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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irror

《超级疯狂短篇小说集》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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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0:09 | 显示全部楼层

  
  宾点燃一支香烟,望着车镜中愈抛愈远的惹,吐了一串白色的烟圈。他对这个女孩子一无所知,仅仅是出于一点于心不忍的冲动,才决定出手救她。他并不想介入到别人的麻烦中去,更何况这件事情看起来有点棘手。所以他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放下不管。
  惹瘦小的身影孑孑独立地站在苍茫的夜色里,白色的衣袂在湿润的晚风中扬起,就象一只折戟的风筝,霎时间被沉沉的黑暗吞噬得干干净净。宾甩甩搭在额前的长发,悻悻地想,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找个地方把车修好。看来必须得大大地破费一把了。
  手机骤然响起,在寂静中显得尤其尖利刺耳,令人心惊肉跳。是一起喝茶的朋友打来的。他告诉宾,那几个男人临走的时候发过毒誓,一定要找到宾,以牙还牙。他劝宾暂避风头,小心行事。“那个女孩子是从中国嫁来的,他的老公扣留了她的护照,强迫她到卡拉OK坐台赚钱,不料竟然给她逃走!宾,不要搅这趟混水,不值得的。”他说。
  宾皱了皱眉头。这样的男人真是丧心病狂!在酒吧做调酒工作的他,耳濡目染,见过了太多类似的故事。很多外国女孩子天真地想以婚姻做跳板嫁过来,过上幸福的生活,却万万没有想到竟会从此掉入一个暗无天日的陷井里去。他的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惹苍白无助的脸。一个没有身份的单身女孩,在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深夜里,处境堪虞。就算她不被抓到,恐怕也难逃厄运。近来社会治安越来越差,报纸上频繁报道年轻女子被绑架失踪以及奸杀焚尸事件,实在是触目惊心。——万一她身遭不测,自己纵然无过,却也难辞其疚。
  在离开惹十分钟后,宾又驾车回到原地。他对自己说,宾,这是你自找的!明明知道她是个大麻烦。
  惹真的是很麻烦。她被两个夜巡的困住,要求她出示护照。她惊惶失措,简直要哭出来了。这时宾从车上下来,抬起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气势汹汹地吼:“臭女人!有本事你继续跑啊!滚回中国去永远不要回来!一天不揍你你就给我上房揭瓦!”
  惹摸着被抽得生疼的脸,眼泪忍不住迸了出来。跟着抹在手背上的,还有两串鼻血。宾接着又踢了她一脚,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等我给你抹鼻血吗?。。。”这一脚踢得尽管不重,但惹总算是如梦方醒,拔脚便往车里飞奔。
  宾余怒未消地对说:“我真是瞎了眼!娶了个猪一样的笨女人!明天就给她送回中国去。。。”两个还想说点什么,宾已经快步上车发动油门,绝尘而去。
  惹的鼻子仍在流血,但却丝毫没有责怪宾的意思。她知道刚才如果没有宾的帮助,后果不堪设想。宾递过来一盒纸巾,说:“塞住它!把头靠在椅子上!”
  惹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一肚子感激的话涌到嘴边,却无语凝咽。
  “你打算去哪里栖身?你不能回你现在住的那个地方了!”宾说。
  惹没有回答。宾从反光镜里看到她的眼泪如抛沙般地洒落。心里不由自主地跟着一声叹息。
  “你有没有其他的朋友可以收留你?。。。”宾又问。
  惹摇头。宾把车停在路边,开始有些着急了。“听着,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为止,你总不能跟着我回家吧!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我知道你尽力了!”惹将沾满泪水和鼻血的纸巾抛出窗外,坚决地说:“我还是下车吧,我的事情总得自己面对。”
  “可是。。。我不能扔下你不管。”宾左右为难。
  “你已经让我非常感激了!我不能继续拖累你。”惹嘴角微微往上一牵,苍白的面颊上浮现出两只浅浅的酒涡。里面装满的是无奈跟绝望。
  宾突然伸出胳膊将惹抱在怀里,一双温热的唇紧紧地吻住了她。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奋力挣扎,两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他的后背。
  “别动!你想叫抓走吗?”宾小声说。惹一愣,这时看到那两个骑车的一前一后从窗外慢慢驶过。其中一个居然拿着手电筒往这边仔细地照了一遍。
  “他们走了!”惹推开宾,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脸上一片潮红。
  宾摸着嘴巴冷冷地说:“真有你的,你怎么跟猫一样会咬人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惹羞涩地垂下头,恨不得跟驼鸟一样埋进沙里藏起来。
  “看来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我们别无选择了。。。天哪,我真是自作自受啊。”宾拿开捂着嘴巴的手,他的下唇清楚地肿起了一块。
  惹把脸扭过去,忍不住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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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0:33 | 显示全部楼层

  
  钥匙在锁眼间转动,门“啪”地一声开了。迎面砸过来的是一只柔软的枕头。昏黄的灯光里,一个穿着睡裙的女孩子光着两条细长的腿,带着一个惊讶的表情站在床前的地板上,就象一个出其不意的感叹号。
  宾弯下腰捡起枕头,皱着眉问:“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进来的?”
  女孩子置若罔闻,两束愤怒的目光穿过了宾,凌厉地落在惹的脸上。惹在她的逼视下有如针芒在背,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是谁?”女孩子大声叫了起来。顺手抓起床头灯,畜势待发。
  宾道:“你扔!如果你想从十二楼飞下去!”
  女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爸妈不要我了!你也欺负我!。。。我不管,反正你别想甩我!”
  宾一声不吭,板着脸将她和她的衣服一起推出去。女孩子在外面号淘大哭,把门拍得震天地响。
  惹有一点忐忑不安起来,嗫嚅着说:“我想,应该走的是我。。。”
  “与你没有关系。你最好先去洗手间收拾一下。你身上的味道臭过榴莲。”宾面无表情地说。从地上拾起一双精致的女鞋,拉开门扔了出去。然后对那个女孩子伸出一只手,冷冷地说:“拿来!”
  女孩子悻悻地把一把钥匙抛过来,“叮”的一声掉在地板上:“你会后悔的!宾。等着瞧!”
  宾的家住在一座十几层楼高的公寓里。对面不远处就是雄伟壮观,玲珑剔透的双峰塔。寂静的夜色里,每个窗口都如同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漠然地投向幽冥浩渺的天空。宾站在窗前,看着女孩子走下了台阶,搭上了一辆计程车——终于解决了一个麻烦。可是,另一个麻烦似乎没有这么容易打发。宾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感觉胸口象堵了一块石头似的沉重。明天必须要她离开这里!我没有义务负责她一辈子。这时他看到惹从洗手间里出来。身上裹着他的一件又宽又大的蓝色T 恤,两条细长均匀的腿苍白地站在地板上。潮湿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携着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柠檬沐浴露的清香。
  真是见了鬼了!宾想,一小时前我们还不认识!
  “你睡吧!我在沙发上休息。”他不容置疑地指指床。
  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很对不起。”
  宾掐灭手中的香烟,遥遥地掷到窗外去说:“不要说这个!你明天打算怎么办?”
  惹低下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宾吸了一晚上的烟,惹则淌了一晚上的眼泪。天快亮的时候宾迷糊了一会,醒来时发现惹已不在床上。他举目四望,看见她赤着脚攀上了高高的凉台。双臂迎着风如翅膀一般张开,就象一只即将扑向天空的大鸟。
  宾刹那间有窒息的感觉。他惊呼一声,跳起来疾扑过去,一把将她拽了下来,两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
  “你疯了!”宾愤怒地抓紧她的双臂。
  “我终于有翅膀了!我可以飞了。。。”惹说。“来啊,你陪我一起飞啊。。。”
   宾惊讶地看见她的脸上挂着一个微笑的表情,双颊透着两抹湿润的酡红,眼神却是冰冷的,荒凉的,直直地透过他,投向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他伸手去试她的额头,心里忍不住叫了一声苦!——她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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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0:56 | 显示全部楼层

  惹在五天后醒来。
  也许她宁愿就这样一直昏昏沉沉地睡下去。因为睁开眼睛,便需要面对现实。而现实对她来说,是一条没有退路的死胡同。
  房间里的冷气吹得她有点凉。拉开窗帘,热烈而跳跃的阳光哗地洒满屋子。她抱着胳膊站在阳光里,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惺忪感。
  她听到钥匙在锁孔转动的声音。——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跃上床去,拖过一条毛巾,一颗心如雨打芭蕉般地怦怦乱跳。
  眼的余光看着宾拎着大包小包走进来,拉开冰箱的门取出一罐可乐。她听得见液体滑过他的喉咙时欢快蠕动的声音,而这声音离自己也越来越近。接着,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摸到她的额上。
  惹不知道此时应该做出怎么样的反应,脸上却情不自禁地涌上一片红潮。
  宾说:“看来你今天好很多了——也许到外面晒晒太阳,会好得更快些。”
  好了,就应该离开了!可是离开这里,又能到哪里去?惹心里浮上了悲凉的绝望。对于未来,她找不到一点乐观的理由。她与费丁的婚姻完全是一种交易。两个人说好了是假结婚,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她要的是合法的身份留下来打工,费丁要的则是一大笔好处费。没想到费丁人心不足蛇吞象,违背初衷,居然强迫她去色情场所工作,做他的摇钱树。惹欲哭无泪!在举目无亲的吉隆坡,她既要逃避费丁的魔爪,又要提防的盘查,还要时时面临食不裹腹,露宿街头的窘境,真是颠沛流离,受尽艰辛。。。然而致电给家乡的父母,她却从不敢跟双亲诉苦,怕他们担惊受怕。
  一步错,百步错。惹仿佛站在一座四面都是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上,孑孑独立,根本不敢奢望还会有谁伸过手来拉她一把。
  眼泪悄无声息地泛滥,枕边霎时已是冰湿一片。
  宾感觉出来她哭了。他看见她一只苍白的手臂无助地垂在床边,结了痂的伤口处,爬着一条黑色的疤。心就莫明其妙地一跳,好象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他是一个崇尚自由不受羁绊的人。这些年来,生活轨迹一直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对自己没有过高的期望,所以也就过得安静从容。在他的生活当中最大的波澜,也不过是换一个新的女朋友。他也从来没有过照顾病人的经历,在他看来,让他煮一碗汤不如让他去爬双峰塔。——惹的出现,居然激发了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潜能。当他端着尝试了很多遍才煨好的汤从厨房走出来,一勺一勺喂到惹口中,然后看着她一点一点好起来,心里升腾着百感交集的喜悦。原来,被人需要着,也是一种感动。
  惹在高烧昏迷中不停地呢喃自语,瘦弱的身体蜷缩在白色的床单上,就象是一个扭曲的,滚烫的问号。他试她温度的时候,她会突然用力拖住他的手紧紧贴在潮红的脸颊上,低声地叫着“妈妈”。然后眼泪便决了堤般地汹涌。——没有什么比这种无声的哽咽更叫人揪心了!
   惹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吃也不是,扔也不是。但是无论如何,总得找到一个解决的方法。
   宾不懂得怎样去安慰一个流泪的女人。只是如坐针毡地一根接一根地吸着烟。天空里掠过一只灰色的风筝,正吃力地挥动着翅膀试图飞越钢筋水泥的屋顶,然而在几秒钟之后,它突然如一只精疲力尽的倦鸟,歪歪斜斜地俯冲下来,一头栽进了外面的凉台
  在惹醒来的第二天,傍晚时分宾从外面回来,发现她从这个屋子里如水蒸气一般消失了。
  房间里收拾的相当干净,就连宾随手乱扔的易拉罐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厨房里。凉台上满满地晾着洗干净的衣服。一排五颜六色的袜子湿淋淋地挂在风中招展。雪白的床单上,放着那只灰色的风筝。有一张留言:我走了,谢谢你!——惹。
  宾这才知道她的名子原来叫惹。其实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反正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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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宾的生活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工作,睡觉,换女朋友。
   然而就在他快要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费丁来找他了。
  宾从酒吧下了班,已是凌晨两点多。在地下停车场里,费丁就象一个幽灵,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他面前。脸上依旧挂着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就象一只戴着面具的,居心叵测的老狐狸。
  “宾!咱们又见面了!”他悠哉优哉地说,嘴角泛着点点白色的口水泡沫。白的牙齿,红的牙仁。
  前后左右不知何时站了数个彪形大汉,分别堵住去路。宾的心突地一跳——看来今天难免背水一战了!他旁边站着新交往的女朋友屏妮,一个古铜色皮肤的马来少女。她吸引他的,就是那张干净纯真的笑脸和永远大大咧咧毫不矫饰的作风。然而她的天真在此时此地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宾,你约了朋友吗?”她问。
  费丁嘎嘎地笑。“宾,你真有艳福啊。不介绍一下吗?”
  “费丁,我们的事与屏妮无关!”宾将屏妮拉到背后。“让她走!”
  费丁慢慢地踱过来,表情阴森起来,冷冷地说:“那么就说点与你有关的事吧。你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惹不在我这里!她早就走了!”宾说。
  “你打算用这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吗?”费丁说。“我是看着你带她走的,所以你必须得把她交出来。”
  宾皱了皱眉头。“我可以带你去找她。但是你得先放屏妮走。”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费丁轻佻地笑。一只肥厚的手粘粘地搭在屏妮的肩膀上。宾想都不想地往他的脸上挥了一拳。然而后面有一根铁棍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腿,他应声倒地。骨头暴裂般地剧痛。
  “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打人?”屏妮尖叫,掏出手机播号报警。
  费丁不费吹灰之力地夺过去,将其五马分尸变成一堆烂铁。屏妮面如土色,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数名大汉开始对宾拳打脚踢。几分钟后,宾鼻青眼肿,遍体鳞伤地趴在地上,如同一只折腿断臂的木偶。
  “宾!别跟我玩花样,这样做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费丁抚摸着屏妮的脸,不怀好意地说。“你要为你的女人想一想,你大概不希望我把她送到云顶吧。在那里,她会充分地发挥她的价值。一天接待十几个客人没有问题!”
  “费丁!我答应你,我会把惹找出来!你不要为难屏妮。”宾挣扎着坐起。满脸是鲜红的血。
  费丁将屏妮推过去,吃吃地笑:“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不过你要记住,你的底牌还捏在我的手里。给你见一个人。”
  一个男人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个五花大绑的胖女人。——宾的头嗡地一声!
  胖女人声嘶力竭地尖叫:“儿子!救我!。。。”
  “宾!这个女人在云顶输掉了几十万,现在连命都是我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把惹交出来;二:给我五十万。不然,七天后,你到云顶来收尸吧!”
  费丁冷笑着扬长而去。
  “宾!他们是什么人?惹是谁?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你还有个妈妈?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屏妮心惊肉跳地追问。
  宾疲惫地闭上眼睛,打断她:“屏妮,我现在需要的是安静!而不是刨根问底!。。。”
  “不!我想需要安静的是我!宾,你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们完了!——我不会再见你了!”屏妮失控地喊。“我出去帮你叫救护车!宾,你好自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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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1:49 | 显示全部楼层

  宾身上的伤还没好,便驾车开始了寻找惹的行程。偌大的吉隆坡,要想找到一个存心藏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他的足迹几乎踏遍了吉隆坡的大街小巷。,所有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认真地寻找过。然而,几天过去了,却没有打探到一点关于她的消息。随着期限的迫近,宾越来越心急如焚。
  那只灰色的风筝斜挂在床头,就象一只没有生气的动物标本。宾开始怀疑,也许是惹偷偷摄取了它的精魄,飞离了这个让她受尽苦难的世界。床单上似乎还散发着她炙热的余温,枕头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泪水的咸味,而这一切都好象是一个曾经的梦魇,真实而飘渺。宾点着一支烟站在窗前,嘴角浮出一个冷酷的微笑。也许,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就让干净的不干净的,美好的不美好的东西,通通见鬼去吧!
  他的母亲,曾经因为烂赌而搞到倾家荡产,债台高筑。然后抛夫弃子一走了之。大耳聋逼得他的父亲引颈自尽。他永远记着那一天,十岁的他从外面回来,看见外面的楼梯再次被人泼了呛鼻的汽油和臭气熏天的粪便,墙上用猪血涂满了触目惊心的四个大字:“欠债还钱”。。。打开房门,他的父亲摇摇晃晃地吊在客厅,神龛里的观音画像前面,两只如血的长明灯凄凄惨惨的闪烁着萤光。——她的母亲回来找到了他,从此开始了四处逃难的亡命生涯。十七岁那年,他找到了一份工作,义无反顾地登报声明,他,庄宾,与母亲尹曼英断绝母子关系。
  尹曼英仍然隔三岔五地找他借钱。宾只得一次一次地搬家。最近的一次看到她,是半年以前的事了。她痛哭流涕地请求他原谅她的糊涂,保证从此将改邪归正,并打算做点小生意,风平浪静地过完下半生。然后,她志得意满地拿着宾给她的钱离开了,从此沓无音讯。
  宾知道再次上了当。但是对方无论如何还是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母亲。纵然恨她入骨,却到底不能弃之不顾。他不知道当年父亲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离去的。这个女人,害足了他一生。
  宾突然很想回到家乡去,看一眼曾经住过的屋子,看一眼埋着父亲骨骸的坟墓。如果父亲得知那个女人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可能一点也不会惊讶吧。因为他彻底看穿了她的为人,所以才决定以自杀的方式来寻求解脱。
  就在这一天他意外地接到了一个电话,父亲的哥哥,他的伯伯打来的,通知他回家乡一趟,参加堂兄乌蟹的婚礼。
  宾的故乡是一个安静的小渔村。村民大多是祖籍潮州的华人。他们世代傍水而居,打鱼为生。就连房子也是搭建在水上面的,就象一艘艘停泊的渔船。上面是炊烟袅袅的人家,下面是潮起潮落的大海。退潮的时候,一望无垠的金色的沙滩上,爬满了色彩斑斓的螃蟹。
  他父亲兄弟众多,所以他的堂兄弟也很多,因此儿时的他并不寂寞,其中大他一岁的哥哥乌蟹是他最好的玩伴。他们喜欢在涨潮时随波逐浪地在汪洋大海中与鱼虾嬉戏,喜欢在退潮时趴在热辣的阳光底下捉蟹掘蛤。他也算是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的。后来为了躲避追债,父亲迫于无奈才带着他背井离乡。
  从吉隆坡驱车到家乡去,大约需要四个多小时的路程。他飞快地穿过连绵起伏的山脉,郁郁葱葱的雨林,心里翻滚着一种汹涌澎湃的激动。路边的芭蕉树华叶如盖,翠竹青新如洗。木棉花洁白轻盈,椰子树果实累累,香蕉树妖娆多姿。。。他似乎看到了他和乌蟹光着屁股在丛林中玩耍的身影,听到了银铃般纯真无邪的笑声。。。傍晚时分,迎面扑来的泥土清香里,携来了一股海水的咸腥。宾知道,家乡就在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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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2:14 | 显示全部楼层

  乌蟹不再是当年那个瘦骨嶙峋的小孩子了。他浓眉大眼,高大健壮,皮肤黝黑得发亮,牙齿洁白得刺眼。一双粗糙的大手,握上去就跟石头一样坚硬。只是性格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么憨厚腼腆。他的父亲由于身体多病,已经把家事全部交给他来打理。他继承了父亲的勤劳坚毅,居然把家事做得越来越好,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艘渔船。
  谈起他的新娘,他的眉梢眼角流动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他说她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是海神娘娘指引他遇到了她。她有一双黑珍珠一般深遂的大眼睛,海草一般乌亮的长头发。
  “我好嫉妒你啊乌蟹!为什么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女孩子?”宾捡起一粒光滑的鹅卵石掷他。“她叫什么名字?”
  乌蟹顿了顿说:“我们都叫她丫丫。”
  “丫丫?”宾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说,“听说以前有种风俗,在新婚之夜由兄弟代替新郎入洞房的。乌蟹,把你的新婚之夜让给我吧!”
  乌蟹窘迫的笑了。“不可以的,你真是越来越坏了!丫丫很胆小,你不要吓她啦!”
  宾很神秘地凑近他,低声说了一句让乌蟹面红耳赤的话:“你们有没有。。。那个?嘿嘿!”
  乌蟹暴跳起来,双手乱摇:“死啦!当然没有!我们一定会等到那天晚上的。。。宾,我听说大都市里的女孩子都很开放的,是不是?你有没有女朋友?”
  宾双手交叉着抱在脑后,仰面躺在沙滩上,脸上盖着一只竹编的草帽。声音从下面幽幽地飘了出来:“你所谓的女朋友,定义是将来做老婆的那种吧。很遗憾,我没有你那么幸运。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女孩子,能够让我有结婚的冲动。在我看来,女人是很可怕的动物,保持一定的距离,就永远也不会受到伤害!”
  “女人怎么能伤害到我们?她们温柔可爱的跟小猫一样”乌蟹说,“当我摸着丫丫的长头发的时候,心里有一种想法,就是我将来一定好好对她,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女人在安静的时候是猫咪,发起火来是老虎,会把你吃掉的。乌蟹,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那天我凌晨三点开车进城往酒店送货,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她是个哑巴,但是会写字,她说她的父母输光了钱,要把她卖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她不干,于是半夜跑出来了。就这样她跟我回了家。而且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乌蟹灿烂地笑了。“我在城里买了最好的婚纱和钻石戒指,订了最好的乐队和歌手,约了最好的伺仪,我还请了大酒楼的厨师,打算在村子里轰轰烈烈地摆上三天流水席,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乌蟹娶了一个多么好的老婆!。。。宾,这将是咱们村子这么些年来最盛大隆重的的婚礼!”
  的确,乌蟹的婚礼惊动了整个渔村。在村子最大的礼堂里,摆了不下五十张桌子。锣鼓喧天,笑声震耳。乡邻们扶老携幼,络绎不绝。乌蟹穿着簇新的黑西装,扎着精致的领结,红光满面地迎来送往。一张黝黑的脸,笑得如一个熟透的四分五裂的石榴。
  穿西装,可能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吧。渔民们还是比较习惯光着膀子在日头底下作业的,穿上衣服,反而觉得十分束缚。乌蟹一会整整领结,一会收收肚子,透着纯朴的可爱。
  终于到了新娘出场的时间了,所有的人都屏息等着一睹风采。——当那个身穿雪白婚纱的新娘在司仪的引导下姗姗现身,只听哗地一声,全场爆发出一阵艳羡的惊叹。
  在这片潮水般的惊叹声中,宾感觉自己当头被人砸中了一棍!——新娘,就是他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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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2:42 | 显示全部楼层

  惹离开宾的时候,其实是抱着向命运妥协的态度的。她想,既然命运把她安排在这里,那么是祸是福,就从容面对吧。是被费丁控制,还是被抓到,无论如何,命之所以,无处可逃!她回到从前的住处,却发现门锁已被房东重新换过,无家可归了!还是隔壁的那个做妓女的泰国女人资助了她一点钱,叫她另谋出路。她想一定要先找一份工作才行,然而辗转了很多间店铺,人家一听说是中国人,便冷冷地拒之于门外。
  午夜,她拖着疲惫的双腿坐到了一个小吃摊前,叫了一个最便宜的馄饨面。看着那个瘦小的老板娴熟地包着馄饨,眼前情不自禁浮现出母亲捆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画面。母亲的手十分灵巧,不但会剪出漂亮的窗花,还会包出顶鲜美的饺子,过年的时候,她都要在饺子里放上几枚铜钱,象征着幸福美满。于是那一顿晚餐,便吃得格外的热闹。平时严厉的爸爸,突然变成了一个调皮的老顽童,嘻嘻哈哈地跟女儿抢在一起。母亲在旁边看着,慈祥的眼睛里装满了甜蜜的微笑。
  她怀疑自己的性格究竟象谁。父母都是循规蹈矩的老实人,偏偏她却任性叛逆。她一意孤行地买了飞往吉隆坡的机票,就是因为想看一眼世界上最高的双峰塔。结果这一眼,让她万劫不复。
  当他决定与费丁假结婚的时候,父母的心都碎了!爸爸赌咒说:“你如果出去,就不是我的女儿!”然而他并没有实践他的誓言。收到惹的电话,他仍然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
   “女儿!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实在不适应外面的环境,就回来吧!爸爸妈妈不会责怪你的。。。”爸爸的声音是哽咽着的。
  回去?也许很容易。但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所犯的错误。——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倔强的象头牛,一条道上走到黑。
  馄饨面好了。惹拿着筷子擎在空中,眼泪哗啦哗啦地掉入碗里。
  旁边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披散着一头纠结脏乱的长发,直着眼睛盯着碗看。惹猛地站起来,拔足飞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很高的立交桥上。高耸入云的双峰塔俨然近在咫尺,可是当伸手去摸的时候,却发现隔着空气,中间似乎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脚下是车如水马如龙的花花世界,霓虹闪烁,海市蜃楼一般的扑朔迷离。然而这一切与她,扯不上一点点关系。她就是她,一个孑孑独立的个体。
  午夜十二点整,当远处的钟声悠扬地响起,惹张开双臂,如同一只筋疲力尽的倦鸟,翻过立交桥的栏杆,扑向结实冰冷的水泥地。——一就象当初执意嫁给费丁一样的果断,没有片刻的迟疑。一个人犯了错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她的错误,在于根本无法弥补。
  从几十米的高空跳下,她抱着的是必死的决心。却怎么都没有料到,在她堕落的那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刚好有一辆载满布料的货车经过。富有弹性的布料,就象母亲柔软的怀抱,宽容而温暖。这真是一个起死回生的奇迹。
  凌晨,货车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停泊。惹如一只迷途的羔羊,开始了了漫无边际的流浪。就这样,她遇到了乌蟹。
  她很快喜欢上了这个安静的小渔村,喜欢上了这里纯朴善良的人们。如果宾不出现,她真的打算从此在这里尘埃落定下去。
  然而命运对于惹来说,再一次展现了不公平的一面。在宾逼视的目光下,她感觉自己就象一个卑鄙龌龊的贼,窃取了本不应属于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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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3: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
  宾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否欠了她的债,这辈子她便如影随形,纠缠不清。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安排。父亲仍然爱着那个嗜赌成性的女人,不忍让她死于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于是,将惹送到了宾的面前。
  看着乌蟹幸福的笑脸,宾再次陷入一个左右为难的漩涡。
  他精神恍惚地离开了热闹的人群,来到了父亲的坟前。父亲的微笑隔着厚厚的尘埃,温暖中带着意味深长的深遂,似乎有着穿透灵魂的力量。宾的眼泪掉了下来。
  惹在房间里等待更换礼服的时候,宾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拖着她就走。惹没有反抗,在看到宾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自己的美梦醒了!
  汽车电闪雷驰地离开了那个承载着宾的美好时光,和惹的幸福希望的小渔村。
  宾面色铁青地开着车,远远地将追来的乌蟹他们抛在后面。他想,乌蟹一定恨死他了!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不忍心违背父亲的意愿。
  惹安静地褪下手上的戒指,紧紧地嵌在手心,几乎嵌出了血。。。她用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轻轻地抛出了让宾毛骨悚然的三个字:“我恨你!”
  宾把眼睛直直地投向窗外,冷冷地说:“对不起,我必须这么做!费丁抓走了我的母亲。”
  “你要把我交给费丁吗?”惹说。突然嗤地一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的笑让宾感觉浑身很不舒服。“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如果见不到你,费丁就会杀死她。我盼望她死!可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
  空气刹那间在窒息的沉默中凝固。
  从黑暗到光明,是一段孤独而漫长的路程,而从光明到黑暗,却只是弹指一挥间的距离。几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吉隆坡。
  惹将那件镶着蕾丝花边的婚纱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上面,放着那枚晶莹的钻石戒指。
  “把这些还给乌蟹,告诉他,他一定会找到一个值得他去爱的好女孩!叫他忘了我吧。”她快速转过身去,两行眼泪如瀑布般抛落下来。
  再看到惹,已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
  惹跟着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走进了他工作的酒吧。她的脸似乎更苍白了,有着病态的疲惫。眉毛画得细长,两只眼睛显得尤其大得空洞。嘴唇是闪着水晶光泽的猩红,一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细致的白牙齿。他从来没有见到她如此彻底地笑过。记忆中,她一直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柔弱无助。
  惹向他袅袅婷婷地走过来。两只细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嫣然一笑,说:“宾!世界真小啊,我们又碰面了。”
  宾为她打亮火机。隔着吧台,清楚地看见她薄如蝉翼的低胸衣里面那两座雪白胞胀的山峰。他连忙垂下眼睛,低声问;“你现在还好吗?”
  惹嘎嘎地笑起来了。荡气回肠,风情万种。“托你的福,宾。我过得很好。我一直想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
  宾仿佛被人当面甩了一记热辣辣的耳光。他硬着头皮说:“惹!其实,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我很担心你!”
  惹心不在焉地打断了他,扔过来一张卡片:“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有空就到这个地址来找我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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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
  宾在第二天下午,找到了卡片上的地址。那是一间富丽堂皇的酒店,居住的大多是来观光的外国人。他百感交集地地摁响了门铃。对于惹,他总是怀着一种无法释怀的愧疚。他迫切需要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门开了,惹揉着惺忪的双眼,披头散发地出现。屋里乱七八糟,一团漆黑。宾快步走到窗前,伸手去拉窗帘。惹制止了他:“不要!我不喜欢刺眼的阳光。”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宾不知如何开口。
  惹穿着一件若有若无的睡衣,诱人的曲线呼之欲出。她幽雅从容地为宾倒上一杯咖啡,坐在他的对面,突然咬着涂着银色蔻丹的指甲笑了:“我忘了,你是调酒师。也许你比较中意酒。”
  宾如坐针毡地拿起来喝了一口,却促不及防地被烫了舌头。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说:“也许我的到来打扰了你休息。。。看到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我想我还是告辞吧。”
  “等一等!”惹喊住了他。
  他转过头,看到惹的的睡衣掉在了地上。一具洁白无瑕的少女胴体,纤毫毕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宾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惹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中,连滚带爬地逃出那个房间的。
  他手忙脚乱地发动了引擎,漫无目的的一路狂奔。几次与迎面疾弛的车辆擦身而过,惊险至极。最后他筋疲力尽地停泊在路边,整个人如一滩烂泥似地,瘫痪在方向盘上。
  眼前始终晃动着惹的那具白晰的玲珑剔透的身体,和那串尖利的放荡不羁的笑声。他汗水淋淋地抬起头,视线一片模糊。——他知道,惹,这个柔弱的中国女孩,将从此成为他心口上的一道灰色的伤疤。看不见,却无处不在。
  他的生活再次回到了从前的轨道。工作,睡觉,换女朋友。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每次气喘吁吁地将女人压在身下,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有她的时候,脑海深处总是会突然跳起一个名字“惹”!然后他气势磅礴的倔起就在瞬间消失的荡然无踪。——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惹躺在一个又一个肮脏的男人下面,白晰的身体痛苦地扭曲着,呻吟着。一双空蒙的眼睛直直地投向天空,冰冷的没有一点生命的温度。
  “宾,我想你需要去看看医生。”女人失望地说。
  “你给我闭嘴!”宾恶狠狠地扳过她,发了疯似地吻她。“我一定行的。一定行的!
  “啊!你住手!你弄疼我了!”女人愤怒地推开他,穿上了衣服。“宾,你是个笨蛋。也许你根本不爱我。我一天也受不了你了!”
  “滚!都给我滚!”宾随手抓起东西就扔过去。
  床头的那只灰色的风筝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张开的翅膀就象两只冷漠的眼睛。宾拉开窗子,用力地掷了出去!——然而风筝在空中盘旋了几个圈之后,再次落到了宾的凉台上。宾坐在地板上,双手无助地抱住头,喉咙里爆发出来受伤的野兽一般的呜咽。
  宾后来有一次在一间小赌场里看到了尹曼英。她似乎更加憔悴苍老起来,身材也比从前瘦了很多。。但是仍然精神矍烁地夹在一群赌棍中大呼小叫。宾一言不发地分开人群走过去,对着她那张的脸狠狠地挥过去一记耳光。
  尹曼英手摸着滚烫的脸,惊讶地看着儿子,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宾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我真的希望,那次你死在云顶高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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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34: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
  乌蟹在一个傍晚出现在宾的门口。
  他铁青着脸说:“宾,我不管你和丫丫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必须要见到她!”一双粗糙坚硬的拳头紧紧地握着,骨节嘎嘎地响。
  宾把那件叠得整齐的婚纱跟戒指放到他的面前。“乌蟹!忘了她吧。”
  乌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吼道:“丫丫在哪里?你叫她出来!”
  宾摇头道:“她不在我这里!你不要找她了!”
  乌蟹的双手用力钳住宾的肩膀,暴跳如雷。“我不信。你一定把她藏起来了!”
  宾说:“不要逼我,乌蟹!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你一定要找她,我想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会后悔的!”
  惹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很喜欢到宾工作的酒吧来。也许潜意识里她是恨着宾的。尽管明明知道他这样做是出于迫不得已。但是,如果不是宾,她现在一定跟乌蟹在那个小渔村里过着平静的生活。人在某些特定的环境里,生存成了最基本的需要。她不爱乌蟹,但是只要乌蟹能够给她一份安稳的,勿需担惊受怕的生活,她宁愿永远将爱情这两个字从生命中舍弃。
  她那天看着宾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房间,泪水汹涌地泛滥了满脸。——她知道,这样做,是对宾最严厉地惩罚。她就是想要他知道,她之所以有今天,他是具有一定责任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这场悲剧的帮凶。
  她打扮得越来越花枝招展,笑得越来越勾人魂魄。她有能力让酒吧里所有的男人为之侧目。除了宾。但是她知道,宾越是装得视而不见,越是证明他心虚内疚。——她便有一种极致痛楚的快感。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宾会将乌蟹带到她的面前来。
  她如花般的笑容在瞬间悄然破败。鲜红的腮红都掩饰不住脸色如死灰般的煞白。她哆嗦着从一个猪一样胖的男人的腿上站起来,天眩地转地望着目瞪口呆的乌蟹。
  乌蟹的惊诧又岂在她之下。他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就是冲过去,一拳将那个猥亵的男人的脸砸开了花。
  “丫丫!跟我回家!”乌蟹扑过去抱住惹。
  惹颤抖着嘴唇说:“我不是丫丫。。。”
  这时候从外面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拎着一尺多长的巴冷刀,团团围住了乌蟹。其中一个手起刀落,砍在乌蟹拉住惹的手臂上。一条狭长的口子在乌蟹的手臂上绽开,猩红的血狂喷而出。
  惹在那些男人的挟持下,一阵风地离开了酒吧。
  宾从她回头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悲凉的绝望和刻骨铭心的恨意。她的目光,就象两条毒蛇的芯子,在他的心上狠狠地舔了一下。
  乌蟹转过身来,抡起一只铁钵似的拳头愤怒地击中宾的胸膛!宾的身体如沙包一般直飞出去,哗啦啦压倒了一片桌椅。
  血顺着宾的嘴角缓缓地流了下来。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说:“来啊,继续打我啊,乌蟹!我跟你一样恨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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