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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3 15:2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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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咪咪脖子上挂着一只玲珑剔透晶莹青翠的玉貔貅。什么玉说不上来,摸上去凉凉的,如握冰雪。说实话,我觉得以她这种庸脂俗粉的气质及品味,还是比较适合配戴黄金。可她偏偏视如珍宝,日夜不曾稍离。我开始不断地推测这玉的来历。我猜想这是她的传家之宝,又或者是定情之物,又或者是哪个昏了头的嫖客一时兴发送的礼物。但绝对不会是偷的。这一点我非常肯定,因为我们都相当鄙视偷窃行径。我们认为就算是做妓女做乞丐都比做贼有尊严。我们付出了劳动得到报酬是理所当然的,而小偷是纯粹的不劳而获坐享其成。这是品质上的区别。
咪咪是个相当敬业的妓女,她会让她所有的嫖客都认为物有所值。有时候我觉得她简直就是一架赚钱的机器。如果可以不睡,她能够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男人的身体上。她这种努力工作的精神更衬托出了我的懒惰来,验证了爸妈对我的评价:好吃懒做,不求上进。一辈子也没有出息。
正是厌倦了他们喋喋不休的指责与咒骂,我才义无反顾地离家出走。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就算是做妓女,都是一个好吃懒做不求上进没有出息的妓女。
咪咪有的时候会把男人带到家里来。她们在一半铺着地毯一半裸露着磁砖的地板上面做爱。我则坐在旁边看电视,吃着从肯德基打包回来的汉堡炸薯条。他们短兵相接的声音成了电视剧的背景音乐。间或,她从男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躯底下气喘嘘嘘地喊我,初雪,给我喝口可乐!初雪,给我递块巧克力!初雪,给我来根炸薯条!。。。
我跟奶妈似地跑前跑后。男人趁机猥亵地摸我一把,便换来我一顿披头盖脸的臭骂!咪咪经手的男人我是不会动的。因为他摸过咪咪的手,始终还透着她肌肤上特有的那种油腻粘湿的感觉,就象是一块肥腻的生猪油。永远的精力充沛,也永远的秽渍难除。
六
咪咪对于钱的迷恋超出一切,简直形成一种特殊的癖好。她闲下来的时候便从枕下抽出钞票,一张一张对着阳光翻来覆去地看。有时她会突然从梦中惊醒,说梦见有人抢走了她的钱。我说你为何不把钱存在银行里,她说厚厚的一打钱只换来一张薄薄的纸片,不安心。笑得如一个憨傻的孩子。被窗栏切割的粉碎的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脸上,似生了两丛倔犟的猫胡子。那刻起我觉得她特象一只猫。一只遭人遗弃缺乏安全感的猫。骨子里她是极天真率直的,也是乐观坚强的,纵使是被遗弃也不曾见她怨天尤人。坎坷的经历让她学会了自立,学会了面对困境不折不挠的精神。
有次我问她你究竟赚到多少钱才算够,她把眼睛茫然地投向蛛丝连结的天花板,答非所问地说,你知道吗夜晚的星星真的好美。夏天的晚上我们都喜欢睡在院子里,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亮晶晶的星星还有满天飞舞的荧火虫。我说,这里没有星星和荧火虫,有的是蜘蛛和蟑螂。她嘎嘎地笑了,前俯后仰。笑声莫名的诡异,倒象是一只春天被关了禁闭叫得歇斯底里的猫。怎么听都透着一抹莫名的凄凉和悲怆。她难得好兴致地爬起来让我看她珍藏的相片,告诉我那个黄瘦的女人是她妈那个枯瘪的男人是她爸,坐在中间的小女孩是她。我拿着相片左看右看,他们的沧桑衰老与珠圆玉润的她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关联。最后从那个小女孩一双天真稚气的眼睛里总算找到了相似的共同点。同样都是一双微微下垂的双眼皮,一样都谦卑而敏感地看人。
她说她真正的名字叫桃花,出生时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她说她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在多年前一个繁星似锦的夜晚,温柔地把一个玲珑剔透的玉貔貅挂在她娇羞的脖子上。。。
相片的背面有她家的地址。那是一个距此有上千公里的小山村。初雪,将来我一定请你去看星星。那里的星星特别亮,特别干净。她咬着嘴唇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说,就象爱情。我在刹那间有点感动。一直以来我都如此刻薄地待她,而她却不记前嫌,一如既往地将我当做最亲密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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