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国著名作家戴厚英,在她生死最后阶段,是如何走向佛教的?读上海出版《人道与佛缘》才明白了。
戴厚英五十多年生活经验,深感世界上最难的一件事,就是“安心”。心无安处,心无安时,这的确是人生一件最大的苦恼。
学习要安心,工作要安心,写作要安心,干任何事都要安心。当然,一天到晚的平凡生活,也得安心。只有安心,才能集中精力,凝聚意念,全神贯注,才能做成一件事。佛在《遗教经》中云:“置心一处,无事不办。”
心若不安,何能置心一处?神不守舍,心慌意乱,别说做事,日子也没办法过了。戴厚英说:“一颗心几时曾经真正‘安’过?”恩怨、爱恨、追求、失落,走马灯似地充填着生活,无安心之时,亦无安心之处。心,时而膨胀得不知天高地厚,时而紧缩得一粒灰尘也会让你疼痛难傲。还有许多视听见闻,时时撞入心里来,叫你永无安宁,不得不把一颗心闭了又开,开了又闭。可是,开了是昏,闭了是暗,哪里有清净澄明的境地?她象曹孟徳诗中“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依”的那只鸟,只有飞,不能停。不知道哪一天会力尽气绝,从天上掉下来,落到不知哪一张网里。于是她才寻找宗教。以往读书得知,宗教是统治阶级麻醉人民的精神鸦片,所以对宗教保持一种高度的警惕。而现在,她既不想麻醉人民,也不想麻醉自己,只想为自己找到一个心灵的栖息之地,由此获得继续飞行的力量,超越现实,也超越自己。她带着这朴素的愿望最先走进了《圣经》。走进教堂。她为耶稣所说“人若喝我所赐的水,就永远不渴。我所赐的水,要在他里头成为源泉,直涌到永生”而怦然心动,她所寻找的不正是这种能够永远止住心灵饥渴的泉水吗?但最终戴厚英并没有走向上帝。因为她说,她读完了《圣经》,她还是渴。
在这之后,她开始读佛经。一发不可收。她忽然从佛经中发现了人生悲剧的实质:“人在爱欲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这是人生苦的本源,也是一种彻底的孤独。要出离这苦,了断这悲,走出这孤独,佛教指出了一条明确的道路,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明心见性,是心即佛。”佛原不在天上,佛在你的心中。戴厚英以学人的很高的悟性:原来佛教不只是老太太的烧香叩头、出家憎尼的撞钟念诵,而另有一番天地,另有一个瑰丽、浩瀚、完整的世界。她所说的这个世界就是佛教的义理,佛教的博大智慧。她从佛的教化中,惊奇地发现,佛告诉人们,人的命运仍然握在自己手中,不需要外力的救赎。基督教的救赎,靠的是上帝。“伸冤在我,我必报应。”而佛教的救赎,靠的是自己。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人要安心,靠的是自己征服自己的妄心,自己降服自心。
戴厚英在回答皈依三宝的问题时,真诚的写道:“打开的心灵已经无法关闭,我实在不忍心在真实的智慧前转身离去。”悟与迷的区别大概就在这里。劝她“不可信仰、不可沉迷”者,当然不可能走进佛门,而戴厚英由悟获得正信,她走进寺庙后的感受也与往昔不同了。以往,她是参观者、旁观者;现在是皈依者,是佛门弟子了。她动情的说:“一听梵乐,一见佛像,我就止不住泪下如雨,有一种归家的感觉......一切都那么光明、温和、亲切、宁静。所有的风尘劳顿,都被涤荡干净。我立即明白,这是夙缘,不可抗拒。
戴厚英不仅仅是作家,也是一位思想者,一位悟性极高的佛门弟子。有人总以为佛教是消极遁世的,是逃避现实的,这可是最大的误解。戴厚英就体会到:每天读佛经,不但不觉悲观消极,相反,从未曾像学佛之后这样乐观自信。她体悟到了佛的智慧。她说:“过去一想到受过的挫折就心潮起伏、满腹委屈,如今却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情。’一切挫折、灾难都是因缘成就,该来的已来,该去的已去。当来当去的,亦将自然来去,无庸等待,亦无须躲避。天还是那个天,地还是那个地。天地间永远是有风有雨,但不再凄惶,不再畏惧,因为总想信自己能够在风雨流变中保持一方不动的净土,西天去得,地狱也是去得的。”《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精髓,戴厚英 已经觉知了。
戴厚英超脱了,她超越了自己。曾有一份资料:一个韩国留学生来到中国,奇异地说:“中国大学生没有信仰,为什么呢?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人。”戴厚英是幸福的,他有了信仰,有了安心之地,他做到了此前五十多年来没有做到的人间最难的一件事。
“此心安处即吾乡”。乡在何处?乡在心安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