租屋,此后,这个房间只有在龙司回老家时,当作书房使用。
龙司的母亲把蛋糕和咖啡放在桌子上,便走出房间。她低垂著头,一脸忧虑地步出走廊,高野舞对她刚失去儿子的悲伤简直感同身受。
她梭巡一遍房间四周,八叠的和室内有两叠地方铺著地毯,上面放著书桌,书柜靠著墙壁,床上堆著杂乱的纸箱和电气制品。
高野舞约略数了一下,房内大概有二十几个纸箱,这些东西是在龙司死后,从东中野的住处搬过来的;床和桌子等大型家具已经处理掉,留在纸箱中的主要是一些书籍物品。
她一面叹气,一面在榻榻米上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她在心中盘算如果找不到原稿的话,就要有放弃的心理准备。
她脱下毛线衣、卷起袖子,试著打开最前面一箱纸箱,里面大都是文学书籍。高野舞不由得拿起几册书,其中一册是她送的礼物,书页上还残留著龙司东中野住处的味道,高野舞的心中顿时兴起一股怀念之情。
她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振奋一下精神,把纸箱中的东西统统拿出来。
高野舞检查纸箱的内部,最底层并没有看见四百字的原稿纸。
她不断猜测原稿到底放在哪里。
(是在文献中?或是夹在档案中?)
高野舞一直重复拆开封条、将书籍拿出拿进、寻找原稿的动作,渐渐地,她的背部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在整理过三箱东西之后,高野舞停下手部动作,思索著论文掉页的部份可能是龙司用自己的语言书写,因此被她忽略掉了。
关于难解的记号理论学思想,他已经以单篇文章形式在专门杂志上发表过了。
这次的论文不具有专门性质,对象属于一般大众,内容描写科学或社会等问题的长篇文章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出版社采取在月刊连载的方式刊出。
打从一开始,高野舞就取来原稿,一起出席如何将之编集成文章的讨论程序。也因为有这个机会,她遂将文章的理论取向和内容牢牢记在脑中。
仅仅缺失一、两张,在不影响文章前后逻辑的情况下,应该没甚么大不了的。
通常一次连载的字数大约是四十张四百字原稿纸,总字数可在三十七张到四十三张原稿纸之间。
高野舞在守夜当晚溜出现场,来到龙司的公寓整理原稿时,只发现三十八张写好的手稿,上面的页数恰好记到三十八页,一张都没有少,照理说应该不会有掉页的疑虑。
前些日子,她由于处理丧葬事宜而耽误誊写的事,以至于到了要交稿的时候,才将原稿重新看过一次,结果发现最后一页和前一页之间好像有缺漏的情形。
虽然稿纸上三十七、三十八的数字有连续,可是重要的结论不太完整,导致这篇文章的理论不太通顺。
三十七页的最后两行被龙司用钢笔划掉,并在那里画个箭头朝向左上方,但是下一 页没有记录那个箭头到底代表甚么,也没有加入其他的内容。
高野舞惊慌失措地从头反覆阅读,愈读心头愈加清楚这篇文章有些不对劲,结论的部份被切断,而且结束得十分唐突。
她努力地检查整篇文章的脉络,终于发觉有数张重要的地方漏掉了。
眼看著这份全十二章,共计五百张稿纸的论文即将出单行本,却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出了问题,于是高野舞赶紧打电话到龙司老家,简短地将整个情况作个说明,并希望能到龙司老家来寻找看看。
出殡后两、三天,龙司的家人将他的公寓退租,整理好屋里的书籍及其他物品,一 起运回老家的书房。
高野舞认为掉落的原稿有可能夹在被搬回老家的书籍中,因此想实地找找看。
当她站在堆起的纸箱前面,终于哭了出来。
(为甚么他会死掉呢?)
龙司在写完最后连载的一回之后便断了气,这样的巧合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请你赶快现身,把漏掉的原稿藏处告诉我。)高野舞拿起已经变凉的咖啡啜饮一口。
(如果能早点看完老师的原稿,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种情况了。)她也想过要自己动手将缺漏的地方补齐,但只要一想到这么做对龙司大不敬,便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愚蠢。
高野舞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原稿找出来,接著便打开下一个纸箱。
现在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这间面向东边的书房渐渐暗了下来,于是她起身打开电灯。
一进入十一月,白天的时间逐渐变短。高野舞顺手拉下窗帘,她从刚才就一直觉得彷佛有人在窗外偷窥似的。
她已经检查完一半以上的纸箱,目前还没有发现原稿。
突然间,她听到胸腔内传出激烈的脉搏跳动声,立即停止手上的动作,像猫一样拱起背来,等待心悸的感觉过去。
她从没有过这种心悸的经验,不禁用手扑著左胸,思考为甚么会出现这种症状。
(难道是因为弄丢恩师的原稿而感到罪过吗?
不,不是这样的……这个房里好像隐藏著甚么东西,而且跟刚才窗外的视线截然不同。)高野舞感觉有一股冰冷的触感抚摸著她的后脑跟颈部,一抹凌厉的视线朝她斜射过来。
她迅即转头往后看,只见一件粉红色毛线衣挂在箱子上面,那是她在工作之前脱下来挂上去的,毛线与毛线之间的细小缝隙反射了房间的光线,宛若目光在闪烁一般。
高野舞拿下毛线衣,里面赫然出现一部录放影机。
黑色外壳的录放影机用电线卷著,放在纸箱的上方。
(这一定是放在老师房间的东西,然后和书籍一起被搬运到这个书房来。)旁边没有电视机,当然也没有连接的配线。
高野舞很害怕地伸手去碰触录放影机的边缘,电源线团团卷住主机,她自问先前在挂毛衣时,是否有注意到这部录放影机。
然而她的记忆很模糊,想不出其他可能的解释。
高野舞注视著录放影机大约一分钟之久,已经将原稿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卷入了录放影机的疑问中。
「龙司真的没有跟你说甚么吗?譬如录影带之类的……」
龙司死亡的次日,浅川和行所说的话仍留在高野舞的脑海中。
她解开缠绕在外壳上的电源线,拿著电源前端寻找插座,终于发现桌子底下有一条延长线,于是将电源线插上,红色灯光立即开始闪烁,有如死人将要起死回生一般地运作著。
高野舞伸出右手食指,在录放影机前面反覆游移了好几次,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警告声音,叫她不要摸。
她不顾警告地按下退出键,黑色录放影机像是一边眯眼睛,一边吐出黑色舌头般地推出一卷录影带,背面的标签上写著:莱瑟米里尼、法兰尧辛纳屈、沙米迪贝斯Jr1989高野舞著迷地伸手捉赘黑色舌头」,将它拿出来。
品川济生医院已经近在眼前,就在这时,安藤坐的计程车被响著警笛的救护车追过去。
在狭窄的单行道上,为了让救护车先行通过,计程车要开出去时还必须倒车,因此安藤决定就在这里下车。
耸立在眼前的十一层楼建筑就是品川济生医院,安藤从商店街往医院的正面玄关转过去,在新馆和旧馆之间看到刚才的救护车开进来。
救护车的红色灯光照在医院的墙壁上,警笛声赫然停止,晴朗的天空下登时转变成一个寂静、无声的空间。
安藤经过救护车旁边,看到红色灯光慢慢停止,警笛声也消失在空中。接下来,应该会有急救人员冲过来打开车门,放下担架才对,可是甚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停下脚步观望著,十秒……二十秒……后门依旧没有开启,四周一片寂静。到了三十秒时,现场的空气彷佛冰冻一般,医院里仍然没有救护人员跑出来。
安藤开始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像弹簧一般冲过来打开救护车的后车门,他和车内的急救人员联手放下担架。
只见担架倾斜了一下,脸上戴著氧气罩的病患与一旁的安藤在并行的那一瞬间四目交接。病患弯曲著身子,彷佛要让安藤看他的侧腹;但就在下一秒钟,患者的动作停止了,他的眼睛已经没了生气。
之前安藤不只一次见过患者的临终场面,今天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偶然的状况。
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慌忙把眼光移开,然而这种行径跟热中于占星术的宫下没有两样。
近来,安藤时常从一些小事的背后读取到某种特别含义,不管是在土墙上看到的蛇,或是瞬间碰上死亡场面的偶然,在在令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受。
他以前认为那些被不祥事物或占星语言所限制、无法自由行动的人们是笨蛋,而且十分轻视他们的作为。不料,他现在已经变成同类。
品川济生医院是S大学附属的综合医院,担任接待的和田医师正是S大学派来的。
可能是仓桥一芳已经先用电话联络过,当安藤告知来访目的之后,随即被安排到西病房大楼的七楼。
安藤偷看一眼横躺在床上的浅川,突然想起刚才见到的急诊患者,他们两人的眼睛都露出无神的眼神。
浅川的手腕上注射著两种不同的点滴,脸孔望著天花板,一动也不动。
不管他以前的容貌如何,现在脸颊看起来十分瘦削,一半以上的短须都变白了。
安藤走到床边,小声地呼唤著:「浅川先生。」
浅川没有回答。
安藤想要触摸浅川的肩膀,他抬头看一下和田医师的脸色,得到和田医师的首肯之后,才把手放在浅川的肩膀上。
浅川浴衣下面的肌肤缺乏弹性,肩胛骨的触感直接传到安藤的手上,安藤不由得得把手立起来,但浅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安藤离开浅川的病床之后,向和田医师问道。
「是的,一直都是如此。」
和田医师面无表情地回答。
上个月二十一日,浅川因交通事故被送来医院,到今天已经过了十五天,浅川一直不说、不哭、不生气、不进食,也没有排便地过日子。
「医生,你认为这是甚么原因造成的?」
安藤很有礼貌地询问道。
「我想,可能是因为交通事故导致脑部受到外伤。不过,检查的结果并没有甚么异常,可能是内因性的原因吧!」
「你是指精神上的刺激。」
「有可能是这样。」
安藤知道浅川是因为同时失去妻子和女儿,才会精神崩溃的。
(可是……真的只有这个原因吗?)
安藤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看过意外事故现场照片的他,甚至可以在脑中勾勒出浅川发生交通事故时的瞬间情景。而且,他每次想像那副情景的时候,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往助手的座位看去。
(浅川究竟为了甚么理由载著那部录放影机,他要将录放影机载到甚么地方呢?
若是能从他本人口出说出事件的来龙去脉,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安藤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双眼盯著沉浸在梦中世界的浅川好半晌,试著想像他在另一个漂浮世界的景像。
(现实世界和妄想的世界,到底哪一个比较幸福呢?)在妄想的世界中,浅川的妻女一定还活在世上,说不定这会儿他正抱著女儿一起嬉闹、游玩呢!
「浅川先生。」
安藤怀著同是伤心人的心境,呼唤著浅川的名字。
听说浅川和龙司在高中时期是同班同学,算起来应该比安藤小两岁。但是,现在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怎么看都像已经超过六十岁了。
(究竟是甚么原因让他产生这么急遽的变化呢?)悲伤的确会使人急速老化,像安藤这一年以来就老了很多。
「浅川先生……」
安藤再次叫唤道,在一旁看著的和田医师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这样是没有用的。
」
情况正如和田医师所说的,不管安藤怎么呼唤浅川,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安藤站起来问道:「他有没有可能恢复?」
和田医师轻轻地举起双手说:「只有神才会知道。」
这种病患通常会在没有任何徵兆的情况下突然变好或变坏,有很多情形是医学上无法事先预测的。
「如果他有甚么变化,请务必立刻通知我。」
「我知道了。」
安藤与和田医师相继走出病房。
浅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呆滞的眼神宛若死人一般盯著天花板。
高野舞将座椅的椅背完全放倒,整个人躺上去仰望著天花板;她任由刚洗好未乾的头发散落开来,并且闭起眼睛。
她承租的这间单人房相当狭小,包含浴室、小厨房在内还不到五坪,整面墙壁被书柜占据,没有空余的位置可以摆床或桌子,因此她睡觉时,只得将吃饭用的矮桌子移到旁边,在空出的地方铺上棉被。
高野舞用家中寄来的生活费,以及当家教打工赚来的微薄薪资在学校附近租房子;她选择房间的三个要素是:通学时间短,房子附有浴室及厕所,能够保有个人隐私的空间。
尽管她用一半的生活费支付房租,也了解以这种价位可以在郊外租到更宽敞的房间,高野舞仍然不打算搬家。
房间虽小,但是随手就可以拿到想要的东西,也是挺方便的。
高野舞闭著眼睛,伸手去摸索CD音响的开关,播放出自已喜欢的歌曲。她配合著歌曲,双手在两腿上打节拍。
她在国中、高中时代,一度活跃于径赛的短跑项目,因此腿部肌肉的硬度胜过柔软度,线条非常优美。高野舞配合音乐调整呼吸,祈求脑筋能够灵活运转,完成原稿的最后部份。
一想到今晚不知能否将原稿完成,她的情绪顿时变得十分混乱。
高野舞已经约了S书房的编辑──木村先生在明天下午见面,准备将誊好的原稿交给他。然而她到现在仍想不出最后的结论该如何下笔,也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
今天她去龙司的老家,依旧没有找到遗失的原稿,而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寻找原稿了。
高野舞开始怀疑原稿是否真的遗失,说不定龙司尚未写完就过世了。如果真是这样,倒不如放弃寻找原稿的念头,卯足全力将最终章完成会比较好。
只可惜稿纸上的语句一直呈现停顿状态,她从刚才到现在一行也加不上去,不停地重复写字、撕毁的动作。
于是高野舞才去冲澡,转换一下心情。
突然间,她的脑中闪过一个灵感,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并将椅背调回垂直状态。
为了填补原稿的空白处,她一直以自己的语言去思考,因此觉得很辛苦。若要以高山龙司那种飞跃的思想力来推敲文章的走向,到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要让前后故事连贯,只能使用删除文章这个方法。
这么做龙司一定会很高兴,虽然只保留一些他想要叙述的内容,但比起高野舞自己随意窜改、扭曲原来的意思要好得多。
一想到解决的对策,高野舞的心情有如雨过天晴。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视线扫到一 卷录影带,那是她从龙司老家偷偷带回来的。
当她在龙司的书房发现这卷录影带的时候,很渴望看看里面的内容,可是录放影机背后的接线已经被拆下来,房里又没有电视,想看的话,只有将它带回家。
高野舞本来想跟龙司的家人说一声,不过在她放弃寻找原稿准备离开时,感到脑中一片混乱,于是该说的话没说出口,就带著录影带回家了。
她在无形中被这卷录影带深深吸引住,根本记不得自己是在甚么时间将它拿出来放在电视上面。光看背面的标题,就知道这和龙司欣赏的音乐类型完全不同;高野舞所知道的龙司几乎不听音乐,即使偶尔为之,也都是听古典小品。
再者,标签上的笔迹很明显不是龙司的,那是第三者录下的带子,然后送到龙司位于东中野的住处,如今却在高野舞的房间里。
高野舞席地而坐,伸手将录影带放入录放影机内,待电源自动打开,她选好频道后,才按下Play键。
录放影机旋即发出转动声,她慌忙按下暂停键,心里兴起一丝犹豫。
(如果这卷录影带的内容是不能随便看的话,那我该怎么办?)高野舞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看这卷录影带,最后,她依然无法战胜好奇心的驱使,伸手解除了暂停键。萤幕上陡然出现一连串跳动的画面和杂音,不久,影像彷佛墨水流一 般跃入她的眼帘……(已经无法回头了!)高野舞直直地盯著电视画面,画面上出现的影像和录影带背面的标题完全不同,而且是意义不明的连续画面。
看完之后,她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急忙跑进浴室。
她很后悔自己没在中途关掉开关。然而这卷录影带的内容好像有一股令人无法抵抗的魔力,让高野舞无法按下停止键,直到完全将它看完……高野舞全身冒出冷汗,身体微微地颤抖著,她感觉到胃部有东西,一直从喉咙往上窜升,让她很想将那些东西吐出来。
于是她把手指伸进喉咙里催吐,但只吐出一点食物,胃液也跟著呕出来,眼泪流个不停。
高野舞软趴趴地跪在地上,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五分,安藤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拿出记事本再次确认时间。
(十一月九日星期五下午六点,在涩谷JR车站西出口的八公忠狗像前面……我把和高野舞约定一起吃饭的时间记在记事簿里,应该没有错才对。)安藤在附近稍微绕了一圈,每当看到和高野舞年纪相仿的女孩时,他都会走近瞄一 下她的脸。
转眼间,时间又过了三十分钟,安藤心想高野舞会不会忘了这个约定,于是他找了一支公共电话打电话到她家。电话连续响了十声,但是没有人接听。
(是甚么事情让她耽搁了呢?她应该正朝这边走来吧!)安藤一边想,一边将话筒放回去。
接下来,他看著手表上的指针滴滴答答地向前走,时间已经快过一个小时,却仍不见高野舞的踪影。
(一旦超过一个钟头,我就决定放弃不等她了。)安藤有好一段时间没和女性约会,早已忘记自己的耐心限度有多少。不过仔细一想,他倒是从未有过痴痴等待女性的经验;以前他和妻子约会时,妻子一向很准时,不曾让他等过。
正当安藤回忆过去所有约会的片断中,时间早已超过一个钟头,但是安藤无法举步离开那个地方,因为他无法抛弃仅有的一线希望,不停地在心中对自己说:「再等她五 分钟就好。」
这个礼拜,安藤无时无刻不在期待今天这个约会的到来,他绝不会轻言放弃。
最后,他在涩谷的人群中站了一个小时又三十三分,依然没看到高野舞的人影。
安藤进入饭店,一边往大厅走去,一边寻找欢送会的会常虽然他先前已经向宫下推掉这场欢送会,但由于自己被高野舞放鸽子,现在更没有缺席的理由了。
在天气微凉的季节里,安藤宁愿待在涩谷车站,沉浸在年轻人的热情当中,不想立刻回到那间寂寞的房子里。而后,他基于补偿自己的心理,觉得偶尔和朋友一起喧闹一 下也不错,因此决定来参加这场欢送会。
欢送会即将展开,一些熟识的朋友们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讨论继续参加二次会的事情。在第一次会结束时,教授们大多先回去了,若想要和朋友们尽兴谈话就得「续摊」,参加二次会。
安藤很快便融入现场的气氛,加入大家的谈话行列。
宫下最先注意到安藤的到来,他走上前去,并将手搭在安藤的肩上说:「咦?你不是有约会吗?」
「被放鸽子了!」
安藤故意用不在乎的语调说著。
「那真是可惜。嗯……你到这边来一下。」
宫下拉著安藤的袖口走到门后,对于他被女人放鸽子一事没有兴趣再深入探讨。
「怎么啦?」
安藤惊讶地问道。
当宫下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二内科的安川教授正好经过他们两人的身旁,于是宫下迅速附在安藤的耳边说:「你也会参加二次会吧?」
「应该会。」
「好,到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宫下只说了这些话,便跟在安川教授身后离开。
接著,他以干事的身份感谢教授们前来参加欢送会,圆滚滚的脸上充满笑容。
安藤立在门边,等候宫下和安川教授说完话。这时,有好几张熟识的脸孔从安藤的身边经过,但都只是稍微打个招呼,没有人走过来跟他聊天。
自从去年安藤的儿子落海死亡之后,他的朋友是愈来愈少了。不过安藤一点都不怪那些离他而去的朋友,他心里知道是自己的不对。
儿子发生意外事故后,朋友们都尽量想办法安抚安藤的情绪,然而他却一味地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即使大家鼓励他要拿出精神来,安藤还是无法振作起来。
不久,朋友们一个个离他而去,当他警觉到这个情况时,只剩宫下这个朋友了。
宫下不管安藤当时有多么悲哀,他仍然嘻嘻哈哈地对他开玩笑,变成安藤唯一的开心果。安藤只有在和宫下接触时,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的悲伤。
宫下认为要让安藤提振精神,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忘记悲伤,如果只是一味地跟他说「要拿出精神来」这类的鼓励话语,反而会提醒他丧子的事实。
这一年半以来,安藤几乎没有开朗地笑过,因此他能理解高野舞看到自己愁眉不展的表情时,当然不会有兴趣和他一起吃饭。
想到这里,安藤就觉得自己的境遇非常悲惨。一年半以前,他还是个充满自信、前途光明的男人,夫妻关系美满、有个可爱的儿子、住在南青山的高级大厦、开著内装全皮座椅的豪华车BMW、预定将来会升任院长……但仔细一想,那些都是以妻子或岳父的名义得来的,稍微不小心就会自手中滑落。
眼见宫下和安川教授的谈话尚未结束,安藤便在大厅中央逛了一下,不经意地看到前面并排著两具公共电话,于是他拿出电话卡往那边走去,想再打电话给高野舞。
安藤一边用肩膀和耳朵挟住电话筒,一边瞟向宫下那边。
他如果再错过二次会的话,来这里就毫无意义了;而且他只要能站在控制整个会场气氛的宫下旁边,就不会感到孤独了。
电话响到第八声时,安藤将电话筒放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看著手表。
现在已经快九点了,距离之前约定的时间过了三个小时,高野舞还没有到家。
(她到底去哪里了?)
此时,宫下已经结束谈话,只见他对安川教授深深一鞠躬,然后离开他的身边。
安藤从后面走到宫下的旁边。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宫下以一种有别于安川教授的圆滑语气说道。
「没关系。」
接著,宫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安藤。
「这是二次会的地点。你应该知道这家位在三段路上的店吧!可不可以自己先过去?我要在这里帮忙整理一下。」
安藤伸手抓住挥手准备离去的宫下说:「喂,等一下。」
「甚么事?」
「你刚刚说有事要跟我说,到底是甚么事情?」
宫下舔了舔嘴唇后,开启红润、有光泽的双唇说道:「我发现了。」
「发现甚么东西?」
「病毒呀!」
「病毒?」
「今天下午,横滨的Y大学打电话来联络……你还记得Y大学曾经解剖过一对年轻男女的尸体吗?」
「啊!就是在车上同时发生心肌梗塞的那对年轻男女。」
「是的,从那两人的病变部位发现到同一类型的病毒。」
「到底是甚么病毒?」
宫下的嘴唇往下弯曲,叹了一口气说:「天花病毒。」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安藤不禁自言自语著。
「最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龙司的组织标本上也发现相同的病毒!若不是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形,我根本不愿相信。」
宫下喝了一些酒,此时脸颊有些泛红,并露出一副兴奋的模样。
然而安藤的思绪已经飞到高野舞那边去了,他的心中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将高野舞的未归和发现酷似天花病毒的事情联想在一起。
(在龙司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会不会也发生在高野舞的身上呢?
说不定早已经发生了……)
饭店的大厅里有一群喝醉酒的人们在大声喧哗,其中似乎夹杂著幼儿的笑声。
安藤心生诡异地四处察看,却看不到任何小孩的踪影。
十一月十四日星期三安藤到K大学本部的文学部哲学系研究室拜访,他向教授以及专任教师询问高野舞最近的出席状况,结果每个老师都一致回答这个星期没有看到高野舞来学校上课。
在女学生人数很少的哲学系里面,高野舞就像是系花般,只要她一缺席,马上就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自从上星期五被高野舞放鸽子以后,安藤每天都会打两、三次的电话到她的住处,可是都没有人接听。原本安藤心想,高野舞说不定待在男朋友的住处,不过在拜访过哲学系研究室之后,他的心里开始觉得不安。
随后安藤又拜访了教务处,他跟教务主任说明原委之后,获准从学生名册中找到高野舞的户籍是在静冈县磐田郡田町,搭乘新干线的话,从东京出发要花上两、三个钟头。安藤将她家的电话号码和地址抄下来。
而后安藤回到家里,按照学生手册上的电话号码一拨,接电话的是高野舞的母亲。
安藤向她母亲表明自己的身份,对方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她一听到女儿学校里的医学院讲师打电话来,登时吓了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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