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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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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7 15:33: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璋同往常一样,准时下班,在公司附近是一家小餐馆里吃好晚饭之后,就缓步走回家去。他家离公司算是比较远的了,乘车都要1个多小时。但是璋不喜欢挤车,他宁愿每天花上三个小时步行回家。
  还剩半个小时的路程,照例他又走到了那条巷子旁。这是一条又黑又窄又长的巷子,也可以说是条捷径,如果璋由此穿过去,只要10分钟就可以到家了。但是他一到晚上,便对这条巷子非常的害怕,情愿多走20分钟沿大马路兜个圈子。
  璋朝巷子里看了一眼,马上扭头继续向前走。就在这时,他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很猛烈的呼吸声,声音不大,但在这么个寂静的地方却显得格外的刺耳。璋停住脚步,好奇的向深巷内张望。这天是初一,月亮细长细长的,星星也都在家里休息着,所以无论璋怎么极尽目力也看不出深巷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倒是那沉重的呼吸声越发的真切起来,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呜咽声。
  璋辨出这可能是一条受伤的狗发出的声音,便壮着胆子探进那条巷子。他没走几步就看见前面横亘一条黑影,于是他又加紧两步走上去查看。果然是这条畜牲,他双手纠在胸前,冷冷的看着地上已开始抽搐的狗。没错,是这条大狼狗,约莫有一人那么长的了。璋在白天走过这条巷子的时候总能看到它在里面窜来窜去。它从不理睬任何人,也是由于它那浑身乌黑油亮的毛发和它那绿阴阴的眼睛使得人们对它也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甚至有人传说它就是阴阳之间的使者。而现在璋见它这般痛苦的躺在那里,顿时心里生出一种不知名的悲情,什么阴阳使者,不过是只会痛会病的世间蠢物而已。
  璋蹲下身子,想去查看它到底怎么了,料不到它陡然睁开了眼,,仍的阴森发绿。璋被它这么一看,心猛然一抖,下意识的站起身要离开。就在这时,那狗发疯般的朝他身上扑去,一口咬在他的左肩上。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仍是被它咬了一口。然后那狗突然一动不动的伏在他身上。璋手忙脚乱的推开这条渐已僵硬的狗,顾不得肩上炙热的伤口,头也不敢回的跑开了。
  回到家,璋已经是浑身无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他扭头向左肩看去,伤口的血水已浸染了衣服。他咽了口口水,舌头无力的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他感觉不到肩上伤的疼痛,只是听到自己的心在很用力的跳动,仿佛要从左肩那细裂的伤口中蹦出来一般。呼吸倒也不显得困难,只是双腿随着这急促的呼吸声有韵律的打着颤。他记得那禽兽闭上眼最后那刻流露出的神情竟然是一丝得意,似乎在死亡前完成了一桩使命,每每想及此处,他就会不自觉的毛骨悚然。或许是因为他从小生活的环境的影响,他一直是个十分敏感的人,敏感到带有某种程度的强迫症。他闭上了眼睛,想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一切都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年,璋因为工作表现的突出而被提升为部门经理。本应春风得意的他却在无人的时候用灰暗和阴郁浸没了自己的脸庞。他想放声大哭,但将近三十年的教化告诉他哭并不是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至少对于左肩上那些长出黑毛起不了丝毫的作用。他所能做的,只是每天在家里歇斯底里,然后在公司里人模人样。他那原本就有裂隙的性格就像毒菌载入了暖棚一样疯狂的分裂分裂,直到他整块左肩膀都被黑毛侵蚀的那天,他去提交了辞职信。
  他的顶头上司一手拿着他的辞职信,一手拍着他那片长满黑毛的肩膀,唏嘘的说:“公司少了你这么个人才真的万分的可惜啊!”璋嘴角微微的一扬,哀伤的看了他一眼,便扭头走了出去。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上司拍到他肩膀时他所听到的那句话“终于走了,这下我的位置安全了,谢天谢地!”
  璋在家里把门窗都反锁了,拉起厚重的窗帘,独自坐在角落里沉思,其实他什么都没有想,满脑空白的坐在那里,安静的等待属于他的命运的降临。
  渐渐,璋开始熟悉黑暗,有一次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已变成了黄绿色的,马上他一甩手,把那黄绿色化成了千块万块洒落在地板上;渐渐,璋开始热爱黑暗,每当白天时,他就躲在家里那没有灯的卫生间里,用黑暗来捍卫自己脆弱的心灵,黑暗给了他安全感,黑暗给了他归属感;渐渐,璋开始手脚并用的行走,单凭双脚站立已使他倍感不稳,四肢着地才令他觉得肩头焕然一轻,腰部利落无碍;渐渐,璋直接从冰箱里捞出生冷之物食用,火。令他躁动难耐,火,令他心悸不安;渐渐,璋全身裹上层油亮的皮毛,这件全新的衣服竟让他感到无比的骄傲,止不住有种想出门炫耀的冲动。
  于是,他,璋,在一个寒风与暖风交加的夜晚,开始他新赋予的使命,把人间死去的人的灵魂由那条幽邃的巷子引入阴间。
  
  每天他都是静静的在巷口等候着,等到一个双目茫然的人(抑或可以称为鬼)来到他身边,他就转身领着那人走进巷子,走向他们人生的终点站。而在每个人都必须走过的这条漫漫巷子里,人们都显得那么的慷慨而又坦诚,把深积在心底的话全都掏出来,对着这只“不同人情”的畜牲,也是陪同他们走过最后一程唯一有灵性的东西倾吐出来。
  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说:“我偷偷拿走了玛丽的作业而使她当众出了丑,因为我喜欢的男生和她是那么的要好!”璋在前面低着头行走。善妒,本来就是人的一种本性。孙膑因此被剔髌骨,犹太人因此遭到毁灭性的屠杀,连这么个小女孩也因此被那个同样嫉妒她的玛丽推下山崖。
  一个手上犹有血迹的男人哭腔的叫道:“我是那么的爱她,我是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包括我是生命!”璋在前面一言不发。爱是伟大的,爱能包容一切,爱是使人敬佩的。但爱不是一个人的全部,人固然应该有爱,但人还应该保有理智,不然同它这个每天在巷子里徘徊的狗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贪官连着问了三个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收下第一笔贿赂;为什么我家财万贯还要去吞下那笔救灾的款项;为什么那最后一次我不停手仍要铤而走险?”璋停下脚步,嗅了嗅地上的一块腐肉,再继续向前走。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是无厌的。关键只在于把握住自己的第一次,后面的两个为什么又岂会有存在的理由呢?
  
  
  .天天,璋在这里遭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说了很多,璋也想了很多。直到有一天,一个蹒跚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璋只是多看了他两眼,便转身向巷内走去。
  “我爱喝酒,喝多了就会发酒疯,打妻子,打孩子。我戒了很多次了,连左手小指都被我剁了,却还是戒不了。娃大了,都走了,把老伴也带走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也只有酒可以与我做伴,我喝,我喝,我喝到醉死为止。”说完发出一阵阴佞的笑声。
  璋听的心头发毛,是的,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一个在村里出名的酒鬼。他很多时候没回去看他了,现在看来他是明显老了,双鬓苍苍,双眼红肿,嘴冒酒气,或许比起酒来,他可能更需要的是一种关怀和理解。璋把他送到阴间,不愿再多做思索,一溜烟跑回了巷口。
  一到巷口,他感觉双眼发黑,软软的瘫坐在地上不愿动弹。突然,它觉得脑门被一双柔软的手轻轻的抚摩着,它马上警觉的睁开了眼,又懒懒的闭上了眼,心头万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
  这次来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僵硬的笑容显现出她平时是个冷漠的人,璋更愿意用冷傲来形容她。在她的眼中一切仿佛都是庸俗而又乏味的。璋甩了甩尾巴掉转过头,又一次进入那条无尽的巷子。
  他知道自己的心正在隐隐作痛,连着两次,他把自己的内心所深爱的人都引向了阴间。是的,尽管父亲在酒醉后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但璋的仍是从心底里爱戴他的,因为他那手无与伦比的木工活计,因为他平时从眼底里流露出的对自己的关爱,只是积压良久的愤怒和意气用事遮住了爱,换上了恨的标签。是的,尽管她是那么的冷傲那么的目中无人,但他仍是从心底里喜欢她的,因为她偶尔对小动物的温柔笑容,因为她看着自己时眼中一闪而逝的动容。他是很敏感的,他能察觉许多细微的小事,但他也是易受伤的,他不可能把自己赤裸裸的展示出来任人品评。可是此时他却觉得自己在做人这段时间里失去的远大于得到的。
  “其实我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可没有人理解我。我穿上冷漠的外衣无非是想保护自己不受伤害。其实我也常幻想我喜欢的那个人能来保护我,关心我,可是他不敢,我更不敢,我两就这么彼此躲闪,呵!”她露出那抹惯有的冷笑,原本盛气凌人的眼神瞬间却被一抹哀怨所替代“他失踪了,我发疯似的找了他好几天,连我自己都惊讶自己这种疯狂程度。本以为心静了,想不到是种假象,是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预示。我驾车从山崖飞出的那刻,突然因为觉得自己能在阴间与他相会而有些许雀跃,呵,真是个可笑的念头!”
  她自言自语所说的话可能比她活着时所说的话的总和还要多。璋垂下耳朵,加快脚步向前走。他此刻想到的只是两个字“逃避”,他无法面对她这番真心告白,更无法面对自己。
  
  
  夜晚,璋独自在巷口踱来踱去,他很燥,下午发生的事一幕幕在他眼前重演,父亲与她的话语一遍遍在他耳边回荡。他很激动,如果当初多体谅些父亲,如果当初再多向她表示点,如果……其实没有如果,因为如果那些如果都成立的话,那个人绝对不会是璋。
  他不想再当狗了,尽管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来来回回简单的工作,尽管现在是他长久以来一直梦想的与世无争,尽管在这条巷子里他能像个智者一样冷静的思考问题并整理出许多的道理来,但他不愿再当狗了,不愿再这么下去了。或许他应该把自己也引向阴间去,他残酷的笑了笑,奋力的往一旁墙壁撞去。
  额头破了,血顺着鼻子向下流。他听到一旁有一声颇为不屑的冷哼,便挣扎着睁开眼睛。一个双臂抱胸的男人站在他是身边,冷冷的看者他,心里暗道“原来是这个畜牲!”璋不觉义愤填膺“哼,那就让你也尝尝当畜牲的滋味吧!”他一个跳跃扑向那个人,在他的左肩上狂咬了一口,有种报复的快意,同时也得意的瞄了他一眼,便失去了知觉。眼皮很沉,浑身轻飘飘的,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他心想,这下终于能到阴间去与他们团聚了,便也安然的向下坠,向下坠。
  “啊,醒了,醒了!”随着一声声兴奋的叫声,璋乏力的再次睁开眼睛,对上周围一双双关切的眼神。“好了,既然醒过来了也就说明没事了,陈护士,你再给他吊瓶葡萄糖,我去其他的病房看看。”医生叮嘱完便离开了,剩下璋,璋的父母,陈护士,还有她。
  璋看着一旁转悲为喜的父亲问道:“爸,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像被雷击一般大为震惊,这,这是他懂事以来第一次那么亲切的叫他爸,父亲不禁别过头,在一旁老泪纵横。母亲也低下头,欣喜的抽泣着。
  只有她强压着心底的愉悦,向他解释道:“三天前,阿姨去你家整理房间时发现你昏到在客厅里,医生诊断你是被疯狗咬到而感染了病菌,你足足昏迷了三天了。”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发现她眼睛周围有一圈十分明显的淡黑色,便也猜想她这三天一定是不眠不休的照料着自己。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想不太明白。
  “那么今天是几号呢?”
  “28号,九月二十八号!”她淡淡的回答。
  啊?璋猛然一惊,他遭到狗袭击是24号晚上,也就是说他回到家就昏过去了,随后的什么升职,什么变成那条阴间使者的狗全是南柯一梦?
  他抚着自己光滑的下巴轻笑出声,升职又能怎样,不过分裂了人性,活得更不像人了,还有上司那畏惧大权被夺的暗语,那个善妒的小天使,那个悔恨不已的贪官,那个……璋的心头顿时一片明朗。
  现在璋下班的路程可以少走20分钟了,因为他会搂着娇妻的肩,有说有笑的穿过那条对他来说是十分熟悉的深巷!
发表于 2007-12-7 16:29:1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那条狗像地狱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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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7 16:40:03 | 显示全部楼层
嗯.这个小故事有好些大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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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7 18:49:1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来全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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