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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irror

《超级疯狂短篇小说集》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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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5:22 |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的三个字就象一枚流弹,猝不及防地击中了我的身体。樱子居然叫林黛为葵阿姨!我一动,房门吱地响了一声,引得林黛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的目光恶毒,就象两把啐了毒的利刃。躲在阴影里的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林黛离开樱子后,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走下楼梯来到院子里。细碎的月光下,她穿着白色睡衣的身影如同一个飘忽诡魅的幽灵。她在密密麻麻的葵花地里蹲了下去,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呜咽。似阴风掠过林梢,似婴儿撮唇尖啸,令人不寒而栗。我身上的汗毛不由得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急忙跑回房间,锁上了房门。
  午夜出没的鬼魂
  那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噩梦频频。醒来的时候林黛已经在厨房里弄早餐。煎鸡蛋,火腿,全麦面包,果汁,鲜奶。满满地摆了一桌子,而我却食欲全无。
  “林黛,昨晚你去院子里做什么?”我边问边敏锐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没有啊,我给樱子讲完故事就回房睡了。你是不是眼花了?”她瞪着眼睛一脸无辜状。我没有说话,视线冷冷地落在她的脚上——两只鞋子都粘着院子里的黄土。鞋子不会撒谎。
  林黛也懵住了,片刻之后她突然大叫起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然后她神情诡异地靠近了我,压低声音说:“嘉年,这-屋-子-里-有-鬼!”
  我在她凛冽的目光里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摇头:“你疯了!”
  “嘉年,是真的。”她固执地说,“我不但见过她,而且还跟她说过话。”
  “越来越天方夜谭了。”
  林黛无视我的冷漠,亦步亦趋地追上来:“她说,她叫林葵!”
  我的脑海轰地一声炸响!丝丝的冷风就象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圈一圈地剐着头皮。我甚至听得到刀刃在颅骨上旋转的声音,尖锐,碎裂。
  “其实在住进来的第一晚我就见到她了,只是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林黛梦呓似地说。“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突然被人推醒,‘起来!你占了我的位置了!’有人说。我睁开眼睛一看床边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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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5:45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在住进来的第一晚我就见到她了,只是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林黛梦呓似地说。“那天晚上我睡到半夜,突然被人推醒,‘起来!你占了我的位置了!’有人说。我睁开眼睛一看床边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你是谁?’我迷迷糊糊地问,她说:‘我是这里的保姆,叫林葵。’我很奇怪,因为我从来没有听到你提起过。后来她告诉我她已经死了,但鬼魂却还留在这里……”
  “怦——!”一只装满鲜奶的玻璃杯跌在地上,粉身碎骨。我回头看去,只见樱子五官扭曲地站在厨房门口,小小的身体就象一枚在风雨中颤抖的树叶。
  “林黛,你吓着樱子了!”我疾步奔过去抱她,不料樱子竟恶狠狠地推开我,扑进了林黛的怀里。
  “爸爸,我-恨-你!”她张开咬得发紫的嘴唇,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我惊恐地打了一个趔趄,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意外地捕捉到一个晦莫如深的表情——林黛在微笑!
   埋藏在地下的真相
  葵姐的确已经死了,而且是被我杀死的。
  那天晚上我去应酬,喝得酩酊大醉,回来竟误闯了葵姐的房间。我俩的房间本来就挨得很近,再加上当时我头昏脑胀,所以一场悲剧就出其不意地发生了。在稀里糊涂中,我错把她当成了那些欢场中的女子,一时兴起,按住她要强暴她。
  她拼命挣扎。我恼羞成怒,顺手抓起床头的一个铜制灯罩砸在她的头上。一下,两下……鲜血霎时淹没了白色的床单。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于是我趁着夜色在葵花地里挖了一个坑,将她埋了进去。我想反正她是我从劳务市场上找来的乡下女人,没根没叶的,失踪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察觉。就这样,葵姐在这个晚上,悄无声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居然都被四岁的樱子看见了。她受到了惊吓,从此得了自闭症,久治不愈。
  我一连几天都没有上班,而是躲在屋子里抽烟。我长时间地站在阴影里观察着林黛。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她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带着葵姐的影子!——我的脑海蓦地掠过一道黑色的闪电,想起来似乎有一次听葵姐提起过,她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妹妹!
  是的,林黛就是她的妹妹。她的出现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她一定猜到了姐姐的失踪与我有关,却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才会想方设法混了进来,先是投石问路,再来个人赃并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皮焦肉烂的味道。我抬起手,发现烟头已将两指烫黑,看上去就象一张溃烂得不可收拾的嘴。
  “嘉年,你在干什么?”房门突然大开,林黛神情诧异地站在面前。
  “哦,我来看看樱子……”我结结巴巴地说。
  樱子正在画东西。先画一个大圈,再画一个小圈。接着,左边画一只眼睛,右边画一只眼睛……又是一朵长着血红眼睛的向日葵!
   错杀
  我决定杀人灭口。只要林黛死了,葵姐的秘密就会永远埋在地下!可是,用什么方法杀掉她,才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呢?我与林黛的交往已经不是秘密,稍有差迟,就会引火自焚。
  为了找到一个安全可行的方法,我甚至去买了几本侦探推理小说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当然,我选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研究,白天则收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以免被林黛发现,打草惊蛇。
  我还发现了一个规律,林黛每天晚上都会蹑手蹑脚地去葵花地。也许她已经对那里产生了怀疑,正在寻找着蛛丝马迹。她发现尸体的那一天,便是我的末日。我的牙齿在黑夜中咔咔地响,吓出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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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6:1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天后,我终于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在楼梯口洒上油,当她晚上经过的时候,就会滑倒,栽下楼梯。即使不死,也会致残,至少可以为我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于是那天晚上,我开始按照即定的计划行动,最后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脏躲在门后窥伺。过了不久,我听到卧室的门吱地一响,林黛猫着腰走了出来。她蜷成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迅速地向楼梯移动。月光穿过走廊尽头的那扇窗子,惨淡地洒在她的身上,我不由得魂飞魄散!——她不是林黛,而是我的女儿樱子!樱子怎么会从林黛的房间里走出来?恐惧中我来不及多想,打开门奔了出来,失魂落魄地大喊:
  “樱子,别动!”
  但是晚了,樱子已经从楼梯上咕噜噜滚了下去,在一声狭长凄厉的惨叫之后,黑夜又恢复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我颤抖着打开灯,看到樱子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就象一支扭曲变形的向日葵。她无助地向我抬了抬手,嘴唇痉挛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我眼前一黑,顺着栏杆滑了下去……
   散发着甜香的糖果
  一团黑影慢慢地向我笼罩了过来,先是看到一双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然后是细腻的小腿和白色的裙子,再然后是林黛那张狞笑着的脸。
  “你想杀人灭口,我偏偏不让你阴谋得惩!”她蹲下来看着我,冷冷地说,“其实我早就找到了姐姐的尸体。之所以没有报警,是因为我想让你也尝尝失去最心爱的人的滋味。沈嘉年,你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女儿,这就叫做报应。”
  她说着举起一个微型摄影机,说:“你谋杀的罪证都在这里,本来我打算交给警方,可是现在改变主意了,我想让你活着,一辈子都活在良心的谴责和恐怖的阴影里……”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怒不可遏地跳了起来,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眼睛眦裂得如乒乓球一般,舌头也一点一点地从嘴巴里凸出来……终于,她象烂泥一样倒在我的脚下。
  冷静下来之后,我毁掉了摄影机里的罪证,然后将林黛也埋到了葵花地里, 再小心地将向日葵一根一根地栽上去,弄得不露痕迹。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就算来找我,我咬紧牙关来个一问三不知,他们找不到证据,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几天后我从樱子的葬礼上回来,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门口。原来学校对林黛的失踪已做了报警处理,他们是来找我了解情况的。我镇定地回答了他们的问题,滴水不漏。在他们一无所获,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大叫了起来:“咦,地上怎么有这么多蚂蚁?”
  院子里果然爬满了蚂蚁,黑的灰的黄的,密密麻麻地蠕动着,让人毛骨悚然。一阵折腾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蚂蚁的老巢——就是埋着尸体的那片葵花地!
  我颓然地瘫痪在地上——林黛总是喜欢在口袋里装上各种甜美的糖果来诱惑樱子,而这个,也恰恰是蚂蚁的最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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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6:32 | 显示全部楼层
花旗新娘
  
  花旗奶奶说,一个人知道的东西多了,肩上承载的责任必然会更大。是的,有时候做一个愚钝的普通人,远比做一个智者快乐的多。
   一
  阿宝做的麻辣河蟹口味超绝无人能比。可惜他晚来了数年,不然我也会跟父亲一样义无反顾地爱上他,成为他的超级粉丝。然而人生就是这样变化无常,一秒钟的错过,就会改变你的一生。所以,注定我们无缘。
  梨花白的曳地丝裙上粘染着厨房里的葱油香和阿宝沮丧的泪水。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此刻居然匍伏在我的脚下,哭得象一个迷途的婴孩。
  璎珞,我学了十年的厨艺就是为了博得你的芳心。他说,向我展示那双磨着厚茧的手。这双貌不惊人的手可以与爱因斯坦的大脑媲美,能够创造出震惊世界的美食奇迹。只是就算他再神奇,在我眼里也不值一提。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他的名字叫做花旗。
  父亲一巴掌挥在我的脸上。眼睛如螃蟹一般往外爆起,白色的眼睑上布满血红的丝。他伸出食指用力地戳着我的额头,声嘶力竭地吼:你一定得嫁给阿宝,不然就去死!
  他曾经立下誓言,谁做的麻辣河蟹最好吃,谁就做他的女婿。
  我不能选择死,因为垂垂老矣的父亲和白发苍苍的花旗奶奶,都离不开我的照顾。所以,我决定嫁给阿宝。条件是,这场婚礼必须盛况空前,足以令高鸟停飞,潜鱼起舞。
   二
  鲜红的嫁衣正在全城最心灵手巧的裁缝手里穿针引线;璀璨的凤冠霞披被能工巧匠镶上了昂贵的玛瑙珍珠;红光满面的父亲在书房里悬腕挥毫,龙飞凤舞地写着喜贴;阿宝兴高采烈地穿行于集市和厨房,为一个月后的婚宴做着精心地准备。。。我,站在院落里的梧桐树下看着花旗奶奶为我赶制一双美丽无匹的绣花鞋。
  花旗奶奶的老花镜滑到褶皱的矮鼻子上,镜片上呵满了朦胧的水气。有混浊的泪珠一串一串滑下脸颊,噼里啪啦地打在绣着粉色鸳鸯的鞋背上。
  璎珞,你长大了。。。她哽咽着说。如果我有巫婆的力量该有多好,就让时间永远停止在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我八岁,花旗十岁。那个时候,日子跟梧桐花一样芳香单纯。花旗喜欢爽朗地笑,阳光般明亮温暖,厚厚的嘴唇里露出两排整洁的牙齿。不象我,总是用力地紧抿着嘴唇,生怕别人看到前面那个黝黑的洞。
  花旗手里捏着我那枚褪落的门齿,拍着胸脯说,就算你的牙齿跟奶奶一样都掉光了,我还是一样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我说,可是我更喜欢麻辣河蟹。
  他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他说他听见被扔进油锅里的螃蟹在声声泣血地喊疼。他说它们也跟我们一样,有快乐有悲伤有痛苦有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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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6:54 | 显示全部楼层

   花旗是个奇怪的孩子,他很小的时候眼睛里就盛满了过分成熟的睿智。他说他听得懂飞禽走兽的语言,猜得透花鸟虫鱼的心事。他的特立独行一直被人视为异类。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在向我夸口。只是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花旗奶奶说,这是他的命。一个人知道的东西多了,肩上承载的责任必然会更大。是的,有时候做一个愚钝的普通人,远比做一个智者快乐的多。
  犹记得那次花旗推翻了盛满螃蟹的笼子,破坏了父亲的一顿华美的晚餐。那晚父亲追着他打,手里的藤条折断了两根。我则坐在旁边的地上扯着嗓子哭,不是因为他挨了打,而是因为我跟父亲一样,最爱吃麻辣河蟹。
  那些笨拙的螃蟹们突然间变得灵敏无比,迈着毛茸茸的腿飞快地四处逃遁。其中一只又大又肥的螃蟹迅速地钻进院子里的一个黑洞,消失不见。我手里只留下它一只挣断的螯,如一把尖锐的钜齿钳子牢牢地夹住了我的食指,真疼。
  该死的花旗!我把所有的怒火拧成一把鼻涕抹在他那印着三道鞭痕的脸蛋上。
  他悲伤地看着我,泪水在眼窝里打转。在我关上门的时候听到他在外面说,璎珞,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四
  事实证明这是多么惊人的畿语,因为我开始了无休止的噩梦。在梦中我总是被铺天盖地的螃蟹所追赶,它们的身躯居然变得跟锅盖一般庞大。坚硬的壳透着诡异的青色,宛若花旗眼底的那抹隐约的惊悚和沉甸的哀愁。它们瞪着鼓凸的眼球张牙舞爪地逼近我,跟我讨要那只折断的螯。我想将螯远远地抛出去,却发现它已经深深地钳入了我的肉里,挥之不去。冷汗淋漓地从床上坐起,食指上分明地残留着两排钜齿的噬痕。再看到摆在餐桌上的麻辣河蟹,胃里便似乎生出了无数只长着黑毛的钳,将肠子搅在一起倒拧。
  午夜时分我持着锹冲到院子里掘开那个黑洞,企图找到那只阴魂不散的螃蟹。然而那洞狭长幽暗迂回百转,简直无边无际深不见底。有风,携着梧桐花的泌人清香和草虫的细碎呢喃袭来。我分明感觉到它就藏在暗处窃笑,呼吸急促。
  从此我染上了挖洞的恶习。家里家外被我掘成了一片高低起伏的山地。大大小小的洞连绵不断,跟生了红狼斑疮一样狼籍。
  一天一双白色的布靴走到我的面前,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宽袍广袖的道长。他浅黄色的瞳孔炯炯地看着我,翘着一撮倔犟的山羊胡子一字一顿地对我说,我知道你要找什么,跟我来!
  他的语气冰冷而坚定,不容置疑,我情不自禁地跟在他的身后。他走得飞快,灰色的长袍似乎生了风。左边的袖管空空地随风飘摆,宛如一条长鞭。身边,不时有如绒的云彩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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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7:15 | 显示全部楼层

   “璎珞——!璎珞——!” 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那声音尖细漂渺稍纵即逝,仿佛来自于一个空灵诡异的梦境。
  “不要回头!”独臂道长厉声对我说,右手牢牢地夹住我的腰。根根手指坚硬如铁,钳得我很疼。如蟹的螯。
  “不,放我下来,我要回家!”我忐忑不安地挣扎,回答我的是耳边呼呼的风声。我惊恐地发现此刻我竟然站在距离地面几丈高的空中,那个栽着梧桐树的院落在我的脚下越来越远。我还看见花旗正沿着崎岖的山路气喘嘘嘘地追着我们奔跑。
  突然腰间的钳一松,我从云彩里跌了下来!花旗手里摇着弹弓,兴奋地大叫:“打中了打中了。。。”
  抬起头,看见天空中浮着一只硕大的青壳螃蟹,举在头顶的那只螯,宛如一柄雪亮的铡刀。
  “璎珞,快走!”花旗一把将我从地上拉起,拖着我就跑。“你惹了蟹国的国王,它要捉住你报那断臂之仇!”
  寒光唰地一闪,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几缕被斩断的头发随风飞舞。我魂飞魄散地惊呼,忘记了逃。螯再一次裹着飞沙走石抓了下来,花旗猛地将我一推,用他瘦小的身躯挡在我的前面。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花旗和那只蟹都已经从我眼前消失。天空一扫阴霾,如湖水般静谥湛蓝。我揉了揉眼睛,怀疑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然而这不是梦,花旗真的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六
  据说花旗出生的时候彩霞满天异香盈室,而他的消失就跟他的出生一样令人扼腕叹息。花旗奶奶说,花旗离去的时候心里必定是欢喜的,因为用生命换取心上人的安宁,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她为花旗做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坟前栽满了四时不断的鲜花。而我却从来没有去过一次,因为我始终相信,花旗没有死,有一天他会带着阳光般温暖灿烂的笑容出现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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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8:13 | 显示全部楼层
盛大的婚礼早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如果花旗还活着,一定会得到这个消息。
  一天清晨我被一阵诡异的声音惊醒,那声音由远及近连绵不绝,宛若澎湃汹涌的潮汐。推开雕满合欢花的窗子,眼前的一幕令我目瞪口呆。漫山遍野的螃蟹高举着坚硬的螯,携着水的湿咸由四面八方向我包围。在它们中央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英俊青年,他对着我温暖地笑,展开的手心里放着那枚晶莹的牙齿。那刻满树的梧桐花竞相开放,紫色花蕾犹如缀满胸襟的璀璨璎珞。
  “该死的花旗!你终于回来了。。。”我激动地扑了过去。
  “蟹王感激我的救命之恩,盛情挽留我在水晶宫玩了十年。他还打算把女儿嫁给我!”花旗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说,“不过我拒绝了他,因为我说过,这辈子只有你才能做我的新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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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8:45 | 显示全部楼层
爱上你,折磨你
  
  一
  天棚上的吊扇一圈一圈地转着,如同一个患哮喘的重症病人,时而有气无力,时而歇斯底里,听着让人感觉总有着那么几分的危险,似乎随时都会有嘎然而止的可能。
  这是一间没有窗子的小房间,左右不到十平方,只有一张简陋的单人床,一只窄小的柜子。看不到阳光,也听不到外面的喧嚣,关上门,这里便安静的有着与世隔绝的味道。吉隆坡的天气永远是潮湿闷热的,人在这个没有窗的小房间里,更是如同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炙热难熬。
  惹身上始终是粘搭搭的汗。。。身体上的折磨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她感觉自己仿佛是被莫明其妙地抛落到一个漆黑的时光隧道里,茫然地张着双眼,却看不到未来,也回不到过去。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冰彻心扉的恐惧。。。
  还好隔壁的那个泰国女人的工作又开始了。。。先是微弱地隐忍地吐着气,老猫唱经一般的柔媚,慢慢地转换成一曲悠长婉转的美声咏叹调,一声一声,抑扬顿挫地穿透了薄薄的墙壁,潮水一般肆无忌惮地漫延过来。。。
  床板不堪蹂躏地呻吟着,渗透着一种濒临解体的绝望,吱呀呀吱呀呀,凄凄惨惨地配合着男人兴奋急促的喘息,汇集成了一片浑浊嗳昧的声浪,炙烫着房间里每一寸酸腐的,粘稠的空气~
  没错,是酸腐的,粘稠的气味——王致和臭豆腐的那种浓郁和厚重。有人在吃榴莲!墙的另一边,住着一对印度裔的夫妻。女人大概是属于他们所推崇的那种“肥团美”吧。肥硕的身材,连胳膊都是圆的。从上而下累累垂垂地披着一袭薄纱,缠裹得如同一具臃肿的木乃伊。却单单在腰际袒露出一圈黄黑的肚皮,尤其显得水桶也似的笨重。男人照例是干瘦如柴,体重不及女人的二分之一,皮肤是焦炭的黑,连手指头都如燃过的火柴棒。然而正是这样一双手,不仅担负着全家人的生计,还同时兼任着筷子的职能。马来人和印度人大多爱好直接用手取食,习惯先将菜饭用手指搅拌,再抄起来送入口中咀嚼。
  惹的胃经受着非同一般的挑战。从一开始控制不住地痉挛,到现在已是见惯不惊。但是她却始终无法接受号称“水果之王”的榴莲。偏偏那对印度夫妻又最爱用榴连拌饭!——每当此时,惹的胃便开始翻江蹈海起来。。。
  那个泰国女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呼号。濒临世界末日般的兴奋与颠狂。体味的咸湿与榴连的恶臭混合在一起,挥发出来的是一种腐烂的,死亡的气息。
  惹感觉这个房间,简直就是一具密不透风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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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9:12 | 显示全部楼层

  惹工作的地方,是位于唐人街的一间凉茶店。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倨傲的华裔女人。祖籍广东,有着广东人特有的精明和干练。眉毛描得细细地高挑着,嘴角却沉沉地坠下双颊,肥壮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黄金链子。她跟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们中国人啊,都以为这里遍地是黄金!男人跑过来做苦力,女人跑过来跟我们抢男人!——惹,你在这里洗碗,一个月才能赚几多钱?不如去卡拉OK做啦!有得玩,还有钱赚!。。。”边说边斜着眼睛嘿嘿地笑,高亢的嗓门就象是面磨得锋利扎人的剃刀片。
  挂着残羹污渍的碗碟成山地堆积着,惹仿佛置身于一座废弃千年的,荒凉而狼籍的战场——断壁残垣就那么赤裸裸地曝晒在岁月的风沙里,灼灼烈日,凛凛寒风,而她则是这片废墟中的一座僵硬的,抽离了生命的活化石。
  从上午十点,一直到夜里十二点,惹的双腿便在这数尺之地徘徊。一双纤细的手,泡在泛着黄色泡沫的水池里,摸过了成千上万的,大大小小的杯杯盘盘。惹时常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如果把她洗过的杯盘全部垒起来,那将会是怎样一种壮观的场面?
  厨房的地上积满了来不及清理的污水。惹抱着一摞摞干净的不干净的盘子提心吊胆地穿行其间,如履薄冰般的危险。
  老板娘左腿压着右腿,肥胖的身躯歪歪扭扭地嵌在一只伊呀作响的椅子里,一只镶着银钻的拖鞋,惊险万状地吊在涂着寇丹的足趾上,摇曳个不停。
  惹感觉今天她的心情似乎不错。因为她习惯于整天汲着拖鞋来回“啪哒啪哒”地走,手里呼哧呼哧地狂摇着一把细骨扇子,顶着一脑门子的汗大呼小叫。就象一只上紧了发条的闹钟,难得肯安静下来的。——安静,往往蕴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惹工作的时候便格外地小心。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有人在她的背后突如其来的推了一把。数秒钟后,她坐在酸臭的污水跟碗碟的碎片中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可恶的肇事者。一个年轻男孩,浓眉,大眼,黝黑的皮肤,健硕的身材。
  “你为什么推我?”惹本能地质问。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到对面的洗手间去,结果不小心撞到你!”男孩尴尬地笑。伸手来扶她。
  惹忿忿地挣扎着自己站起,不料接着跌脚一滑,右手刚好重重按在一块锋利的碎片上,殷红的血喷薄而出。
  “你的手割到了!。。。”男孩惊叫,顺手扯过一条毛巾帮助她裹住伤口。
  惹湿淋淋地站起来,很想扬过去一巴掌。她懊恼的是,这道伤口很可能将会影响到工作。——衣食住行,样样都离不开钱。她手停嘴停,不得不为生计担忧。
  这时候老板娘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一个诡异的笑容,说:“惹,外面有人找你!”眼睛是微笑着的,一双褐黄色的眸子却如同两粒泡在水底的鹅卵石,渗透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冷。
  惹心头掠过一抹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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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2-8 12:29: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 外面站了两个陌生的男人。惹不认识。但是她惊恐地看到了他们背后的那个瘦小猥亵的秃顶男人。麻黄的脸孔,肥厚的嘴唇,一笑起来白的牙齿,红的牙仁,憨厚里透着不怀好意的狡黠。反着亮光的眼镜片,如两只泛着污渍的盘子,不同的角度,幻化着不同的色彩。
   逃,是第一个感觉的命令。
  老板娘肥胖的身躯堵住后路,嘎嘎地笑着,就象一只被割破了喉咙的鸭子。惹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到一边,闪电冲进厨房,抄起一柄锋利的刀。
  洗手间里有一扇窗子,这是唯一的一条求生的路径。正在方便的那个男孩,目瞪口呆地望着手持尖刀破门而入的惹。
  “开门!出来!”外面的人疾风暴雨地砸门。
  惹面色煞白地用后背挡住几乎支离破碎的门,身体绷得象一张拉紧到极限的弓!
  “他们要做什么?”男孩的话音未落,“怦!”一声,惹跟着被踹飞的门弹了起来。刀子离开了手,撞碎了一片玻璃。秃顶男子笑吟吟地踱了进来,翘着两撇老鼠须,和风细雨地说:“惹!跟我回家吧。”
  那两个粗壮的男人鹰捕雀拿地捉住惹,拖了往外便走。她的挣扎根本如同游蜉撼树。一双赢弱的手无助地从他们的臂弯里伸出,裹住伤口的毛巾早已脱落,光滑的磁砖地面上,洒下了点点殷红的血迹。
  “等等!”那个男孩迟疑地叫了一声。追上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秃顶男子坚起一根手指点住他,冷冷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
  “可是,”男孩皱了皱眉头,声音里添了些许的不快。“你的家人受了伤,你至少应该先帮她包扎好伤口才对。”
  惹拼命地摇头,声嘶力竭地喊:“不是这样的!我不认识他们!。。。”
  挟持惹的一个男子狠狠地甩了她一记耳光,惊飞四散的长发里,惹的脸一边是苍白的灰,一边是猩热的红。那男子“唰”!,从腰里拔出一柄细长的短刀,凶神恶煞地冲着男孩喝道:“来呀!你要当英雄是不是?看你能不能硬过我手里的刀!”
  一个人拉住了男孩,低声说:“宾!不要管闲事!坐下喝茶啦。。。”
  男孩忿忿地坐下,拿起一杯饮料狂灌了一口。
  秃顶男子回过头来道:“我们走。”走这个字的读音刚刚完成一半,突然间头部重重挨了一击,一片漆黑里,只感觉眼前金星乱迸。几秒钟的记忆空白之后,他看到了一副惊心动魄的场面。那个叫宾的男孩子手持一把钢椅,疾风骤雨地挥向那两个彪悍的男子。在一片惊叫声中,他抓起惹的手夺路而逃。
  风云突变,这一招实在出人意料。秃顶男子眼睁睁看着他们跳进汽车,发动引擎。——不由地气急败坏地咆哮:“笨蛋!快拦住他们!妈的!”
  汽车在发动后的一秒钟,后窗玻璃被一根铁棍击得粉碎。惹失声而呼。凝滞的空气似乎被一道利刃划成了两半。还好,前一半是恐惧,后一半是惊喜。他们总算是逃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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