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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霜ˊ夜瞳

《芙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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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哈沃德爵士很光火,当他到达天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凄厉的火警声,而且失火的正是励成洋行的另一处仓库。该仓库是专门用来储备酒的,那可是上千桶好酒啊。

顾不上休息,哈沃德要立即开会,他要向罗秀青兴师问罪,他要吹胡子瞪眼睛,他要骂人,他要拍桌子。不过现在不用了,开会前一分钟他接了个电话,哈沃德的怒气消了。他的手还是拍了某个地方,不是桌子,而是罗秀青的肩膀,这年轻人还是满不错的,多亏了他避免了公司更大的损失。

罗秀青则是一头雾水,本来准备好被臭骂一顿的,莫名其妙的夸奖从何而来呢。

“家明,损失怎么样?”罗秀青想知道答案,拦住刚进门的家明。难不成哈沃德受刺激过度了。
“损失?损失等于零啊。”家明一头一脸的汗,正在拿解开的衣襟当扇子扇。
“怎么讲?”
“你得请客,请人家简柔。”
“别卖关子了,快点说。”
“简柔心细,她看到接连出事情,就想着把贵重货物连夜都调换了新仓库,要不就这一把火还不知道得闹多大乱子。”
“啊。”罗秀青如梦初醒。
“其实我还怕罗总生气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简柔已经走到他们身后。“我没经您同意自作主张了。”
“简柔,别多想,秀青不会生气的。”
“是啊,家明说得对。”罗秀青确实这样想,小菊昏倒已经让他方寸全乱,而且简柔根本没机会和他请示。就算请示,估计当时自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还有件事,”简柔嗫嚅着,她能感觉到这位总经理不那么买日本人的帐,“您别生气,因为时间仓促,我只能把货物转移到日本人在东局子新建的仓库。”

“权宜之计,等有了合适的地方就转移出来吧。”罗秀青怎么可能去责备简柔,一个女孩子能这样决断很难得。

简柔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心地笑了。

“简柔,下班了。我请你吃饭,我们去起士林吃西餐。”家明建议到。
“不吃西餐,你请我吃周家食堂(注)的炖排骨吧。”简柔鼓起嘴巴。
“别替我省钱。”
“不会的,我还要吃番茄虾球。。。。。。”

罗秀青看着他们俩一路说着笑着,心情也不由得轻快了很多。说到排骨,自己也真的饿了呢,赶紧回家,小菊也该觉得饿了吧。

罗秀青正思忖着,冷不防被人撞个正着,自己没事,来人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撞到罗秀青的是老吴,他赶忙爬起来,给罗秀青掸衣服。

“老吴,我没事,别掸了。你什么事啊那么着急。”
“罗总,我没什么,没什么。一时想事情入了神,就把您撞了。”老吴一个劲赔不是。“您要没事,我先走了。”
不等罗秀青答言,老吴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看着老吴的背影,罗秀青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的神情好象很慌张。转过一个弯子,李同天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来,见到罗秀青,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点头。

“老李,什么事那么急?找我?”罗秀青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今天怎么谁都那么古怪啊。
“没。。。。。。没事,罗总,我太太,”李同天上气不接下气,“我太太让我。。。。。。有空爬楼梯。。。。。。减肥。罗总,再。。。。。。再见。”

这些天发生了好多事,然而并没有改变人们生活的节奏,生活大抵就是这样的吧。鬼狐-鬼故事

(注,周家食堂实际上1947年才开业的。实在本人写着写着就饿得不行了,自己想吃排骨,就把这家饭馆写上去了,一时想不出其他在那个时代更美味的馆子了,大家凑合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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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1:48 | 显示全部楼层
月明星稀,春天的夜空难得有这样清澈透明。

这样好的天气给了家明借口可以在饭后邀简柔散步。家明觉得老天比较给面子,自己也非常会把握机会。自己好象有些喜欢简柔,家明检讨着,而自己确定喜欢她吗,自己承担得起爱一个人的责任吗。

“想什么呢?散步还是丈量马路?”简柔揶揄着家明,自己忍不住先笑出来。
“这样好的月亮,人会有点神志不清嘛,忘记说话了。”
“给我讲讲你历险的故事吧,听罗总说你可是个传奇人物呢。”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我就是喜欢在路上的感觉。在一个地方不能待太长的时间,否则就浑身不自在。”
“那么爱上你的人岂不是很可怜?女孩子总希望安定的。”
“谁爱我啊,没人那么傻。”
两个人忽然都安静下来,令人尴尬的沉默,所有的话题好象都化作乌有了。

“我给你折枝花回家插瓶吧。”路旁的树花开得如火如荼,家明问简柔。
“你认得这是什么花吗?”简柔抬头打量着满树累累的花,一阵风吹过来,花瓣如雨飘落。
“海棠啊,还考我?”家明想找枝漂亮的折下来。
“笨,这是樱花,哪里是海棠?”
“樱花?”
“是啊,樱花比海棠柔媚些,也脆弱些。樱花好象不可以插瓶的吧,离了根,花也待不常。”
“看不出,你对花这样有研究。”
“你猜不出我为什么会这样了解樱花。”
“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老师讲过一个故事,说华盛顿砍过一棵樱花树,我就到处找啊找,想看看樱花树什么样。”
“你不是也想砍树吧?”家明故意做出怕怕的样子。
“嘿嘿,”简柔并不回答,原来她笑起来也可以有男孩子样的调皮。

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到海河边,空气里有河水微腥的气味,河上的风已经变得柔和了,在这春天的夜晚拨动着人的心扉。

“家明。”简柔有些惊讶的声音,“我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家明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失火的仓库附近了。

整座二层建筑已经变成了焦黑色,窗户处依稀能辨认出火焰窜出的方向。空气里仍然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进去看看。”家明不知是跟自己说还是跟简柔说。

简柔迟疑一下,跟着家明走进了院子。因为失火的原因,已经断电了,路灯昏黄光线根本照不到院子的深处。简柔拉拉家明的袖子,家明回头,简柔递给他一个小巧的手电筒。离得那么近,简柔身上有种若隐若现的幽香,家明在心里给了自己一拳:不许胡思乱想。

忽然,一道光柱从后院照过来,看来还有别人对这个废墟有兴趣。家明示意简柔不要出声,两个人在黑暗里静静等着那人过来。简柔的呼吸就在耳边,弄得家明脖子痒痒的。简柔下意识地挽住家明的胳膊,家明觉得自己从脸红到了脖子,幸亏天黑没人看到。

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强光直照过来,家明一时睁不开眼睛,一拳向对方挥出。
“喂,是我啊。”来人抓住家明的胳膊。
“谁?”强光刺激后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家明看不清楚他的脸。
“张探长。。。。。。”简柔小声叫了出来。
“你鬼鬼祟祟跑这来干什么。差点被我打到。”家明活动着被张志抓到的手腕。
“老兄,亏得我不象你这么冲动,枪可不长眼睛。还说我鬼鬼祟祟,我可是警察,倒是该我问你为什么来这。”张志又好气又好笑。
“查看公司失火现场啊,正当理由。”
张志看着简柔,又看看家明,如梦初醒般哦了一声。
“阴阳怪气的,你干什么来了?”家明觉得自己的脸又要变成番茄模样,赶忙转移话题。
“喏,”张志伸出手,一只银色打火机,“这是我最珍贵的纪念品,刚才到处都找不到了。我想大概是掉在这里了,就过来找一下,还真找到了。”

家明和简柔下意识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有疑问。

“我走了,你们呢?“张志爱惜地擦拭着打火机。
“我们,”家明感觉到简柔的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我们也走,明天白天再说吧。”
两束手电的光,在黑暗中辟出道路。家明忽然觉得脚下软软的,好象踩到什么,手电照到脚下,好象是一团烧焦的尸体。惊讶之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不是人,”张志研究着,蹲下去看。
“好象是猫?”家明疑惑着,也俯下身查看着。

突然,钝物敲击的声音,简柔应声倒下,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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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2:06 | 显示全部楼层
简柔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白天了。一颗头发蓬乱的头枕在身边,满腮的胡子茬和深深的黑眼圈,想来家明是累坏了。简柔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很想哭,她仰起头,让那咸咸热热的液体倒流回去。

护士推开房门,跟在后面的是罗秀青夫妇和张志。简柔想讲话,可是翕动着嘴唇竟然发不出声音。

小菊又惊喜又难过,眼泪唰地掉了下来,短短几天,她觉得和简柔亲近了许多。家明被人声惊醒,看到简柔已经醒来,咧着嘴巴笑了开来。

“哥哥,你回家洗个澡睡一会吧,简柔已经醒了,你可以放心了,白天我和秀青会在这里的。”小菊看着熬了两天的哥哥实在心疼。
简柔说不出话,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那我洗个澡就回来,你不许再睡过去了,听到吗?”家明对简柔嘱咐着。
简柔眨了两下眼睛,那神情也在催促家明快回家休息。家明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医生为简柔检查了状况后,宣布她已经脱离危险,但是需要继续观察。

“简小姐,有两个简单的问题,我来问,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张志获得医生许可进行简单询问。
简柔为难地看着他,示意自己暂时无力讲话。
“那好,你眨一下眼代表是,两下代表不是。”张志想了想。
简柔眨一下眼睛,她同意了。
“那天你看到袭击你的人吗?”
简柔慢慢地清晰地眨眼两次。
“你看到袭击你的是什么东西吗?”
还是眨眼两次。简柔抱歉地看着张志,看来她并不比他知道更多。
“好吧,简小姐,你好好休息,等你恢复了,我们再谈。”张志起身告辞。

张志十分恼火,居然有人就在他眼前被暗算他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线索,难道自己真的已经迟钝到这个程度了吗?又或许,真的象传言里说的,做案的本来就是鬼?因为在火灾现场同样的没有任何人为纵火的嫌疑。还有先前神秘死亡的日本人和值更人。张志认为自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这次的事情,让他也有些心里没底了。他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要从这一团丝线里找到那唯一的线头,那么一切就豁然开朗了。

今天就要清理火灾现场了,也就是说,他必须抓紧时间再进行一次细致的检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一些痕迹。走出医院的大门,张志看到有人在等他。胡子拉碴的家明狠狠吸着烟,他实在太困了。

也许陷入情网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吧,张志看看家明:“怎么样,还跟我去现场?”
“哪那么多话,走吧。”家明很不满意张志那副调侃的腔调。“我就不信了,谁那么大胆子敢在我们眼皮底下伤人。”
“现在老百姓都说是闹鬼了,人心惶惶。”张志若有所思。
“你相信有鬼?”
“不信。可是一天不破案就不能制止谣言的传播。”
“一定能找到线索。”家明象是在给自己鼓劲,更象是总结。

说着话,已经到了仓库。守院子的警察看到张志,老远敬着礼。
“那天的猫是在这里发现的吧。”张志指着墙边一块烧焦的痕迹,现在猫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只有被烧焦的尸油和猫毛腻在墙上,黑黢黢的,仿佛那猫的魂也被困在这里。
“是啊,应该是在这。怎么没了,不会是哪天的错觉吧。”
“这个仓库是用来装酒的?”张志蹲下身,拨弄着地上的碎木片。
“对,都是桶装的葡萄酒。”家明环顾着四周。
“这个仓库密封很好,消防措施也非常完备,失火确实很蹊跷。”
“是啊,那天所有的工人都去搬运酒水了,短短几个小时,就烧了一片废墟。还好没伤到人,就算是万幸吧。”
“酒桶是用什么木头做的?”张志忽然冒出一句。
“橡木吧,应该是。你问这个干什么。”家明回答。
“没什么,想起来就问问。走吧,我们到最先着火的屋子去看看,也许有什么线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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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2:4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小菊的坚持下,简柔出院后就住到了小菊和罗秀青的家里。罗秀青不大赞成,他不习惯把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对他来讲简柔是公司里的人。小菊笑罗秀青是一个要独占巢穴的寄居蟹,罗秀青知道小菊虽然柔弱但是执着起来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家明虽然不言语,傻瓜都看得出,他热烈欢迎简柔的进住。二比一,罗秀青同意让步。

简柔比受伤前沉静了许多,因为没有完全康复没有回公司上班。虽然是在家修养,但是每天都帮助罗秀青继续处理公司的文件工作。

家明不是很开心,虽然简柔住到了家里,但是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有疏远的感觉。家明劝慰自己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女孩子总是要矜持点的嘛,而且医生说过头部的重创可能会给简柔带来暂时性的抑郁。况且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伤害简柔的凶手。

自从吃了羽大夫的汤药,小菊一天天健康起来,脸上也显出难得的好气色。因为承诺要保守秘密,小菊并没有告诉简柔,好在简柔身体好恢复得快,小菊心里才不那么愧疚。闲暇时候和两个人总是窃窃私语,女孩子到了一起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小菊,原来我们俩长得好象诶,”简柔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小菊。
“是吗?”小菊留意观察了一下,是啊,自己的眉眼和简柔竟然有七分相似,只不过简柔比小菊大了一圈而已。小菊心里明白,芙蓉汤确实起效了,自己真的在一天天美丽起来。
“我原来怎么没觉得呢?小菊,原来你属于特别耐看的小美人。”简柔点点小菊的鼻子尖。
“简柔,其实我一直都没告诉你这个秘密,你不会怪我吧。”
“傻瓜,什么秘密?我们是失散的姐妹不成?”
“其实我本来不好看的,是吃了芙蓉汤,简柔。。。。。。我本来该带你去看那个医生,也许你恢复得更快。”
“呵呵,别说傻话,你本来就是很好看的。至于药,我可是吃够了,阿弥陀佛求求你,不要和我说吃药看大夫。”简柔夸张地皱起眉头作出要呕吐的样子。
“简柔,你不生气就好,我答应保守秘密的,所以那么久都没和你说。”
“怎么可能生气呢,我身体好得很,命硬得很,再恶的鬼也不怕。”
“呸呸呸,童言无忌,简柔你不可以这样说大话的。”
简柔毫不在意地笑着,任凭小菊把她的手在桌子上打了三下。

“铃~~~”电话响了。
“我去接,是秀青。”小菊抢着接起电话。
果然是罗秀青的电话,小菊讲了几句,脸上有些失落,“秀青不回来吃饭了,简柔你来听,秀青有公司的事要和你说。”
简柔接过电话,在纸上匆匆记录着。

“小菊,我去给罗总整理几份资料,等一会再说话。”简柔挂了电话开始忙碌。
“秀青有麻烦了吗?小菊犹疑地看着简柔,“听他说话好象有些心不在焉。”
“公司是有点麻烦,因为上几次事情始终没有破案,公司的业务受到一些影响。”简柔顿了一下,“不过罗总一定能解决的,小菊你别担心了。他一会要和几个客户见面谈合作,我去给他准备报价。”
“我也帮不上他,简柔,你要帮帮秀青。”小菊恳切地看着简柔。
“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哈沃德那边我也会尽力应付。”简柔坚定地看着小菊。

简柔毫不推脱一口应承下来,使得小菊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但是,好象还是不够安心,究竟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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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3:10 | 显示全部楼层
谈判不顺利,其实何止是不顺利,客户要么根本就不照面,要么就顾左右而言其他。反正就是绝口不谈合作的事。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公司所谓的“闹鬼”事件已经足以让这些连出门都要看黄历的生意人对励成洋行敬而远之了。

公司刚刚购进船只,可是没有订单跟进,每天支付的高额利息和工人工资等于日出斗金。如果不能想出解决困境的办法,罗秀青只能引咎辞职了。

有人敲门,李同天推门走了进来。

“罗总,哈沃德总裁有请。”李同天今天看起来和往常有些不同。
“好的,我马上来。”罗秀青见李同天并不离开,“你还有什么事?”
“总裁让您马上去,我等您。”李同天今天真的有点不一样,往常要是罗秀青这样说他早就先离开了。

看来,哈沃德有什么新的指示了,而且很可能不利于自己,罗秀青盘算着。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如果预感到你要倒霉了,马上就有些人急不可耐地跳出来。罗秀青不再和李同天废口舌,当即起身。

“罗,来来来,这是领事先生送给我的冰酒,你来尝尝看。”哈沃德手持酒杯,向进门的罗秀青建议着,看上去他心情不错。
罗秀青接过酒杯,浅啜一口,一股沁人心脾的甘甜和芳香充溢在口腔里,“这酒真特别。”
“是啊,这是一种晚熟的葡萄酿制的。当葡萄成熟的时候,当地的气温已经降到零下,采摘到的葡萄都已经结成冰珠。”
“所以甜度这么好,而且毫不苦涩。”罗秀青不禁赞到。
“罗,你知道这酒的产地是哪里?”
“据说是在德国北部?”
“年轻人,有见识。原产确实是在德国北部,奥地利交界一带。不过那里的冰酒略带些辣味。你今天喝的这个酒是产自加拿大。罗,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吗?”
“您的意思是,”罗秀青沉吟一下,冰酒的味道刺激着他每一条神经,“您是说,我们的业务也要学会创新?”
“不错,”哈沃德持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抬,绕过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递给罗秀青。
罗秀青拿起文件,一目十行浏览一遍,“您是说,我们也要开辟国内的航运?”
“是啊,眼下有个不错的机会,李,你来说明一下。”
一旁恭候多时的李同天满面堆笑,“罗总,我有个老朋友,在上海做棉布生意,很有搞头。他想把上海的便宜布料运到天津来卖,再把天津河北甚至东北一带的土产带回去。这一来一往船都不会跑空。而且数量很大啊。”
“可是天津本身就是轻纺工业城市,根本不缺棉布。这行得通吗?”
“您不必担心,”李同天好象早料到罗秀青有此一问,“我这个朋友棉布的价格只有天津棉布的6成,不用怕销路。”
“哦?那质量。。。。。。这生意太好做了,只怕。。。。。。”罗秀青一向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唉,罗,棉布的样品已经检验过了,没有问题。再说我们是以货易货,不用占压资金,我看可以试试。”哈沃德胸有成竹的样子。
看到哈沃德主意已定,不过是叫自己来知会一声,罗秀青知道再抗议也不会有效果。
“罗,我看这个事情就交给李全权负责吧。你最近精神不是太好,要注意休息。”
听到哈沃德的话,李同天把胸挺得更高些。
“好吧,总裁,不过我坚持每批货物都要先验货再入仓。”
“李,你可以走了,”哈沃德向李同天说,“我和罗有点其他事情要谈。”
听到命令,李同天知趣地退了出去。

“罗,我很欣赏你对公司负责的态度。不过这里毕竟是中国,你也要和这些中国人好好融合。”哈沃德拿起酒瓶再为罗秀青倒上一杯。
“我明白,总裁,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也许这里有白吃的午餐,这是中国。记住,我们是商人,赢利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总裁,也许我太保守了。不过我觉得即使冒险也要冒有底限的风险。”
“罗,我们现在面临的困境本身就没有底限。我不想和你再争论了,事情决定了。你要和李同天好好沟通,毕竟我所信任的人是你,不是那些中国人。”
“总裁,您的决定我尊重,我会尽力维护公司的利益。还有,我也是中国人。”
“罗,我看你的神经是太紧张了,放两天假吧。”哈沃德不想再和罗秀青再讨论了。

晚饭时间,罗秀青一家四口默默地吃着饭。

小菊不时给罗秀青添菜,看着丈夫忧心冲冲的样子,不觉得也郁闷起来。丈夫名义上是因为被总裁关心而放假2天,但是他一点都不开心。

“秀青,明天晚上有沙俄芭蕾舞团的演出,我们大家去看吧。”家明看着报纸上的消息。
“你带小菊和简柔去吧,我想休息一下。”罗秀青勉强笑笑。
“秀青,那我在家陪你。”小菊赶忙说到。
“唉,别想那么多啦,船到桥头自然直。”家明有何尝不知道罗秀青的心情,他只希望能有些事情打打岔,能够减轻罗秀青的忧虑。
“家明,我只是觉得事情太古怪了,好象是冲我来的。我并不在意这个职位,我只希望不要再出人命,我宁可不干这个工作了。”
“别瞎联系了,既然放假就好好休息,这样决定了,明天我们去看演出。”家明心理明白罗秀青的推断没错。此刻他心里也有一些疑虑,可是需要再证实。在事实查明白之前他不想再给罗秀青任何负担。

“明天我要和小菊去复诊,你们在剧院等,我们那里集合。”简柔也不接罗秀青的话茬。
“复诊?小菊,你不舒服?”罗秀青这才从自己的思虑里清醒过来。
“没有,我是去调理身体。秀青你不用担心。”小菊突然有点结巴。
“恩,我看妹妹近来气色很好。”家明端详着小菊
“而且越来越漂亮呢,”简柔亲昵地拉着小菊的手,“好多人都说我们两个长得好象。罗总,你说是不是?”
“恩,”罗秀青心不在焉地应着,仿佛口中咀嚼的是一块石蜡。明天,明天,明天是货物靠岸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一切顺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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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3:3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天一早,罗秀青被床头的电话吵醒,货物安全抵达了。

罗秀青虽然不是很看好这个生意,还是终究松了口气。因为他的坚持,货物的检验立即进行,老吴作为验货的负责人,把胸脯擂得山响,他向罗秀青保证一定给出最真实的验货结果。

看着丈夫终于松了口气,小菊一颗紧绷的心也少少松弛了下来。不知道是否因为担心太久,小菊忽然觉得眼前发黑。自从吃了羽大夫的药,身体已经强健了许多,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忽然有种虚脱的感觉。

目送丈夫离去,小菊拨通了凤熹的电话。电话兀自响着并没有人来接,小菊这才意识到,今天并非休息天,凤熹应该到学校去上班了。

“小菊,干什么呢?”简柔走下楼来,看样子准备外出。
“我好久都没去上班了,挺想念学校的。”小菊说的是真心话。
“那就快点把身体养好,就能回去啦。”
“简柔,你要出去吗?”
“天天在家待着,都快闷死我了。我想出去走走,外面的空气一直诱惑着我啊。”简柔做出很着迷的表情,“小菊,你也出去走走。好空气是免费的保健医生。”
“我倒是真想去看大夫。”
“呵呵,看来你是没找到伴,要不我陪你去吧,让你说的我都有些好奇,哪里会有那么神奇的医术?”
“你不介意?”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就别耽搁了,一会正午的日头晒黑了你可怎么是好?”简柔看上去好象真的很担心。

小菊真的太喜欢简柔了,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要是自己能象她这样,那就太好了。

虽然没有凤熹陪同,家里司机记路的本事好,没有费力气就到了羽大夫的家。

仍然是小彤来应门,一蹦一跳地在前面引路。空气里充盈着芙蓉花的味道,甜甜的,让人身体的每个神经末端都有着莫名其妙的感动。泉水的流量加大了,想来是这些天几场好雨的结果,水渠边的青苔鲜艳了许多。一切的一切,预告着夏天的临近。

简柔一路走一路看,和小彤颇谈得来。不出十分钟,小彤已经舍不得离开这个有趣的柔姐姐。

羽大夫早已经在堂屋里等候,简柔和小菊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研究一种模样怪异的草药。

当她抬起头,看到简柔的时候楞了一楞。小菊看着那诧异的目光,心里明白她是不喜欢自己带其他不知情的人来的。不过一刹那,羽大夫已经释然,她示意小菊坐下把脉,并未再追问简柔的来历。

小彤自然是猴子屁股坐不住,拉着拽着简柔陪他出去玩。两个人唧唧呱呱说个不停。不一会,几个纸鸢一同飞上天空。

“小彤这孩子,实在是太寂寞了。”羽大夫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小菊感慨着。
“没关系,等上了学就好了。”小菊看着羽大夫,不知怎的,觉得她显得有些疲倦。
“林小姐,你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你仍然没按我说的去放开怀抱。总是思虑过多,这对你身体的恢复有很大的阻碍。”羽大夫看着小菊的眼睛。
“最近家里有些事,确实让我担心。”
“尽量去放开怀抱吧,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根据你的脉象,你第一阶段身体的调理进行还算好。治疗是这样的,如果你在一个疗程结束时觉得病情略有反复,不要太担心。只要坚持用药,就一定事半功倍。”
“羽大夫,我的容貌确实有变化,现在大家都说我和简柔有些象,我要是真有她那么美就好了。”

窗外,简柔和小彤笑做一团,小彤大概真是高兴疯了。羽大夫和小菊也被吸引得向外看去。

“相由心生,这句老话不无道理。药物终究不是唯一的办法。另外,这药虽然是有效,可是毕竟使用的时间不长,我还是有些担心。人和人体质不同,你如果有什么不舒适,一定尽快通知我。”看着小菊紧张的样子,羽大夫补充道:“也别太担心了,记着,最重要的是放开怀抱。”

说话间,简柔和小彤已经跑进堂屋。小彤手里抓着大把桑葚,吃得嘴巴黑乌乌的。

“后院的桑树那么高,你们?”羽大夫的后半句话,完全被一个带有大问号的表情所取代。
“奶奶,我没爬树。”小彤眨巴着大眼睛不打自招。
羽大夫的眼神里又是疼爱又是担心,把小彤拉了过来,“不许那么淘气,快去洗把脸。”
“哦!”没有被责备,小彤乐得跑开。
“您真疼您孙子。”简柔看着羽大夫,吐吐舌头,自己带着小彤淘气,太不好意思。
“小孩子嘛,不淘气,成了小大人还有什么快乐。”羽大夫并没有责备简柔的意思。
“羽大夫,我们告辞了。”小菊起身。
“好,记得再来复诊。”羽大夫起身送客。“简小姐,有时间来玩,小彤很喜欢你。”
“我也喜欢他,有时间我一定再来。”简柔招牌式的微笑在脸上荡漾开来。

小菊和简柔刚走到院门口,小彤从后面追了过来。

“柔姐姐,你要来陪我玩。”小彤扬着可爱的小脸儿。
“你有时间也和奶奶来看柔姐姐啊。”简柔捏捏小彤的脸蛋。
“奶奶让我给你的。”小彤手里原来还握着一个纸包,“方子包在里面。”
简柔接过纸包,拍拍小彤的头,和他说再见。

“看来羽大夫好喜欢你,”小菊说。
简柔笑了笑没有言语,把纸包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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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3:50 | 显示全部楼层
晚饭过后,四人如约前往观看俄罗斯芭蕾舞演出。

直到下班,老吴等人仍在继续检验工作。只和罗秀青同了一个简短的电话,看来工作要很晚才有结果。罗秀青自己心乱如麻,但是他不想小菊失望,强打精神也加入他们。

舞台上,黑天鹅在诱惑着王子。

舞台下,罗秀青突然腹痛如绞。

“家明,我得去公司,验货我还是不放心。”罗秀青忍住疼痛,装做刚刚想起事情的样子对家明耳语,“一会你带她们回家,不用等我了。”
“你别去了,明天早上再去一样。”家明抗议着。
“不说了,我得走了,不然来不及了。”罗秀青疼得头上直冒汗,不待家明同意,离开了包厢。
“哥,秀青去哪里?”小菊吃惊地问。
“秀青去公司一下,很快回来。让他去吧,不然更不安心。”

罗秀青接过衣帽间侍应手中的帽子,从侍应脸上惊愕的表情里,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赶快走,不能吓到小菊,死也不能在她眼前,她会无法承受的。

原来人在剧烈疼痛的时候,会产生奇妙的幻觉,罗秀青眼前的人和物体都变得扭曲了,步子变得格外的轻,好象在飘。走,一定得走得远一点,不要吓到小菊。为什么路上所有人都看我?罗秀青艰难的思索着。

罗秀青不知道的是,自己没有走出剧院多远就沉重地到在马路上。路灯好刺眼啊,可是眼睛不能闭上,不能。。。。。。
我难道是要死了吗?就象那个值更的老人一样,睁着眼睛死去。慢慢的罗秀青的眼睛好象蒙上了一层翳,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秀青,秀青。”有人在耳边轻轻叫他。
罗秀青的喉咙如同被刀子划开般疼痛,眼前的一切仍然是模糊的。声音可以分辨出是小菊在喊自己,罗秀青闭上了眼睛,自己还是吓到他了。
“来,喝吧。”小菊把罗秀青的枕头垫高。
一股甜香扑鼻而来,罗秀青突然觉得自己好饿,好渴。三口两口就喝光了一碗粥,只觉得齿颊留香。
“小菊,你又学了新的菜式了。”
“这是菊花羹,等你好了,我做全桌的菊花宴席给你吃。”小菊擦擦罗秀青额头和鼻翼上细密的汗珠。“你太累了,好好睡一会,天快亮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小菊”罗秀青觉得四肢很沉重,艰难地抬起手臂。
“秀青,什么都别想了,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菊,别。。。。。。走。”罗秀青忽然有觉得一阵眩晕。
“好,我不走。”
罗秀青的眼睑好沉好沉,小菊温凉的手指抚摩着自己的脸。
“小菊,我们永远在一起。”罗秀青将妻子抱在怀里,是啊,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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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4: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公鸡打鸣会这样刺耳,天亮了吗?

罗秀青在朦胧的意识里挣扎着,来不及思索又再次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这房间有西晒不要当卧室了,罗秀青想着要一会告诉小菊。可是,家里的卧室是北房啊,罗秀青突然一下惊醒了过来,这哪里是家啊。看摆设,这里应该是宾馆的房间,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小菊又到哪里去了?难道一切不过是场梦?

罗秀青洗把脸,赶紧收拾衣服来到楼下大堂。
“先生您好,您的房间已经结好帐了。”侍应接过罗秀青手中的钥匙。
“我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对不起,没有记录。”
“谁带我来的?”
“夜里当班的人已经回家睡觉了。不是我接待的。”

走出旅馆,罗秀青觉得很不真实,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夕阳西下,天边一大片火烧云,想来明天是个好天气。不知不觉已经是初夏了,空气来开始酝酿起夏天特有的味道,温暖而慵懒。柳絮在空气里游荡,仿佛老天爷扯碎的棉花糖碎屑。

一抬头,罗秀青已经走到家门口了。院子里停着另外一辆汽车,黑色的车子仿佛一直巨大的甲虫怪兽,蛰伏着,而随时又可能把人吞到肚子里去。
“居然有客人来。”罗秀青自言自语着,推开房门。
“秀青!”小菊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头扎进他怀里,眼泪扑簌蔌掉了下来。“秀青你去哪里了,可急死我了。”

罗秀青心里一震,果然小菊并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那昨天的一切应该是做梦吧。他这才注意到,除了家明和简柔,房间里还多了几个警察,看来他们是太着急报警了。其中就有和他认识的警长张志。

“罗先生,恐怕您还得跟我到局里去一下。”张志开口了。
“张探长,我丈夫都回来了,我们取消报警,让他休息一下吧。”小菊非常着急地说。
“罗太太,不是为这个事,是有别的事情要罗先生跟我们回去提供一些线索。”张志避开小菊闪着泪光的双眼。
“小菊,我去去就回来,你别担心。”罗秀青觉得今天张志有点不一样,究竟为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那我们走吧。”张志没有让罗秀青休息的意思。
“张志,明天再去不行吗?”家明心疼妹妹。
“抱歉,局长的命令,我也是公事公办。”
“我能陪他一起去吗?”家明觉得事情好象比想象的严重。
张志沉吟了一下,“家明,恐怕不行。”
房间里令人难堪的寂静。小菊因为担心而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拉着丈夫的胳膊。
“没事的,小菊,我跟张探长去一下就回来。”罗秀青轻轻拉下妻子的手,“帮我做点好吃的,我饿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菊知道阻拦没有用,眼巴巴地看着丈夫和张志一前一后走出房门。汽车发动的一刹那,小菊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简柔,你帮我照顾小菊,我出去一下。”家明忽然想起什么急事,“小妹放心,哥哥不会让秀青出事。”

家明也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女人,小菊哭得倦了,斜靠在简柔的肩膀上。
“简柔,秀青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家明刚不是说了吗。放心吧小菊。”简柔的肩膀有些麻了。

一路上张志都在沉默。他没办法忘记刚才看到的一切。他又一次深深体会到,当灾难发生时,最痛苦的不是被灾难袭击的人,而是他的亲人。

罗秀青几次想开口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是问了,张志也不会也不能给他任何答复。罗秀青干脆闭上眼睛养神,可是脑子里一片嘈杂,根本没办法真正休息。

到了警察局,罗秀青被带到一间空房间,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一面墙的上半部完全是用镜子镶成的。带他来的小警察没有说话,转身出去,“吧嗒”一声带上了房门。

罗秀青没有去坐那把椅子,反而站在镜子面前打量着自己。他突然有个想法,他想一拳打破这面镜子。

镜子的另一面,是警察局长,张志,和一个女孩子。女孩子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已经肿得如同桃子,在看到罗秀青出现的一刹那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医生给女孩子打了镇定剂,带她离开。

“怎么样,什么想法?”警察局长问张志。
“证人的反映确实强烈,可是她现在神志还是不清醒,不能作证。这就不说明罗秀青是罪犯。还需要调查。”
“最近发生的案子件件都和励成洋行有关系,上头给我的压力很大。这次有证人了,你得加把劲打开缺口,别让我失望。”
“是!局长。”

警察局长点点头,走出了房间。

张志点着一只烟,透过镜面看着罗秀青,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罗秀青仿佛也在看着他,脸上是苦涩的笑容。不过一瞬的惊讶,张志明白,不过是个错觉,罗秀青只是在对镜子里的自己苦笑。

两个小时以后,张志走进了这个有镜子的房间。

“有什么对我说的吗?”张志问。
“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对,你们公司的吴大仲被人杀了。”
“吴大仲?”罗秀青喃喃重复着一时想不起是谁。
“就是你们总务科长。”张志给他提醒。
“老吴?”罗秀青颓然坐在椅子上,“你们认为是我杀了他?”
“除非你能证明你昨天晚上没有杀他。”
“可是你们凭什么认为我是凶手?你们有什么证据。”
“如果没有证据,我们不会请你来的。法律是重视证据的,你有机会证实自己无罪。”

罗秀青沉默了,他在想该如何叙述自己昨天晚上的遭遇,连自己都没搞懂的事又如何讲述给别人呢。同事了这么久,自己居然还叫不上老吴的名字。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罗秀青觉得自己胃在抽搐,脑海里出现的是死去的值更人充满血丝的双眼,和露在芦席外面青白的双脚。老吴此时也和那人一样,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而自己很可能就是杀死老吴的凶手。

“你昨天晚上在哪里。”张志打破沉默。
“昨天晚上本来我们4个人去看芭蕾,后来我突然肚子疼,我以为自己生病了,就先离开了。”
张志不说话,静静看着罗秀青,等着他继续叙述。
“后来,我昏倒了,再后来我见到我妻子,然后又昏睡过去,一直到傍晚才醒。”
“你睡在什么地方?”
“渤海饭店。”
“好,你再回忆起什么的话,随时找我。”张志确认罗秀青已经叙述完毕,“我们会去调查取证的。”
“张探长,别和我妻子说我成了嫌疑犯。”
张志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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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4:27 | 显示全部楼层
起士林西餐酒吧。

张志已经在这里坐了快1个小时,他已经去过了渤海饭店,但是根本没人承认曾经接待过罗秀青。饭店记录也没有关于罗秀青进住的任何痕迹。进入警校的那天,他们学的第一堂课就是一个警官办案必须要客观,不可以搀杂任何感情色彩。从感情上他确实不愿相信罗秀青是个杀人凶手,可是这所谓直觉是不能成为辩护的证据。而作为一个调查案件的警察,他是不是走得太远了呢。

“两个深水炸弹。”一个声音在张志的耳边响起。
张志不用看也知道是家明,他没有说话,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家明看着张志,喝干了另外一杯。

“我妹夫不会杀人的。”家明象是在自言自语。
“在有充分证据前,我不会轻易认定一个人有罪或者无罪。如果你想帮你妹夫,有两件事可以做,要么找出真凶,要么找出他无罪的证据。”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人证物证俱全。”
“物证?是什么?凶器?”
“这个你认识吧,”张志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柜台上,“被遗忘在杀人现场。今天我忘记交到证据科,明天早上我会上缴的。”
家明不再说话,那颗烟斗他认得,是罗秀青不离手的。因为经常把玩,已经养得油光水滑。一个念头掠过家明脑际,然而它消逝得那么快,来不及让人捕捉。
“可是这也太蹊跷了,会有那么粗心的凶手把能代表自己身份的物品遗忘在凶案现场?”家明说出心中的疑虑,同时还在尽力去抓回刚才一闪念间的那个光点。
“我也要真相。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酒保,结帐。”张志对酒保吆喝着,把空酒杯全都推拢在一起。

家明看着张志走出了酒吧,桌子上六只空酒杯。家明注意到酒杯下面压着一个圆形的东西。拿开杯子,是一个特制带徽章的杯垫,杯垫上四个字:渤海饭店。

酒吧门口的铃铛玎玲做响,家明回头,一个黎黑的人把帽子抱在胸前,向他呲牙一笑。家明认得他,就是那个叫泥鳅的混混儿。
“你叫泥鳅是吧?”
“是啊,您呐。咱们走?”泥鳅的眼睛滴溜乱转,瞅着桌上的杯垫问家明。
家明心里一热,他明白张志目前确实不方便出面为罗秀青脱罪,但是他还是安排了泥鳅和自己联系,朋友做到这个份上,确实已经无话可说了。况且作为一个警察,他怎么可能拖延上缴罪证。

令家明和泥鳅失望的是,渤海饭店当天值班的侍应已经辞职回乡了。

线索好象全断了,泥鳅看着家明失望的样子,忽然一拍脑门,“林先生,咱走。”
“去哪儿啊?”家明跟着泥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这路完全陌生,黑漆麻乌的。
“这个小子暗门子里有个相好的,咱们找她去,说不定能找到那小子。”

“到了。”泥鳅在临街一家人门前停下来,笃笃地敲着门。
那户人家屋子里漆黑一片,泥鳅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
“没人啊,不会是带着那婆娘一起跑了吧。”泥鳅自言自语着,从口袋里取出个亮晶晶的小东西拨弄着门锁。
“你干什么?”家明想着,这拧门撬锁可是违法的啊。
“咱进去等啊,那婆娘一出去混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门吱地应声而开。

一脚刚踏进屋,家明感觉到脚下软软的沉沉的,不由得身上一凛。赶忙打亮火机,就着光亮,他看到一张脸。那是一张凝固了诡异笑容的脸,在明灭不定的微弱火焰一照之下,格外恐怖。

又是一个早晨,家明坐在警车前排座位上,鼻腔里仍然满是血腥的气味。

原来屋子里并不是一个死人,而是侍应和他的姘头两个双双毙命。他们脸上仍然残留着大喜过望的表情,只不过此刻七窍流血,衬得那表情格外恐怖。两个人手里仍然紧紧攥着满手的钞票。

“看情形,这两个人是中毒暴毙的。”法医对张志汇报着。
“把尸体抬回去,做进一步鉴定。收队吧。”

张志走出房间,阳光已经开始耀眼了,可是周围的空气仍然是冷浸浸的。每当到达命案现场,张志总会有这种冰冷的感觉。

“家明,麻烦你帮我们写一下当天的情形。”
“真该死,要是我们早点来,他们也许不会死。”
张志很理解家明的感受,这样一来线索全部断掉,恐怕很难为罗秀青翻案了。

经过进一步检验,两个人的死因确定为氰化物中毒。而毒药的来源就是他们手中的钞票。作案的人一定非常熟悉他们的习惯,会用手指蘸了唾沫数钞票。而且作案人到过现场,并且在他们毙命后细心锁好了门。然后这个人就完全蒸发掉,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听过张志的总结汇报,局长点了点头,从他宽大办公桌后踱出来,“这又是个无头案。”
“这个案子一定和罗秀青的案子有关系,是不是能将罗秀青一案暂缓审理?”
“恐怕不行,上头催得紧。我不认为这两个案子有任何必然联系。我们没有理由要求延期审理。小张啊,接连出了这么多事,上头很恼火,这个案既然证据确凿,就不要耽搁了。”
“可是我怀疑有人对侍应和他的姘头杀人灭口。”
“有证据吗?没证据的怀疑等于零。好啦,你去准备法庭证词吧。我不想再听你没有根据的推测了。”

张志悻悻地走出局长办公室 看到家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把头埋在两膝之间。他走过去拍拍家明的肩膀。
“怎么样?有线索吗?“家明急切地看着张志。
“给罗秀青请个好律师吧。审判不能延期,因为我没有正当理由。”张志一拳打在墙壁上,经过的警员好奇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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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30 09:34:45 | 显示全部楼层
对罗秀青的审判如期举行了,当他被带下警车的时候,记者的闪光灯闪成一片。一眼望过去,其中不少人,正是他来到天津时拥挤在码头为他拍照的。此一时彼一时,罗秀青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喉头。

但是他最不能面对的,是妻子的眼光。他回想起婚礼上面对牧师做出的承诺,可是现在,他不仅没有让妻子过得快乐幸福,反而让她为自己担惊受怕,将来恐怕还要背上杀人犯凶手妻子的名声。

罗秀青注意到,小菊带着口罩。难道妻子又不舒服了?这念头弄得罗秀青无暇为自己担忧。而小菊的眼神简直是自己眼神的倒影,写满的全是焦虑。

法庭传唤了第一位证人,戏院衣帽间的侍应生,他证明罗秀青于当晚9点离开戏院。

第二位证人,让坐在旁听席的小菊倒抽了一口凉气,居然是自己的学生,吴霞。

吴霞比以前消瘦了许多,整个脸只剩下两只大眼睛。神情也变得很木然,完全不是以前活泼可爱的少女模样。她作为法庭的重要证人亲眼目睹了父亲遇害的过程。悲痛过后的她,语气异常的平静而坚定。

吴霞有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晚上9点就已经就寝。可是怎么都睡不着,约么10点钟,她觉得口渴异常,起身到客厅倒水。父亲的房间门虚掩着,透出一线光亮。有人在父亲的房间里和父亲交谈,突然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倒下了。过了十分钟左右,有人从父亲房间走出来,吴霞看得清楚,正是罗秀青。吴霞再推开父亲房间的门,只见到父亲倒在血泊中,已经说不出话来。

吴霞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在场的人也无不黯然。

当罗秀青的辩护律师向吴霞质疑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很镇定地告诉他,自己没有眼花,她认得凶手就是罗秀青。

罗秀青木然地听着,他甚至怀疑自己在神志不清的时候是否做了这事。在看守所这些天,他每天夜里都做同样的梦,自己一次有一次摔倒在街道上,腹痛如绞。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低头看着他,大声喧哗着,让他透不过气来。每次醒来他都一头冷汗,自己身处牢狱,犹如另一场噩梦,而这噩梦能否有醒过来的一天?

“被告人,你有什么要陈述的?”

罗秀青被从回忆中唤醒,木然地看着法官询问的脸。
“秀青,你告诉他们,你没杀人啊。”小菊从旁听席上站起来,大声向罗秀青喊着。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
“肃静! 肃静!”法官用小木锤敲着桌子,弹压下嘈杂的人声。
“被告人,你有什么要说的?”法官好象怕罗秀青没有听清楚问题,再次询问。
“我没有杀人。”罗秀青机械地重复着妻子刚说的话,嘴巴里苦苦的。
“被告人,这是本庭给你自辩的时间,你如果有证据,请当堂举证。”
罗秀青很明白法官的意思,这是给自己最后的说话机会。
“我没有证据,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罗秀青知道自己的辩解很苍白,不由得苦笑。
“被告人,这就是你最后的陈述?”
罗秀青点点头。
“好,法庭暂时休庭。。。。。。”法官再次操起小木锤。
“等一下,我要作证。”一个声音从旁观席上发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声音吸引,有人惊讶,有人错愕,有人迷惑。

旁观席上款款走下的,正是简柔。
“我反对,名单上的证人已经传唤完毕了。法官大人,临时增加证人是不允许的。”主诉律师抗议。
“虽然临时增加证人的先例不多,但是这是人命攸关的案子,请准许作证。”辩护律师的声音尾随其后。
“肃静,我准许证人作证。可是证人要注意,你如果做伪证,将被判藐视法庭和伪证,明白吗?”
“我明白,法官大人。”简柔简短地回答。
罗秀青看着简柔站到证人席上,他的由眼突然急速跳动着,让他心慌意乱。

“证人,你的姓名,职业。”法官向简柔提问。
“简柔,励诚洋行职员。”
“你要做什么证?”
“我能证明罗秀青没有杀人。”
“请出示证据。”
“我就是证据。”
“请证人直接回答问题。”
“案发当晚,我一直和被告在一起,他没有时间做案。”
法庭里片刻沉寂后,爆发出一片骚乱。
“肃静!如果谁再喧哗,将被驱逐出法庭,并且可能会被指控藐视法庭。”法官的声音几乎无法盖过众人的声浪。
没有人比罗秀青更吃惊,他愕然看着简柔,只一秒钟,他回望向妻子。刚好迎上妻子迷惑的眼神,小菊好象打了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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