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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25 13:2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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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礼人选
??他们五个在堂屋里一字排开,独眼的那个站在中间,左右各两个瞎子。.他们合掌像老头子的棺材鞠了一下躬。站在老头子棺材旁边的人回礼鞠躬。因为老头子无子无女,也没有什么直属亲属,所以只能请村里的熟人来给吊客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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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村里的人一般不愿意给不是自己亲戚的人答礼,因为这并不是吉利的事情。谁给吊客答礼,就代表谁家死了亲人,也难怪没有人愿意干这个虽然不苦但是不吉利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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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经过商量,决定让红毛鬼来做答礼的人。红毛鬼在将军坡被爷爷救下,女色鬼和瑰道士都被收服,再也没有其他的鬼要利用它。它还是像以前一样,给人们干体力活,挣得一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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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马上有老者反驳,说答礼的必须是人,只见有活着的人送亡人的,哪里有鬼送亡人的?虽然红毛鬼跟别的鬼不同,它有肉身,但是毕竟是曾经死去的人,不能算作是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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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礼的事虽小,只须在吊客前来拜祭的时候回礼,吊客先鞠躬,答礼人回以鞠躬;然后吊客跪下磕头,答礼人回以磕头,吊客磕头要磕三下,答礼人也磕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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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确实小,但是这是一个仪式问题,小虽小,但是不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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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村里没有人愿意做这种小事情。他们都害怕这事情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霉运。眼看着老头子的尸体呆不了多久就要臭了,村里的领导非常着急,打出一百块钱的奖赏来请人答礼。那时候的一百块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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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仍然没有人前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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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死了也想不到,自己给别的死人做了一辈子的灵屋,到头来帮他答礼的人一个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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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村里的领导一筹莫展时,有一个不是文天村的人前来接受任务。这个人,就是选婆。许多人惊讶了。要说,捉住女色鬼也有老头子出的一份力,按道理,选婆应该很怨恨老头子才是,可是他居然主动来给死了的老头子做答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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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理由很充分,他孤身一身,自己的媳妇也不过是一个女鬼而已,即使做别人的答礼人会染上晦气,也不会伤害到其他的人。但是他有一个条件,不接受奖赏的一百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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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瞎子和一个独眼,在鞠躬后跪下来,整齐一致的给老头子的棺材磕头。选婆一本正经的还以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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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棚的酒席上向堂屋里望去,望见选婆伏到地上的背,猜想他此刻的心情。我猜不透。我又看了看那口漆黑发亮的棺材,猜想老头子的灵魂如果此刻还在棺材里,他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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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老人家给我们几个做了居身之所,让我们雨天淋不到,晴天晒不到,露水湿不到,凉风吹不到。”那五个异口同声说道,然后虔诚的再给老头子的棺材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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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鬼吸气
.??选婆当时听见了他们说的话,但是当时他的心正念着其他的事情,所以没有把他们这些话放在心上。.他还牵挂着压在寺钟里的女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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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头磕完,他们五个便返身走出堂屋。选婆喊道:“那五位先生,你们也不吃了饭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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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那个回过头来,用一只空洞的眼眶和一只鹰隼的眼睛看了看选婆,笑道:“不用了,我们只是来感谢老人家给我们造了遮风避雨之所。拜祭了他老人家就走,不用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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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者都是客,吃了饭再走吧。”选婆挽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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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酒桌上的爷爷突然喊道:“一目五先生,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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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劝酒的客人见爷爷突然大喊,都停下了酒杯,顺着爷爷的目光向那五个奇怪的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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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别的客人向堂屋的门口看去时,却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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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五个人听到爷爷的一声大喊,立即闪电一般消失了。但是我看见他们消失的整个过程,他们如点燃的药引一样,一阵火光迅速从脚下窜到头顶,再看时,他们站立的地方便空空如也。我使劲眨了眨眼睛,他们五个确实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连阵烟雾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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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刚从屋里追出来,待他走到门口,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五个人都向空气一样消失了。选婆愣了。我正好和他相对,他看了看我,问道:“刚才那几个来拜祭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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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了。”我指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让选婆相信他们如空气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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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也盯着我和选婆看着的地方,目光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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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一目五先生。”爷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选婆。面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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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目五先生?”选婆皱起眉头,问道。他的腰间束着一条粗大的草绳。这是答礼人必要的装束。如果答礼人是死者的儿子,还要在手里拿一根贴了白纸的桃木棍,背后要缝一块四四方方的麻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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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在提到一目五先生的同时,我想起了《百术驱》上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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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目五先生?”周围的客人也奇怪的问道,都把迷惑的目光对向爷爷。很多客人没有注意到刚才进来的四个瞎子和一个独眼,但是也有几个客人感觉到有几个人经过了身边,还有一两个客人看到了刚才的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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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们是一目五先生。”爷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酒杯落在桌子上的时候,有酒水撒了出来。爷爷的手有些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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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师傅,您认识他们?”桌上一个客人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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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点点头:“大家要小心,近期会有大量的疫病出现。各家的老人小孩尤其要注意。如果白天看见他们了,要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然后大骂他们。这样他们就会马上消失,就像刚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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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怕人?”选婆问道,“那他们怎么还敢来这里拜祭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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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他们不是怕人,而是怕人死后惦记他们,找他们报复。他们胆小,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怕人看见,跟偷鸡摸狗的小偷没两样。就像刚才,我大喊一声他们就吓得无影无踪了。你喊一声,他们就以为你认识他们,他们就不敢直接对你下手。他们跟瑰道士不同,瑰道士不怕人死了做鬼也跟着,但是他们怕人死后变成鬼了找他们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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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和客人张着嘴静静的听爷爷说话。刚才还很喧闹的大棚里此时非常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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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接着说:“他们之所以叫一目五先生,是因为他们中四个鬼是瞎子,只有一个能看见,但那个能看见的还是独眼。他们五个的行动全靠那一只眼睛。这五个鬼以吸人气为生,人如果被一个鬼吸了,就会生病,被两个以上的鬼吸气了就会大病一场。如果被五个鬼同时吸了气就会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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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话的时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底气也没有平时那么足。我知道,跟女色鬼瑰道士的争斗中,爷爷受到的反噬作用很强,一时半会不可能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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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大棚里响起了戚戚的说话声,像老师还没有到的课堂,学生们正在教室里交头接耳。客人低声交谈,表情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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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他们说话了。他们说,谢谢老头子给他们几个做了居身之所,让他们雨天淋不到,晴天晒不到,露水湿不到,凉风吹不到。难道老头子曾给他们做过灵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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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点点头:“老头子一生做的灵屋成千上万,也许这一目五先生刚死的时候都是用了老头子做的灵屋。”此时,老头子的棺材也静静的呆在堂屋里,似乎也正在听爷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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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道:“难怪他们来拜祭老头子的,他们还挺感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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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大家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爷爷挥挥手道,“大家不要太担心,只要晚上睡觉前记得栓上门,小孩子不要太玩回家,问题应该不大。吃饭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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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听了爷爷的话,心里的惊恐稍微少了些,可是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大家纷纷开始讨论关于一目五先生的种种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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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中有一人说,他以前听说过关于一目五先生害人的事情,不过那还是他的祖上五六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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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上将给儿子听,儿子又讲给儿子听,一代代讲下来,他便知道了祖上那段惊悚经历。那人这么一说,其他客人便纷纷离桌,聚到那个人的桌边去听他讲他的祖上遇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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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爷爷,爷爷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没有聚过去听那人讲他祖上的事情。好奇心十足的我也围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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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神秘兮兮的说,事情大概是发生在明清朝的时候。他的祖上是个读书人,一次进京赶考,路上经过一个客栈。他的祖上便在这个客栈寄宿。那个客栈没有专门的客房,所以老板厨师小二还有他的祖上一同睡在一个大房间里。老板睡木床,其他人都睡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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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上因为担心考试的功课做得不足,很晚了还睡不着,心里背诵着各种可能考到的诗句。而老板他们则响起了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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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半夜,一阵阴风吹开了客栈的门。小二忘记栓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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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上猜想也许是其他路过的人也到这里投宿,便没有在意。不一会儿,果然进来五个“人”。由于他的祖上睡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五个“人”开始没有注意到他。他的祖上见进来的几个“人”相互搀扶,觉得事出蹊跷,便不敢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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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摸索着走进小二的旁边,俯下身子在小二的周围嗅了嗅。小二侧躺着睡熟了,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嗅他。那个“人”见小二不动,便将嘴巴凑近小二的脑袋。正当它要吸气时,另外一个“人”拉住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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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上听见另外的一个“人”说话:“这个人是心地善良,不要吸他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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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俯下身的“人”便没有再动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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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个“人”看见了角落里躺着的他的祖上,便一步一步凑近来。他的祖上吓得汗毛直立,但是他一动也不敢动,怕惊动了这五个“人”。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的祖上明白了,这五个进来的人不是寄宿的路人,也不是来偷东西的盗贼。他们要吸人的精气,自然是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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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上感觉到鬼在他的上方嗅了嗅。他的祖上害怕得不得了,心想完了,本来是要进京考取名利的,没料居然遇到这样的倒霉事,名利没有了不说,性命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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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的祖上心里叫苦连连时,刚才劝止吸取小二的鬼又说话了:“不要吸那个人的精气。那个人是有福气的人,将来必做父母官。再换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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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听了劝告,离开了他的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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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上虚惊一场,连忙在心里不停的念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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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只鬼似乎对带头的鬼不满,它埋怨道:“你这个人也不让吸,那个人也不让吸,那我们不是白来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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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上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带头的鬼有一只独眼,而其他的鬼都摸索着行走,都是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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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指着睡在木床上的老板,说:“那个人是个贪财的人,唯利是图,你们可以吸他的精气。”然后,独眼又指着睡在木床旁边的厨师,说:“这个人杀生无数,孽帐重重,你们也可以吸他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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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五个鬼聚到客栈老板的床头一起吸老板的精气。吸完,有两个鬼打了饱嗝,肚子鼓胀得像怀了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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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打饱嗝的另外三个鬼又聚到厨师周围吸气。最后五个鬼都打饱嗝了,他们这才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一阵阴风随即将开着的门又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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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祖上细细听了听,确定周围没有声响了,急忙爬起来把小二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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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治疗
.??小二和他的祖上一起去看老板和厨师,发现他们两个的皮肉萎缩了,皮色苍白。.老板已经断气了,厨师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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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是因为被五个鬼都吸气了,所以死了。厨师被三个鬼吸气,虽然大病一场,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讲述故事的人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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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插嘴道:“那个鬼不是说你的祖上会有福气,能做父母官吗?那你的祖上考科举考上没有?是不是真做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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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回答道:“后来我的祖上进京赶考,果然榜上有名。那个独眼的鬼还真会看人呢。经过了那件事,我的祖上在地方上任之后不敢贪图钱财,更不敢轻易杀生。他一生为官清廉,还教导我们后代要多吃素菜,少吃荤肉。现在在临湘那边还能看到当地人民赞颂我的祖上的石碑呢。”临湘是我们县的邻县,同属于岳阳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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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嘴的那人说:“要是独眼的那个不是鬼,我还真想要它给我算算将来能不能发达呢。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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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怒色道:“你还开玩笑,一目五先生来到这里,不会是只给老头子拜祭那么简单。马师傅刚才还说了,他们一出现就会带来疫病,大家要小心才是。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小心一目五先生第一个就吸你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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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也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后来一目五先生还真第一个找上了那个插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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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嘴的人是文天村的居民,家住在从常山村进文天村的第一家,门朝大马路。也许一目五先生首先找到他就是这个原因。他的真名我不记得了,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文撒子,因为他的眼睛有点毛病,一只眼睛正常,另一只眼睛没有呆在正常的地方,却不对称的呆在挨着眼角的地方。这样一来,跟人说话的时候,你会感觉他没有看着你,而是看着你的旁边,仿佛你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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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当地的方言里把这种人叫做“撒子”。这样随便给人取绰号是不礼貌的,幸好他不怎么在意。后来他真发达了,在外面做生意挣了大钱,有了钱之后在省城做了手术,把不对称的眼睛治好了。现在我每次回家后去看爷爷,还是要经过文天村。有时能碰到他,再也没有人叫他文撒子了,却叫他文金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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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金条这个绰号是个褒义词,曾经的文撒子对“文金条”这个绰号很满意,但是,这两个绰号直接导致我至今还不知道他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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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撒子听了选婆的吓,慌忙跑到爷爷旁边:“马师傅,您得收服他们呀。虽然第一个找的不一定是我,但是保不准某天就来害我了呢。您连瑰道士和女色鬼都收拾了,这五个小鬼您一定不在话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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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女色鬼,选婆的脸上浮现不舒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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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爷爷的桌旁还没有一个人,现在立即聚了一大群,像苍蝇似的在这个大棚里跑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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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叹口气道:“我现在反噬作用还很厉害,再一个,我的年纪老了,身体恢复不如以前那么快了。恐怕是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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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撒子问爷爷:“您老要多久能恢复啊?一天?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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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张开那个经常拿烟的左手。五个手指直挺挺立在众人的眼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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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文撒子问道,眼睛看着爷爷的旁边,似乎不相信爷爷给出的数据,要问旁边的人这个数据的真与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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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爷爷简短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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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久?那一目五先生谁来对付啊?”文撒子顿时慌了,不知道是选婆的话真吓着他了,还是他已经预感到了一目五先生会第一个来找他。周围的人立即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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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先找歪道士帮帮忙?”选婆征求大家的意见,“总不能让一目五先生在我们这里无所顾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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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是怕骂吗?你们村的那个四姥姥骂人的功夫可是了得!”文撒子本来是要对着我说的,可是眼睛还是没有对准我。“我们见了鬼也像四姥姥那样能骂就好了。难怪她老人家从来不怕鬼的,鬼都怕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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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四姥姥为了救自己的孙子跟水鬼恶斗的情景。妈妈说四姥姥长的是铁嘴巴,想想形容得还真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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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鬼都怕骂,但是你也要骂在点子上才行。骂它们的弱点,骂它们的痛处。不然作用也不大。”一个老人插言道,“像亮亮他们村的四姥姥,骂人有她自己的一套,谁家偷了她的鸡,她能骂得偷鸡的人自动把鸡送回来。你们谁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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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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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我们还得去请歪道士帮忙。”文撒子怕冷似的缩着身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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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歪道士好像还躲在他的小楼上,听说有讨债鬼找他麻烦呢。他现在都不敢下楼,怎么能帮我们呢?”那个老人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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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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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婆问爷爷道:“您身体不好,能不能叫医生弄点药吃,可能会好得快点?不然我们真没有办法对付一目五先生。”众人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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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身体不好,实际上身上没有什么病痛。所以请医生看也是没有用的。”爷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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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病痛?请医生没有用?”选婆惊讶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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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说:“是啊。我这次伤的不是身体,而是魂魄。要是这次反噬的是身体,我早就化为一滩水了。因为我的父亲通过另一种方式给了我对付瑰道士和女色鬼的办法,所以反噬作用小了许多。但是只要做法,就会有反噬作用。我这次将瑰道士的灵魂烧掉了,它的魂魄已经在轮回中消失了,所以我的灵魂也受到了一定的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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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人张着嘴巴听着爷爷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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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顿了顿,接着说:“医生给我打针吃药,只能改善我的血气运行,不能恢复我的魂魄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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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文撒子急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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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淡然一笑:“除非那个医生也是鬼,他能给我的魂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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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魂魄治疗?”文撒子的脸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从来只听说医生给肉体打针吃药的,没有听说给魂魄治病的。.”选婆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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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去看看歪道士能不能帮忙了。那个讨债鬼也不能总把他逼在楼上不下来吧。”文撒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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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试试运气了。”选婆说,“大家吃饭吧,吃饭吧。吃完饭回去睡觉的时候把门都栓好了。不要让一目五先生进了屋啊。”选婆将聚在一起的客人驱散。客人们回到自己的酒桌上吃饭,但是仍絮絮叨叨的谈论一目五先生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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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酒席,大部分客人散去了。还有少部分留在这里,他们要听孝歌。死了人是要唱孝歌的,孝歌里要讲述死者一生的经历,等于是给亡者回忆一遍生前,劝慰死者安心上路,不要留恋这个阳间。唱孝歌的是一个白眉白发的女人,那个偶尔出现在歪道士的庙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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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撒子无心听孝歌,早早的回到了家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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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撒子的女人和孩子留在大棚里,女人帮忙洗碗打扫,孩子则是因为贪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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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撒子在酒席上喝了不少的酒,他的酒量本来就不怎样,两杯下肚便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酒席上的人笑话他是对虾,因为他的眼睛是对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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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席出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但是刮着的风还是热呼呼的,令他的醉意更深。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家门口,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门锁打开。进了门,却忘记了栓门就扶着墙走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扑便呼呼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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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俱静,月光透过窗户在卧室的地面轻轻悄悄挪移,不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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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阴风吹开了文撒子家虚掩的门,五个身影像月光一样慢慢腾腾的挪进了屋,不发出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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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鬼吸了吸鼻子,怯怯说道:“走吧,这个屋里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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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却不死心,探头往卧室里一看,回过身来对那个鬼说:“怎么没有人!这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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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吸鼻子的鬼说:“那我怎么没有嗅到人的气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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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说:“他是趴着睡的,气息被被子里的棉絮挡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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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瞎鬼插言道:“难道你忘记了,阳世间有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鼻子嗅的也是虚,大哥的眼睛才是我们的指路针,你就别耍小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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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不耐烦道:“你们都别争论了,趁着这个人熟睡,我们大餐一顿才是。别耽误了时辰。来,都进来。”独眼的鬼让四个瞎鬼手拉着手,像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般把四个瞎鬼都牵进了文撒子的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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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鬼围在床头了,可是它们没有立即吸文撒子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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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瞎鬼问道:“大哥,这个醉鬼是趴着的,鼻子和口都对着被子,我们怎么吸他的精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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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挠挠头,说:“我们得等他翻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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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鬼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翻身呢?酒气这么重,肯定醉得不轻,恐怕他想翻身都翻不动哦。要是等到他的家人都回来了,我们可不是把放在嘴边的一顿菜给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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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又挠挠头,说:“说的也是。要不,我们自己动手把他翻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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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鬼又说:“可是,大哥,我们看不见他的手和脚放在哪个位置,一下没搬好,怕把他给弄醒了。你忘记了只有你一个人才能看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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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还是挠挠头,说:“说的也是。那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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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趴着的文撒子突然说话了:“哎呀,一目五先生,你们真的第一个就来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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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的五个鬼立即像蒸发的薄雾一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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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着的文撒子说完酒话,打了一个饱嗝,又开始说梦话了:“马师傅,你怎么就不帮忙呢?找歪道士多麻烦呀!就算讨债鬼没有逼他了,他也不一定就答应帮助我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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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梦话,文撒子开始打呼噜。五个鬼重新在文撒子的床头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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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喝多了酒在梦里说胡话呢。”一个瞎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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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拍了拍胸口,说:“哎呀,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他听到我们说话醒来了呢。原来是说梦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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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瞎鬼说:“大哥,我们都已经是鬼了,他又不是道士,我们干嘛要怕他呀?今天去给老头子拜祭的时候也是的,大棚里那个人喊了一声我们的名字,你们就都吓得跑了。害得我也只好跟着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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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说:“我们不是怕他们现在报复,是怕他们成了鬼之后报复。你想想,他们现在是人,你可以随便来,但是当他们也变成鬼的时候,他还怕你吗?你又是瞎鬼,他们成了鬼可以看见你们,你们却看不见他们。他们还不整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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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瞎鬼道:“大哥说的不错。我们要趁着他们睡熟的时候吸气,这样他们死了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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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瞎鬼此时开口了:“别讨论来讨论去了,现在关键是抓紧把面前的晚饭吃了。为了赶着来给老头子拜祭,我路上一点东西都没有吃。现在饿得两腿都打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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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说:“好吧好吧,我抓住你们的手,告诉你们抓住这个人的哪个部位,然后我们一齐用力,把他翻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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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独眼的鬼抓住一个瞎鬼的双手,引导它的双手抓住文撒子的一只脚。然后,独眼的鬼又引导另一个瞎鬼抓住文撒子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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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四个瞎鬼刚好将文撒子的两手两脚全部抓住。而文撒子还在呼噜噜的睡,对外界毫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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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眼的鬼吩咐道:“你们四个都抓好了啊。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你们一齐使劲,把这个人的身子翻过来。这样我们就好吸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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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瞎鬼点点头,静候独眼鬼的口令。.
敲锣赌徒
.??文撒子离开大棚的时候,我和爷爷还呆在大棚里等敲锣的人。.所以,我和爷爷根本不知道一目五先生潜入了文撒子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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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爷爷翻过一座山就到了画眉村,而我顺着一条小溪走两三里路就到了常山村,所以我们一点也不因为天色晚了而着急。我和爷爷一边听堂屋里的白发女子唱孝歌,一边等候敲锣人的到来。白发女子的孝歌确实唱得好,恍恍惚惚真如冥界飘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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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要等的敲锣人是方家庄的人,年纪跟爷爷差不多,可是由于他年轻的时候爱赌博,输得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从此杳无音讯。这个赌徒除了甩骰子什么农活都不会,家里自然不可避免的穷得响叮当。后来经过爷爷介绍,他跟着洪家段的一个胖道士学办葬礼吹号,可是懒惰的他连号都不愿意吹。那个胖道士碍于爷爷的情面不好辞掉他,便让他敲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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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锣是个轻松活,做葬礼仪式的工作中只有这个最轻松了。本来这个活是由吹号的道士自己做的,每吹完一小节号,或者孝歌唱了一小段,便拿起缠了红棉布的木棒在铜锣上敲一下。现在这个活由一个人来做,那就更加轻松了。这个方家庄的懒人自然乐呵呵的接受了敲锣的任务。可是,这个人还是免不了经常迟到。白发女子在堂屋里唱了不下十小段了,敲锣人还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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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了一会便不耐烦了,但是考虑到爷爷的孤独感,我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大棚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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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这一辈的人是越见越少了。这次做灵屋的老头子一死,爷爷心里肯定也有消极的想法。这证明能跟爷爷一起讲属于他们的年代的人又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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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懒人再不来,我可要走了。”爷爷也有些坐不住了。他的话似乎要说给谁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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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一会吧。”倒是我开始劝爷爷耐住性子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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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刚说完,一个趔趔趄趄的人影走进大棚来。那个人影刚进大棚,身子便软了下来,双手死死抓住大棚门框上的松树枝。整个人就像吊着的一块腊肉。皮肤还真像腊肉那样蜡黄蜡黄的,但是脸上却冒出带着酒味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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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连忙起身跑过去扶他:“你这人也不怕丢了方家的脸,人家孝歌都唱了半天了,还不见你来敲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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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搭在爷爷的肩膀上,嘴巴倔强的说:“马岳云老头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丢得起方家的脸?我老婆孩子都没有一个,再丢脸也只丢自己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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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嘴硬呢。”爷爷嘴上说他,但是脸上没有责怪他的表情。爷爷扶着他,两人磕磕绊绊的走到堂屋里。我跟在他们后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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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坐的人比较多,有道士也有听孝歌的普通人。堂屋里多了一个白纸屏风,上面写着一些哀悼老头子的诗词。屏风正中间挂着一副竖长的十八层地狱图。屏风将棺材挡在后面,要绕过去才能看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在晚上也怕看见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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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前面放一个八仙桌,桌子一边紧靠屏风。十八层地狱图下面还有一段落在桌子上,用惊堂木压着。惊堂木是道士的法具,做法的开始和结束,道士会拿起它用力的砸一下,像古代的县太爷审案那样敲击桌面,提醒在堂的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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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仙桌的两个对边各坐两个道士,一女三男。左边是胖道士坐第一位,右边是白发女子坐第一位,其余两个道士也是熟面孔,但是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白发女子负责唱孝歌,其余三个男道士负责吹号,胖道士偶尔敲一下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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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锣人也算是他们里的一个成员。不过敲锣人不能和他们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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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长凳立起来,铜锣便挂在长凳的脚上,铜锣旁边一个矮椅子,那才是敲锣人坐的地方。看来道士里面也是有等级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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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女子见敲锣的来了,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什么,给了敲锣人一个讨厌的目光,然后又开始接着唱她的孝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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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洪家段的胖道士却仿佛没有看见爷爷跟敲锣人进来,一本正经的吹着嘴上的号,两腮鼓得像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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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扶着敲锣人坐在矮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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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锣人打了个酒嗝,便拿起缠着红棉布的木棒开始敲锣。我和爷爷挨着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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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铜锣的声音响亮而悠长,很容易就把人的思绪带回到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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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收服了瑰道士和女色鬼后受了反噬作用?”敲锣人问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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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爷爷若无其事的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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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别捉鬼了吧。你看这个死了的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灵屋,到头来给他做答礼人的都没有。一手的手艺也跟着去了阴间。”敲锣人摇头说,“岳云老头子你别不爱听,你的手艺还不如他呢,他还能用灵屋换点买油盐的钱,你呢?你一挣不了油盐钱,二蹭不了几餐酒饭吃,还把身子骨弄得疲惫。你老了,筋骨要好好养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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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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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锣人接着说:“你看我,懒是懒,我承认。但是懒有什么不好呢?人最终还是一把泥土,还是要埋到泥土里去的。在世的时候何必这么劳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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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不答话,抽出一根烟递给敲锣人。敲锣人却不接烟,他说:“烟我不抽,酒给我就喝。抽烟对身体不好,喝点酒还能疏通筋骨。我可不像你,我是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刚好白发女子又唱完一小段,敲锣人跟着敲了一下长凳上的铜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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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自个点上烟,抽了一口,问道:“要是你老人家遇到了鬼找麻烦,你老人家找谁去?”说完,爷爷才将眼圈吐出,熏得旁边的我差点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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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得找你?”敲锣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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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了嘛!”爷爷笑了,脸上的沟壑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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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这次捉女色鬼和狐狸精,还请动了将军坡的迷路神?你是怎么请动它的呀?在那里迷过路的人都从来没见过迷路神一眼呢。它怎么就答应了帮你呢?”敲锣人像鹅一样朝爷爷伸长了脖子,好奇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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