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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Aimee--雅

《苗疆道事》- 每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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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5:30: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林中吊尸

  生于麻栗山的我们,在八岁的时候,就敢往山里面闯,时光匆匆,五年过去,如今的我和罗大屌都已经长成大人模样,那家伙他爹是猎户,肉食多,身体格外强壮,说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也不为过,而我也在五姑娘山生活数年,也一点怯意没有。

  两个胆大包天的家伙那叫一个情投意合、干柴烈火,几句话说完,一拍即合,找到了村子里面留守的勘测队领导,说准备进山寻找。

  勘测队这次总共来了二十多人,就留了三个在龙家岭,一个做饭的老头儿,还有两个领导,一个姓刘,一个姓马,刘领导四十多岁,穿着蓝色的干部装,四个兜,还带着黑框眼镜,马领导小他一点,眼睛狭长,脸颊上面有一道疤,十分凶悍。这勘测队进山二十多天,毫无音讯,他们也是焦急得很,但是我和罗大屌这般找来,还是觉得可笑,不想理我们,马领导还想把我们撵出门外去。

  他们这德性让罗大屌十分气愤,勘测队里面有他爹,本事比他大得多,他不好比,便把我往前推,趾高气扬地说道:“知道他是谁不?上清派宗师李道长的关门弟子,本事厉害得很呢,我们也不问你们要什么,只要告诉我们,他们去哪儿勘探了,我们自个儿找去。”

  罗大屌说得硬气,而我这些年来在青衣老道跟前打杂,回家之后又没有放下道经,隐然间有有一种超越罗大屌这种同龄人的沉稳,他们也是病急乱投医,拱手问起:“未曾请教?”

  我瞧见这两个认真起来,倒也没有领导的架子,反而有些江湖的路数,于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早先遇劫,福缘深厚,倒是遇到一位老师,学了点毛皮。这事情本来也不想过问,不过随同勘测队一起进山的陈知礼医师,他是我爹,所以也只有冒险进山一看。”我说得淡然,旁边自有罗大屌将我的光辉事迹一一讲明,从溪边水鬼,到怨咒婴灵,抹去旁人功劳,然后娓娓道来,无限凸显出了我高大伟岸的形象,那两位领导倒也不敢怠慢,连忙把我们请进屋子里,一番盘问之后,那个姓刘的领导一拍大腿,说妥了,破釜沉舟,我们进山。

  两个半大小子,带着一只猴儿,忽悠着两个勘测队留守的领导一起进山,太阳初升,我们就已经过了螺蛳林。

  莽莽麻栗山,上百里的山路曲折,螺蛳林是最靠近外界的地方,进了里面去,就是大山——无边无际的大山,从东走是五姑娘山,打南便走是我先前遭祸的小溪,再过去就是哑巴他们的生苗寨子。勘测队跟以前日本人的不一样,不是勘测铁矿,所以走的是北方。

  出了螺蛳林,一进山,这路就不成路,兽径两旁的茅草愣是能比人还高,十分难行。

  罗大屌这些年也不读书,跟着自家父亲满山窜,学到不少本事,他家那铁砂枪被撵山狗拿走了,手中只有一把磨得锋利的快刀,一路在前探路,身形矫健,倒也有他爹的几分风范。走了小半天,他发现了撵山狗留下来的标识,那是一种在树上刻出来的印记,他用手摸了摸,眉头发皱,回过来跟我商量:“二蛋,这印子可有些时间了,我爹他们怕不是遭了什么灾?”

  这山里有狼,我是知道的,除了狼,据说还有老虎,还有好多老人口中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二十多人啊,没有一个能够回来,莫非是像蛇婆婆这样的人,出了手?

  没道理啊,罗大屌他爹常年跟这深山里面的生苗寨子换盐巴,结交下了很深的交情,要不然他也不能够将哑巴努尔从山里面叫出来办事啊?

  事情有点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不过再难,那失踪的人里面还有我们两个人的爹,我们一定会找过去的。我们把事情反馈给了随同而来的两位领导,他们也没有多说,讲没关系,直接进去,到了指定的地方,我们再说。

  说来也奇怪,这两位领导跟我们以前看到的干部不一样,背着两个大包,跑了这么久的山路,脸不红气不喘,神采奕奕,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在山里面跑的缘故。现在的时间还早,我们也不耽搁,再次往前走,每走一段路程,罗大屌总能够找到他爹留下来的独特印记,然后跟着这指引前进。

  那两位领导对我和罗大屌十分满意,他们其实早就想进来了,主要就是因为不熟悉这山,怕转迷了路,现在有罗大屌在这里,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催促着我们赶快前行。

  山路难行,却挡不住我们对于失去亲人的恐惧。我们走得匆忙,而且还是瞒着家里人来的,所以除了几个粑粑,也没什么准备,但是勘测队的两位领导却是准备周全,军用扁水壶,还有好吃的罐头肉,都能够补充体力。一路走走停停,脚步匆匆,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下午,我们来到一条宽敞的小溪来,两边是高高的山涧,那溪水也湍急,夕阳透过林间落下,能够看到那溪水的表面,有金色的反光出现。

  我看到两位领导的喉咙不由自主地蠕动,立刻明白过来,这溪水下面的沙砾里面,有金砂,倘若是能够淘弄出来,还真的是一门绝佳的好生意。

  果然,瞧见这场景,两位领导就走不动路了,将身上的背包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簸箕形的漏斗,然后挽起裤脚,朝着下游稍微平缓一些的溪水里走去。若搁在平日里,我和罗大屌说不定也跟过去了,然而这金子再好,也没有爹亲,于是我站在岸边的石块上朝两位领导喊道:“刘领导、马领导,我们还要赶路呢,可不能在这里停留啊?”

  刘领导低头在溪水里面寻找着金砂,而马领导则不耐烦地朝我们挥手喊道:“小孩,你们先在岸上找一找,我们勘测一会就上来。”

  看到他们都掉进钱眼里了,十几口子的人命都及不上那些溪水里面的金砂,罗大屌立刻就想发火了,脖子憋得通红,我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你先别急,他们不找,我们自己找。”罗大屌被我劝下,仍然愤愤不平地嘀咕道:“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像是领导干部,反而像是掉钱眼里的资本主义。”

  我没有回话,环目四望,瞧见在上游的一片草地那儿,好像有些东西,连忙拉着罗大屌过去看。

  这溪水在山涧下面,上游下游都有巨石阻隔,便是我们,都足足爬了一刻钟,才到现场,瞧见这里就是勘测队的临时营地,有帐篷,有被褥,锅碗瓢盆,我在一个帐篷里还翻到了我爹的桐木药箱子。

  地方是找到了,不过人呢?

  我和罗大屌对视一眼,都觉得一阵古怪的感觉爬上心头,跑出这营地,朝着下游喊,说找到了。罗大屌的嗓门大,虽然隔着几块大石头,不过整个山涧都有回响,然而那两位领导都没有回话,我不知道他们是被金砂眯了眼,还是咋地,吸了吸鼻子,突然闻到有一股浓郁不散的臭气,便拔出腰间的小宝剑,紧紧握着,然后对旁边的小猴子说道:“胖妞,去看一看!”

  胖妞得令,鼻间耸动,然后朝着旁边的小林子那儿窜去,我紧紧跟在后面,越往里走,那臭气越重,等我来到了跟前的时候,听到胖妞凄厉的嘶喊声,抬头一看,却见前方的树上,吊着四个舌头长长的尸体。

  这些尸体已经半腐烂了,滴滴答答的尸液往下滴落,白乎乎的蛆虫在皮肤真皮层下穿梭,四肢垂落,那风一吹,我就跪倒在地,哇的一声,中午那午餐肉直接都给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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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5:31:04 | 显示全部楼层
各位看客们,给个意见。
是一次把已更得全贴出来看个痛快呢,还是每天更几章??

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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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5:31: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茅山养鬼术

  这四具尸体吊挂在杉树林中,两具面朝我们,脸已经腐烂,嫩肉外翻,蛆虫横流,实在是不堪入目,不过我却还是能够瞧出他们,即是勘测队里面的成员。

  还有两具,背对着我们,风吹晃荡,瞧那体型,跟我爹倒是有着几分相似。我吐光了胃里面所有的食物和酸水,胃疼,看着那尸体又心肝儿颤。在此之前,我哪里见过这阵仗,龙家岭倘若死了老人,那都是放在薄皮棺材里面发送的,吊起来这般腐烂,简直就是一件灭绝人性的事情,更何况其中还有一具尸体,跟我爹还有那么几分相像呢?

  我吓得腿肚子直抖,而后面跟过来的罗大屌更是吓得“啊”的一声叫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皱了皱鼻子,感觉浓郁的尸臭里面又夹杂着新鲜的尿骚,低头一看,却是罗大屌的裤裆湿了一片。

  瞧见了看来,罗大屌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表情,牙齿咯咯直响:“二蛋,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是谁把这些人都给吊起来了啊?”

  他问的这问题,我也想知道,可是我问谁去?盯着那两具背过身去的尸体,我一个唿哨,胖妞便得了令,一个刺溜,身子便冲到了那吊着尸体的树下,爬上去,将绳子一拧,那两具尸体晃晃悠悠地转过脸来,一双眼珠子都掉了出来,白惨惨的,不过都不是我们认识的人。瞧见这,我的心中也放下了大半,此行凶险莫测,无论是罗大屌的老爹撵山狗,还是我爹,其实生还的可能都不大,然而没有见到尸体,那希望就仍在。

  想到我爹,我便把所有的恐惧都压回了肚子里面来,口中暗自默念着“敕身咒”,朝着前方走去。

  这“敕身咒”源自于《太上三洞神卷》雷霆、除病、驱疫、保生、救苦、捉鬼、伏魔等合计七百八十余则咒文之一,能够让人的心情快速放松。不过所谓“咒法”,需要言传身教,这话儿是有道理的,因为无论是语速、语音还是韵律,都会影响到咒文的通灵,我虽然熟读《太上三洞神卷》,但是身无气感,真正能够领悟精髓的也只有“赦身”、“火铃威光”、“消灾”、“捉缚”、“绝瘟”以及“会雷”几种,而且还都需要相应的符箓来配合施行,十分不便。

  两遍赦身咒出口,我心稍安,强忍着那腐烂恶臭,走到那尸体之下,瞧见旁边有一对巨大的血色脚印,朝着林子深处行去,而在旁边,则有好多凌乱的脚印。

  瞧见这诡异的场面,我晓得事情已经十分不妙,肯定是出了什么岔子,要不然是不会有这么出奇的场面发生,我回过头来,喊罗大屌:“大屌,我艹,你别蹲在那里了,快过来,我们过去瞧瞧。”

  罗大屌没有移动脚步,连站起来都没有,而是带着哭腔喊道:“二蛋,我想回家,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罗大屌萌生去意,然而我却是反而坚定了一直走下去的心思,回过头来,抱着罗大屌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兄弟,行百里路半九十,也许我们在往前走一段路,就能够看到你和我的老爹了。你愿意现在就做一个逃兵,回去面对你娘么?”罗大屌想一想他爹缠着头巾,扎腰带,背着一杆枪的飒爽英姿,整个人便站了起来,咬着牙说:“行,我们过去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从我们的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从远而近,在这种充斥着恶臭和尸体的环境中,听着是那么的瘆人。

  罗大屌的脸都变得跟纸一样白,猛地扭过头去,一看,“啊”的一声叫,浑身直打摆子,接着一声压低嗓门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尸体,一直就在这里?”我抬过头去,来的是刘领导和马领导,两人浑身湿漉漉的,挽着裤管和袖子,一脸严肃地望着我们。

  我也没有问他们在溪水里面到底有没有淘到金砂,而是站起身来,低声说道:“四具尸体,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看着腐烂程度,应该有些时日。”

  刘领导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应该是来的第二天晚上,或者第三天清晨死的,老马,把人放下来,看看是怎么死的。”两人之中,以刘领导为主,马领导听了命令,走到树下,手连续挥了四次,那四具尸体便跌落到了下面的落叶间。他速度极快,但是我却能够听到有锐物的破空声,心中奇怪:“这勘测队的领导,怎么还有这耍弄飞刀的身手?”

  我心中疑惑,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也没有多说,而是走到近前,瞧见马领导在那里嘀咕道:“妈的,小午、阿龙、伟杰、小七……死得真惨,早知道就不带你们出来了!”

  他的话语冷冷,心中几乎要滴血了,然而刘领导却好似没有听到,而是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了一对塑胶手套来戴上,又有一把黄色小刀,开始翻检尸体。

  这尸体各自在树上十来天,风吹雨淋,这山里面又闷又潮,早已腐烂,小刀轻轻剖开那发胀的皮肤,立刻有一股子的尸气喷出来,我和罗大屌都受不了,站得远远,然而刘领导和马领导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一丝不苟。当时现场的气氛简直是凝重极了,别说罗大屌,我都有一种当即逃离的想法,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刘领导在对马领导低声说道:“是中了尸毒死的,瞧这布置来看,是茅山养鬼术啊——你看他们几个腰间以下,大腿以上的皮肤,都是被剥走了……”

  他说得玄乎,我的心却不断地往下掉——这勘测队的领导,怎么还懂解剖尸体?而且还能够把这些说得头头是道,好似真的一般?

  莫非,他们跟那青衣老道是同行,也懂那些诡异的奇门法术?

  若真的是如此,我先前在他们面前的吹嘘,可不就是鲁班门前耍大斧了么?

  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间没了主意,而这个时候,那个刘领导突然抬起头来,脸上还有几滴黄色的尸浆,冲我笑道:“二蛋,你说你学过一些道术,来帮我们参谋一下,弄成这么一个场面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一点也不敢虚瞒,摆手推脱道:“两位见笑了,我只是个乡野小孩儿而已,就读过几天经书,也用不到实际的地方来,你们说,我们听就是了。”那刘领导看了我一眼,仿佛看穿了我一般,也不再说,而是跟马领导商量几句,接着站起来,将手套上面的尸浆擦干净,然后朝我们招呼道:“事情大概清楚了,他们撞到了不该招惹的东西,又没有拜好码头,所以殒了命。跟我来,我们一起去看看就是了。”

  瞧见这极度恐怖的场面,刘领导居然没有一点儿紧张的表情,而是带着马领导,沿着那血脚印,朝着前方走。

  我和罗大屌对视一眼,赶忙跟在后面,不过前面这两人也不知道怎么的,走得飞快,一转眼就快没有影子了,我们只有甩开膀子在后面跑,跑了一盏茶的功夫,我还在招呼胖妞,余光突然瞧见前面的罗大屌身子“嗖”的一下就不见了,吓得半死,而后便是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着下方摔去。如此一落下去,顿时就摔得我鼻青脸肿,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摸到了我的脖子上来。

  旁边的罗大屌则大声地哭:“哎哟,你爷爷的,别摸我裤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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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5:32: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暗夜惊变

  罗大屌人如其名,这事儿我们一起玩尿泥的时候我便知道,听到他叫得这么犀利,我觉得摸在我脖子上面那只冰冷的手,反而没有那么阴森恐怖了。

  接着黑暗中有一个人影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罗大屌:“我儿,你咋来了?”

  我一听这声音,哎哟,居然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撵山狗,本来以为他这回九死一生了,没想到居然窝在了这个陷坑洞子里面来。罗大屌也听出了他爹的声音,浑身一阵激动,反过来搂住,大声喊道:“爹,你没死?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合不拢嘴,撵山狗却是一阵郁闷,敲了他儿一脑壳子,愤愤地说:“怎么,你狗日的想我死啊?”

  两人一番热闹,解释完为何进山之后,我过去拉撵山狗的胳膊,小心地问道:“罗叔,我爹呢?”

  撵山狗听我问起,刚刚激动的情绪又回落下来,一声长叹,说:“唉……”这一口气叹得我浑身发毛,脑海里立刻回荡起了那树上吊着的几具尸体,一屁股坐在地上,抓着撵山狗的大腿摇晃:“罗叔,你快讲,我爹到底怎么了?”

  我这一摇晃,撵山狗也站不住了,跌倒下来,这时我才感受到了他的虚弱,问怎么回事,撵山狗苦笑着说:“你叔在这里待了十来天,随身带着的,能吃的都吃了,现在是饿得头昏眼花,怕是不行了。”旁边的罗大屌一阵激灵,立刻从腰间摸出一个铁盒子来,还有一个水壶,递给他爹。撵山狗低头一瞧,竟然是一盒午餐肉,喉咙里咕嘟一响,根本不作思量,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东西便已经下了肚子。

  午餐肉吃完,撵山狗美美地喝了一口水,长长出一口气,这才说道:“二蛋,我没有遇到你爹,当时太乱了,我见机不对就跑了,结果掉进这里,日月不见。”

  我爹不知生死,我强自收敛起惶恐不安的心情,说:“罗叔,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弄成这个样子?”

  撵山狗背靠在陷坑边缘,又灌了一口水,摸着有些撑的肚皮,这才缓缓说道:“妈了个巴子的,原本以为这勘测队拿着正正经经的介绍信,是国家派来的人,没想到居然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撵山狗是在进山第二天的时候发现不对劲的,一般来讲,国家的勘测队等级都比较分明,有领导,也有技术员,还有做苦力的大棒子,然而这些人普遍都有些江湖气,称兄道弟这且不算,整个队伍除了一个姓王的老棺材盖子,其他人说话都是没上没下的。

  他撵山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心中仔细揣摩,心想着这些家伙莫非是那些盗墓的?听说很久以前,汉朝楚王的暗墓就藏在这片山里面,好些个做这种营生的土贼,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就是挖这些老祖宗的墓地,然后把里面的文物刨出来,通过香港、老山等边界卖出去,拿到外国人的博物馆里面展示,能赚老鼻子钱。浪潮这么多年,整得肚子都吃不饱,人心思动,别说是这些人,就算是他撵山狗,都有些心动。

  撵山狗把这事儿跟我爹讲起,我爹说他也知道了,而且还在想,这些人做的买卖不正当,心黑手辣,说不得还要害我们的性命。

  说到这儿,两人就开始琢磨着到了晚上的时候,溜号走人了。

  头天扎了营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勘测队十多个人开始撒了网地散开,有的还真的拿了仪器测量,有的人却是拿着一种古里古怪的长铲子,往土里面掏弄,还有的人就是观山看水,口中还念念有词。下午的时候出了事情,勘测队有一个半大小子不知道受了什么伤,那些人拉着我爹去查看,接着就没有见他回来,到了半夜的时候,撵山狗悄不作声地爬起来,带了白天准备好的东西,摸出来找我爹,结果刚蹲草丛里,就瞧见一股浓黑的烟子从山口那边瞟过来,他心想坏了,连忙扯了块布,一泡尿弄湿,捂在鼻子外边。

  他还没有忙活完,就听见有人的惨叫声传来,循声望去,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带着几个身形僵直的家伙,从上风口走过来,四个守夜的勘测队队员迎上去,结果没两下,人就栽倒在了地上。

  营地中间有篝火,旁边还有油灯,那几个黑影子走上前来的时候,撵山狗抬头便瞧见了一张僵硬的老脸,那脸好是三伏天的腊肉,油光水亮中又带着一种腐烂的气息。

  麻栗山靠近湘西,这湘西三怪,赶尸蛊婆落洞女,他也都是有听过的,相比于心狠手辣的疑似盗墓团伙,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更加恐怖,那死了都不算是一件事,可着劲地折腾人呢,撵山狗这纵横麻栗山的汉子再也扛不住了,也顾不得去找我爹,瞧见营地里冲出几个人影来,一边咳嗽一边朝来袭的人冲去拦截,他便猫着身子,朝着反方向跑,结果没跑出多远,这林子里黑漆漆,也没有见着,一步落空,直接掉进了这个土洞子来。

  这土洞子是以前山里的猎人用来陷猛兽用的,挖得又深又陡,根本没有着力点,而且时间久远,旁边走长了一圈草,十分隐蔽,他当时试了一下,爬不上去,正努力呢,结果没多久那声音就过来了,他只有蹲在这儿,不敢动了。

  结果这一蹲就蹲了十多天,他把身上带的所有东西都吃完了,要不是下了两场雨水,说不定我们发现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说完这些,撵山狗打了一个饱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愧疚地说道:“二蛋啊,罗叔对不起你啊,没有把你爹也一起带出来。”这一日之间,我的心情起起伏伏,此刻也早已麻木,淡定地听着撵山狗讲完这些,平静地说:“没事,我爹不管生死,都要弄明白的。现在先不急。”

  稍微歇了一会儿,撵山狗还发愁我们这三个是不是都要困在这儿了,我却站起来吹了一个口哨,接着这陷阱口掉落下来一根藤条来,又伸出一个脑袋,却是胖妞这小猴子。

  瞧见这小家伙朝我扮鬼脸,我的心情不由得好了很多,胖妞跟了我三年,比人还精,根本不用我吩咐,就弄好了藤条。先是我,然后是罗大屌,最后我们两人一起将撵山狗给拉了上来。这一过程十分费力,三人上来之后,一起躺在草丛里直喘粗气。此间林深幽幽,阴森恐怖,我们也没有敢多歇,缓口气,便站起来,我看着团圆了的罗大屌父子,沉声说道:“罗叔,大屌,你们先回去报信,我这里,还要再找一下,没有我爹的消息,我不死心呢。”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这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撵山狗到底是顶天立地的山里汉子,几乎没有半点思量,一手拍着我的肩膀,说:“二蛋,叔这命是你救的,我跟你走。”

  罗大屌也要与我同生共死,情况紧急,我也不推辞,带着两人一猴,悄不作声地往前面的林子里摸去。

  走了不过一刻钟,前面的林子就开始稀了,接着原本静寂无声的林中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响声,我们屏住气息,从旁边绕过来,摸到前面一看,却见到勘测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正在一片低矮的茅草屋前,跟一个驼背独眼的麻衣老头儿对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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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5:32: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老鼠会与茅山宗

  在此之前,勘测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显然是已经跟那个麻衣老头儿,闹出了点儿动静,不过当我们过来的时候,双方已经在对峙了,那刘领导双手抱拳,恭声说道:“开门的山,走路的水,四海之内皆兄弟,兄弟我刘元昊,河南洛阳老鼠会,弄点小买卖,不晓得冲撞了前辈,还请见谅。”他摆明车马,我在旁边听得一阵心惊,瞧着架势,刘领导果然不是国家派来的勘测队。

  麻衣老头儿一听,却是桀桀怪笑起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我当是何方人物呢,原来是一堆挖地洞、发死人财的家伙。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们的人,挖洞子挖到我这儿来,给我顺手都料理了,敞亮的买卖,管杀又管埋。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说怎么办吧?”

  这老头儿又驼背,又瞎了一只眼,脸上的皱纹还老得像松树皮,我打出生就没有见过这么丑的人物,然而偏偏是这么一个人,讲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嗜血和邪恶,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他毫不客气,勘测队的两位领导也是勃然变色,脾气最是不好的马领导一步跨前,指着麻衣老头大骂:“你他妈的狂啥,茅山的人就了不起是吧,茅山的人,就能够胡乱杀人,是吧?”

  马领导色厉内荏,而那麻衣老头显得更加的淡定了,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对啊,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怎么,你咬我?”

  这话就像火星蹦到油桶里,双方谈不拢,瞬间就炸了,我瞧见勘测队的两位领导从背包里面,各自拿出了一把古怪的圆铲出来,就朝着那麻衣老头儿扑去。这两位爷都是体格强壮的中年男人,营养又好,跟当兵的一样,而麻衣老头儿佝偻着腰,根本就是个一碰就倒的糟老头子。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到有一种羚羊扑向狮子的悲壮和凄凉。

  结果真的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刘、马两位领导气势汹汹,结果冲到那麻衣老头儿的面前来的时候,身形突然一下就有些扭曲,仿佛脚下变得很滑,一下就摔倒出去。麻衣老头儿虽然看着风烛残年,但伸手却比我家胖妞还要敏捷,那人一腾空,像个大马猴儿,咕噜一滚,竟然出现在了刘领导的面前,右手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朝着那刘领导的脖子间抹去。眼看就要得手,关键时刻,刘领导一个懒驴打滚,逃过一劫,而旁边的马领导也过来接应他,终于逃脱了危险。

  经此一下,这两位领导的动作也就变得谨慎了许多,围在旁边与其周旋。

  看得出来,两位领导都是练家子,那把式耍得有模有样,寻常三五个人,还真的对付不了他,然而他们强,那个麻衣老头更强,敏捷如狐,迅如猎豹,厉害得简直能算得上怪物,眼看着他们两个就要处于下风了,旁边的撵山狗轻轻碰了一下我,低声说道:“二蛋,你爹要在,估计就在那场屋子里面关着了。”

  麻衣老头说把营地里所有的人都给料理了,这话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不过说明营地里所有的人,基本上都落在了他的手上。我点头,没说话,继续关注场中的状况,虽然我们已经确定这勘测队的领导不是国家的,但是也希望他们能够赢。

  比起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那麻衣老头来说,他们还算是比较好说话的。

  不过事情往往不会如人所愿,交手没多久,麻衣老头突然一晃动身体,刘领导的右臂便给他又尖又长的指甲给划了一下,一开始还没有感觉,结果没一会儿,半边膀子都开始发麻了,接着伤口处竟然冒出了烟雾来,腾腾而出,一股恶臭挥发。

  “尸毒?”刘领导又气又急,朝着麻衣老头厉声叫道:“你好狠的心,难道你就不怕我们老鼠会大档头的报复么?”

  麻衣老头一步踏前,将又尖又锐的指甲高高举起,丑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狂傲的笑容,桀桀怪笑道:“老鼠会是吧,别说是你,就算是俞麟亲自来,你看我会给他面子不?”

  刘领导捂着半边发麻的身子,看到麻衣老头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一股凭空而起的恐惧涌上心头,不由得朝旁边大喊:“马韩九,救我啊……”然而这一转身,却瞧见原本与他并肩作战的马领导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将身上的背包丢开,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我艹!”刘领导还没有从被同伴抛弃的失落感中走出来,听到风声一起,下意识地挥铲去挡,结果发现脖子一热,整个视界竟然直接朝上面飞了起来。

  硕大人头,凭空飞起。

  我紧紧捂住嘴巴,瞧见刘领导的脑袋朝着天空飞起,巨大的体内气压将那鲜血喷出了七八米的高度,而造成这一切的,仅仅只是一个驼背瞎眼的老头,用那又尖又长的手指甲弄出来的。这场面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我感觉自己陷入了巨大的惊恐中。

  杀完了人,麻衣老头毫不在乎,甚至将舌头伸出来,舔了舔漫天的血雨,然后一点儿不停留,朝着远处马领导的背影追去。

  两人远走,刘领导的无头身躯还在那儿痉挛抽动,我豁然而起,朝着撵山狗说道:“罗叔,你们在这里放哨接应,我去那屋子里看看。”我抬腿便走,撵山狗也没有阻拦我,而是嘱咐我道:“二蛋,小心,他还有同伙的。”

  说话间,我已经带着胖妞绕过林子,慢慢地接近了那片茅屋。

  这茅屋一共五间,连成一排,建得一点也不符合常规,歪歪扭扭,好像一推就要垮掉一样,跟那麻衣老人的长相倒也是绝配。有胖妞这飞檐走壁的小家伙在,我也没有贸然进去的心思,而是挥挥手,让胖妞先去打个前站。胖妞不是寻常的猴子,跟了我这几年,最是机灵,一低头,直接就攀上了屋梁,朝着里面钻进去,没等一会,我听到“嗷嗷”两声,却是胖妞给我发了信号,于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便有一股浓烈的尸臭迎面而来,没有准备的我几乎一头栽了地。

  好不容易忍住了这一股让我胃中翻江倒海的恶臭,我抬头打量这房间——我去,空空荡荡的,除了角落有一个木板床,比我家都还要穷。我瞧见胖妞蹲在对门的屋梁上面嗷嗷叫,晓得它是有了发现,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推开第一扇门,瞧见两旁都有黑幕垂落,也没有心思打量太多,一路“蹬蹬蹬”,穿门过户,一直都在了第四间,突然感到温度骤然变得好高。

  胖妞从上面一下蹿来,将旁边的幕布掀开,我抬头一看,却见五个光着膀子,下身就穿着一条大裤衩的男人,正在往一个大灶里面添着柴火,而那大灶之上,有一口巨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因为太高,所以我没有瞧见,但是一股带着腥味的肉香充斥着整个房间,与之前的气味一冲,整个人就感觉又要吐了。

  胖妞把遮住这灶间的幕布拉下,将这整个场景都显露在我的面前,那些人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继续地往灶里面添加柴火,还有两个一身肌肉的汉子,站在高高的灶台边,用巨大的铲子在锅里面搅和着。

  我看着其中有一个人格外眼熟,一脚走上前去,拉住胳膊,一把转过来,不由得大声喊道:“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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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5:33: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勇闯尸屋

  这人的确是我那失踪十来天的老爹,龙家岭的赤脚医生陈知礼,几天不见,他变得又黑又瘦,眼睛小了,眉毛没了,浑身湿淋淋的,汗出如浆,像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味。

  不过被我拉着,我爹却根本没有认出我来,而是一挣扎,将我的手甩开,对我不管不顾,若无其事地继续往炉灶里面加柴火。

  我的目光从我爹那茫然而没有焦点的眼神中,移动到了他的额头上面来。

  我看到了一张黄黑色的符箓,中间用大笔勾勒着四个大字“赦令吾尊”,两侧用狂草连续,一路拖下,首尾相连在了一起来,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回路。这符箓的颜料,与青衣老道的那朱砂不同,完全就是凝练而出的鲜血和尸油,看着十分狰狞可怖,我心中震撼,晓得我爹之所以认不得我,就是因为这个东西。

  我退后两步,瞧见没有人管我,于是使劲儿吸气,也顾不得这肉香和尸臭在鼻腔里如何翻腾,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冷静,要想活命,要想将爹救出来,我只有冷静下来,才可以。

  在沉思了一会儿后,我终于从三年所学的道经中,找到了破解的办法,虽然没有试过,但是值此之机,我也没有太多的法子,只有拼了。

  当下我将右手中指咬破,然后一步跨上前去,将我爹再次拉拽过来,带血的手指抵在了他的额头上面,口中快速地喝念了一遍《太上三洞神卷》中的净秽咒:“玄天正气,黄老之精。吐水万丈,荡涤妖氛。三魂守卫,七魄安宁。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一遍念完,我也不管这是否是老鬼当初教授的韵味,将这黄纸符一把扯下,然后咬破舌尖,伴随着一阵剧痛,朝着我爹的脸上喷去。血雾中,我瞧见我爹的脸色几经变化,从麻木不仁,到戾气横生,接着回复清明,愣了一会儿,抓着我的胳膊问道:“二蛋,你怎么在这儿?”听到我爹这么叫我,我整个人都感觉到了一阵无比的快活,紧紧抱着我爹,说:“爹,你终于醒了,你自己瞧瞧,你在干啥呢?”

  刚才离得远,而我又矮,所以看得不仔细,这会儿走近了灶台,才发现这巨锅里面散发出来的肉香为何腥味十足,全部都是因为这里面熬煮的东西在作怪。

  这里面是什么呢?剥得光光的人,横七刀竖八刀,斩得规规整整,全部扔到大锅里面熬煮,那些胳膊啊腿、脑袋什么的在里面翻滚不休,蜜色人油浮在表面,厚厚一层,散发出浓烈异香。瞧见这场景,我爹顿时就忍不住了,一股酸水从胃中翻腾而起,化作水箭,全数喷洒在了旁边一人的脸上。

  这酸水又臭又腥,然而那人根本就顾不得这些,表情僵硬地往灶底里添加着柴火,那认真的劲儿,别说别人,就算是我都有些佩服了。

  我爹吐完,自己缓过劲儿来,一把抓着我,说:“二蛋,快跑,快离开这里。”

  我爹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赤脚医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下意识地就想逃,而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旁边几个还在熬煮人油的勘测队成员,想着一来那马领导挡不住麻衣老头多久,时间不够,二来这舌尖之血,全凭一口精气,我吐完了我爹,也就弱了,唤不醒他们,贸然撕下那黄纸符,说不定还要生出许多祸端,于是点了点头,拉着我爹朝着回路走。

  胖妞在房梁上带路,而我们则在后面跟着,然而刚刚走过第三个房间,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吓得半死,左右一打量,拉着我爹就闪进了旁边的幕布里。

  我们刚刚躲入幕布,便瞧见一双白嫩嫩的光脚丫从前面走过,朝着我们刚才走过来的灶房过去。

  麻衣老头自然不会有这么一双嫩脚丫,来的因为是另有其人,我这会儿成了惊弓之鸟,也不敢与其接触,这边避开来人,刚刚要松一口气,结果我头顶突然滴下一点油腻腻的液体,冰冰凉,一下就滑落到了我的额头上面来,我下意识地一抬头,却瞧见头上有一对手,那手像鸡爪,又黑又干,指甲半寸,上面长着黑乎乎的绒毛……我吓了一跳,退了两步,抬头一看,却见一头全身长着浓密黑毛的高大干尸,直挺挺地站着,而在它旁边,还站着两个跟它一般模样的同类呢。

  原来这房间里面,用黑色幕布遮挡着的,全部都是这样的尸体啊!

  我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却也能够压抑住嗓子的喊声,然而就在此时,我爹却是再也忍受不住了,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了极点的喊声来:“啊……”

  我爹一喊,我心想坏菜了,暴露了,当下也管不得许多,一把拽住我爹的衣角,拉着他就冲出旁边的幕布,朝着外面跑去。

  我们这边一急躁起来,那个就有了动静,我听到咚咚咚的声音从灶房那边传来,也不敢回头,跟着我爹一阵跑,结果就要冲出这草屋门口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挡在了前头。看不清脸目,我爹下意识地往旁边闪,而我却直接一个飞脚,朝着那东西踹了过去。

  脚尖中物,那东西朝着后面倒开,我和我爹就冲出了茅屋,我回头一看,瞧见刚才挡在门口的那黑影子,竟然和屋子里面僵直站着的那毛茸茸尸体一样。

  养尸人、养尸人!

  我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三个字,立刻就不淡定了,一把拽住我爹,大声喊道:“爹,你快走,朝着那个方向跑开去,罗叔和大屌在那边等着你,你们见面之后,直接出山,不要管我。”

  我陈二蛋,出身便有那“山鬼老魅聚邪纹”,前些日子又中了那婴灵寒咒,这都是劫,避无可避,不过作孽都是我的,可不能祸害我的家人,所以我让我爹赶紧走开。然而我爹不肯,回头来拉我,说一起走。我爹平日里是一家之主,十分威严,也很少流露出温情,不过我晓得对于我这个幺儿,他最是喜爱,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我的生死奔走不休,哪里肯让我独自留在这里抵挡。

  这父子情浓,我也左右不得我爹的想法,只有诓骗他:“爹,我在山里面,跟那道长学本事,别的没学着,倒是学了一门逃命的本事,从无失误,你走了,我自然能逃脱;不走,反而是累赘!”

  我爹也就是一个寻常人,胆子也不大,当时是焦急恐惧到了极点,一听我说得确定,言之凿凿,悬空的心思也就安静了点儿,一边与我狂奔,一边不确定地问道:“当真?”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很肯定地说:“真的!”

  得到了我肯定的答复,我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拍着我的肩膀说保重,然而朝着撵山狗和罗大屌他们藏身的草丛那边就要跑去,然而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拦在了我们的前面来,一声稚嫩而阴霾的声音凭空响起:“想走?那也要问一问姑奶奶我,愿不愿意啊?”

  我转过头来,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白嫩嫩的赤足,再接着,我瞧见了一张宜喜宜嗔、明艳无比的小脸,却是一个娇媚的绿衣少女,正拦在我们的面前,而在她的旁边,两个面无表情的高个儿僵尸,抱着膀子,一脸白毛。

  我心中一阵焦躁——我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老子陈二蛋,难道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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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7 15:3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更新截至:6月17日--今天。

后面的我会及时更新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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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8 15:32: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杨小懒

  关键时刻,我的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内兜里面的符袋。

  这是青衣老道当初离开的时候,送给我的,里面装有符箓六张,分别是落幡神符、破地狱符、甘露符、风符、斗母玄灵秘符以及雷符。

  青衣老道究竟有多厉害,这个我不知道,但是共同生活了三年,却无时不刻地能够感受到他的行为,无论是生活还是修行,都贴合自然之法,远远比我面前这些通过旁门左道弄出来的家伙,要厉害许多,所有我想要脱险,恐怕就只能够拜托他留下来的符袋了。

  我在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心中盘算着这六张符箓,倘若用上风符,我自然是可以逃之夭夭,可怜我老爹又要跑到那灶台边去熬人油了——到底应该用什么呢?

  我的脸色阴晴不定,而拦在我面前的那个绿衣女孩嘴角却翘了起来:“小子,你是老鼠会的吧,人挺贼的啊,趁着我爹去追人,自个儿却溜到了这里来,还将我爹那镇魂符给解了,不错,是个人才,不过遇到你姐姐我,还是要吃瘪啊!”

  这小妞瞧着不过十四五岁,但是长得有模有样,要胸脯有胸脯,要脸蛋有脸蛋,跟画片上的美人儿一样,平日里倘若遇见,必然是我、罗大屌和龙根子几个人意淫的对象,不过瞧见刚才灶房里面那熬煮的人油,还有拱卫在她旁边的那两具僵尸,我可没有半点儿轻松的心思,也顾不得仔细思量那个七老八十的麻衣老头是如何生出这么水灵的小妞儿来的,只是深呼吸,然后低声对我爹说道:“爹,一会儿我一出声,你就朝着那儿跑,不要回头,也不要停留,懂不懂?”

  我爹此刻都还没有从那种巨大的恐惧中走脱出来,再加上我这超越年龄的沉稳和淡定,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我的表现,觉得我是道门中人,比他这老子还厉害,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好,我晓得了!”

  我爹这么一说,我就没有一点儿负担了,右手在符袋里面一阵摸索,终于挑中了一张,口中默默念道:“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

  我念咒引导,这法门是老鬼一言一语带着我学会的,原本并无大用,然而有了青衣老道这符箓,我却是夷然无畏,随着那符箓之上回荡而来的巨大力量,与我的咒诀共鸣而生,我立刻感觉到了信心满满,一步踏前,开始吼了起来:“经完幡落,云旆回天……”

  就在我这一般吼的时候,我爹就迈着脚步,朝着撵山狗他们藏身的那草丛飞奔而走,而这个时候,那个绿衣女孩也感受到了附录之上传递而来的恐怖力量,也来不及阻拦我爹,白藕胳膊往前一挥,大声喊道:“拦住他!”

  她所说的“他”,不是我爹,而是我,那两具高大的白毛僵尸原本僵直不动,如同摆设,然而一得了命令,就如同猛虎,嘴一张,黑色獠牙显露,便朝着我扑来。

  这样两具浑身是毛的尸体突然一动,并且朝着而我这边冲来,那画面感真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然而我却感觉到了满满的信心,全身的鲜血沸腾,用一种吼叫的声音大声喊道:“急急如、玉皇上帝律令!”

  一声念完,我感觉那符箓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瞬间就将我所有的气力都抽光了,我脚一软,瘫倒下来,而那符箓却“轰”的一下,燃烧起来,接着化作一道白光,像烟花,朝着天空升起。我瞧见那两具僵尸就要冲到我的面前来,双手的指间油黑锐利,僵硬的脸上似乎还流露出了一丝兴奋……

  不会吧,这符箓没用?

  我心中几乎生出一丝绝望,然而就在此刻,一道炸雷当场生出,我瞧见天空之上,垂落旗幡无数,无风而起,簌簌飞扬,接着充斥在我眼中的一切世界,而我也被那急剧而起的气流卷起,在地上翻滚不休。

  我当时的记忆充斥着满满的白光,整个人都晕过去了,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一只毛茸茸的小手在摸我的脸,耳边传来胖妞焦急的叫声。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全身酸痛,勉强撑起身子来,瞧见我已经滚落到离刚才所站之地十几米远,旁边软软的,一摸,竟然还是刘领导那具无头尸身,而在另一头,我瞧见那两具吓人的白毛僵尸竟然炸成了碎片,而拦在我面前的那个绿衣女孩则半坐在地上,一脸怨恨地朝着我这边看,显然也是刚刚醒过来。

  我强忍着巨大的疼痛爬起来,看了一眼我爹跑开的方向,没见到人影,说明已经走远了,几乎没有思量,我便毅然转过头去,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踉踉跄跄地跑开,而后面则留下了那个绿衣女孩愤怒地喊声:“那小子,你等着,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威胁软绵绵的,我只当是在放屁,拼命迈开双腿,带着胖妞朝另外一个方向逃离。

  我见过勘测队的刘领导和马领导和麻衣老头之间的拼斗,晓得马领导就算是逃,恐怕也逃不开多远,等到那个麻衣老头回来的时候,我们恐怕就是砧板上面的肥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了。

  在我的生命里面,这麻衣老头和绿衣女孩是我见过的最残忍最恐怖的人物,倘若落在他们的手上,生不如死那是妥妥的,这痛苦,我宁愿我来享,也不愿生我养我的老爹来受,所以我只有南辕北辙,背道而驰,这样才能够引开那人的注意。这样一想,我便是满腔的悲壮之心,自觉得牛逼无比,脚步便越发地快了几分。然而我终究还是太小,没有跑过一刻钟,便感觉脖子后面来了一阵风,我往着前面一缩,结果还是躲不开,后脑勺被狠狠磕了一下,两眼一黑,人就直接晕死过了去。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剥得光光的,双手被捆在溪边的一棵树杈上面,凉风一吹,我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睁开眼睛,入目处正是那个麻衣老头,旁边过还有那个又凶又美的绿衣女孩,正恶狠狠地瞪着我呢。

  似乎预料到了我的醒来,正蹲在地上抽旱烟的麻衣老头吐了一口烟雾,平平静静地说道:“我呢,比较急,事情也多,就不跟你废话了,就问你几句话,答得好,或许能活,答不好,溪水长流,愿你得以安眠。”

  咬人的狗不叫,叫人的狗不咬,我二蛋纵横龙家岭这么多年,自然晓得这个道理,麻衣老头说得越是平静,我便晓得自己后路越发的少,想起那灶台上面熬煮的人油和尸体碎块,我原本无比悲壮豪放的心情立刻沉到了谷底里。不过这世界上又没有什么后悔药吃,于是只有极力表现出配合的意图来:“嗯,嗯,你说,我听呢。”

  麻衣老头拿出了从我怀里搜出来的符袋,平静地说道:“这个东西,是哪里得到的?”

  “一个青衣老道送的,我给他打了三年杂,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说留一个念想。”我忙不迭地说道,这才瞧见麻衣老头的脸上绷得紧紧,继续又问我:“他人呢?”

  真话?还是谎话?

  电光火石之间,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地说道:“他走了,不晓得到了哪儿。”

  这句话救了我,他手一挥,我就滚落在了地上,接着他吩咐道:“把你的衣服穿上,然后跟着我们走。”我可不习惯光溜溜地出现在别人面前,忙不迭地穿衣服,那绿衣女孩急了,一把拉住她爹,问:“爹,你怎么这样就放过他了啊?”

  麻衣老头不答话,只是走向了旁边的一堆物件,绿衣女孩受了气,走到我面前来,一脚把我踢在地上,踩着我的脑壳,恶狠狠地说道:“小子,算你幸运,不过你记住,碰到我杨小懒,你这辈子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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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8 15:32: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胖妞噩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着这样恶声恶气的威胁,我知道最正确的做法,就是用沉默来应对,于是闭着眼睛,默然无语。

  杨小懒?哼,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鸟,虽然你长得漂亮,但是在我的心中,却跟那长着白毛的僵尸,没有什么区别。

  无他,恶毒的女人讨人嫌。

  然而我这一闭眼,肚子又挨了几脚——这少女也忒狠毒了,每一脚都仿佛使上了全力,我直感觉自己的肚子翻江倒海,仿佛里面的肠子全部都打了结,使劲儿拧巴呢,难受得哇哇大叫,不过这麻衣老头在旁边,我也不敢反抗。再说了,即使我奋起反击,全身物件被缴的我,估计也抵不过这个自小就凶悍如狮的小娘子,于是只有在草地上翻滚,尽量避开这拳脚。

  这一阵胖揍以麻衣老头的喝止为结束,也仿佛是那“杀威棒”一般,让我深深记住了这三个字:“杨小懒!”

  自此以后,我一想到“母老虎”三个字,脑子里便自动浮现出这个绿衣少女的名字来。

  杨小懒揍我走得欢畅,凶恶得紧,然而在他爹面前,却是无比的娇憨,抱着麻衣老头的胳膊,一边晃,一边撒娇:“爹,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凭你的手段,将那几个逃走的山民给办了,谁能够晓得我们住在这儿?”

  麻衣老头手中忙着活计,不过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年幼的女儿十分喜爱,细心解释道:“那几个村民倒是小事,主要是老鼠会那个姓马的家伙从溪水里跑了,他一走,我们就暴露了;还有,那天来的人里面,有一个人跑了,不过却被我认了出来,是凤凰王家的,想来他们的目的,是又在找白莲教的那个墓地,王家跟邪教扯得上关系,这里必定会是风口浪尖,我们还是躲开的好一点。”

  杨小懒有些奇怪,问:“怕什么啊,爹你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邪符王,无论是老鼠会的俞麟,还是凤凰王家,哪里比得上你?再有了,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哥么?”

  说到这儿,麻衣老头就变得有些严肃了,停下手上的活计,看了我一眼,肃声说道:“胡扯什么?我告诉你,以后少提你哥,知道没?他是有大前途的人,没我们这号亲戚。再说了,你没听这小子说李道子出现在这附近么?李道子自上次从两弹一星的实验基地回来,就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你难道想我们撞到他枪口上啊?”

  杨小懒更加不乐意了,指着我,说:“要不然,我们把这小子种荷花算了,神不知鬼不觉,不然带着他在路上,多不方便啊?”

  我感受到了杨小懒最深的恶意,心中忐忑,不过麻衣老头并没有同意,而是告诫她道:“不管怎么说,他跟李道子还是有些渊源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道理你要记住,以后也不会吃亏……”

  两人说完,麻衣老头递给我一副担子,平静地说道:“小子,你命好,本来我不准备带上你的,不过你说了实话,蛮对我的胃口,所以你这条命呢,暂时寄放在我这里,表现好了,就活着,表现不好呢,谁也救不了你自己,懂了没有?”我将那副担子接过来,扁担两头是一对沉甸甸的封闭式木桶,里面有液体晃动,我担着,好沉,不过还是装作无恙,腆着脸跟杨小懒套近乎:“小懒姐,这里面是什么啊,挺沉!”

  杨小懒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一双眼睛在夜里面泛起了微微的光芒,平静地说:“这里面啊,是熬煮好的尸油啊,之所以沉,是因为有好多冤魂在里面作乱呢。”

  她这话说得我一阵踉跄,整个人都不淡定了,感觉一阵又一阵的阴寒从扁担那儿传递过来,身体冰凉凉的。

  启程了,我听到麻衣老头一个唿哨,口中高喝道:“喂乎哟,开门行路,慢慢走,路在脚下,行程在心头,注意着呢。”他这话儿像山歌子,韵律古怪,又有些绵长,不过那话音一落,从黑暗中竟然走出了二十多黑影子,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脚步僵硬地朝着左边的一条小道走去。

  而在末尾,有一个两米高的巨大黑影,一身的杂毛,有白有黑也有紫色,那脑袋像是猿猴一样,杨小懒足尖一蹬,竟然跳上了那个巨大黑影的肩上,坐着,喊道:“大个儿,我们走。”

  她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皮鞭子,在空中一甩,啪的一声响,那巨大的黑影就缓步朝前走。

  麻衣老头在最前面领路,而杨小懒则骑着大个儿僵尸押尾,好像是没有人管我,不过我知道,我只要是敢流露出一点儿跑的意思,恐怕就要跟我担着的这两桶尸油一样,怨魂不散了。

  经过了先前跟青衣老道三年的经历,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这些有本事、有手段的人,大抵都是些疯子,脾气古怪、随性而为,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活下来,那就必须表现得无比的顺从,并且没有半点儿威胁性。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我不是表现得太讨人厌,他们总不会无缘无故地下黑手的。

  更何况,麻衣老头说了,留我一条性命,也是为了给青衣老道,也就是李道子结善缘。

  在得知他们并没有谋害我父亲,而是让他们自行离开之后,我将受到的所有羞辱和打骂都收敛在了心里,一边咬牙挑着担子,一边跟绿衣少女杨小懒攀起关系来。

  结果那女孩瞌睡得很,根本就没有跟我聊天的意思,噼里啪啦训了我一顿之后,行程陷入了沉默。

  一路缓行,在前头领路的麻衣老头专挑那偏僻难行的路走,有的地方甚至根本没有路,走得十分艰辛。这样的路,空着手走都够呛,何况是担着一副架子,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我有多狼狈,然而这一切困难,在生死威胁的面前,都显得没有那么的严重。

  黑漆漆的夜里,其实视线也是有限的,不过我能够看天山的星斗,晓得大概是一直往西。

  走到了下半夜,前面的僵尸群好像有一些躁动,麻衣老头便吩咐停歇下来,将尸体全部藏在了草丛中躺下,然后吩咐我去捡干柴来生火。我做这一切,都没有人监督,不过我知道这是在考验我,极尽谨慎,一点也不敢异动。

  麻衣老头显然常年都在山林行走,火很快就生好了,上面驾着一口锅,咕嘟咕嘟煮着水,然后开始弄来了路上搞的野物,两只花羽毛的山鸡,一个肥硕的山鼠,还有一些野地里的蔬菜。这些我都熟门熟路,自告奋勇地上前帮忙,麻衣老头本来就不愿意做这事儿,瞧见我忙活得利索,便索性让我来做,而我也为了凸显出自己的价值,大展身手,一只荷叶叫花鸡,一锅浓浓的鸡鼠汤,绿油油的野菜在锅里飘荡,这味道香得在旁边睡觉的杨小懒都给馋醒了。

  麻衣老头对我刮目相看,那张丑脸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朝我举起大拇指,而杨小懒则拍着手,欢快地喊道:“不错啊,好香呢。”

  我发现这个时候的她,笑起来好漂亮。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终于将闷在心里面的话讲出来:“杨老爹,先前跟着我的那猴子,你有没有见着啊?”麻衣老头没说话,在旁边拿勺子往锅里舀肉的杨小懒接茬道:“死了,一掌拍死,利落得很。”

  “啊?”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发凉,想起胖妞陪在我身边的这些岁月,眼泪水就止不住地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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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6-18 15:33: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受尽屈辱

  瞧见我这悲伤欲绝的模样,正在啃着热腾腾鸡腿的杨小懒噗嗤一笑,呛了一下,眼泪水都流了出来。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喊道:“你叫二蛋是吧,陈二蛋?不错,你爹可真会取名字,笨蛋加傻蛋,真正是应了这景儿……”她笑得欢畅,我心中却越发地悲凉,这小娘皮子心思恶毒得很,漠视生命,有朝一日,老子一定要弄死你,在你的身上踏上一万脚。

  杨小懒笑了一会儿,低头一看,瞧见我那一副愤怒到了极点的模样,这才轻飘飘地又说了一句:“放心啦,骗你的,那瘦猴子有什么好玩的,被我爹甩丢了而已。”

  我见她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言语之间,倒也没有太多调侃的意思,又看麻衣老头正自顾自地捞着锅里面的肉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脸上堆着笑,从火堆里面将那用泥土包裹着的叫花鸡刨出来,将外面包裹的碎泥敲开,荷叶剥开,露出了里面香气四溢的鸡肉来,撒上盐,笑着说道:“姐,尝尝这个,香!”

  杨小懒一双眼睛瞪得硕大,鼻子猛地吸了一阵香气,忙不跌地撕下一条鸡腿,也顾不得烫,使劲儿咬了一口,猛地咀嚼,完了长叹一声:“啊,很好吃呢……”

  她吃饭的时候,露出来的小儿女神态好迷人,看得我都不由得愣住了,又想着胖妞没死,心中也放松了许多,瞧见麻衣老头和杨小懒不停地吃着,舔舔嘴唇,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起来。

  这一整天,我就中午的时候吃了一点午餐肉罐头,不过全部都吐了出来,熬到这半夜,自然是饿得不行了。

  我那个时候的年纪,最是饿不得,瞧见别人吃得津津有味,心想着我忙活这么久,你们尽顾着自己吃了,也不招呼我一声。不过我转念一想,他们不招呼我,难道我就不吃了?皇帝不差饿兵,他们总不能饿死我。这么想着,我伸出手,朝着那快被吃得只剩一点儿骨架子的叫花鸡抓去。然而我指间还没有摸到那骨架子,凭空伸出一条腿来,踹在我的胸口,我稳不住劲儿,朝着后面翻滚而去。

  等我爬起来的时候,瞧见杨小懒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用脚踩住我的那只手,恶狠狠地骂道:“我们还没吃完呢,你伸什么手?还懂不懂一点规矩?你这是想要找死,对吧?”

  这小妞发起飙来,无端凶恶,瞧见她那张娇艳的小脸,我一瞬间就想起了在五姑娘峰顶上的岁月,那个时候,青衣老道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但背后总有着一些小小的温柔,我身边也有小白狐儿和胖妞陪着,最重要的是有着老鬼这样的良师益友,教我做人的道理和很多知识,然而在这里……哎,同样是修行者,为什么做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教训在前,我不敢反抗,只是小声地说不敢了,杨小懒的脸上这时才有了笑容,踢了踢我的脸,洋洋得意地说道:“昨天弄那个符咒的时候,你不是很能么?原以为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呢,原来就是个软蛋。”

  她教训完我,摸了摸吊在脖子上的符袋和腰间小剑,折回去喝汤,而我则爬起来,揉了揉被踩得生疼的手,没有敢去看那女神经病,只是在心底里暗暗嘀咕,想着总有一日,她加诸于我二蛋身上的所有屈辱,我都会加倍奉还的。

  阿Q精神就是这般有效,原本憋屈无限的我想着想着,那人又终于从极度的愤恨和痛苦中恢复过来。

  嗯,来日方长嘛。

  杨小懒刚才吃得凶猛,然而本身的食量却不是很多,吃完之后,把碗筷一甩,然后伸着懒腰,像一只懒猫一般地趴在旁边睡觉了,麻衣老头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回过头来对我说:“二蛋,你也来吃吧,吃完了收拾妥当,我们还要赶路呢——天亮了才能睡觉,知道不知道?”

  相比于杨小懒,麻衣老头对我倒是客气,倘若没有瞧见他之前的手段,我说不定还觉得他有多么的慈祥呢。不过我知道,能够养出杨小懒这般刁蛮的女儿,她爹也不是什么好鸟,我点头应是,然后小心翼翼地过来盛汤。

  鸡骨架上面几乎都没有什么肉了,然而我却吃得无比细致,一边吃,我一边打量旁边瞌睡中的杨小懒,想着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报仇。

  吃完饭,没休息多久,我们又开始赶路了,一路往北,凌晨的时候麻衣老头找了一处浓密的树林,将僵尸藏好,然后弄了两张网绳吊床,歇息,而我没有,只有靠着大树而眠,无数次被虫子和蚂蚁咬醒。

  如此昼伏夜行,速度并不快,足足走了两个星期,大都是避开了人群密集的地区,专走山路。

  终于有一天,我听麻衣老头跟杨小懒说到了一个叫做“神农架”的地方,便不再走了,麻衣老头在这大山里面有一个藏身之处,叫做观音洞的,位于一处悬崖陡壁的半山腰,十分隐秘,通过藤蔓攀爬上去,易守难攻。一路上杨小懒都变着法地欺负我,有时捉弄,有时体罚,我常常被她揍成猪头,倘若不是麻衣老头时常维护我,说不定我已经被她玩死了。

  麻衣老头之所以维护我,这一半是看在李道子的面子上,还有另外一半,估计也是因为我的机灵。

  麻衣老头是老来得女,极为宠惯,在此之前,他这个又当爹又当妈,忙碌得很,而这一路上,我表现得无比的乖巧,做饭洗衣,卫生处理,什么都做得妥妥帖帖,极大地解放了麻衣老头的劳动力,所以对我这个打杂的怎么看都顺眼。

  然而麻衣老头看我越顺眼,杨小懒便越发对我不爽,如此南北极周转颠倒,让人几近崩溃。

  麻衣老头在神农架大山里的老窝叫做观音洞,里面的生活设施齐全,地方也宽敞,总之比我以前在五姑娘山那儿要好上许多,只可惜此间的人,却是真正的恶,让我反而没有欢快的感觉。

  不管怎样,我又开始了一段悲催的杂役生活。

  到了观音洞的当晚,麻衣老头忙活了好久,将所有的僵尸走吊上了悬崖半壁的山洞里,这事儿基本上都是由那大个儿来做的,那个长得跟巨大猩猩一般的僵尸最早由我和麻衣老头弄上去,接着它便轻松地将二十一具尸体给拖拽上去。观音洞分为两大区域,一边是存放僵尸的敞厅,靠里间,阴森寒冷,有滴滴答答的水声,而另外一边则由几个大大小小的套洞组成,我分到了一个小小的居所,还没有停歇,就被叫起来,去给那些僵尸刷油。

  刷的是尸油,或者说是人油。

  真正的僵尸,大都是聚集天地阴气、怨气,经年日久,积聚了太多的执念而成,而麻衣老头这些,却并非如此,大多都是人为,所以需要每日刷上一些富含怨力的人油,不但能够保持尸体不会腐烂,而且还能够加强僵尸的强度。这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没人愿做,而我则被赶鸭子上架,接受过来。除了做这些,我还要照顾杨小懒的生活,衣食住行,这都得操心。

  说句丢人的话,那个时候,杨小懒的内裤,都是我帮着洗的。

  这是一件让人悲伤的事情,麻衣老头经常会出山,而我知道即便是杨小懒,我也绝对逃不过她的手掌心,所以非常悲催。

  杨小懒对我从来都是非打即骂,然而有一天,她突然找了我,一脸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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