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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血婆婆2

骨架氤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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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9 01:54:44 | 显示全部楼层
“不!”秦天仰心胆俱裂,把包往下一甩,甩头疯狂地往回跑:“严路承,你给我回来!不准上去!听见没有?不准上去!我命令你不准上去!! ”逐渐嘶哑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楼里回音十分刺耳,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在发出最后的吼叫。
  秦天仰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刚才严路承和他分手的地方,果然,那多出来的楼梯还在,不过全身却散发着一种绿油油的暗光,并且给人以一种不断飘移的错觉,秦天仰只觉得头痛欲裂,肝脏肺腑好像都要从口腔中迸射出来。那段楼梯就像一个黑洞,不断地搅拌着,要把周围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都吸引进去。而在那边的尽头,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严路承!”秦天仰咬紧了牙,死命顶着旋风般的压力缓慢前行,他的左脚刚颤抖着踏上第一层楼梯,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梯的上部闪过,秦天仰错愕中微微往上看,一双熟悉的皮鞋映入他的眼帘,那个式样……是严路承!他还没死?!
  秦天仰狂喜之下顾不得再登楼,忙完全仰起头来,严路承一身挺拔地站在楼梯的上部,似乎正微微领首地看着他。秦天仰喜极而泣:“严路承……你……你没死,那可真是、真是太好了。”
  严路承的脸上泛过一阵白光,秦天仰这才发现他的脸色已变成子青灰色,而那种颜色是不属于活着的人类的,“你……”一种不祥的感觉强烈地袭来,难道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严路承己经是……
  正在秦天仰惊疑未定时,严路承已翕合着嘴唇像在说着唇语般缈然道:“骨架……歌谣……”秦天仰剧烈一抖:“你……你说什么?! ”严路承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欣慰,他看上去似乎是很费力地举起右手指着秦天仰胸口道:“镜子……挽救……全校,但是……必须要有牺牲品……去祭祀……”他说到这里咧嘴一笑,露出一个歪曲的笑容,再用力地把手指指向他自己:“那个……是我……而你要……下去……”
  秦天仰睁得过大的眼睛还没能从惊奇中回醒过来,严路承己经张开五指,平伸出双手呓语道:“你要……下去……因为镜子……”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上而来推得秦天仰仰面摔倒在地上连打了儿个滚才稳住身子,胸口的镜子忽然焕发出万道白光,将楼梯团团围住,盖住了那种诡异的绿光,楼梯“吱呀”一声消于无形。
  秦天仰在最后时分仅仅来得及看清楚严路承眼中的微笑依然,他记得,严路承在介绍他自己时说过:“当我微笑时,我是毫无遗憾的。”他是没有遗憾和心甘情愿地离去的么?
  “严路承!”秦天仰痛不欲生,最终伏地号陶大哭,是他把严路承拉下水的,是他把严路承送上了不归之路,“传说,我和你誓不两立!! ”最后一声怒吼余音不绝,回绕在寂寞的月夜上空。
  冷风无情地从窗子的破洞里面吹进来,掀开了在匍匐着的秦天仰的旁边的那本笔记。泪眼模糊中,秦天仰仍能清晰地看见严路承留下来的最终警告:“多出来的楼梯必须需要作为祭祀品的牺牲者去保持它的灵性,而这往往首选拥有镜子的人,只有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先有一个人献身,才能误导楼梯,而使持有镜子的人终保无虞。”
  镜子是所有的希望所在,终保无虞,终保无虞,严路承留给他的是前所未有的一个重担。秦天仰用尽全力将笔记放回了自己的怀里。“在神圣的光芒下,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窗外传来轻轻的吟哦声,一个姣丽的女生笑着数着,在她的脚下,是仿佛受了控制的不住跳跃的绳子,秦天仰疲乏地闭上双眼,只觉得身上的力气正一点一滴地离开躯体而去……耳边传来熟悉的轻轻的啜泣声,还有嘈杂的脚步声,秦天仰紧皱着的双眉反倒有了放松,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到了地狱吗?秦天仰努力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身处在白色的环境中,眼睛哭得红肿的梁菀,学生会主席,校长,教务处主任,还有自己的同学,寂静不出声都围着他。
  秦天仰像是忆起了什么,“突”的一声站起大声问道:“严路承回来了吗?”话音刚落,梁菀第一个忍不住哭出声来,除了校长和主任还把持得住外,其余的人都陆续有声地抽咽起来。
  秦天仰的心一下子凉到了底:“你们这是……”校长微微调整一下语态,沉声道:“秦天仰同学,我想你先需要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严路承同学已经……”校长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中年妇女令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苦命的儿啊,我唯一的宝贝儿啊,怎么会是这样呢?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啊……警长,你救救我的儿啊!我给你跪下了,只求你救救我的承儿吧!!我求……”
  后面的话语因为一大堆人的劝阻声和安慰声而被淹没了,但那发自肺腑的痛泣依然十分清晰地在噪音中显得非常不协调,秦天仰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两眼痛苦地一闭,竟又再次一头栽了下去。
  “天仰?”梁菀一下子就哭开了,主任忙稳住她道:“不怕,他是急惊攻心,叫医生来打打针就没事了。”又回头叫一个男生去叫医生。众人忙乱时,秦天仰却又自己悠悠醒了过来,用微弱的声音对众人道:“我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学生会主席站起来道:“既然病人都这么说了,就请校长和主任先出去吧,我们也都出去。”于是大家一个个撤离病房,梁菀最后一个退出去,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走了进来,把门拴上。
  秦天仰半睁着眼睛疲累地看着梁菀,他并不奇怪梁菀有这样的举动。梁菀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床边坐下,含泪看着秦天仰轻声道“你还好吗?” 秦天仰稍稍闭了一下眼睛表示赞同。梁菀小心地掖掖被角,闭着眼睛,终于说出了她心里最想说的那句话:“放弃吧,好吗?”
  良久,她的眼皮不敢动一动,生怕秦天仰生气。半晌,只听见秦天仰深深地发出了一声长叹:“如果是几天前,我想我还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你,可是现在,经历了六条人命而且都是在我身边最亲密的人,我难道还可以置身不理么?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楼梯最想要的人命,是我这一条啊!”梁菀睁开眼来,秦天仰手抚着胸口的镜子憔悴地靠在枕头上,眼眶处隐隐有光芒闪动。
  梁菀刚想说什么,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个蓬头乱发的女人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一把揪起床上的秦天仰又是鼻涕又是泪地哭叫道:“你说!你说!是怎么害死我儿子的!你为什么要弄死我的承儿啊?”哭到后来,那女人控制不住情绪,一头扑到被子上泣不成声,后面一大堆警察也跟着跑进来,忙不迭又是劝又是拖的才把那女人架了出去。
  梁菀惊魂未定地瞧往秦天仰,只见他一脸平静地坐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样子,声音很小却很坚决地道“麻烦去请警长来一趟。”梁菀心中一震,低下头没再说什么,就走了出去。“多出来的楼梯,据考证,与月亮潮汐的时间有密切联系,其大概出现时间公式为:多出来的楼梯出现时间=月亮潮汐日期×3 / 4 + 2 ÷6 。多半在晚上九时过后到十二点之间,以第二、三层出现为多……”警长看到这里,合上了笔记本,对秦天仰道“这是严路承写的?”秦天仰愣了一下道:“我……我不知道,但这的确是他的笔迹。”梁菀还红着眼道:“我之前还奇怪严路承为什么不直接把事实告诉你,原来他是为了不让传说知觉而……”
  秦天仰摆摆手叫她不要再说下去,严路承己经很明显是为了保护他而自动牺牲,这个恩情他秦天仰永世也不会忘。警长道:“不是这个问题。笔记里面的言语大多十分精练,描述也非常准确,如果不是对多出来的楼梯十分熟悉并且有过经历的人,是绝对写不出来的。如你所说,严路承之前非常不相信有关多出来的楼梯的传说,只是在你特别强调了之后才答应考虑一下,距离他死不过一天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期内,严路承不可能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还写出这么有系统性的文章。况且月亮的潮汐也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钻研他也必须有一定的时间吧。”
  秦天仰终于听出了警长的言中之意:“你是说这本笔记不是严路承写成的,而是他听别人口述整理出来的?”警长道:“我认为如此。虽然是他的笔迹,但是并不是他本人的成果,不过也未必是他整理的,因为这本笔记有大概五万字的记录量,严路承昨天还正常上学了,他能利用的时间寥寥无几,用来整理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更倾向于他是直接摘抄别人的记录。”
  直接摘抄?警长似乎在暗示,在他们之前己经至少有一个人开始了对多出来的楼梯作系统的研究,而严路承认识这个人。既然有这个人的存在,为什么严路承还对多出来的楼梯抱有如此强烈的反感和不信任呢?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会对多出来的楼梯感兴趣还花费这么大精力去研究呢?一大堆疑问涌上了秦天仰的心头,突然,他的心一动,面前一个人的影像慢慢勾勒出来——蓝秦雨。
  正出神间,警长已经道:“那面镜子能给我看看吗?”秦天仰忙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面人人都想争夺的镜子,警长神情凝重地接过它,前前后后细细打量了一回,道:“跟警局留下来相片上的一模一样。我小时候就曾经怀疑这个不是一般的罪犯能干的事,果然,它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了。”
  秦天仰望着那镜子,竟有一点伤感,跟了自己那么久,终于要离开了。不料警长看了一会儿又还给他道:“喏,你好好收藏着吧。别给外人看见了。”秦天仰有点意外“你不留下来吗?这可是最关键的证据。”警长道“反正现在已经不是警察能管的事了,我是以私人身份跟你们合作调查的。这证据留在谁那里不一样?而且我刚刚拿起镜子的时候,觉得这小东西好像不太喜欢我,所以还是留给你好了。我想不到镜子会在你那里,敌人肯定也料不到镜子会在你那里,镜子留在你身边是最安全的。”
  秦天仰接过镜子,竟有一点点啼笑皆非,他要找的一个同伴,严路承在刚刚决定要帮助他的时候却主动牺牲了,然后警长又戏剧性地插了进来。警长立起身来道“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出去了。我先利用我的警察身份去调查一下写这本笔记的真正作者。这对破解谜题肯定有很大的帮助。”
  梁菀叫住了他:“能不能派一些人保护我们?”警长惊讶道“你们已经发现了敌人了?”梁菀愁容满面地把蓝秦雨的事说了一遍:“我们不知道他的精神是不是正常的,但是他绝对是有胆量杀人的,而且,多出来的楼梯是他第一个告诉我们的。我想,他一定跟这个传说有联系。如果镜子落入他的手中,就万事不妙了。”
  警长想了一下道:“佛门弟子?我想一定是精神病人。你们放心,我会叫人来守住这里的。秦天仰,你目前要做的事就是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养好身体,以后大把的事要你的帮助呢。”
  秦天仰微微笑了一下,对警长道:“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通过今天的谈话,你可以确信当日我们在警局对你说的全是谎话了,你难道没有一丁点的怒气吗?你难道不再怀疑我们这次说的话是否是真的吗?” 警长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如果有一个精神病人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我相信我也会这样做的。不要乱想,乖乖睡觉。”说毕,打开门出去了。梁菀和秦天仰对望一眼,轻轻一笑,这是他们担惊受怕半个月来,第一次舒心的微笑。“因为镜子……那个牺牲品……是我……而你要……下去……”严路承一脸苍白的笑容平举起了双手,张开了那黑黑的五指“你要……下去……”
  “严路承!”秦天仰“唰”的一声从被窝里窜起,惊醒了趴在旁边还在熟睡的梁菀。梁菀忙倒了一碗水给秦天仰,道:“你又梦见严路承了?” 秦天仰接过水喝了一口,叹道:“我不知道要做这个相同的噩梦多少次才能罢休。”说着,看了外面的天色,道:“这么快到半夜了?" 梁菀看了一下表道:“不,才是下午。应该是大暴雨快来了吧。”话刚说完,窗外便闪过了一道刺眼的光亮,似乎击中了树枝,随后震耳欲聋的响声在远处绵延不断地此起彼伏。秦天仰脸色大变,捂住胸口一副痛苦的样子倒在枕头上,梁菀大惊道“你怎么了?”秦天仰一把抓住她的手道“镜子……镜子在挤压我,恐怕又要出事了。我不放心警长,我要去看他!”说着便要下床,梁菀忙拦住道:“是你睡觉的时候压住镜子,快别胡思乱想了。这么大雨,叫我们怎么出去?"
  秦天仰悲哀地摇摇头道:“不会错的,这是镜子的示警作用,发现楼梯血字,到严路承死亡,镜子都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预警的,不行,我不放心,我一定要去看看。”秦天仰一把拉开胸口的衣服,只见里面的镜子隐隐放出了诡异的光亮。梁菀被唬住了,拿出手机道:“好吧,但是我们最起码要先知道他在哪里。”
  梁菀首先拨通了警长家的电话,他家的老仆人接了,说警长在办公室彻夜工作,还没回来过。性急的秦天仰耐不住,一把抢过手机道“我来。”又拨通了警长办公室的电话。“滴铃铃……滴铃铃……”拖曳而缓慢的铃声像是侵蚀神经的毒药一点点地渗透秦天仰和梁菀的希望。电话没人接。秦天仰本来疲乏无力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涌来一股力气,挣扎着站起身来,连外衣也顾不得穿,一把打开门就往外跑。“天仰!”梁菀急得抓了一把伞也跟着跑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警察见他们两个气色不对地疯狂地跑了出来,赶紧拦住道:“哪里去?我奉警长之命保护你们,请你们还是不要出去。”秦天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吼道“保你个头!你们警长出事了,快点跟我来啊!! " 警察被吓了一大跳,危急时刻也不辨真假,一群人随着秦天仰和梁菀一脚深一脚浅地跑着来到了警察局。值班的守卫见到一大班泥人,早惊得呆了,秦天仰揪住他的领子,几乎是用恐吓的语气喊道:“告诉我,警长的办公室在哪里?! ”守卫木讷地指向一个还亮着灯的房间。
  一道几乎要划破天际的闪电猛地击中了栏杆,一阵“嘶嘶”的声音过后,走廊的灯先后灭了,仿佛在昭示着什么恶毒的诅咒正在实现。高低不齐的脚步声急匆匆地跟随着灯光的熄灭渐渐接近那个充斥着安静和恐惧的房间。
  “砰!”秦天仰几乎是借助冲力狠狠撞向房门,但是门没有锁,秦天仰用力过大,打了个趔趄,差点直冲到房子里面正对着门的一张沙发上。他刚稳住身子,就听见刚冲到门口的梁菀发出一声由于惊悚过度而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尖叫:“啊……”
  秦天仰心底霎时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似的,手脚冰凉地转过头来。台灯还是仿若无事地继续放着柔和的光亮,桌子上的杯子还盛着茶,散发出袅袅的白烟,杯盖放在一边,表明主人在此不久之前还喝过茶,桌子的正中央放着厚厚一沓文件,一支钢笔好像从高处摔下来一样,卧倒在文件的右边,流出的墨水渗透了大部分文件的边角。房子的周围也井然有序,看得出刚经过打扫,整间屋子看不出任何打斗的痕迹。那么,怎么会发生如此怪异的事呢?
  其他人并没有像秦天仰注意得那么多,他们目光的中心只集中在桌子前的椅子上,那里斜靠着他们的警长,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狰狞笑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呈现出青黑色,右边被撕裂了一个小缺口,尸体呈一种奇怪的扭曲痉挛,肌肉有不同程度的萎缩,在手腕部分,几乎接近于干尸的外表。
  然而最让人奇怪的不是这个,而是警长的双手奇怪地向上握紧成拳头状,五指向内,放在脖子的前方。警长他是不是想暗示些什么?秦天仰望向门口,众人都吓呆了,而梁菀早吓得晕了过去,没有一个人动一下,大家只是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幕景象,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训练有素的警察们始终记不起他们的职责。
  秦天仰因为经历了宿舍惨案和严路承的死,神经竟也练坚强了些。他内心充满了恐惧,可是报仇和强烈的恨的信念压倒了恐惧,使他一步步地缓慢地走向了那具诡异的尸体。
  走到距离警长还有三步的地方的时候,秦天仰就隐约看见警长的手中握着什么东西,好奇心逼使他加快了脚步,走到警长面前,掰开一看,秦天仰瞬间面如土色,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全身战栗不住,回过头来用颤抖得几乎不成字的语音道:“是……是线啊……警长他手中……握着线……” 然而,没有人理解秦天仰的恐惧所在,众人都迷茫地望着秦天仰紧张的表情,唯一理解线的意义的梁菀己经晕去,秦天仰努力平缓着自己的心情,艰难地说出稍经组织过的文字“警长……用……线勒死了自己!! ”
  “啊?! ”警察们全部大吃一惊,这才回醒过来,纷纷跑上前去看个究竟,警长的拳头握得很紧,三个警察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他的手掌彻底掰开,果然,警长的两只手中各握着一个线头,那条线是平常常见的钢丝线,很细小,跟衣服的颜色又很相近,所以大家一进来的时候才没发现。钢丝线在脖子上勒出了一条细而深的伤痕,鲜血泊泊地沿着脖颈向下流动,高耸的衣领刚好遮盖住了它。警长的神色看起来平和自然,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可是里面并没有什么感情色彩。“警长怎么会采取这种方式自杀?他为什么要自杀啊?”悲愤的警察们纷纷在发着议论。
  秦天仰按住胸口的镜子,强忍着镜子挤压带来的痛,踉跄着来到沙发上一屁股瘫了下去,快速地喘着气。惨笑,线,自勒,神色的平和,一切的一切,都跟那自杀的女生一模一样。他们的死因是相同的,那也就是说,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死,继续出现了吗?这就是秦天仰的恐俱所在。最初的杀人凶手连同骨架歌谣、多出来的楼梯攫人生命的力量混杂在一起,构筑起了一个巨大的迷宫,而秦天仰在恐惧的引领下己渐渐迷失在这错综复杂的小道上。
  “秦天仰在哪里?”一个警察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看到这样的景象,禁不住“哇”的一声大叫,愣在那里。秦天仰看了他一眼道:“我就是,什么事?”那警察指着警长的尸体结结巴巴道:“他……发……生了……”秦天仰提高了音调道:“我问你找我什么事?”
  那警察才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警……警长……交……你……”原来警长毕竟还是在死前留下了线索啊。秦天仰一下子有了精神,跳起来抢过信细看。只见折得皱巴巴的信封上潦草地写着几个泉“秦天仰收”,其中有些笔画还划破了信封,看得出是在十分紧急的情况下,警长按捺住激动草书而成的。
  信掂量起来很轻,秦天仰先细细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什么痕迹,才撕开了信封。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层纸,还附有两张飞机票,秦天仰有点莫名其妙,他抽出信来一看,顿时明白了票的用心所在,信上面用比信封还潦草的字迹龙飞凤舞地写道“快逃!!秦天仰,和梁菀逃得远远的!!凶手不止一……”
  信写到这里就断了,后面有斑斑的血迹,秦天仰努力辨认最后一个字,最后确认是“个”字。凶手不止一个?这就是警长发出来的最后的警告?最初引起骨架的凶手终于也忍不住出现了。现在不单是歌谣,连最初的凶手都在想要他的命,警长也是用自己的生命为他开辟了一条冲出去的血路吗?秦天仰拿出机票,一手摸着镜子的轮廓,咬牙切齿暗道:你们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距离警长死后不足一小时,梁菀慢慢睁开眼来,发觉自己并没有在警长的办公室里,而是在一个满眼绿色的空地上。咦,那栋楼有点眼熟,梁菀一下坐起,却发现这是在学校的一处大草坪上。
  梁菀摸摸头,怎么回事,明明记得昏过去的时候是在警察局的?对了,警长……梁菀想起警长惨死的样子,禁不住又想呕吐。就在这时,她听见墙角处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之类的”。梁菀好奇心大起,蹑手蹑脚过去偷听。说话的人原来是警长家的老仆人,此刻正情绪激动地道:“我家主人树敌那么多,死我是早料到了的,不过没想到他们居然这样残忍。算了,主人做事都有他的道理,虽然我不情愿,不过这存折你们还是拿去吧。上面有大概六千元,可是主人一辈子的积蓄。”对面那人长长地叹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会帮他报仇的,这钱,我回来后也会还他的。”梁菀再也忍不住,现身道:“到底怎么回事?警长疯了,你们也跟着疯。他为什么要把存折交给我们?秦天仰你难道是个贪财爱利的人不成?”秦天仰默然望望梁菀,转头对老仆道:“谢谢你,你可以走了。”那老仆疑惑地看看两人,抽身而去。秦天仰这才掏出一封信道:“很简单,警长要我们逃出去。”梁菀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秦天仰倒出那两张飞机票,提高了声调道:“警长要我们逃出去!”梁菀刹那踉跄退了一步,脸上现出惊恐的表情:“警长疯了。”
  秦天仰道:“不,他一点都没疯,他一直都很清醒。他在临死之前一定知晓了真正的凶手,所以才会被杀人灭口。警长的死也给我们敲了一个警钟,不同的凶手最想要的,却全都是我们的命,杀严路承,杀警长,那些不过是前奏而己。警长用自己的死告诉我们,再不逃恐怕就要落得像他一样的下场了。你看,连飞机票也准备好了。”
  梁菀慌张道:“你……你们现在突然说要走,我准备不过来……”秦天仰慢慢转过头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挂在嘴角边:“连命都顾不上了,还准备些什么呢?镜子我带了,倒是严路承留下的那笔记本,我还放在医院里,必须回去取。”
  二人当即火速回到医院病房,幸好,笔记还原封不动地压在枕头底下。秦天仰拿起笔记,总算松了一口气,门口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梁菀警惕道:“是谁?”外面那人答道:“是我,教务处的人,校长有事想见秦天仰,麻烦他来一趟。”
  秦天仰看看梁菀,强自镇定地道:“好,我先输完液,马上就过去。”外面那人似乎不放心:“校长叫我亲自请你过去,你还是打开门,我进去等你们吧。”梁菀吓得一下子紧紧抓住了秦天仰的手,秦天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一扇未关的窗户使了个眼色,大声道“好,唉,但是,我先穿好衣服,刚起来,连牙都顾不及刷呢。老师请你再多等一下。”
  外面那人见秦天仰说得在情在理,只好在外面站着,屋子里开始还有类似碰撞的声音,过了半晌,开始悄然肃静了。那人又等了一下,耐不住心焦,叫道:“你们快点好吗?”房子里静悄悄没人答话,那人觉得不对劲,撞开门一看,房间里哪还有人影,只有一边的窗帘在轻轻飘动着。那人吃了一惊,赶紧出来大叫道“他们走了啊!校长,你料得真准,他们真的走了。快点来人啊!快去找他们两个!”秦天仰和梁菀两个慌不择路地跑向校门口出处。校园广播开始一遍遍地播出寻找秦天仰和梁菀的启事,秦天仰停下来道:“不行,我们这样出校门肯定会被人撞见。”
  梁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不要说出校门,我们再多走几步都会被人发现的。”
  秦天仰紧皱眉头想了一阵,拉起梁菀往相反的方向就跑。梁菀惊讶道:“你干什么?那里不是校门啊。”秦天仰道:“我想过了,在校园里的所有出口都肯定会有保安把守,回宿舍更是自投罗网,整个学校只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那就是废弃了的老校区。”
  “呀!”梁菀惊叫一声:“那是死灵出现的地方,你还往那里去,不是更自投死路吗?”秦天仰道:“我有镜子护住,它轻易伤害我不得,倒是要防备那最初的凶手。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总比被校长他们抓住的好。”两人跌跌撞撞地向着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旧校区而去。在他们背后,一双幽幽的绿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待他们去远了,才发出一声不满的感叹:“何苦呢?你斗不过我,却总是逼我出手。”
  秦天仰料得没错,旧校区果然连个人影都不见。秦天仰己有了主意,进了旧校区先找上次碰见的那个看守老人,求他指点一个出口再逃出去。眼见进入安全地带,秦天仰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见四周无人,才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出镜子,举至头顶,祷告道:“后辈师弟秦天仰、梁菀在此凭镜向姐姐祷告,时势危急,众人群心叵测,对镜子有不轨企图。如果姐姐真有冤屈,请护佑我们两人安全脱险,他日得命重归,必不忘姐姐恩德,为姐姐申冤。”话刚说完,后面传来一声大喊:“好啊,镜子居然是在你们这里,我被你们骗了许久!”两人忙回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蓝秦雨?! "
  蓝秦雨好像从来不换衣服,永远都是那种奇怪的装扮:脚踏着草绳串起的布鞋,腰间束着一条标着奇怪符号的黄色腰带,背后负着那把剑柄精巧辉煌的宝剑,脸上带着近似无情的冷酷笑容,气定神闲地站在离他们不超过三米的地方,淡淡地打量着他们。
  秦天仰慌忙把镜子藏进怀里,强打精神质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蓝秦雨的表情看上去想大笑“我很久之前就告诉过你们,我的目的是奔着镜子而来。你们也知道我的性子,为了所要达到的目的,我可以不惜一切手段,甚至于……”
  蓝秦雨从背后缓缓拔出宝剑,闪耀着冷光的剑锋映衬着眼里的血色慢慢划过秦天仰的前方:“让这把宝剑得以尝到鲜血的滋味。不过,你要是肯把镜子交出来的话,我可以暂时饶恕你藏匿不报之罪。”
  “休想!”梁菀忍不住大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凭什么我们要把知道的情况报告你?这里毕竟还是学校,你敢行凶试试看。杀人是要偿命的!”蓝秦雨冷哼一声道:“凭什么?就凭我的一身轻功,那些一般的废物根本连我的影子都抓不着。”
  见梁菀情绪激动地还要说,秦天仰怕激怒了蓝秦雨,赶紧把梁菀拉在身后,指着旧校区的出口道:“你虽然自信,可是也别轻视了,这里离校区中心还是很近的,他们要是布下天罗地网,你插翅也难逃。”
  蓝秦雨望向出口,刚想出言讥嘲几句,突然神色大变,整张脸刷地变成惨白。秦天仰和梁菀觉得有异,也赶紧望去,只见原本是一道残旧的篱笆围成的小路竟然变成了两边长着参天古木的林荫大道。三个人从来没有这么一致地异口同声地喊道:“鬼界幻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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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9 01:56:35 | 显示全部楼层
千钧一发时刻,蓝秦雨己经快速冲向秦天仰和梁菀的前方大叫道:“你们给我后退!不要阻碍我作法!”同时高举宝剑大吼一声:“剑起灵在,护正驱邪!起!去!”
  宝剑剑身瞬时闪过一抹紫色的光亮,像一道紫色的闪电刹那划过那条大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蓝秦雨用尽全身力气将剑直插入地,一道裂缝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向大道的远方蔓延开去,在道路的尽头引起强烈碰撞,一层层幻影被激荡开来,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蓝秦雨有点愕然地瞧向前方,似乎法术并未收到他预期的效果。秦天仰和梁菀也跟着往这边张望。刹那,异象出现了,紫色的雷电蓦地在道路尽头出现,反而气势汹汹地冲他们而来,而且那威力似乎大了几十倍。对方竟能消化他的雷电然后反击他?
  蓝秦雨大惊失色,刚才那雷电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发出,如今要他抵挡比这更大的简直是天方夜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蓝秦雨第一时间利用轻功蹿跃开去,顿时秦天仰和梁菀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闪电的面前。“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梁菀又惊又怒,蓝秦雨冷笑道:“你们两个废物,我才不会去做你们的陪葬呢。”
  眼见雷电就要劈到眼前,在此万分紧急的情势下,只见秦天仰大叫一声,把梁菀狠狠推往身后,梁菀站立不及,摔倒在地,也顾不得站起来,回头叫道:“秦天仰!”
  秦天仰猛地一咬牙,从怀里掏出镜子高举过头,大叫道:“死灵姐姐啊,请你护佑我们吧。”镜子顿时迸发万道夺目的白光,汇成一束巨大无比的白色蛟龙,矫健地飞向迎面而来的闪电。两股强大的力量正面对决,引发地面强烈震动,秦天仰也立不住,“哎呀”一声坐下了。却见白光凭借冲力和闪电争持了一会儿,终于击散雷电,呼啸着也四散飞去。秦天仰狂喜无比,忙拿起镜子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蓝秦雨见自己的法术被破,恼羞成怒,直红到脖子根儿,恶狠狠地冲了过来,指着秦天仰的鼻子道:“-这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我告诉你,如果不是你藏匿了这面镜子,我老早就收服厉鬼,用得着你们这些小丑在这里张牙舞爪吗?快把镜子给我拿过来!本小爷没那么多功夫跟你们瞎耗!” 蓝秦雨对着镜子念了一句不知什么口诀,只见镜子脱手而出,慢慢飞向蓝秦雨。秦天仰大惊道:“把镜子还给我!”起身去抢,更激发了蓝秦雨的怒火,大吼一声:“滚!”反手一掌,击得秦天仰重重地摔在地上,半晌爬不起身来。
  蓝秦雨擎着这把镜子,冷笑道:“什么死灵姐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不过是一面沾染了邪气的镜子,我们佛门弟子要做的就是把你们这些秽物通通打入地牢!”说着,他把镜子往地下狠命一掷,举起宝剑,喝声:“菩提刹摩诃!我佛慈悲,号令群妖!”随即用力刺了下去。
  “不要!”秦天仰只来得及叫出这两个字,蓝秦雨的宝剑已戳进了镜框。一刹那,地动山摇,天色大变,眼前的景物发生极致的扭曲,连各人看各人的脚都是弯弯扭扭的了。蓝秦雨惊慌失措道:“怎么回事?”后面梁菀大叫一声,秦天仰回头一看,顿时痛入心骨,呼道:“梁菀……” 原来蓝秦雨刚才把宝剑刺入镜框,打破了鬼界幻景一部分的结界,而鬼界力量妄想重组结界,所以两者相持导致万物扭曲。梁菀先前被秦天仰推到比较远的地方,刚好处于结界打破的边缘,两边受力不一样,上半部分身体受到严重的扭曲,而下半部分则保持正常。她的腰己经被扭了九十度,大量的鲜血渗透了腰部的衣服,整个身躯呈现一种极其可怕的抽搐,脸上的表情虽然也已经被扭曲,但仍看得出痛苦万分。
  秦天仰再也顾不得蓝秦雨还在身后虎视耽耽,用尽吃奶的力气扑了过去,抱起梁菀,再也忍不住泪珠扑簌簌地掉下来,急切地喊道:“梁菀,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啊!你答话啊,你到底怎么样啊?!梁菀,你……你说句话……”喊到后来,声嘶力竭,泣不成声。蓝秦雨显然也被眼前这种景象吓呆了,站在当地扶着宝剑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梁菀艰难地转过头来,对着秦天仰突然露出一个温柔万分的笑容,在被鲜血染红的白色连衣裙映衬下,竟有一种别致的惊世骇俗的美丽,让人看过一眼就久久忘不掉,化为一个永远的定格。
  秦天仰哭道:“梁菀,你觉得怎么样?我……我送你去医院。你会没事的!你相信我,会没事的!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梁菀看看已经蔓延到脖子的血迹,摇了摇头,仰头对秦天仰慢慢地伸出一只白哲的手留恋地、轻轻地、缓缓地摸着秦天仰的轮廓,还有那些浸入手心凉凉的泪珠,然后费力地轻声吐出两个字:“……逃……爱……”
  秦天仰脸色大变,紧紧抱住梁菀道:“不……我不丢下你……梁菀……答应我和我在一起!答应我……”讲到最后内心慌乱失常,早变得语无伦次,然而无论他怎么拼命呼叫,也唤不回梁菀眼中渐渐散去的神采。梁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万般爱怜的眼神瞄了他一眼,带着满足的虚弱的笑容悄悄闭上双眼,在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有什么闪光的东西附着,最后化作一道清凉的无色痕迹在面颊像一颗流星飘逝而过。
  摸着梁菀的体温逐渐降低,从脚到头身子开始慢慢变凉,秦天仰像疯了一样,拼命摇着梁菀的肩膀,大哭大喊道“不要!梁菀不要!!醒来!醒来!我求你醒来!!我求你……我求你……”哽咽声像是最哀怨的一首歌弥漫在被扭曲的天空中央,激起漫天盘旋的落叶无数。
  秦天仰最终伏地大哭。他抱着的,是他精神的最大支柱,是他的未来所有希望所系,如今却在始料不及的情况下蓦然撒手离他而去。蓝秦雨面如土色地站在原地,虽然说他心狠手辣,什么事都敢做,但是要因为他的缘故而致死的人,梁菀还是第一个,这对于他来说不舍于第一次杀人。他感到很害怕,但是面子让他不能立刻逃走,他只是怔怔地望着痛不欲生的秦天仰在大放悲声,再看着他慢慢地站起转过身来,低着头对他道:“蓝秦雨,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秦天仰低低说完这句话,便俯身下去准备捡起镜子。蓝秦雨猛然醒悟,拔出宝剑指着秦天仰的咽喉道:“不行,把镜子留下,那是我们的。”
  秦天仰对那把宝剑视若无物地照旧把手伸向镜子:“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了,你肯定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人。杀了吧,杀了吧,我会回来找你的。”梦呓般的碎语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一个恶毒诅咒,蓝秦雨全身寒毛耸立,退了两步指着秦天仰骇然道:“你……你……”秦天仰麻木不仁地捡起镜子,蓝秦雨以为他还要抱住梁菀的尸身再痛哭一阵,孰料他却面无表情地持着镜子神色平静地从梁菀身边经过,好像,那下面躺着的人是跟他素不相识的人,或者是跟他有深仇大恨的人。
  “秦天仰!”蓝秦雨不由看呆了,一阵冷风吹过,他全身一震,缩起了衣领,还是夏天,但他总觉得今天的气候是属于初冬的季节。 巨大的阴影伴随着震耳的呼啸声投射到大地上,明媚的阳光温暖地抚慰着受尽创伤的大地。秦天仰无精打采地走出飞机的舷梯,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废了的飞机票,他在揣测警长叫他来安徽到底是有什么用意。
  人生地不熟,茫茫前路,秦天仰的眼里看不到一丝希望。报仇,报仇,何年何月才能报仇?严路承那惨白宽慰的笑容,梁菀眼里那一丝抹之不去的依恋和爱意,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重现,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他们都那么地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为他们报仇,保校园安宁,可是自己呢?自己现在却像是个废物一样,久久徘徊在飞机场,蠢笨的脑袋想不出一条行得通的计策。请原谅我的无能,请原谅我……
  秦天仰痛苦地抱住头,慢慢地蹲下身去。“老爷,你身体不好,用不用得着亲自来啊?叫我们代劳就可以了。”“不行,为家族祈福怠慢不得的,何况九华山历代名山,我去了瞻拜瞻拜对身体也有益。”
  简短的对话在秦天仰的心中擦出一丝火花。九华山?名山?蓝秦雨冷酷的脸在他眼前闪过:“我是佛门弟子,镜子是我的,我要为民除害。”秦天仰猛然抬头,终于明白了警长的用意所在。他们是在跟死灵甚至是妖怪作斗争,没有法术的辅助,只靠凡人的躯体是无法与之相抗争的,要想破除歌谣,要想打败多出来的楼梯,要拯救所有人,或许只有西方的婆娑和金光灿灿的莲花宝座才能度此厄难了。何况,要想打倒蛮横专断的蓝秦雨,惟有采用“以毒攻毒,以火攻火”的法子,在法术上彻底压倒他。
  主意已定,秦天仰便远远跟着那一家人。又是一番跋山涉水,不知不觉两天过后,只听那老人说了一声:“到了。”秦天仰抬头一看,不由一震,一座独特的青山傲然耸立在他的面前,那氤氲的云雾,那挺拔的松枝,有着别样的青翠和景致。特别是那不畏生人的白兔,炯炯有神灵性十足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镇定的神态像是接引那些虔诚的人前往西天极乐世界的神兔一样。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果然,九华山漫山都透露着一种让人感觉很舒服的
  清凉气息,远处白烟袅袅,便是寺庙所在。秦天仰从来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拾级而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感受这怡人的氛围。正赞叹不已时,一个小和尚在前面担水缓缓而行。秦天仰忙追上客气地问道“请问贵寺方丈在哪里?麻烦引见一下。”
  小和尚甚为礼貌,放下水施礼道:“施主客气了,在庙内随喜,如果没有大型法事,方丈是不会出来的。”秦天仰知他误会了,解说道:“我不是来观光的,我见你们方丈是想投入贵门派之下。”小和尚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施主神清气爽,为什么要饭依三宝?”谁知秦天仰比他更大吃一惊:“什么?加入你们那派是要做和尚的么?”
  他心里暗暗奇怪,看蓝秦雨不像是个和尚的样子呀。小和尚见他一惊一乍的,道:“小和尚也不是很明白,这样吧,我替你通报方丈,看方丈怎么说.”秦天仰喜出望外,赶紧道谢。
  九华山方丈得知居然要有人投入他们门下,而且听门下弟子描述,此人气质不凡,似乎是大学生一样,疑惑万分。旁边他的师弟却喜之不胜:“这不正说明九华山名望高,所以才会有人趋之若鹜嘛。赶快叫他进来。”方丈阻止道:“慢着,这里面肯定有鬼。我出去看一看。拿我的禅杖来。”
  秦天仰正百无聊赖地在庙中瞻仰佛像,拿了一根香钻研它该先插到哪个香炉时,刚才那个小和尚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拍掌道:“方丈过来了。”秦天仰一吓,手中拿着的香没处放,只好往旁边胡乱一丢。只听见衣袂猎猎声由远及近而来,一行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渐次行来。秦天仰打量着当中一个胡子特别白的,手拿着禅杖的,认定是方丈,逼上两步恭恭敬敬行礼道:“秦天仰见过方丈。”
  方丈点点头,正要细细看秦天仰时,禅杖上面的铜环却开始有了轻微的互相碰撞,并且随着秦天仰的逼近碰撞得愈为激烈,“法器共鸣?!”
  方丈心底一沉,但他却不动声色,暗地里“自在无边”一招封住了禅杖的反应,正色道:“刚才听他们说施主要投入九华山门下,深感荣幸,虽然说我佛普度众生,但是佛缘不可求,刚才老钠观施主气色,尘缘未了,难守莲台之下,无成青灯之侧,还是请施主别投高处。”
  方丈虽然说了这么一大通,但敏感的秦天仰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方丈是在客气地拒绝他。方丈旁边的一个老和尚先急了,他们在里面明明已经说好了的,出来看看情况怎样再集体讨论,谁知方丈竟然一出来等也不等就下了判断,开口道:“师兄……”方丈却不等他说完,打断了他的说话:“我为方丈,寺中之事由我做主,其他人不必多话。”
  秦天仰忙辩解道:“方丈,我来投入九华山门下是有用意的,请听我解释。”方丈眼中似有不忍之意,但他却决然大手一挥:“知客僧,送客。”眼见报仇的希望就此断送,而这方丈却不明原因地赶自己走,秦天仰顾不得其他,张开双手挡住方丈的去路,大声道:“大师为何不听我解释一字半句,就急着要走?九华山既然是名山大派,难道不问缘由拒绝他人的请求是你们的规矩?如果是这样,你们怎么配得上称作是大慈大悲度世间一切苦难的佛门弟子?"
  方丈勃然变色道:“九华山容不得你污蔑,这里也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给我出去。”瞬时,就有两个青年和尚拉着死活挣扎的秦天仰拖出了庙门。
  秦天仰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窖,他没料到他的第一步计划会这么轻易地给人推翻,严路承的仇,警长的仇,梁菀的仇,所有的所有,断在蓝秦雨的手上,也断在这个同为佛门中人的方丈手上,难道那些号称降妖伏魔解救世人的和尚都是道貌岸然之辈?
  秦天仰悲愤之极,朝庙门大喊道:“方丈,我求你听我解释,我千辛万苦差点把命都丢了才来到九华山,我不能就这样回去。我求你听我解释!哪怕你不收我,只听我解释一句,你这样武断地把我赶走,只会毁了你九华山的名誉!方丈!! ”
  山门里面静悄悄地毫无回音,秦天仰喊着喊着,眼泪又不由流了出来。来来往往的旅客奇怪地看着他,他也不觉得,他只看见严路承的双手在他面前张着,警长的脸在他面前扭曲着,梁菀的血在他面前流着,他处处碰壁,难道在强权之下真的毫无完卵?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方丈……”秦天仰渐渐跪在了地上,跪在了庄严暮霭的山门前,跪在了肃穆庄严的佛像前,也跪在手拈柳枝慈眉善目的观音前,什么大慈大悲,什么救苦救难,都是骗人的鬼话!山门里,方丈和那些师弟们一个个听得泪流不止,方丈不禁仰天长叹道“不是我不收,而是收不得啊。九华山的名誉毁也罢,成也罢,这是我们的劫数。” 跪了半晌,山门始终毫无回音,秦天仰再也没勇气求下去了,也丢不起这个脸,为了报仇他连尊严也一点不剩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学会了蓝秦雨的冷笑.原来自己没事的时候不觉得,原来这个世上竟然是那么地残酷。秦天仰慢慢地立起身来,用仇视的眼光打量了九华山三个字,转过身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一瘸一拐地走下楼梯,身后是虔诚的人们还在为自己的心愿呢喃有声,与和尚们的唱经颂吟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代表公平与正义的无纶之音。
  “秦天仰请留步。”无精打采的秦天仰被吓了一跳.只见前面山石处立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和尚,正怜悯地看着他。难道是方丈回心转意?秦天仰狂喜之下直奔而去,抓住那和尚的衣服,左右摇摆道“你说你说,什么事什么事?”
  那和尚叹道:“我是来告诉你为什么九华山不收你的理由的?”九华山不收自己的理由?秦天仰一怔,那不正是他刚才苦苦要求方丈说明的吗?忙点头道:“对,对,为什么不收我啊?”那和尚道:“你刚才求方丈听你的苦衷,我猜你必定是被厉鬼追杀.才会来九华山的对不对?” “厉鬼追杀?”看着秦天仰莫名其妙的样子,那和尚道:“对啊,我刚才偷听方丈说话,他说你身上冤气非常,不是一般的法器可以镇压得了的,不是被厉鬼追杀,也是晦运常绕,如果不自己留心,命恐不长久啊。”看那和尚一脸诚恳,不像是骗自己,难道说那最初的凶手不是人?
  那和尚又道:“还有,方丈说你身上藏着一个古怪的法器,这个法器好像是什么禁令,九华山死活收不得你入门的。接下来还说什么你眉中黑气太过浓厚,无法解救,若是死了便会有损九华山名誉之类的。”说到这里,他的面皮也禁不住红了。
  秦天仰见他竟然有如此勇气自爆家丑,肃然起敬,微笑着道:“这也怪不得你们方丈。实不相瞒,我身上只有一个捡来的镜子,并没有什么你们所说的法器。九华山既然有难处,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小师父既然来告诉我这些事,不妨好人做到底,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秦天仰的去处?”
  那和尚微微摇头道“我正想来劝你,九华山虽然不敢称佛门第一,但也小有名声。连方丈都忌惮如此,其他门派就更加不能收了,就算是号称佛门圣地的五台山都不例外。”全部都不收?这对于秦天仰来说不啻于第二道惊雷,他睁着一双惘然的眼睛望着那和尚,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和尚似乎有不忍之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不忍心见施主身陷危境而不自知,所以特地偷偷下山相告。施主要早日做好打算,不日那厉鬼一定会追上门来。心常存佛,希望能保施主平安。”说完这句话后,那和尚连秦天仰的脸色也不敢看,匆匆掉头走了。“哐啷”一声,那和尚悚然回头一看,只见一面破烂的镜框在秦天仰面前颓然跌下。
  “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且又不是你下的手,就吓得这样。这么好的机会就白白地让它给溜走了。以后你叫我怎么放心把大事托付给你?你太令我失望了!”蓝秦雨满脸羞愧地跪在地上道:“是弟子的错。弟子当时给周遭的情形给吓糊涂了。请师父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弟子一定将功赎罪.把那面镜子追回来。”
  那人“嗯” 了一声道:“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一回,刚才九华山那边传来消息,秦天仰已经到了安徽,给九华山拒绝后,他一定会遍访名山大派。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你要尽快去阻止他,把镜子给我夺回来。你要记住,你做的是造福世人的千秋大业,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必要的时候不妨用些手段,伤亡一些算不了什么。我们要救的是苍生,那些个人的利益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好好记住师父的这些话吧。”蓝秦雨忙叩头道:“是,弟子这就出发。”
  漫无目的地在林中闲逛着,看着陡峭千仞的悬崖,秦天仰几次有跳下去的冲动和欲望,但他最终还是压制下去了。他一开始不信那和尚的说话,但是碰壁了几次之后,他才发现,九华山己经算是最客气最温和的了。
  警长用生命苦心策划的唯一一条路就这样被一步步地断送了。是他秦天仰无能吗?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永无出头之日,就永远没有回到校园的希望了。秦天仰疲累地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掏出那面镜框感慨万千地看着:“如果能评选什么东西对一个人的人生改变最大,镜子老兄啊,我肯定选你。为了你,我现在都像个流浪汉一样了。警长的钱己经差不多花光了,你接下来难道要我沦落到大街上乞讨为生吗?”
  “大胆冤魂,你往哪里逃?”林子深处突地传来一声女子的叫声。冤魂?!秦天仰对这两个字简直敏感到了极点,也跟着大叫一声,全身颤抖。他话音刚落,一个绿衣人影快速窜出,同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了过来:“冤魂受死吧!”
  秦天仰万万想不到她来得这般快,这下子连叫都来不及叫出声,匕首就快到咽喉,情急之下拿起镜子往前一送一挡,只听那女子惨叫一声,还没感觉匕首刺到镜子,她己经倒在地上痛苦地滚成一团。怎么会这样?事起突然,秦天仰呆若木鸡地举着镜子看着那名奇怪的女子。
  “琴儿!你怎么了?”从林中跑出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男子,秦天仰一见他,立即血液倒流,鸡皮顿起,心里直叫完了完了,因为那个男子的装束跟蓝秦雨简直一模一样!难道是蓝秦雨的同门追杀到这里来了?秦天仰想站起来跑,可是才刚受了惊吓,腿现在软软的,连伸动一下都不成,整个人等于是瘫痪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那中年人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小叫花子,你到底对我的琴儿做了什么?”
  那倒在地上的女子发话了:“爸爸,不关他的事,是我弄错了。你快别管他,那东西逃到后面去了,抓它回来才紧要。”中年人似乎很听那女子的话,恶狠狠地瞪了秦天仰一眼,手抓出一张符纸,叫声:“莲台生光,冥鬼现形!”符纸一挥,在空中自动点燃,林子那边突然传来奇怪的“吱”的一声,秦天仰循声望去,只见一团朦胧的白影若隐若现地漂浮在半空中。秦天仰认得那黑气,吓得更是全身抖缩,指着它失声叫道:“死……死灵?! ”
  中年人横了他一眼,转身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葫芦,对准那白影说了一句“收!”白影化为白烟收入到葫芦口中。秦天仰开始还怔怔地看着,蓦地眼睛一亮,这两个人会法术?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然而,秦天仰没有料到的是,这却是他为日后背叛踏出的第一步。中年人收了那死灵后,忙转身去扶还倒在地上的女子道:“琴儿,你没事吧?”那女子微微一笑道:“爸爸,是女儿自己不小心,怪不得那个人。既然事情已经完了,我们还是赶早出去吧。”那中年人见她没事,脸上早笑容满面:“好,好,我们这就出去。”
  “两位请留步!”脚上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秦天仰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快速地跳起来,拦在中年人和那女子面前。那中年人赶紧护住那女子,对秦天仰吼道:“你想干什么?我已经放过你了,你不要自己没事来讨打。”
  秦天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位是不是懂法术的?”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那女子答道:“是啊,你要做什么?”秦天仰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吓得那中年人连声道“你想做什么?快点起来。”秦天仰抬起头来,那种肃然坚毅的表情令两个人同时一怔,秦天仰叩头道:“秦天仰恳请两位收我为徒。”
  “啊哈?”那中年人打了个饱隔:“你这小子肯定是脑子有毛病,看见什么想学什么。你赶快起来吧,我们不收徒弟的。再说,你这小子有没有一点廉耻感啊,一见到人就跪啊跪的,难道你前辈子是个做奴才的?”
  那女子见秦天仰对于中年人的叫骂不声不响,心生怜悯,柔声道:“学法术是一件危险的事,学了它就要跟妖魔鬼怪打交道,随时都有性命的危险。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就算你真要学,也不必跟着我们,世间这么多名山大派,五台山、九华山,你随便投进一个都遂了心愿。”
  那中年人不耐烦地道:“琴儿,跟他说这些干什么?我们走.”两人转了个方向正要举步前行,秦天仰突然又闷声不响地冲了过来,故伎重施地跪在地上。那中年人怒道:“你到底要怎样?"
  秦天仰炯炯地望着他道:“你们说的话都没错。但我不是一个普通人。你们说我不知廉耻,我以前很懂得廉耻两个字,可是当我跪在九华山的山门下整整几个小时,忍受众人的指责斥骂甚至于侮辱,只是希望九华山的人能出来跟我解释为什么把我拒之于门外的理由,而最终不得在鄙夷的目光中离开山门的时候,我就已经不知道廉耻是什么意思了。你们叫我不要学法术,因为那担当着生命的威胁,可是又有谁知道,为了这个生命的威胁,我已经失去了最亲的朋友和同伴,还有我的最爱,我的身上背负着十几条人命的冤屈,肩担着未来十几条人命的安危。就拿我来说,由于被厉鬼追杀,不得不流浪于此,以苟延残喘。生命的威胁对于我来说早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我到现在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怕了,学不到法术,解不了冤屈,那才是我最大的耻辱和对我生命的最大威胁!”
  那中年人怎么料到秦天仰竟然有这么一大堆话出来,句句在情在理,直堵得他说不出一个字来。那女子忙扶起秦天仰问道:“为什么你会被厉鬼追杀?是什么样的厉鬼?九华山为什么不收你?”
  秦天仰忍住内心情绪激动,把整件事情的大致脉络明明白白讲述了下去,隐藏了歌谣和多出来的楼梯,只是模糊地说校园里有一个神秘的凶手为了达成它的目的,正不惜一切手段掀起腥风血雨,当然,重点还是放在蓝秦雨的凶残狠毒上。
  那中年人只听得连连点头叹道“唉,佛门都叫这些人给败坏了。长此以往,佛将不佛啊。”秦天仰见他的话语有所转机,接口道:“我看大叔装束,必定也与佛门有所关联。大叔既然同情佛门遭遇,就更不应该撤手不管。”中年人道:“撒手不管的确是不应该的,但是你也甭指望我会收你为徒。收徒弟是我的大忌,哪怕你请得到西天如来佛老亲临,我也是不收你的。”
  秦天仰原以为有望,不料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急道:“为什么?”中年人“瞎”了一声道:“既然你都这么有胆色爆出你的出丑经历,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真正身份。不错,我是佛门弟子,法名六性,不过,是一个被废出门派的弟子。我原属岳麓山派,只因为我遇见了琴儿的妈妈,动了凡念,做了出格的事,后来事情败露,生出这孩子来,师父大怒之下将我逐出师门,并且严禁我再以岳麓山派弟子自居,不准收徒弟,也不准将法术私自传授于人。我只好带了这丫头四处闯荡。我感激师父不废我法术之恩,况且本来是因为我的关系给门派抹黑,我唯一能让师父少生点气的办法就是不能再违抗师父的命令了。所以我绝对不会把法术传给你。这样吧,我替你收拾那个什么凶手,你看如何?”中年人在述说往事时,被称为“琴儿”的那女子在一边垂泪不止。
  秦天仰已听傻了眼了,中年人没料到他的经历,他也没料到中年人的身份是这么曲折。照中年人所说,的确想求他收自己为徒弟比进九华山还难.难道说,就连上天也不给他这个机会?就连送上门的师父都要活活剥夺走?
  中年人看秦天仰整个人都快要软下来,心也有不忍,正要开口劝慰,秦天仰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问道“你说师父不肯让你主动教法术给人是不是?”中年人给他吓了一跳,愣了半晌才道:“是啊。”秦天仰又道:“但是师父禁得了你却禁不了外人是不是?”
  中年人满头雾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秦天仰一字一句道:“如果是我偷学你的法术呢?” “什么?! ”中年人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你不要开玩笑了,按照我们门派的规矩,如果发现有人偷学法术,是要做佛门叛徒看待,不仅要挑断筋脉,废掉全部法术,而且死后还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为了严路承,为了警长,为了梁菀,也为了校园苍生,如果要解决所有的事情必须要有人做出牺牲的话,那么,”秦天仰从容地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缓缓地跪在了讶异无比的中年人面前:“秦天仰愿担此重任!”“你……你……”中年人指着秦天仰,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转头望望那女子,那女子也是一副忧虑的表情看着他,中年人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作出了某个重大决定一样,把袍袖一甩道:“我反对! 这个我绝对做不到。我已经答应了为你驱除厉鬼,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自己去收服呢?” 这次秦天仰没有再激动,他只是向前跪了一步,含泪道:“佛既以苍生为念,自然不能只是管苍生的性命。佛了解苍生的痛苦吗?亲眼看着一个个朋友遭受死亡的危险,本想着自己能解救他们,于是一力挺起这重担,到最后才发现,正是自己的愚笨导致了事情的恶化,不仅如此,反而让他们一个个为了保护你撤手西去。最想要帮助人的最终却成了最需要人帮助的,这便是我心中最大的痛苦。大叔帮我驱除的只是厉鬼,却驱除不了我的心结。我想尽千方百计学得法术,也只是为了求心理一个安慰而已。请大叔成全我。”
  那女子突然也跟着跪下道:“爸爸,你教过女儿,凡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求你的这件事虽然荒谬,但是总归是正道宗旨。事可变通,爸爸也不必固执了。”中年人吃惊道:“琴儿,你……你……”看了看秦天仰,半晌,仰天长叹道:“师父,弟子又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了。”秦天仰和那女子相顾大喜。秦天仰忙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弟子拜见师父。”
  那师父看上去似乎是很感慨的样子,挥手叫秦天仰起来,又跟那女子认过了:“拜见师姐。”那女子抿嘴笑了半天,才道:“罢了,你还是叫我师妹的好,这样叫怪别扭的。”师父道:“那怎么可以?你比他先入门,照理自然是你辈分大。”
  那女子笑道:“爸啊,我们这里又不是正宗门派,叫什么都没外人听见,而且我早想有个哥哥了,当姐姐多麻烦啊,还要照顾这照顾那的。”师父无奈道:“罢了,随你了。”秦天仰哭笑不得站在那里,只好又重新见礼。那女子先笑着施了一个礼道“见过师兄。”又笑道:“我的名字叫金琴,你叫我琴儿就行了。”又向着师父一笑:“爸爸就是这么叫的。”秦天仰只得道:“师妹好。”师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们两个以后要相亲相爱。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出去吧。”
  三人一边走,金琴一边向秦天仰介绍他们的工作。原来岳麓山派属于佛教禅宗的南支派,崇尚心的修行,特别提倡顿悟,鄙视繁文缛节,所以在法事方面追求形式简单明了。秦天仰听得不住点头,心里暗道:“怪不得师父行事这么豪爽大方。”想着,又忙问师父道:“那我什么时候学法术?”
  师父道:“今天晚上就教你。”秦天仰又惊又喜:“不知道学什么呢?” 师父道:“你先把金刚经给我抄十遍。再去正堂敲木鱼敲到天亮。”“什么?! ”金琴不禁“扑哧”一笑,忙解释道:“一开始学法术都是这样的。爸爸可不是存心捉弄你,我三岁的时候就被逼敲木鱼了。对不对,爸爸?”父女两人会意地一笑,只剩下秦天仰还在莫名其妙地寻思:“敲木鱼跟学法术有什么关系?”
  正堂里,秦天仰正在给佛前上香,若有所思地念着些什么。“师兄!” 金琴像一只小鸟般飞进了大堂,秦天仰含笑回道:“琴妹早。”金琴笑道:“还早呢。都快九点了,你也不来叫我,让我睡得这么晚。”说完,脸一红,低下头,偷偷看了一眼秦天仰,又道:“你来了快有半年了,觉得怎么样?”
  秦天仰道“觉得白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很看不起那些念经的和尚,觉得他们好像骗了人钱一样,但现在自己学起来,才觉得奇妙无穷。师父当日说的‘以天下苍生为念’,这般宽广的胸襟,如果没有这些佛经的修身养性,恐怕难以熏陶到。”金琴道:“爸爸也说你长进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秦天仰这才想起,问道:“对了,师父呢,怎么没看见他?”金琴道:“爸爸有事出去了,不过他留了一项任务给我们两个,要我们两个到一个地方去收服冤魂。”这还是秦天仰第一次出去实践他的法术,兴奋到他赶紧问道:“太好了.那个地方在哪里?”金琴道:“郑州。”话刚说完,就看见秦天仰的身子微微一震,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秦天仰平静地道“那是梁菀的家乡。” 金琴也不禁心头一震,不由得把头低下道:“你还记挂着她么?”秦天仰把香插到香坛中,跪在蒲团上行了三个礼,才起身沉声道:“她本来可以快乐地活在这个世上,像她这种聪明活泼的女孩子,又那么漂亮,就算没有我这个蠢物,也有很多优秀的男生去追求她的。她是因我而死,我觉得欠得人情最多的就是她。我忘不了她,就算她死了,可我总觉得她还活在我身边一样,陪着我吃饭、玩乐、学习。她说过会一辈子守护我的。”说到这里,秦天仰神色凄楚地闭上了眼。
  金琴怔怔地看着,半晌,两滴大大的泪珠滑过面容,“滴答”一声掉在地板上,惊动了秦天仰,睁眼一看忙道:“琴妹,你怎么也哭了?真是我的罪过了。”金琴拭去泪珠,勉强笑道:“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替那位梁菀姑娘高兴。她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不会后悔当初选择了你这么一位情深义重的男生的。你要知道,并不是世间每一位姑娘都有这样的福气的。” 说到后来,金琴的语音却越见硬咽,以至说不下去.
  “琴妹,这又有什么好伤感的……” 秦天仰手忙脚乱地拿手帕给她擦眼泪。金琴打起精神,强自欢笑道:“这也是。快出门了,我倒有点舍不得离开这间小房子,反正现在无事,不如我们到后山的林子里玩玩,看看风景,师兄你说好吗?”一来是少年人心性爱好游玩,二来也为了安慰金琴,秦天仰兴致勃勃道:“好啊,我们去罢。”
  时值炎夏七月底,骄阳当空,后山早开满了一片一片的紫荆花,紫红如同古代神话中的“息壤”迅速蔓延开来,不多时日己铺遍了山头,灿烂得犹如西方的婆娑,在微微的光芒折射中透露着一种野性的娇艳,人置于其中仿佛身处玄幻,似真似假,非虚非实,亦喜亦忧,有飘飘欲仙之感,因此师父亲笔在入口石碑处题字“仙幻林”。
  “对了,琴妹你看,”秦天仰指着一面光秃秃的平滑的岩壁道:“那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画纸啊,师父怎么没想到在这上面题点东西?”金琴道:“爸爸说他文本来不好,所以只题了这三个字,我是女孩子家,不好上跳下蹿的,师兄不如你来题吧。”
  “啊?”秦天仰为难道:“可是我的文采也不好啊。”金琴笑道:“又没叫你题诗题词的,你心里想什么,写出来也行的啊。”秦天仰略一思索,道:“好,我就写我想的这几句话吧。琴妹,借你的剑一用。”只听“噌噌”几声,石壁上现出了两行共八个字:“不报此仇,永堕奈何!”金琴心下黯然师兄,你的心里就只有报仇,你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比报仇更美好更值得你去做的事情。
  二人攀上山头,突破紫荆花枝的层层阻挠,来到了一片小空地上。秦天仰惊喜道:“我竟不知道这里有片空地,还以为到处都种满了花呢。有这块空地真好,我们就可以……就可以……可以……”他口口声声说好,却“可以”了半天也没可以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转向金琴道:“琴妹你会用这块空地来干什么呢?” “我吗?”金琴嫣然一笑:“我喜欢跳舞。我常常在这里跳舞,师兄我跳支舞给你看好不好?”秦天仰忙道:“好啊好啊。我还不知道琴妹会跳舞呢。”
  金琴手微微抬起,身子优雅地转了一个圈,带起的风吹落附近枝头上的紫荆花,围绕着她也开始盘旋飞舞。只听她口中轻轻唱道:
  “红袖飞散,
  惊散天际云残,
  独倚夜阑,
  人影姗姗,
  共斟翼然,
  愁对千杯空盏。
  壮士扼腕,
  醉卧秦淮画舫,
  金戈大漠,
  黄沙茫茫,
  醒来却觉,
  帘内依稀梅香。”
  秦天仰不禁拍手大声叫好。此时,一阵清凉的风柔柔吹过,掀起青丝飘飞,淡红色的紫荆花瓣漫无边际地舞起,和那娉婷的身影完美地融合为尘世间最动人的风景,浅浅的笑容在绯红中闪现,刹那间浪漫落了整整一地。满眼灿烂的绯色.微风和浅浅的光晕,不知在什么时候爬到了金琴的脸上,不快而又稳重地蔓延到脖子上,与紫荆的颜色混在一起,舞姿飘动处,早己分不出哪是人哪是花。秦天仰已整个人呆在那里,痴痴地看着这原本属于天上的景象,在这一刻他才蓦然发现,翩翩起舞的金琴仿佛是瑶池琼宴中的天仙,美得不可方物。
  正念及此处,金琴的歌声却又变了:
  “漫地残荆怎堪扫,
  独镜断簪晨钟早。
  白头空对花颜去,
  不忍清梦为谁困。
  归来兮,
  损容悴憔留幽草。”
  歌声凄侧无比,秦天仰听得只想落泪,歌了舞尽,金琴的眼中早蓄满了两滴大大的泪珠,只强忍着不让它流下,秦天仰叫道:“琴妹,好歌好舞,只不过你前后唱得好像是两种意境一样。”
  金琴低低道:“第一首是妈妈和爸爸一起作的,妈妈写了前半首,爸爸接了下半首。而第二首是妈妈临死前唱的,她盼望着爸爸来,可是爸爸始终都没有来看她,她只好寂寞地死掉了。那里面暗含着我妈妈的名字,她叫荆草。最后,真的如同她诗里说的那样,‘损容悴憔留幽草’。”泪珠终于潸然而下:“我妈就是死在紫荆花下的,所以爸爸才会在这里种了一山的紫荆花纪念妈妈。”
  秦天仰道:“我没想到这片紫荆花林对你们有这么重要的意义。琴妹,别伤心了,你妈妈在地下也不愿意看见你不开心的。”金琴正要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金琴接通后听了半晌,脸色大变,挂掉后对秦天仰道:“是爸爸的电话。他叫我们立即起程,火速赶到郑州去。那户人家据说害死他们祖宗三代十七口人的诅咒复活了。”秦天仰忙问道;“那户人家?到底是哪户人家?”金琴似乎有点不敢正视秦天仰的眼睛,嗫嚅半天才答道:“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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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9 02:02:10 | 显示全部楼层
“梁家?! ”秦天仰的脸色瞬间像布满了黑云的天空,阴郁得那么令人害怕:“哪个地方的梁家?”金琴有点恐俱地往后退了两步道:“师……师兄,请你冷静,爸爸没有明说,未必那个梁家就是你想的梁家。总之我们还是尽快赶过去的好。你刚才也说过,以天下苍生为念是我们的职责,难道就为了那梁家不是这梁家你就不去了?”秦天仰幡然醒悟道;“对了,我刚才真的有点被疯魔了,怎么老是想到这上面去?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呢?我们出发吧。”
  二人连夜兼程赶到了郑州,找到了那个委托他们的人。一路上.秦天仰都有点心神不定,无法集中精神复习功课,虽然强逼着自己念了一卷经,但终究没有多大效用,只好一个劲地安慰自己:世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呢?但是,世间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秦天仰第一次领略了造化弄人的含义。
  “我叫梁愈,是这个本家的远房亲戚,七年前嫁到东京,就再也没回来过。今大是我嫁出去后第一次回来。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怪异的事。”一个愁眉不展的少妇坐在秦天仰和金琴的面前,年纪看上去还不到三十五,但是眼角处却出现了几条鱼尾纹,似乎是不堪生活的重负和麻烦的骚扰;“我家先生是做生意的,在东京开一家报纸杂志的小集团,开始生活还算过得去。但是由于后来经营不善,又给那些大企业欺压着,集团终于破产了,生活越来越拮据,我先生因为受气的缘故生了病,我实在没法筹出钱来请医生了,只好又搬回了国内,希望能向我的娘家求救。但是,我的娘家并不富裕,最后还是我的表姐想出了个法子,她说她继承了她叔父的一幢大房子,但是她一直小敢去接手,因为那幢房子不太干净。她说如果我急用的话,她自愿把房子送给我,然后或者把里面装修一下卖出去,或是在里面开间店都好。”
  “我明白她说的不干净的意思。叔父一家四口人就是在二十年前不明不白地死在那幢房子里的,警方调查到现在,仍然无法得出结论。可是那时我己经家徒四壁,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匆匆忙忙地就按着她给的地址去看了房。天哪,我不知道那远房的叔父竞这么有钱,这么大的房子,就是在今天也代表着一笔巨额的遗产,更何况是在久远的年代。不知道是不是年久失修的关系,房子显得有点阴森,我也没管那么多了,立即搬了进去。我想着要是卖了钱,说不定又一下子花光了,看这房子靠着马路,我就想开个小店,长久地服侍我先生。房子太大,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从本来很紧的手头又抽出点钱来请了张妈,让她暂时帮我看顾,等我开了店,个人就应付得来。”
  “于是我和张妈很勤快地打扫着,张妈打扫到大厅里偏侧门还有一个小门,似乎是密室的样子,她找来找去找不到开它的钥匙,于是走来跟我商量。经过我们一番试验,发现那一大串钥匙里面没有能够开得了的。我因着叔父死的关系,心甲还有点惧怕,便吩咐张妈不必去管它,赶紧把她赶出那个地方。我以为这样就没有事了,唉,可是我当时竟没有看见门上的锁己经被手脚粗笨的张妈弄开了一半。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先生终于出事了。”
  “在一天晚上,他像往常那样去睡觉,我留了一盏台灯便退出来去厨房准备好明天的早餐。那样的大房子,厨房是离卧室比较远的,当晚又风雨交加,我只能听得见外面雨打屋檐的声音。大约是在十二点的时候,我才整理完回卧室准备睡觉。那时我惊异地忽然看见,在我先生的房里有三个人影,除了我先生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两个是陌生的从来不曾看见过的;在这种下雨的深夜,我前后门都己经锁住了 ,我先生在这里举目无亲,还会有谁来拜访他呢?那两个人好像在使劲拉扯我先生,而我先生伸出一双手在空中乱抓,好像是在呼救。我当时就惊恐地叫了起来,拼命地跑上前去拉开门。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先生还举着双手僵硬地停在空中,见我来了,艰难地露出一脸惨笑。我扑过去,发现他两只眼睛已经目光散乱,看不见东西了,而病情也突然恶化,已是奄奄一息。”
  “我抱着他惊惶失措只会大哭,他这时却努力靠近我的耳朵,轻轻说了两个字:‘女儿……’我惊讶道:‘先生你糊涂了,我们从来没有儿子女儿的啊。’先生摇了摇头,他似乎还想再多说什么,可是他已没有了力气,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就把我永远抛下了。”那少妇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我报了警,一口咬定在我先生房子里的那两个人就是杀人凶手。可是警察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当晚并没有一个人进去过。当晚下着雨,如果有人经过的话,一定会在走廊、花圃里留下脚印,可是什么都没有,除了我自己的鞋印。同时法医的报告也出来了,我先生是死于病情突然恶化,与外界毫无关系。”
  “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可是人都己经去了,丧礼是第一大事,我只得强忍悲痛,来准备丧礼要做的一切事情。我的姨母也来帮我的忙,听完我的叙述后,她整张脸变得跟死人一样难看,又青又白的:‘是诅咒,是这家人下的诅咒!’我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回事。她说: ‘你这个远方叔父一家人死的那时,他口里喊着的也有女儿这两个字!’”“你们可以想象我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在我的强烈请求下,也请他看在我死去的先生份上 ,她终于非常不情愿地提起这个家族极力想遗忘的往事。
  跟我想的一样,这个远房的叔父是靠石油起家的,非常富裕,这幢房子还仅仅是当年的中心部分,在这个房子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庭园。
  夫妇俩事业得意后,就把兴趣从工作转移到别的方面来。有一年,他们喜欢上了捕捉奄鸬——那是我们家的叫法,我不知道外界是怎么样叫的。这种鸟在现在已经火绝了,就是在那时也算得上是一种非常珍贵的野物。
  奄鸬在平常的森林里己经找不到了,就是在国家动物园也难得见到几只,为了捕捉它,夫妇俩不得不经常转战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原野森林。那时我姨母跟他们交好,常劝他们别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但是他们很得意地向她炫耀着花了几十万买回来的德国气枪,说有了这个谁都靠不近他们。
  一天,他们抱着独生的只有两岁的女儿来到我姨母的家,说是要把她托付给姨母照顾几天。
  我姨母很惊奇地问:‘你们要去什么遥远的地方么?’因为她很明白,这个女儿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也为了让她多长阅历,夫妇俩去哪里都会带着她。
  叔父很抱歉地笑笑道:‘我们打听到一个很隐秘的地方,据那里的土人说里面有很多奄鸬,但是我们查过史志,知道那里曾经是苗族居住过的地方,以前有一段时期巫术很盛行,虽然现在他们己经迁移走了,可是有人说看见有一些巫女不愿离开这个地方而躲藏了起来。她们虽然己经都老了,但是都还拥有诅咒人的能力。我们担心女儿没人照顾会有不测,所以麻烦你照顾她几天。大家都是亲戚,我放心点。’
  我姨母觉得有点奇怪,家里那么多仆人,还有爷爷奶奶,放在家里有什么不安全的呢?可是她没有再问下去。她看出夫妇俩急着要走了,就接下了这个女儿。”
  “不祥的事终于降临了。夫妇俩一般去少不过两天,多不过一个星期,可是这次他们一去就去了半个多月,我姨母觉得事情不太妥当,前去他们家来拜访。
  爷爷已经病卧在家了,只有奶奶在接待我们。我姨母跟她谈了自己的忧虑,可是那奶奶看上去非常淡漠,只是一个劲地说没事的没事的,叫我姨母回去。
  我姨母回去后,觉得越来越奇怪,终于忍不住要报警了。但是,就在她刚想要报警的时候,那个老奶奶仿佛得知了她的意图,打电话通知她说那夫妇俩己经回家了。
  夫妇俩回去竟然不先去接自己的女儿?我姨母知道肯定出事了,于是带着他们的爱女火速赶到他们家。果然,夫妇两个都发着高烧,脸色通红地被人用担架抬了回来,其中女的一条胳膊还染得鲜红,明显是受了很重的伤。
  家族的人都被震惊了,陆陆续续赶了过来。我姨母反而是最后得到消息的,所以是最末尾才赶了过来。当我姨母一进庭园的门,奇迹般地一直昏迷不醒的夫妇俩都醒了过来,口里呢喃着:‘女儿…… 女儿……’我姨母赶紧把女儿带到他们面前。叔父突然猛睁开双眼,狠狠盯着我姨母,把我姨母吓了一大跳,只听他用很沙哑的声音说:‘还我女儿!把女儿还给我!!'
  我姨母惊恐万状地赶紧把他的女儿推向前面,可是他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一样,只是盯着我姨母大叫:‘把女儿还给我!把女儿还给我!’女人开始哭了起来。
  可怜他那只有两岁的女孩还什么都不懂,只是眨着一双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在床上痛苦地挣扎。那种场面她想起来都觉得心酸。夫妇俩最后是喊着那句话喊到心力衰竭,没有力气而渐渐再度昏迷死亡的。到死他们都没认回那个女儿。警察来验尸却什么都验不出,只清楚女的胳膊上的那道伤口是被一种类似旧石器的尖锐利器刮伤的。最后姨母只得把那可怜的女孩子托付给了那奶奶。
  三天后,警察在庭园里发现满脸笑容的爷爷和奶奶的尸体,而那小女孩从此生死不明,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仆人们都说自小女孩被领回家的那一大开始,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姨母说,那肯定是受了遗留下来的巫女的诅咒,也许,连这幢房子也没有幸免。”
  秦天仰和金琴对望一眼,脸有异色,金琴笑道:“我明白你来找我们的原因了。我想先冒昧地问一句,你有这家人的相片吗?”
  秦天仰抢着道:“我想先问你一下,你知道那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吗?”
  少妇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为难,不知道先答哪个问题好,金琴看了秦天仰一眼,对那少妇道:“你先回答他的问题吧。”
  少妇道;“听我姨母说,她的小名叫做婷儿,但是正式的名字她不会读。我姨母是个只受过小学教育的人。”
  “婷儿?”秦天仰一怔,道:“好了,我没有问题了。”
  “相片嘛,夫妇俩死后,里面的东西被没良心的仆人洗劫一空了,他们本来就是不爱照相的人,不过我姨母那里还有几张。我知道你们一定要看,所以就去借了来。”少妇絮叨道,起身将那张相片拿了过来。
  相片上一对年轻的夫妇笑着,抱着同样都在笑着的粉嫩的女儿。男的显得意气飞扬,女的则娇艳如花。秦天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妻子的眼睛,半晌,终于摇了摇头。
  金琴道:“好的,照片我已经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现在我们要去那房子里看看,能陪我们去吗?”那少妇听见此话竟吓得整个人缩在沙发上:“不…… 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秦天仰无奈道:“琴妹,看来是给吓着了。我们还是两个人去会会那幢鬼屋吧。”
  尽管之前有那少妇的叙述作为铺垫,但是当秦天仰和金琴看见那幢房子时仍忍不住惊讶了,虽然因为年月久远而到处破败不堪,可屋顶、梁柱上的花纹雕饰依然精美无比,主人虽失,气势仍在,从旁边残留下来的庭园的痕迹,似乎可以想象出当年这里是如何一番熙熙攘攘金银琉璃的贵家景象。
  金琴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大门,宽阔高顶的大厅夺眼而来。正在感叹间,秦天仰己经心事重重地拿了一大串钥匙进来道:“外面我已经查看过了,都破坏得差不多了。看来应该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个密室里。我们还是直接去那里吧。”
  金琴答应一声,惊讶道:“不是说那密室是没有钥匙的吗?你拿这么一大串干什么?”
  秦天仰举起那串钥匙道:“我去问过当年他们家的老仆人了,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根据她的回忆,庭院里共有四个门,房子里面不包括密室是三十二道门,所以也应该包括三十六把钥匙。但是这串钥匙却有三十七把,刚刚好多出来一把。既然这把多出来的钥匙并不是开密室门的,那么它究竟是开哪里的?会不会是密室里面还有另外一道门呢?”两人于是来到了那个密室的门口处,金琴拿着剑对准锁喊了一声:“天雷光灭!”剑身发出一种爆炸似的光芒,顿时锁断门开。秦天仰顺势把门推开,顿时,两个人完全地愣在了当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竟像是梦境般地真实,却又不得不让人疑心那只不过是海市厦楼的幻影。
  密室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金银财宝,也没有富可敌国的珍贵物品,更没有什么腐朽的骷髅,里面居然是一个一望无垠的大庭院!!更神奇地是在这没有阳光的地下室,所有的花和草还有绿色的风景都似乎长得比地上任何一处受到阳光滋润的庭院都好。秦天仰仿佛还看见了微风吹拂枝叶轻轻点头的景象,甚至阳光照在古铜色的塑像上反射回来的光晕。
  “这…… 这怎么可能?”秦天仰完全被惊骇住了:“这里是地下室啊,是阳光和雨水都到达不了的地方啊!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一个这么生机勃勃的庭院呢?就算是现在的科学技术也做不到这种程度,更何况这里曾经被荒废了几十年,庭院是谁在照顾着的呢?”
  旁边的金琴却丝毫不关心这些问题,她只是兴奋地指着远处的一个白色的影子道:“看,那是秋千啊,雕花扶手的秋千,我小时候见过一次,结果一晚上在想如果坐上去该是多么地惬意啊,想不到今天终于能够得偿我的所愿了。”
  “嗯?”秦天仰头脑有点晕晕乎乎的,他偏头只看见金琴因为亢奋而显得潮红的脸颊,还有过于灿烂的笑容,她克制不住内心地喜悦地向前跑去,只为了能实现当初的夙愿。
  眼见自己的双脚就快踏入庭院,突然有一双手紧紧地拉住了自己。金琴回头一看,秦天仰死死抓住她的手,满眼惊恐地道:“琴妹,不可以进去,我们都被迷惑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庭院,那是冤魂依靠怨念造出来的精神幻景啊!我们是进不去的!”
  执念意境?金琴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没错,那些茂盛的绿色,崭新的家具,还有那迷人的气氛,在这个废墟里面,最正常的反而是最不正常的。金琴缓缓地退了回来,全身颤抖地倚靠在秦天仰的手臂上,道:“执念意境,就是冤魂为了留恋他过去的生活或是向人们提示他自己的心愿,而造出来用来迷惑人的幻景吧?”秦天仰强压住内心的震惊道:“不错,这里一定是当年夫妇俩和他们的女儿生活的场景。这么看来,夫妇俩果然是冤死的。他们是想通过这个来暗示我们什么呢?”
  金琴道:“目前的问题不是这个,执念意境相当于冤魂设立的结界。如果破坏不了执念意境,我们也别指望进去了。”秦天仰点头道:“我知道。它设立结界的原因无非是要保护某样东西,只要我们能找得到那样东西,就可以破了这执念意境。琴妹,我们用法眼吧。”金琴无奈道:“也只能用这个了。”
  金琴从头上抽下来一根头发,咬破中指,秦天仰早端了一盆水过来,金琴先滴一滴血在盆中,然后再细心地把头发全部染红,秦天仰接过那根头发,用一张黄符包住发头,然后喝声:“万邪形破,千魔引路!去!” 头发立即有灵性地飞了起来,直向庭院的深处飘了过去,同时随着它经过的路线,盆里的水也开始慢慢显现出路线上的景象。
  头发很快飞到了秋千那边,金琴看着那精美的秋千,心里一阵揪痛,想不到自己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突然秦天仰“咦”了一声道;“快看,那是什么?”只见秋千上放着一个黑色的花纹华丽的小盒子,上面还有一把金色的锁,看上去在整个轻佻的气氛中显得是那么地凝重和沉稳。金琴欣喜道:“是这个了。把它带回来。”头发听话地卷住了那个盒子。金琴猜得果然没错,那并不是幻影,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物体。
  金琴举起剑刚想破坏那道金锁,秦天仰忙道:“慢着。”接着举起那串钥匙道:
  “你忘记了吗?这里还多一把钥匙没有用呢?”金琴觉得有点好笑道:“哪里会那么巧?偏偏是那把钥匙…… ”话末说完,只听“咔嚓”声细响,秦天仰已经用那把钥匙打开了那道金锁。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形状奇怪的小包袱,打了一个很标准很漂亮的蝴蝶结。心急的金琴赶紧抢过来准备拆开,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庭院深处传来一个缥缈的男声,说了一句让秦天仰他们都非常熟悉的句子:“把女儿还给我!”
  秦天仰变色道:“坏了,把死灵给引出来了。”金琴道:“不怕,待我封了他。”秦天仰忧虑地道:“可是执念意境还没有破,我们的法术在那里几乎等于零……”说到这里,秦天仰突然脸色一变:“琴妹,你的那根头发收起来了没有?”金琴恍然大悟。然而,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金琴己大叫一声,消失在执念意境里。她把头发忘记在执念意境里,最终被死灵利用成为牵引她的线!秦天仰大惊道:“琴妹!”把盒子一放,也顾不得什么,纵身一跃,跟着跳进了执念意境。 身边是醉人的绿荫,浓郁的花香扑鼻而入,周围安详而和美。秦天仰的头一阵晕眩,似乎站也站不稳了。“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秦天仰在脑里强烈提醒自己要定神,不要着了死灵的道,念了一卷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之后,心神慢慢定了下来。
  琴妹呢?她是从这里进来的,为什么不见了她?“呵呵,师兄,来玩嘛,琴儿真的没有骗你哦…… 真的很好玩…… ”秦天仰回过头去.白色秋千上衣裙飘飞,微笑如春:“师兄,过来一起玩吧。”金琴笑着,伸出了一只白晳的纤手。
  秦天仰猛地退后了一步,冷冷地盯着她道:“别跟我来这一套,死灵,你做得太过分了!”手挥黄符疾射而去,黄符却自动落在地上消失不见。“坏了。”秦天仰苦笑道:“执念意境里法术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在秋千上的金琴一声冷笑,身形渐渐模糊,化成了一位留有微须的男子,身着华贵的西装,仪态森严地望着秦天仰。秦天仰只稍稍一怔,己猜出了必是那少妇已身亡的叔父。那男子盯着秦天仰看了半晌,突然嘴角处浮出一丝令人汗毛耸立的诡异的笑容:“你是来还我的女儿的吗?”
  秦天仰冷冷道:“你的女儿已经还给你们了,只不过是你们被巫术所迷惑,看不见她的形体而己。我想,你在那天在自己的家中始终找不到女儿,而只是发现了一只怪物是不是?”那男子的脸扭曲起来:“不,你错了,被迷惑的是你们,而不是我和我妻子。那天,真正清醒的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己。那个是妖怪不是我们的女儿。”
  秦天仰后退一步,警戒地望着他道:“还有一件事,你大概没有意料到吧,那就是……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天仰,不能说!”师父六性大师挟着虚弱的金琴满脸焦急地出现在执念意境的出口。“师父?!”秦天仰回过头去,心念立转,可惜却无法收回已经说出口的话:“你已经是一个死灵了。”
  男子怪叫一声,顿时整个执念意境剧烈摇晃,绿色在迅速枯萎,秦天仰只觉胸口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逼得他差点摔倒在地。六性大师脸色突变道:“不好了,这傻小子居然说出最禁忌的话来。”抛下金琴,立即纵身跃进执念意境。
  原来执念意境是靠冤魂过于痛苦的思念而造出来,正因为他们对自己尚未死亡的执念,所以才得以拥有强大的法力创造这么一个庞大的场景,闯入者如果贸然破坏结界点,结果只能会引致结界的迅速膨胀乃至爆炸。
  “秦天仰…… ”六性大师已经无法再跑快了,在执念意境里人的行动是受到极大的限制了,眼见死灵化作一道黑箭以万钧之势向秦天仰的胸口射来,本因虚弱而趴在地上的金琴早已面如土色,用尽最后几分力气却只能喊出这两个字:“师兄……”
  正在这最危急的时刻,一股极强的灵气蔓延开来,秦天仰的胸口忽然迸发出夺目的白光,只那么一瞬间,便击散了死灵的黑气。只听秦天仰哎哟一声,一个硬物掉了出来,静静地躺在地上,正是那维系了几百条人命的镜子。白光慢慢收敛乃至不见,而六性大师早已停住脚步,神色剧变,刚才他明明感觉到了怀内的法器在共鸣。依照共鸣的原理,镜子必定也属于佛界法器,但是为什么却得以在这鬼界的执念意境里展开威力?只有鬼界的法器才能在这个意境里使用啊!金琴也想不了那么多,狂喜之下赶紧跑过去,握住秦天仰的手喜极而泣。
  周围的景物渐渐模糊最后化成烟雾向四面八方飞散,密室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这里只不过是一片很大的荒地,因为潮湿的关系,到处长满了青苔。秦天仰感慨万千地捧起镜子道:“它简直是我的护身符,也不知道救过我几条命了。”金琴慎怒地对六性大师道:“爸爸是想害死我们两个吗?”六性大师歉意道:“是爸爸的错,因为执念意境的关系,我没想到它的法力居然有这么强。”
  秦天仰道:“先别说那些废话了,那个盒子昵?我们几乎丢了命才把它捡到,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呢?”六性大师打开盒子道:“我想你们一定会失望的,我己经失望了一回了。”秦天仰和金琴忙把脸凑上去,只见盒子里躺着一个做工十分精良的女孩木偶娃娃,身穿和服,有浓郁的日本特色。金琴奇怪道:“就为了这块布包住的小娃娃设立了执念意境?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呢,我还想着他能给我们提示惨死的原因,这小娃娃会有什么别的用意吗?”
  用布包住?小娃娃?秦天仰眉目间轻轻一皱,难道那是指……六性大师指一指他们身后:“如果真要强说它有什么特别的用意的话,我想应该是为了那个吧?”两人一回头,只见那边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大洞,几道歪歪斜斜的墓碑立在那里.加上那些蜘蛛网和破败的小路,都给人一种无比阴森和苍凉的观感。
  “是他们一家四口人的坟墓,竟葬在地下室里。”秦天仰不等其他两人有什么反应,径直走了过去,此刻,他的心里有着强烈的异样感觉。他知道四周有些不对,可是是哪里不对呢?走到最近的一个墓碑前,秦天仰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地拭去了墓碑上的尘土,只见上面清晰地印着四个再也清楚不过的大字:“梁菀之墓”,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幼齿痛夭,普天共悲”。在密室的出口,一只黑尾的猫静静地立着,看着秦天仰脸上的表情,眼睛里面隐隐泛着幽幽的光…… 安置好虚弱的金琴,六性大师轻轻掩上门,看了一眼站在门外静候的秦天仰,虽然脸色愈发苍白,但是眼睛里还有精神,对他道:“跟我来,我有事情问你。”
  秦天仰道: “正好,我也有事情告诉师父。”两人于是来到六性大师的卧室,六性大师转身坐在-张椅子上,突然对秦天仰厉色道:“跪下 !”秦天仰大吃一惊:“师父?” “我叫你跪下!”秦天仰忙跪在地上道:“不知弟子何处做得不对? ”六性大师冷笑道:“你做的不对的地方可多了,我问你,你在我之前有没有拜过师父?最好给我说实话!”
  秦天仰怎么都想不出为什么昔日和蔼的师父竟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弟子以前说了的,弟子曾经想拜师九华山,但是被拒绝了,后来也找过一些所谓的名门,全都不要,最后才找了师父的。但是在此之前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做我师父。”
  六性大师猛地一拍桌子道:“够了,秦天仰,我早识破你的谎言了。我六性背叛佛门是没有错,师父当年逐我出师门也己经是对我莫大的耻辱了。难道你还不肯罢手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才痛快吗?回去告诉你师父,少来这一套,论法术,他还远远不够我打,叫他滚远点!还有,你也给我滚远点!”
  秦天仰大汗淋漓,叩头失色道:“弟子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弟子说的都是实话,沸门弟子不敢打班语。”说到最后不禁语音硬咽。六性大师见他诚惶诚恐,演技再好的人恐怕也做不出来,心里疑惑道:“难道是我错了?”放缓了一点语速道:“那么这面镜子是怎么回事?那天在执念意境里,我清楚地感觉到了镜子上面发出来的两种碰撞气息,一种是鬼界的,一种是独属于我们岳麓山派的法术气息,这也就是说,这面镜子是经过我们岳麓山人提炼过的法鬼两界通用法器,只有这种法器才能在执念意境发挥出佛门的力量:但是要提炼鬼界法器,本身要具有相当高的修为和造诣,你的修行我很明白,固然无法做到,那么究竞是谁跟你接触过了呢?”
  原来是镜子惹出的问题,秦天仰忙叩头道:“弟子之前在校园里接触过的佛门中人就只有那个蓝秦雨而己,至于其他的没有表明身份,弟子也无从得知。关于这面镜子……”秦天仰的脸色开始阴沉下来:“它维系着整个校园的安危,因它而惨死的人命不计其数,我的同伴也因为掩护我而身亡,关系重大,我不敢轻易透露,所以那天拜师时只说了个大概。可今日不比往昔,师父待我情义并重,弟子不敢再隐瞒什么。今日弟子就全部据实以告,其中曲折,还请师父明辨。”当下把在校园里所发生的事全都娓娓述来。
  六性大师不由得惊呆了,这哪是什么一个普通的校园疑案,整件事情中透露着一种不为人知难以详解的诡异和奇特,伴随着人命的血腥,还有离奇的死亡方式,简直是他前所未闻的最大规模的牵连案件。这么复杂的线索和这么曲折的情节,决计不是一个人能即时编出来的,秦天仰他说的都是实情。那么这镜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六性大师打断秦天仰的叙述道:“你先起来说话。我问你一件事儿,你说严路承知道多出来的楼梯的秘密.甚至连发生的时间怎么计算都清楚,而他先前却并不相信这个传说?”秦天仰道:“是,所以如果这镜子真的是岳麓山派的人用来陷害师父的话,那么严路承后面应该有人点拨。但是那人点拨严路承明显是为了救我的命,师父又远在千里,这个说法并不通。所以,我想秦天仰背后的人可能是整个案子迎刃而破的关键。”
  六性大师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秦天仰突然缓缓跪下,正色道:“弟子秦天仰请求师父让弟子出山,好破除传说拯救校园危机,以圆佛门爱护苍生,斩妖除魔之宗旨。”
  “你想现在出山?”六性大师吃了一惊:“你学艺不过半年,能打得过那个蓝秦雨吗?”秦天仰道:“弟子受师父教诲,受益良多,虽然无绝对把握能斗得赢蓝秦雨,但是弟子却是非回去不可的了。弟子出来已经半年多,这半年校园不知道又发生了多少事,离得越久,情况越复杂,越超出我能掌握的程度,对破解传说也就越不利,我的好朋友都是死于传说屠刀之下,弟子日夜受责备煎熬,因此今天下定决心要向师父辞行。”
  六性大师沉吟良久道:“你先起来。我并非不同意放你出山,但是以你目前的心态…… 秦天仰,你知道吗?你是有可能打败蓝秦雨的,但那是在你克服了自己的心魔以后的事。”秦天仰惊道:“心魔?弟子有什么心魔?”六性大师伸出两个指头,不紧不慢地说出了两个字:“仇恨。”秦天仰怔住了:“优恨?”
  六性大师道:“你心中私仇太重,只想着如何杀死敌人来慰祭朋友的灵魂。我当日应该给你和琴儿讲过这个故事,如来在灵山上炼成金身后,被修炼成精的孔雀所吞,如来运用法力剖开孔雀肚腹而出,众神劝告该杀孔雀以正天道,如来却说,我自孔雀中而出,孔雀有如我母,遂封孔雀为明王菩萨,与他一起受世间香火供奉。我佛要不是有这博大的慈悲,何来法力成就整个极乐世界。以天下苍生为念,你还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你要破解传说不是为了你自己,也不是为了你的朋友,而是为了拯救苍生啊!没有这样的胸怀,焉能坦然面对蓝秦雨而有胜算?须知慈悲才是佛门最厉害的武器。”  秦天仰犹如遭到五雷轰顶般呆怔不语,想起严路承保护自己的奋不顾身,想起警长的无怨无悔,他们对自己都是无意中阐述了慈悲与仇恨的定义。秦天仰大彻大悟,重向六性大师叩头道:“弟子谢师父点化。”
  六性大师道:“你此次前去任务艰巨,照你目前的修为和资质,是绝对没有把握胜过蓝秦雨的。”秦天仰心都凉了一半:“但是师父不是说我有可能胜过他吗?”六性大师道:“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危险性,以你本身的灵气,肯定不足以驾驭它,但是你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受过太多的挫折和磨练,该具备的冷傲的个性你己慢慢地培养出了,为了校园传说的破解,我们佛家弟子本就该当身先赴难以示天下,为大局着想,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秦天仰听令!”
  秦天仰忙道:“是!”六性大师凛然道:“虽然师父禁止我传授任何法术给其他人,但是我甘冒这天下之大不韪,将本门派绝学‘六道升天’阵传授给你,六道升天阵本是由八卦阵变幻而来,经过冥界七七四十九层洗练,再在黄泉中与磐石相为犄角,结合而成,发挥到巅峰状态,可以扰乱冥界轮回,操控六道,因而为鬼神所忌,对修炼之人百般引诱迷惑心智,夺取功劳,如果没有冷静的心态,是会反被阵法操控的。”
  秦天仰又惊又喜道:“师父明鉴,弟子从逃亡出来的那一瞬间,已经下定决心抛弃人世间的一切情感,虽然还未做到,却离时不远了。”六性大师道:“好,你进来。”后面传来金琴的哭声:“爸爸,不要。”秦天仰惊疑道:“她怎么了?”
  六性大师道:“不用理她,我这里有一颗当年从师父那里得到的‘冷寒丹’,是修炼这个阵法必需的,你吃了下去,会有助于断绝你的七情六欲…… ”秦天仰沉吟了一下道:“七情六欲?其实吃了这颗丹真正的意思是会把人变成毫无感情的怪物吧?”六性大师没想到秦天仰这么快就猜了出来,愣了一下才道:“你吃不吃?”
  秦天仰从他手里接过,连水也没用,扔进口里,直接昂起脖子吞了下去:“为了破解多出来的楼梯,我早该变成这样的人了。优柔寡断的秦天仰是无法成就大事的。”六性大师道:“好,桌上放着阵势的图法,你自己去看吧。当年师父曾经想传给我,但是我终究没能达到吃丹的条件,现在除了我和师傅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晓这门阵法的存在。”秦天仰似乎已经隐隐知道了什么,六性大师己走出房间,门外传来他淡淡的语声:“换而言之,你是本门派修炼这个阵法的第三人。”
  金琴虚弱地靠在床上看着六性大师进来,掩不住满脸的哀伤:“爸爸,你真让他吃了?”六性大师沉重地点点头,“为什么?”金琴哭道:“我不喜欢那样的秦天仰,我喜欢现在性情中人的秦天仰,爸爸,为什么?”六性大师轻轻抚摩着她的背:“因为要保全秦天仰,我只能想出这样的法子,他避得了一时,避不过一世,该是他面对的,他终究都会去面对。我们只有祝福他吧。”
  “校长,你找我?”教导主任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不时偷眼瞧一下根本不露面的校长,揣测着他的心思。他在这里做了五十年了,这个校长要远远比前任校长来得可怕和阴沉,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家伙。“ 秦天仰回来了。”阴暗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嘶哑的回音,教导主任吓了一跳;“秦天仰?”他努力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是一个半年前突然失踪的学生,忙连连点头哈腰道;“是,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开除他的学籍,请校长不用担心。”“如果秦天仰回来,你千万要记住,”校长像是丝毫没听见他的说话般,冷冷地接道:“要用最好的态度把他接进校园里,然后把他严密地看管住,直到我来到。”教导主任生平从来没听过这等命令,直听到他愣在那里有半分钟之久,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应了一声:“是!”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他反复琢磨的就是,为什么对校园大事己经不闻不问的校长会对这个学生如此之紧张?
  “秦天仰已经回来了。”蓝秦雨又惊有喜:“真的,弟子找了他好久,可是总也找不到,辜负了师父的厚望了。”“不关你事,”那人阴沉地道:“我知道是谁在庇护他,你就算找得到他,也动不了他一根汗毛,想不到他终于亲自来送死了。蓝秦雨,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我们已经没得好选择,见了他,什么话都不要说,镜子我们也可以不要了,你只用……”那人忽然顿住了,然后作出一个在脖子上一划的手势。
  “什么?”蓝秦雨颤声道:“又……又叫我干这种事?他现在已经与我们破解传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了,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呢?”“放过他?”那人嘿嘿地笑了:“如果我跟你说,他和你水火不容,他活着你永远都只是第二位,永远都比人低,他死了你就可以坐上第一把交椅,你还会不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昵?”蓝秦雨犹豫了一下,一咬牙道:“好吧,我听师父的,师父总是为我好的。”那人又道:“不过,你要记住,秦天仰己经不再是以前的秦火仰了,为了能对付他,我明天会将本派绝学传授给你,你持本派重宝前去,不是你死,便是他活!”  然而大家都没有料到的是,秦天仰去的第一站并不是学校,对于这个给了他太多屈辱和痛苦的地方,秦天仰并不是非常的依恋。他仰头望了望蓝天上的白云,还是那么的纯洁,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上,像是看着一场残酷的争斗一般,眼里丝毫没有任何的神色。
  秦天仰在门口站了一会,拿了一张纸出来对了对门牌上的地址,这才摁了门铃。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开了门,满是疑惑地打量着秦天仰道:“你找谁?”秦天仰道:“这里是严路承的家么?”听到“严路承”三个字,那妇人全身猛地一震,换了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严路承?他……他不在,你不要来找他。”
  秦天仰道:“我知道他不在.我没说要找他。我听说他有一个表哥。”那妇人突然尖叫起来:“他没有表哥,你不要听信外面的人说的话,他连表弟都没有,我们家族就他一个男的!你找错地方了,你回去吧!”那个妇人正想狠狠地把门关上,一只大手紧紧而又坚定地把门缓缓推开。那妇人绝望地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再不走我就叫警察来了。”秦天仰沉沉地道:“警察有什么用吗?警长还不是跟着死掉了,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儿子的死因?”
  那妇人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秦天仰的衣领,嘶哑着吼道:“严路承他没有死,他只是暂时走了!他没有死,不准你说他死!承儿他还会回来的,他还会回来的……呜……”妇人的身体渐渐软下去,这时,从门里走出一个少妇赶紧将她扶住:“姨妈,你别太伤心了,先去房里休息休息吧。”门里跟着走出两个仆人样子的人把那妇人搀了进去。
  那少妇长得气质高雅,眼神里透着一股只有严路承那里才特有的坚决和毅然。她先彬彬有礼地施礼道:“对不起,姨妈已经不能分辨自己的行为了,丧儿之痛对她的打击太大。刚才,你说到严路承表弟的死因,我很有兴趣听一听,不过你能否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秦天仰道:“我明白你们对于失去严路承的痛苦,所以我可以谅解他妈妈的行为。我很希望和你们合作,希望你们不要抱着敌对的态度对我。”
  “可呵,”那少妇突然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我们家是最讲礼节的。除了仇人秦天仰,我们谁都不会亏待的。”
  天上突然掠过两只大雁,秦天仰抬起头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还好,不是一只呢。”引得那少妇也往天上看:“上面有什么?”秦天仰道:“你们是怎么确定那秦天仰是凶手的?”那少妇平静地道:“是校长亲自跟我们说的,是秦天仰居心叵测,为了抢夺学生会主席的职位,故意把表弟引入黑暗处杀死然后抛尸,到现在尸体都还没有找到呢。不仅如此,那秦天仰还怕事情败露,竟杀死了警长,现在亡命天涯了。”
  秦天仰道:“杀死警长的事也是校长讲的?”那少妇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是报纸上这么说,警察总局已经发出通缉令了,但是他们的办事效率我可真不敢恭维,都快一年了 ,还连个影子都没找得到。”“对了,”那少妇转向秦天仰道:“我还没有请问你呢,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多?严路承的死学校和我们都是严密封锁的呢。难道你就是那秦天仰不成?”那少妇眼中掠过一丝调皮的神色。
  秦天仰微微颌首:“现在谁是秦天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表弟倾尽心力最想保护的人,是严路承他的亡灵迟迟不肯散去而在等着回来的人。我按照和他的约定回来,去履行我没有完成的义务。”
  “保护?”那少妇出了一阵神,突然道:“对了,我记得那时在出事前我还见过他一面,他在庭院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口里呢喃着什么‘不行,他不能死,要死也得我去’之类的话,我当时听了觉得不祥,就喝止了他,谁知道他竟不是说来玩玩的。难道说他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吗?但是秦天仰要杀的本来就是他啊。秦天仰也要杀你吗?”
  秦天仰道:“过程和事实都己经没有必要去说了,我还是开门见山吧,我怀疑严路承的表哥跟严路承的死有很大关系。我要见一见他。”那少妇冷冷地拒绝道:“他已经疯了,不方便见人,严路承在临死之前莫名其妙去拜访过他表哥是没错,可是一个疯子是不会杀人的。以阁下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严路承的死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诡异,没有凶手,没有尸体,没有现场,没有证人,对付这种不寻常的事我们也不能用寻常的逻辑去推理。不错,一个疯子是不会杀人的,可是在非同寻常的情况下,只有疯子才会去杀人。”
  那少妇被震住了,喃喃道:“在非同……寻常的情况下,只有疯子才会去杀人?”秦天仰道:“不错,我可以以我的人格保证,如果我见了他仍然问不出什么话,我这辈子不会再踏入你们这个城市半步。”“好!”那少妇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这几年来天天夜不能寐,为的就是这件事,严路承是我最疼爱的表弟,我原指望他能成为这个家族最有出息的人,……”说到往事,少妇的声音也不由带了一点凄凉。她抹抹眼睛,笑向秦天仰道:“我失态了,真对不起。我们家族对他看管很严,我只能偷偷地带你去,你要尽快问完出来,否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恐怕你要有苦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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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19 02:03:21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故事不错      贫道山野:各位有什么灵异时间可来QQ群:186918476探讨   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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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9 02:03:30 | 显示全部楼层
关押严路承表哥的地方在荒野处的一个破旧的房子里,从外表上看,不禁让人怀疑这只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那高耸的铁窗和紧闭的门户,很难想象人生活在里面会不会窒息而死。周围有一圈高高的铁丝网,上面还有很多突出来的尖锐的铁丝。
  秦天仰道:“这像是关押疯子的地方吗?我怎么觉得比较像是用来关犯人的。”那少妇呵呵笑道:“他不是一般的疯,你要是当面说他疯他会发狂打人抓人,以前就有邻居被他抓伤过,没办法,只好把他放这里来了,有一个老仆人天天从这铁窗里给他送饭送菜,其实,照我说,像他这样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秦天仰不禁心一抖,听这少妇言中之意,竟像要杀死她表弟一样。秦天仰侧头过去望了望那少妇,刚好看见她冷漠的轮廓里闪着一丝自尊的光芒。她太过孤傲了,只允许有自己的想法存在,而无法容忍别人的异议,或许这就是她最终救不了严路承的原因吧?
  “请问你是要进去呢还是隔着窗子跟他说?”秦天仰回过神来,道:“我进去吧,这种事情怎么好隔着窗子大呼小叫的呢?” “随便你吧。”那少妇嫣然一笑,把一串古旧的钥匙交给他:“我可不想继续呆在这鬼地方,要进去你自己进去吧,如果你能把他劝醒过来,那我可真要去拜谢佛祖了。”
  佛祖?佛祖会因为你们的挂念而毁灭的。秦天仰心里想着,脸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来道:“有劳了,请你先离开吧。”“对了,”那少妇走到一半突然又折返回来.脸上依旧是那迷人的笑容:“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他的名字叫严路磬,你不要总是用严路承的表哥称呼他。还有,别说他是疯的,遵守了这两项,我就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说完,不等秦天仰有任何的反应,那少妇己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走远了。“有病!”秦天仰只来得及骂这么一句。
  房问里传来轻轻的哼歌声,“喀嚓”一声,秦天仰已经推门进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只依稀看得出有一张残旧的铁床摆在房子的左角,一个蜷缩的人影在床的背部坐着,抱着一团巨大的东西浑身在不断地颤抖。“唱歌吗?”秦天仰开口道:“严路磐,好了不要装疯了。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吧。”那人慢慢抬起头来,满是污垢的脸上乱发蓬松,呆滞的眼光只扫了秦天仰一眼,又低下头去轻轻地哼起歌来了。
  秦天仰不禁心中有气:唱什么唱?人都死光了,还唱来有什么用?你要唱,我便唱一首歌给你听好了。”说着,便按照节律唱了起来:
  “在神圣的光芒下,
  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
  把镜子翻转过来,
  把镜子翻转过来,
  你就会看得见骨架,
  你就会变成骨架。”
  秦天仰清楚地看见严路磐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回过头来万般惊讶地望着他,半晌才用嘶哑得儿乎发不出声的语音道:“你……你懂这首歌谣?”然后他忽然又低下头去,自言自语像是说给秦天仰听:“不,你听过也不代表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就该忘记了。”说完他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这句话激怒了秦天仰,他上前一步一把把严路磐揪了起来,恶狠狠地道:“我们都是相同命运的人.你选择了装疯卖傻,我选择了逃亡,我不否认我们都是懦夫,可是我还有勇气回来,你呢,算什么?!你只会坐在这里极力想忘却最不该忘却的事情!死的那个人是你弟弟啊!是不是只要你的性命可以保全,你就可以一直这么装聋作哑下去?!你既然当时会把秘密告诉严路承听,就抱有要救他的意思,为什么你现在却变得这么怯懦?!”
  严路磬因为长时间非人的折磨,整个身子瘦弱不堪。然而令秦天仰惊异的是,他竟能用大自己一倍的力气甩开自己的手,痛骂道:“我呸,什么叫我们都是相同命运的人,你只不过是听过那首歌谣而己,就来这里张牙舞爪了,我经过的命运是没人可以想象的,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比拟的!我跟严路承的关系与你无关,你也没有这个资格去问。”“好,我便给你证明看有没有这个资格里”秦天仰强压下怒气道:“请你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严路磐只觉得眼睛一花,一个万分熟悉的物体出现在他面前,直惊吓得他呆呆怔怔指着它,像见鬼了似的颤声道:“镜子?那……那是镜子?”
  秦天仰沉声道:“你明白了吧?镜子代表的意思便是相同的命运。我们是两个唯一逃过劫难的人,虽然用的方法各自不同。”
  严路磬忽然呓语道:
  “持有镜子的人,
  都要变成骨架。
  因为他,
  无法使多出来的楼梯的诅咒得到解化。”
  秦天仰心神一凛:“你唱的是什么?”严路磐平静地看着他:“歌谣的最后几句。” 歌谣还有最后几句?死灵姐姐唱的只是不完全的歌谣?看着秦天仰惊讶的神色,严路磐平静地道:“这没有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完整的歌谣,每一个持有镜子的人都只是听到不同的部分,但是相同的是,前面三句必定是一样的。事实上,很多持有镜子的人正是无法窥见歌谣的全貌,所以尽管有的绝顶聪明,还是死在了传说的诅咒之下。如果……如果他们能看得见就好了,我太笨了,猜不出来。”说到这里.严路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秦天仰剧烈一震,整个人退后了两步,不可思议地望着严路磬,厉声道:“你说……你看过歌谣的全貌?!不……不可能,据我调查知道,你当年是怀着镜子从楼梯上满身是血地滚回来,多出来的楼梯的诅咒便是用黑暗吞噬人类,除非能解答谜题,否则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你既然说你猜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莫非……”
  秦天仰的脸色极端惨白,己变得非人一样,指着严路磬颤声道:“莫非……你还不知道你己经是死灵了?”严路磐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对,对,我早应该就死掉了.”他笑得泪水都出来了,随后又赶忙拭掉它,低声对迷惑不解的秦天仰道:“我若猜得出,还用满身是血地滚回来么?不错,我是唯能从多出来的楼梯逃回的人,可是,有谁知道,为了我能逃回来,整整牺牲了八条人命,前赴后继,才把我从鬼门关送了回来,而你呢,最多只有三条,拿什么和我比呢,说什么和我相同的命运呢?你根本连多出来的楼梯都没登上过,就更不用说去解什么谜了。”说着他突然意味深长地望了秦天仰一眼:“我知道你逃出去学了法术回来了,这点比我好,但是,你要记住,没有到过现场的人永远也发现不了歌谣的秘密。”
  秦天仰几乎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这个外表的确很像怪物的家伙,他深吸一口气,平缓自己的情绪才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吗?”严路磐道:“我刚才开口讲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要告诉你,我装疯卖傻苟活在这里,也就是为了等你的到来,我不说你会让我安静吗?不过,在我告诉你之前,我想先请你把镜子借给我看看。”秦天仰怀疑地看了他一阵,终于把镜子递了过去。严路磬轻轻地怜爱地用手抚摩着镜框的部分,感慨地道:“镜子老兄,好久不见了啊,近年来可好?”又翻过背面细细地看了看骷髅的图案,对正古怪地看着他的秦天仰道:“你知道吗?以前这里画的是一个梳妆的古代美女,可不是什么骷髅。”
  这个秦天仰的确听警长说过,当时他和梁菀还有警长三人都对镜子后面的图案突然莫名其妙变成骷髅大惑不解,忙问道:“是,这个我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严路磬道:“是我们做的手脚,只是为了要留给后人最后的警告。那是从我们看见的完整的歌谣中得出来的警告。”“大概是在十年前吧,我读大二的时候.那时学校里面还没有小礼堂这个东西,那里只是一栋普通的办公楼。有一天,我正好经过那栋楼准备去交论文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首先是我看到办公楼突然奇怪地震动了一下,好像底下发生了什么大爆炸一样,但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以为是地震,赶紧看了看地面和周围,发现一切正常,我以为我眼花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结果却看见楼体又奇怪地像跳舞一样的扭了两下。
  你可以想象我的吃惊心情,我张大口,惊惶失措地想狂喊:‘出事啦!’可是没等我把声带发动,一栋高达五层的大楼顷刻间在我面前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倒塌了。漫天的沙石和尘土还有砖块向我劈头盖脸地打过来,我的额头上被砸出了好儿个坑,可是血流满面的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什么都不会动,也没意识过来去动,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一条长长的硬硬的东西飞过来打中我的眼睛,我觉得很痛才清醒过来,连忙抓住那条东西。嘿,你猜是什么,是一条已经被烧得焦黑发硬的人的脚,伤口那里还流着血。
  至今我同学还深深地记得发生在那时的一幕。他是除了我之外第二个到达现场的人,在铺天盖地的沙尘中,大楼的楼体像是中间被人劈了一刀般向两边分开慢慢解体,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听不见大楼里有任何人的尖叫声和呼救声,整栋大楼像是一座死楼一样从容地倒塌。我静静地满身是血地站在遍地砖土的前方,身子立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很多残肢断体从楼的废墟中反弹出来,平静得似乎那都是我做的一样。我同学被这种诡异的气氛吓得腿一软,他想喊,可是发现也喊不出来,他就这么趴在地上看着我,看着我醒过来。最后还是我去叫了大队人马来的。”
  “结果警察来了后,我自然作为当场目击的唯一证人被留了下来。百无聊赖的我在现场乱逛,无意中脚下踩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抬起脚来一看,你猜是什么?没错,就是那面镜子。当时我的想法可能跟你拿到这个镜子时一样,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连人都可以炸飞炸散,最坚硬的钢和铁也成为碎片,惟独这个镜子还算比较完好?而且,这面镜子很大,不像是女生一般携带的那种小型的镜子。究竟是谁把这面镜子带过来的呢?它是不是跟这起完全没有爆炸痕迹的爆炸案有关呢?满脑子的疑问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很想把它藏起来,但是警察最后还是收起来了。回到宿舍几天后,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我竟然在我枕头旁边发现了那面镜子。我以为是警察送回来的,不由得满心喜悦,忍不住连连欢呼,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传来淡淡的歌声:
  ‘在神圣的光芒下,
  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
  持有镜子的人,
  都要变成骨架。
  因为他,
  无法使多出来的楼梯的诅咒得到解化。’
  镜子?我听到她唱到镜子,吃了一惊,忙探头朝窗外看时,却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少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笑着,跳着绳子,那绳子舞得呼呼响,好像鞭到了周围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喊痛,大家还是笑着谈着经过,好像丝毫没有注意有人在马路中央跳绳的奇异景象。” “我把镜子收藏起来,准备想办法揭开爆炸的谜底。当时校园里纷纷纭纭什么议论都有,我也没去在乎。我天天都去现场逛,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顺便关注一下警察的进度,可是,警察很令我失望,他们一点发现也没有。
  当我正准备自己放手干时,突然,一个奇怪装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穿着一身有点像古装的衣袍,背负着一把宝剑,说他注意我很久了,见我老是来现场看情况,是不是对这件事很有兴趣,然后马上问我有没有见到有镜子之类的东西……”
  秦天仰马上想起了蓝秦雨,顿时一阵头痛,赶紧打断道:“这段我知道了,你必定不相信,跟他纠缠到底,最后你自己碰上了多出来的楼梯。你接下那个去说吧。”严路磬奇怪道:“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见到秦天仰不耐烦的神色,只好闭嘴,转说道:“不错,唉,我毕竟不信他说的话,辜负了他的好意。”
  “那天大概是星期三吧,我跟几个同学晚上去自修回来,走过一段走廊的时候突然停电了,我们也没在意,那时电路不是很稳定,于是我们还像往常一样一边咒骂着学校的贫穷,一边嘻嘻哈哈地向前下着楼梯。不知道才走了几级,走在前面的一个同学突然回过头来对着后面的我们笑道:‘你说我们下去后还会不会再回来呢?’我觉得他问得很奇怪,便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难道明天停课吗?’就在那时,我突然发现他的笑容有点诡异,是很不自然很造作的那种。
  我话刚说完,旁边立时就有一个人冷冷地接道:‘要比这个严重得多吧?不会再回来的意思就是要永远呆在楼梯的下面了。’我发现他的肌肉都抽搐起来,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我骇得倒在地上,失色道:‘你……你们……为什么会这样?你们……”,
  “就在此紧急时刻,突然楼梯上面有个人大喊了一声:‘别去听他们说话里他们都己经死了!你现在已经踏上了多出来的楼梯!’我往上一看,果然,便是那个奇怪装束的人。我再看一下我的同学,他们的肤色己经带了一点腐白的斑点,赫然便是那失血的皮肤所特有的颜色。我同学全部围上来阴森森地笑着道:‘不,他才是死了,我们都还活着,别去听陌生人的话,跟我们去吧,跟……我……们……去……吧……’我恐惧到全身颤抖,放声大哭,伸出一只手对着楼上的那人使劲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救我,救我!! ’那人大喊道:‘把你的镜子拿出来!’
  我一听,好像得到了什么救星一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胸前的衣服一下子‘刷拉’就扯破了,镜子掉了出来,镜面发出一阵璀璨夺月的光芒,将原本黑暗的楼梯照得通明通明,借着那阵光,我看到了一个非常奇异的景象。就在楼梯的底部,号称被黑暗吞噬的世界,只有死人才能到达的地方,立着一根很大很大的柱子,柱子上面用金字写着几行。我匆匆扫了几眼,赫然发现那上面刻着的正是那首歌谣,要比我知道的长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中间的那几行似乎被什么罩住了一样,朦朦胧胧看不清楚。我费力地辨认了一下,只看得清中间好像是说什么‘柳枝底下’。我还要继续辨认下去,上面那人焦急地喊道:‘你还看什么,快给我上来!
  我猛然间醒悟,发现我那些死了的同学早已因为畏惧白光而纷纷怪叫着向楼梯底部逃窜。我像捡回了性命一般连滚带爬地跑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那人的手。果然,是那么地温暖和有温度,你可以感受到血液流过的节奏和那种活人特有的气息。
  以前我很讨厌他,但那时他却成为我最大的救星和守护神。他会法术,证明他就有可能把我救出来,所以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不肯放,我的恐惧也得以完全地释放出来。我猛力摇着他的手惊惶失措道:‘为什么我的同学都会死的?'
  他皱皱眉道:‘我跟你说过的,只要一踏上多出来的楼梯,人就会死。’‘那我怎么不会?’他道:‘我也跟你说过的,因为你有镜子,多出来的楼梯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要让持有镜子的人揭开歌谣的谜底,所以会给他长一点点的时间,而不会马上置他于死地。但是,如果他猜不出来的话……多出来的楼梯就是为了要杀死那些猜不出秘密的镜子的所有人而存在的啊!
  我呆呆地愣了一阵,道:‘多亏有你,要不…… ’这时他脸色突然一变,一推我道:‘快让开!’我被他推得踉跄了几步,同时我看见他用快绝无伦的手法在楼梯上划了一道白线。但是没有用,底下的黑暗像是溶液一样又蔓延上来,伴随着‘滋滋’的恐怖的声音,像藤蔓生长一样迅速地窜上来。立即,连他脚下的土地也变成暗黑暗黑的了。这次,我不用他再解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脸色变得极端凝重:‘岂有此理,我竟不知道这楼梯有自我扩张的功能,这次事情严重多了。’
  ‘多出来的楼梯就是为了要杀死那些猜不出的镜子秘密的所有人而存在的啊!’他的那句话一直回响在我的耳边,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楼梯要对付的只是我一个人而已。他有法术,他可以逃出去的,逃不出去的,要死掉的,是我而已,是我要变成我同学那样身上带有白色的斑点面容狰狞的样子而己!
  我恐惧到说不出话来,只是蜷缩在地上不住的剧烈抖动,脑子里几乎全是空白。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下,突然道:‘不行,你不能死,持有镜子的人绝对不可以死。’他把镜子拿了过来,仔细端详了它的背部,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惨笑道:‘我对师父说过的,如果我此去没了性命,也不能连一点作为也没有。这就算是我留给世人的最后警告吧。’说着,用力把镜面打破,随后把那张纸往后面紧紧一贴,随即拉起我来喝道:‘跟我走!'
  我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股勇气,道:‘那你呢?’他肃然对我说‘我不用你管,你只要逃出去就是了,逃出去就是我能完成的最大任务。记住,逃出去后你无论如何都要坚强地活下来,把镜子还回给死灵,然后你要等,等真正能解开歌谣之谜的人来,然后你要把今天发生的和你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你才能死。知道了没有?你答应我!'
  我的思绪在那时变得清晰无比。我知道他决意要牺牲他自己来挽救我的生命。我没想到世间居然还有这种人,热泪盈眶地握住他的手道:‘不,我不怕了,是我拖累你的。你不能死,要死,也是我该死!'
  我看见他那一贯冷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柔情,他在那一刹那竟像是一个慈爱的妈妈在看着她要长大的儿子一样地看着我,看得我愣在当地,然后他突然大叫一声:‘别哆里哆嗦的,快给我下去,再这样拖下去,我就没力量打得破黑暗的结界了!’
  他把我往上猛力一推,我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就往后随着一股大力猛冲,冲到黑暗的边缘时,我觉得背部好像撞破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似的,我疼得叫了起来,等我完全趴在地上,我终于看清了黑暗的那条界限终于不在我遥远的前方,而就在我的眼前——我已经逃离了黑暗的控制了。”  “早已撞得血流满面的我,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爬起来对着那人哭道:‘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然后我惊异地看见他笑了,是那种很宽慰的笑,是那种被他人理解和信任的笑。他就那样微笑着跟我说:‘你别傻了。我是法术界中人,法术界中人就是要准备为救其他人的性命而牺牲的。你别理我,你看前面不是有一点光明吗?就朝那个光明冲过去,不要再回头了,那里就是人间界的出口。还有,记住我的话,好好活下去,等着那个人来,就算完成了我的心愿了。而我,宁愿与这邪恶的楼梯同归于尽!’他说完,立即举起右手对着楼梯猛力一掌击了下去。楼梯发出一声怪叫,随后缓慢地下沉进去,他也跟着消失在逐渐灭亡的黑暗中。
  在圆寂的最后一刻,我清楚地看见,他的脸上那份微笑依然没有改变。你别傻了,一句话说得我号啕大哭,像亲兄弟一样的感觉,原来在生死别离的时刻才会感觉到。而我,居然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是什么门派的,从哪里来。他救了我的命,而我连给他的师父报报信也无法做到。
  我抱着镜子,什么话也不说,血流满身地冲向了那个光明的地方,当那光线刺痛我的眼睛时,我就彻底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怀里揣着的那面镜子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知道,它肯定是被死灵收走了,等着去给下一个人。”
  严路磬的脸色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我想了很久很久,他为什么要我逃出去,为什么要拿着镜子的人逃出去,他出去不是可以更清楚地说清楚来龙去脉吗?后来,终于给我想通了。他说多出来的楼梯正是为了要杀死持有镜子的人而存在的,我既然能从楼梯那里逃出来了,不就破了它的诅咒吗?这也是为什么校园得以保十年太平的原因。照以往,如果镜子的持有人被杀死了,死灵是很快会找另外一个人啊。我们连同那个死去的法术界中人,一共九个,我常常对自己说,一人换一年,要换这十年太平,就只差我一个了,就只差我一个了啊!如今我任务已经完成了,终于可以放心地走了。”
  严路磐突然从床下拿出一把匕首,朝自己的胸口猛烈地扎了下去。秦天仰惊呼一声,跑上前去正准备急救时,严路磬伸出一只满是血的手阻止了他,惨笑着扒开自己胸前已被血大片渗透的衣服:“别救我了,你看。”
  秦天仰目光所及之处,己不由得大喊一声。胸部的部分早己没有了血肉,有些地方鲜红的肋骨完全地暴露了出来,竟像是活生生地被人撕掉了表皮的肉一般。严路磬断断续续地道:“我毕竟是……从鬼界逃出来的……我还是被鬼界同化了一部分……我已经不是一个完全的人了……我早就不应该留在这里……人间界不是我所属的地方——鬼界才是。”
  他费力地伸出另外一只手来,用目光示意秦天仰靠过来。秦天仰忍住悲痛,颤颤巍巍地握住他的手。严路磬的脸上露出了那天跟严路承一模一样的微笑,必定也是跟那死去的法术界中人一模一样的微笑:“歌谣……拜托你了……其实……那个死灵很可怜……我不恨她,只求你能帮帮她。”
  两滴大大的泪珠从眼眶中盈然跌落。秦天仰紧紧握住严路磐的手,他己经无法再说什么了,他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他已经无法再后退了,哪怕拼了性命,也只有迎头痛击传说这一条路了。
  等秦天仰从悲痛中回过神来,严路磐己经微笑着去了,带着众人对他的侮辱和低毁安然地去了。经历过生死大劫的人,往往死得是最真最纯的。秦天仰看着他胸前暴露的肋骨,禁不住又潸然泪下,喃喃道:“骨架,骨架,把镜子翻转过来,把镜子翻转过来,你就会看得见骨架。天啊,我终于明白骨架的含义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真相?为什么?就为了这么一面镜子,值得牺牲那么多的人吗?老天,你的慈悲到哪里去了?” 说到最后,悲愤交加,忍不住朝天大喊:“老天,你的慈悲到底到哪里去了?! ”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废宅的上空,那是对上天最痛恨的控诉和指责。
  野外,一座孤独的坟立在那里。严路磐死了,他的家人反倒拍手相庆。他的自杀,又可以减轻家里的包袱,又可以使得他们不用背负杀人和虐待的罪名,于是他匆匆被送去火化了,甚至连坟都没有给他立一个,这倒是秦天仰始料不及的,无奈,只好自己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家。荒凉的天际间,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立在坟前,没有香烟缭绕,也没有众多繁华的陪葬器皿,只有一些从野间采来的小花摆在墓碑前,凭吊这本来最应该被凭吊的人。从远处做饭的人家那里飘过来的轻烟带着世俗的香火味儿弥漫了整片田野,也笼罩了这粗陋的坟莹。秦天仰看着那墓碑,良久,拔出身上的匕首,在墓碑背面大大地刻了三行字:“骨架氤氲,不破传说,誓不再回。”刻完,将匕首往地上一甩,再也没有回头,衣衫袂袂,扬长而去。
  华灯初上,夜色朦胧,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哗嬉闹.当真是繁华世间,谁者可比?秦天仰缓缓地与一个又一个人擦肩而过,偶尔会有无聊的行人朝他投过奇怪的一瞥:为什么这个人的眼里看不到一点生气?因为秦天仰的心里满是沉重的塞责。
  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在那个地方,他第一次唱出了那首歌谣。秦天仰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牌匾上那六个大字。良久,自嘲地一笑:“大学,呵呵,大学。”校门口的警卫注意他很久了,见他刚好把目光投向这边,立刻上前用冷淡的口吻警告道:“你是哪里来的杂人?我们这里是大学,不允许闲人乱进去的。”
  秦天仰冷冷地瞄了他一眼,看得那个警卫噤若寒蝉。秦天仰回过头去继续专注地望着那块牌匾,没再注意那个警卫,又呓语了一句:“嘿嘿,杂人?”掉头往旁边的路上走去。那警卫早已呆了。直到有人上来推他道:“你怎么了?难道是给那人施了妖法?”他才回过头来对着同事嘲笑的面容,嗫嚅着答道:“是……是的,那个人真的是会妖法。”
  来到一处偏僻无人的围墙角,秦天仰看看四周没人,纵身一跃,轻轻松松地就跳进了围墙。呼极了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秦天仰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顿觉惬意了许多。稍微辨别了一下方位,秦天仰毫不犹豫地就朝教学大楼的方向走去。“慢着。”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秦天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也是从外面纵跃进来,仔细一打量,赫然便是六性大师。
  秦天仰吃惊道:“师父,你怎么来了?”六性大师道:“我在家里前思后想,总觉得这次事件非比寻常,敌人的力量我们都还不清楚,这样贸然前来,我怕你会有危险,就跟着来了。传说是因为谜题的未解和人们对它的恐惧而获得力量的,如果你不破解它,就没有办法向它下手,可不是一般的法鬼对决啊。”
  秦天仰微微一笑道:“谢谢师父的关心,我想我已经猜出了歌谣的大致意思,不,应该说是死灵的大致意思。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愿望了,可是我的使命还不仅仅在此,既然历尽艰难来到这里,就要还世间以彻底的公平和正义。所以,解开这多出来的楼梯之谜不过是我来这学校的第一步。”
  六性大师颌首笑道:“你既然这么胸有成竹我就放心了。回想起你当初,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怕的毛头小子呢。”秦天仰道:“再不涉世事的人,在为生死所逼时,总要什么都懂得的。”六性大师道:“好了,这些感慨留着以后再发吧。你既然已经有十成把握,我们就往传说发生的地点去吧。”秦天仰点点头,师徒两人结伴前往那阴森空旷的教学大楼。
  “呼,终于来了啊。”校长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你又何苦呢?千方百计地叫了这么些人来,结局还不是相同的?都几十年过去了,你还这么记恨吗?好吧,那我就再出手一次,让我从此彻底了断你的妄想吧。呼。”外面,一个俏丽的女子在跳着绳子,笑着,唱着:
  “在神圣的光芒下,
  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
  把镜子翻转过来,
  把镜子翻转过来,
  你就会看得见骨架,
  你就会变成骨架。”  师徒两人摸黑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六性大师道:“现在已经是深夜一点了,那多出来的楼梯还会出现吗?”秦天仰道:“会的,严路承说过,多出来的楼梯是为了杀死猜不出谜底的镜子的持有人而存在的,我既然把镜子重新归回到这学校里,受它的力量的感召,楼梯是一定会再次出现的。而这次,它无法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六性大师道:“话虽如此说,我还以为你第一个会去对付的人是蓝秦雨呢。”
  秦天仰道:“我受师父恩教,明白私仇与公义之分,蓝秦雨再罪恶滔天,也及不上这传说的迫在眉睫。”六性大师欣慰道:“你能这样想我……”
  走在前面的秦天仰突然停住了,六性大师忙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异常了?”话音刚落,只见秦天仰迟疑地往脚下看,六性大师也赶忙跟着往下看,只见脚下的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很多星星点点的荧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一般,耳边只听得秦天仰咬牙切齿的声音道:“我们已经踏上了多出来的楼梯了!”
  “什么?! ”六性大师大吃一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什么,从楼梯的顶部那里传来一种可怕的嚎叫声,秦天仰抬头望了望道:“这么快就出来了?那一定是长年累月被埋葬在黑暗中的腐尸。”
  从楼梯的顶部传来缓慢而凝滞的非人类的脚步声,伴随着低沉的吼叫声在空荡荡的楼梯上激起一阵阵的回响。那些长年累月枉死的冤灵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兴奋地向他们扑了过来。六性大师掏出法器,秦天仰阻止道:“不,这里是属于他们的执念意境,我们法术界的法器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在多出来的楼梯上,能够挽救人的生命的物体就只有镜子了。”
  秦天仰将镜子拿了出来,对六性大师道:“镜子的持有人只能有一个,所以师傅你别上去了,让我去对付那些丧尸吧。”六性大师不放心道:“但是……”他还想再说什么,秦天仰己经持着镜子缓缓地朝上行进了。丧尸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了,六性大师担心地朝上张望,上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宏亮的歌声:
  “在神圣的光芒下,
  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
  把镜子翻转过来,
  把镜子翻转过来,
  你就会看得见骨架,
  你就会变成骨架。”
  夺日的光亮在一刹那间散发,刺痛了六性大师的双眼,同时,丧尸痛苦地嚎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六性大师顾不上危险,眯着双眼跑了上去,一把扯住秦天仰的胳膊,迫切地问道:“怎么了?"
  秦天仰呆呆地望着前方并不答话,六性大师赶紧也跟着望去,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借着过于强烈的亮光,在原本黑不见底的楼梯尽头,分明显现出来的竟是一个巨大荒凉的厅堂,中央一根粗壮的柱子赫然顶天屹立,上面金灿灿地刻着那首歌谣,只是下面几行显得有些模糊。
  “天啊,那是什么地方?!”六性大师惊叫道。秦天仰怔怔地看着这副景象,竞像痴了一般,答道:“那就是死灵姐姐的愿望所在啊!”话音刚落,镜子发出“咔嚓”响亮的一声,贴在后面的那幅骨架的图像破裂了,跌了出来飘扬在空气中,白光散退,影象顿失,周围的黑暗渐渐散开。最后,六性大师发现他们站在了一堵墙的前面,多出来的楼梯消失了,周围的景物变得越来越清晰。
  六性大师茫然四顾:“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多出来的楼梯不见了?”秦天仰平静地答道:“谜已经破了,多出来的楼梯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从此,这个噩梦终于可以远离校园了。”“谜已经破了?”六性大师矍然道:“这样就是谜底吗?那么骨架到底是指什么?”
  “不,”秦天仰沉重地闭上双眼:“那是前人的误区,多出来的楼梯并不是为了歌谣而存在的,它与歌谣分别代表着两个不同的谜,那只是死灵姐姐用自己的怨念和希望制造出来的一个幻景,为的是把人们引到那个厅堂去,实现她最简单不过的愿望。天咧,我终于知道镜子的第一个含义了。”
  六性大师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多出来的楼梯是另外一个谜?你是说镜子它不止一个含义?”秦天仰道:“没错。但是,也不可以说多出来的楼梯就和歌谣完全没有联系,破了多出来的楼梯就能发现完整的歌谣,也就能破歌谣之谜了。也就是说,不破多出来的楼梯,是没法破歌谣的。以前镜子的持有人之所以再聪明绝顶,但仍然死在歌谣的手下,是因为他们连谁先谁后的基本问题都没有弄清楚。出于对多出来的楼梯本能的俱怕,大家总是光从看上去不会杀人的歌谣下手,最终让这传说世世代代地流传了下去。”说完他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死的人太多了,代价太大了,因为执著和仇恨,因为冤屈和愤怒,再美好和符合天道的愿望都会变成杀人的传说。”
  六性大师又惊又喜道“那你是怎么猜出的?那个厅堂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秦天仰无所谓地笑了笑:“是从严路承那里得出的灵感,他也看到了那根柱子,但是那个时候他连命也保不住了,哪里还顾得上猜什么谜呢?如果他能早点猜出,事情就不会到今天这么棘手的地步了。至于那个厅堂……”秦天仰朝窗外望去,只见那里满是暗黑色的绿荫,落叶遍地,远远的地方,有一处崭新的琉璃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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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9 02:04:4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当初倒塌的小礼堂上面,早已是一栋崭新的办公楼,外墙有点脱落的水泥,显示着这栋匆匆完工的建筑的岌岌可危,红色的琉璃顶更给人一种不祥的预兆,仿佛这里不是办公楼,而是侍奉死灵的庙堂。
  “其实警长和他爸爸都忽视了这样一个事实,关于事发现场都惊人一致的问题,每次都是这里爆炸,在一个大坑上要填平并且马上盖房子无疑是一个很不明智的行为,可是学校向来在这件事上毫不犹豫,所以我很早之前就很怀疑究竟在小礼堂下面埋藏着什么了。学校的说法是为了安定民心,可在我看来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我还记得当时去查学校的建筑史记,居然发现被列为机密文件……”
  说到这里,秦天仰突然顿住不说,当日跟他一起去查的人不正是梁菀吗?秦天仰望着那鲜红的琉璃顶强忍满腔辛酸紧紧地闭上了眼。六性大师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仔细地打量办公楼的项部道:“这么明显的事实,警长不会忽略的,我想他们最终没跟你说是因为他们曾经在这里查过,没能查出什么来。哎哟,那不是说,我们这么偷偷摸摸来不是更没有希望了?”说着一脸无奈地望向秦天仰。
  秦天仰赶紧强打笑容道:“师父也不用这么悲观,那是因为他们无法破多出来的楼梯的谜啊。”六性大师不解道:“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是你自己说多出来的楼梯是一个独立的谜题,跟学校的建筑有什么关系?”
  秦天仰笑道:“师父果然是迷糊了,难道你忘了镜子有什么基本的功能了吗?”“基本功能?”六性大师茫然道,“镜子有基本功能的吗?好像平时就是给人照照看头发有没有梳,脸上有没有粘饭粒之类的。我不知道人家是怎么用的,反正我是用来看这些的。”秦天仰忍俊不禁道:“算了,师父,我们进去一边找,我一边告诉你吧。”
  两人于是进入到办公楼的一楼大堂,六性大师奇怪地看着秦天仰在地上左敲敲右敲敲,一边道:“镜子的琴本功能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具有反射并真实再现某个物体的功能。镜子在整个骨架歌谣之谜中就扮演着最基本功能的角色。刚才,在多出来的楼梯上,镜子发出的白光的确是有击退丧尸的功能,除此之外,白光并没有丧失了镜子的反射功能,只不过,经过法术锤炼的它,纵然失了镜面,但是仍然具有别的镜子所没有的反射鬼界场景的能力。那就是设谜的人的苦心,多出来的楼梯可以说是幻影,也可以说是真实的场景,我们要做的,不过是用这面镜子把本来反射到我们那里的幻景再发射回去,去发现真实的场景!! "
  把本来反射到我们那里的幻景再发射回去,去发现真实的场景?六性大师听着,竞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正说着,秦天仰敲着的一块石板突然发出了回音,阵阵的空旷声在整个寂静的大厅里尤其明显。秦天仰欣喜若狂地叫道:“找到了!”拔出宝剑朝石板缝上狠命一撬,石板被撬开了,一段幽长的楼梯出现在两人的眼前,秦天仰对着一脸惊惧的六性大师道:“楼梯从来没有多出的,这就是我们看到的所谓多出来的楼梯。通向它的,也不是黑暗之地,而是死灵姐姐的葬身之地。这是她通过怨念使这段楼梯在教学大楼的真实再现!”楼梯像是一段幽怨的诉说,无声无息地在两人面前静悄悄地展开,秦天仰和六性大师对望一眼,想到骨架的谜底也快要揭开,两人都不由手心里出了一把汗。蹑手蹑脚地踏上楼梯第一步,秦天仰立刻觉得脚下有点松软,一股灰尘扑面而来,慌得他赶紧又上来,咳嗽不己。
  六性大师凑上去看了一下道:“好厚的尘土,看来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来过了呢。”秦天仰好不容易咳嗽完才道:“看来凶手也没有来过这里呢。时间不多了,我们快点下去。”秦天仰和六性大师紧紧捂住鼻子,拉着手沿梯而下。楼梯并不长,只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底了。秦天仰摁亮手电筒,果然,下面便是他们在多出来的楼梯上看见的那个宽敞的大厅。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似乎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室。
  柱子?柱子呢?秦天仰遽然四望,突然,怀里的镜子传来一种极其熟悉的压迫感,秦天仰全身一震,他明白柱子在哪里了。他缓缓回过身去,果然,就在他的正后方,一个巨大的柱子静静地立在那里,上面放着金光,在给人一种强烈的神秘诱惑之外,还散发出恐惧的压迫。
  秦大仰的眼睛不觉有些湿了,他嚅动着嘴唇喃喃道:“歌谣……严路承……警长……死灵姐姐……”六性大师也回过头来,却一眼看见了躺在柱子底下的一副骨骸,惊得大叫:“骨架!骨架!我们终于发现骨架了!”  秦天仰似乎丝毫没有听到六性大师的叫喊,只是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此刻,在他的眼中,只有那根柱子,还有那段歌谣,完整的歌谣。被遮住的部分变得越来越清晰了。蓦地,秦大仰猛地站住了,他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着柱子道:“天啊!歌谣……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死灵姐姐要设下这段歌谣之谜而不直接写出凶手的名字了!”六性大师还在那边感叹骨架,听见秦天仰的言语,也过来看时,同样地被惊呆了:“这……这是死灵的诅咒封条啊?! ”
  两个人的惊叫声相距不过几秒,但是含义却大不相同。秦天仰的惊诧是因为看见了他最想看见的那段缺漏的歌谣,从而印证了他对结局的猜测,而六性大师的惊诧却是因为看见了遮住歌谣的那几片东西。
  秦天仰听见师父的惊叫忙回过神来,也不管那歌谣,问道:“师父,什么是死灵的诅咒啊?你说的是骨架的歌谣吗?”“不,你看。”六性大师一指前面:“你看那些遮住歌谣的封条有什么特别?"
  秦天仰忙仔细一看,只见柱子上一共有三张相同大小呈长方形的黄色封条,乍一看去,外表跟法术界的封条是一模一样的,但是只要认真观察对比一下,就会发现封条上竟然密密麻麻地排满了黑色的肉条。那些肉条像是还有生命一样在不停地蠕动,如同一条条恶心的虫子攀附在那张纸条上。
  秦天仰第一个反应是想呕吐:“师父,这些是什么怪物?快点拿法器来镇压下去!”六性大师凝重道:“我曾经听师父说过,最早是在宋史上出现记载的,据说那时官僚腐败,一时陋习纷起,酒家昧着良心发财,竟有人推出了‘死婴宴’,大受欢迎,紧接着便跟着推出了‘人肉宴’、‘尸妻宴’等等,当时正值兵荒马乱,尸体遍野,酒家们就用这取之不尽的不用花钱的原材料大行其道。当时吃这死肉有一个讲究,只切胁下和肚皮上还有大腿的嫩肉,而不用臀部等的肉……”“师父……”
  秦天仰痛苦地蹲在地上捂着嘴:“麻烦你直接讲什么是死灵的诅咒好吗?我快受不了啦!”六性大师只好跳过这一段:“战场上的事风云变幻,谁也说不清楚,有些人被炸得面目全非,肉也被烧得焦黑,为了应付庞大的市场需求,商贾们便把那些还半死不活的但肉身保持还算良好的人也拖回去,充当死人宴。
  被活生生地一片一片割下肉来是极其痛苦的,看着自己的肉在觥筹交错中成为口中咀嚼的食物更是一种难以言痛的心酸,因为这样而惨死的怨灵是极其可怕的。因为冤屈太过,上天便赐予了它们更高的法力,那便是运用死灵诅咒封条的能力。
  所谓死灵诅咒封条,是用跟做法术界封条一模一样的原材料.由死灵将自己身上剩下的还没割出来的肉切成均匀的一条条,再紧挨着排列在纸条上……”秦天仰忙打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死灵便是通过那些肉条实体化自己的怨念,从而成为凶悍的死灵的。师父,你就不要再详细描述下去了。”
  六性大师道:“你说得没错,以前还只限于因为活割而死的死灵,但到了后来就开始滥用了,只要法力达到那种水平的怨灵都可以用这个诅咒,一直到了明朝中期,因为死灵诅咒的威力越来越大,招怒上天,因此大大削弱了死灵诅咒主人的范围,死灵诅咒一时近乎绝迹,只是在近代清朝末期还零星出现过一点。法术界知道,凡是运用死灵诅咒的大多真的冤屈非常,也放手不管。但是到了现代,真的几乎就从来没有见过了。”
  秦天仰道:“照这样看来,难道害死死灵姐姐的本身也是一个死灵不成?”六性大师道:“很有可能。而且这死灵的法力真是非比寻常。”秦天仰道:“我老早就怀疑歌谣本身的用意。我想,如果死灵姐姐知道凶手,为什么不直接说出凶手的名字而要费尽苦心写出这些意义难解的歌谣呢?现在看来果然是有苦衷,她是为了避免死灵诅咒的封条封住所有的真相啊。这样死灵诅咒因为没办法封住全部的歌谣,就只有封住最紧要的部分了。我听严路承说过,每个时代的歌谣都不一样,想来是那凶手每次重新贴条故布疑阵来扰乱我们的思维。”
  六性大师道:“我只奇怪一点,你想想,现在又没人去吃什么死人宴了,那死灵恐怕也不是因此而死的,那么他身上的肉怎么会只有那么一点点呢?纵然是一个身材再矮小的人,也不会有这么少的封条,那么他剩下来的肉究竟到哪里去了呢?”秦天仰道:“师父是怀疑他还有剩下的诅咒封条?”
  六性大师道:“死灵诅咒封条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发生效用,因此是不能拿来临阵对敌的,因此我猜想他是不是还有一个秘密的地方留着用封条呢?看来我们倒要特加留意一下这个地方才行,说不定是它的老巢呢。”
  秦天仰拿出封条道:“罢了,这种知识师父可以慢慢回去教我,我现在却看不下去这种东西了,还是快点杀了比较好。”六性大师阻止道:“且慢,让我留几条下来,我倒很有兴趣想知道究竟现在是谁还能使出死灵诅咒封条的。” 说完,不管秦天仰的反对,自顾自刮了几条下来,用纸包住。秦天仰见师父收拾完毕,忙不迭地大喝一声:“万物一体,灵息尚存!”顿时封条立刻化成几缕黑烟袅袅散去,那些肉条跌落在地上纷纷朝地下猛钻,但那地是水泥地,怎么钻得进去?可怜那些黑色的肉条都渐渐萎缩了。柱子上顿时放出金光万丈,完整的歌谣顿时第一次得见天日。霎时,连六性大师也顾不得去辨别那些肉条,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柱子上歌谣的全文:
  “在神圣的光芒下,
  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
  紫绿色的藤蔓架上,
  便是灾难的闪动灵光。
  在那里,
  隐藏着己经的死亡。
  清风拂下,
  柳絮飘扬,
  把镜子翻转过来,
  把镜子翻转过来,
  你就会看得到骨架,
  你就会变成骨架。
  镜子跌落到地上,
  从此与少女同葬,
  持有镜子的人,
  都要变成骨架。
  因为他,
  无法使多出来的楼梯的诅咒得到解化。” “隐藏着己经的死亡……己经的死亡?”秦天仰惊疑不定地喃喃着:“看来这‘清风拂下,柳絮飘扬’果然是整首歌谣最关键的地方啊,非得这两句,才解得了最终的骨架之谜。”
  “哈?” 六性大师道:“骨架不是己经解了吗?”他指着柱子底下的残骸道:“喏,骨架。”秦天仰皱着眉头道:“不是这个吧。这个只是死灵姐姐的遗体而己。骨架应该还有另外的含义。”师徒两人正说着,突然后面传来一声冷笑:“到底给你找着了,秦天仰。”秦大仰像是反射一样跳了起来,转过头去,只见楼梯处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影。秦天仰冷冷道:“你也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不见我呢,校长!!”
  “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长笑,白色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果然便是那不常露面的校长:“秦天仰,我可不会承认你是聪明人,因为知道是我简直是太容易了……”
  秦天仰和六性大师对望一眼,缓缓拔出了宝剑:“我早该怀疑你不是人了,你既然早就料到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就应该做好了受死的准备。”校长道:“你急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不错,我的这个身体已经不堪用了,所以这几十年来我都在拼命地增强自己的功力。你料到凶手是我很简单,但是你绝对料不到我的法力有多大,这也是我胆敢出来迎战你们的原因。”
  身体不堪用了?难道是死灵上身?六性大师沉吟了一下,偷偷拿出了当年被驱逐出山时师父偷偷送给他的法宝——龙吟珏,然后又抵到了秦天仰的后腰背之间。没有觉察的秦天仰一早被校长的言辞挑动了真气,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好罢,我倒要看看你的法力有多大。师父,请你退下,让徒儿一个人跟他决战。”
  早有准备的六性大师轻松地道:“好,好,为师退下就是了。”见六性大师退出,校长似乎更无所忌惮,狂笑道:“秦天仰,你不要以为学了法术就可以为所欲为,法术界中人算得了什么?嘿嘿,想当年,不也是有一个法术界的什么弟子来收服我,被我永远埋葬在这个地下室了。我向来是不害怕所谓的法术界中人的。”
  法术界中人?当年?六性大师立即想起了救严路磬出去的那个人,忙四顾张望,却没发现多余的骸骨,难道真的被埋葬到地底下去了?秦天仰却没想得那么多,他只是专注地望着校长因为过度兴奋而有点膨胀的身体,也在思考着那句话的含义:身体不堪用?难道他真的是死灵上身?那么这个己经衰老的身体必定不能应付决战,他肯定会抛弃这个尸体直接以死灵的形式来对决。想到这里,秦天仰己经轻松了很多,一个没有实体化的死灵纵然再厉害,也有个限度,不能超过九天神门,它的法力估计自己只要使出八成力就可以收服。就当秦天仰以为胜券在握时,校长突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将左边的胳膊像是假人一样地卸了下来,又把右边的胳膊给甩出来。秦天仰大惊,暗道:“难道他不想回到这个身体里去了,这样毁坏它?”经验丰富老到的六性大师早己看出事情不对劲,大叫一声:“天仰小心,他不是死灵附身啊!他是想……”
  一种奇怪的呼啸声在地下室响起,一条以气化成的飞天青龙蓦地拔地而起,高吟一声,转化成一团白光将秦天仰紧紧围住。这是什么?秦天仰被突然出现的龙吓得有点神智糊涂,但是当他转过头来看见了更恐怖的一幕。校长连脑袋也甩掉了,掉在距离三米远的地方,眼睛还骨碌骨碌直转,从脖子的腔子里,从两边胳膊的缺口里,不断涌出很多黑色的丝条,呼呼地发出难闻的恶臭的气体,一个无头尸体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走来。
  他究竟想做什么?秦天仰大惑不解地偏头一看,脸色大变,没有了青龙护体的六性大师脸上出现了那种似癫似狂的笑容,同时抓起那些飘散到空中的黑色丝条,面带微笑地,缓缓地将它围在脖子的中央。
  自杀?秦天仰脑中迅速掠过死灵姐姐的自杀情景,还有警长,那条被检验为尸体的头发,那诡异的笑容,脖子上那条细细的伤痕,精神攻击?!秦天仰肝胆欲裂,大吼一声:“不准对我师父下手!”高高举起宝剑大喝道:“佛座莲台,西方盛景……”
  胸口的镜子突然放出万道光芒,与青龙的气息交合在一起,在空中飘扬的黑色丝带纷纷被割断。六性大师大叫一声,也醒了过来,刚好看见秦天仰正错愕非常地看着大放光芒的镜子,“那种光芒……那种气息……是岳麓山派的啊!没错,是岳麓山派的气息!为什么镜子会受秦天仰的咒语操控呢?! ! ”与此同时,楼梯口上传来一道淡淡的快乐的女子唱歌声:
  “在神圣的光芒下 ,
  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
  紫绿色的藤蔓架上,
  便是灾难的闪动灵光。
  在那里,
  隐藏着已经的死亡。
  “是死灵姐姐在帮我啊!”秦天仰欣喜若狂,连宝剑都扔掉了,直接拿了镜子出来:“请死灵姐姐再助我一臂之力吧。”秦天仰似乎忘记了死灵姐姐正是被校长杀死的,又长年封禁在这个地下室里,如何能有法力来帮助秦天仰打败校长呢?不对,救秦天仰的是另外一个人……六性大师因为对青龙的气息熟悉异常,在那股混合的白光中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影,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影,难道是他…… “镜子啊,把这所有的邪恶的东西全部给我扫光吧!”没等六性大师看清楚那个人影究竟是谁,秦天仰已经举起镜子对着校长大吼一声,镜子瞬间放出万朵金莲,如滴水流檐,生生不息,转转不灭,将校长全身罩住。“得手了!”秦天仰暗喜,却发现校长在金莲的笼罩下依然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地走来,似乎全身没有受到毫发的损伤。
  “金莲伤不了他?”秦天仰心一惊,手一震,镜子歪斜了方向,金莲反笼罩到六性大师那里去了。正在此危急时刻,秦天仰和六性大师同时感觉到眼前一道剧烈的光芒闪过,刺得他们都睁不开眼睛,捂着眼睛蹲在地上,耳边只听到校长凄惨的呼号和痛叫。发生了什么事?这次又是谁出手相助?
  六性大师想睁开眼来看一看,可是那道光芒接连不断地从他的眼皮外面划过,纵然他紧闭眼睛,还是感觉到眼球的剧烈疼痛。再这样下去,他和秦天仰两个人的眼睛都会变瞎的!对了,镜子,是那面镜子一斜的关系,或许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六性大师忙大喊道:“天仰,镜子,快放下镜子!”那边秦天仰正死命忍住眼皮的刺痛,听得六性大师的说话,忙把镜子放在地上。
  刹那,光芒消退,校长的号陶声也销声匿迹,虽然秦天仰和六性大师在第一时间睁开眼来,却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从楼梯的入口处掠过,以及那副残骸中渐渐消散的亮点。
  光芒是从残骸中发出的?秦天仰和六性大师赶忙近前观看,这才发现那副骸骨里藏着很多晶亮晶亮的碎片,大部分散落在地上,有些则镶嵌在骸骨中。秦天仰小心地拈起一片来看,只见背面镀了一层膜,正面则能照映出人的景象,“是镜子,是镜子的碎片!”秦天仰惊叫起来。
  六性大师猛然醒悟道:“对了,严路磬说过的,那个法术界中人牺牲前不是为了警告后人而把镜子打破了吗?我一直怀疑他干吗给我们只留下一个镜框,现在看来莫非他是在给我们留下击败校长的契机?也许他早知道了凶手是谁,也早知道了击败校长的办法,只是当时由于客观的原因没能继续下去。”
  秦天仰道:“师父你推测了那么多,可以推测这个法术界中人究竟是什么人吗?你在以前曾经跟我说过,说这面镜子带有强烈的岳麓山派气息,难道这个法术界中人就是岳麓山派的人?”六性大师皱眉道:“但当时我还在岳麓山派中,并没有听到过一点跟什么镜子和楼梯传说有关的事啊。莫非是秘密进行的?"
  秦天仰道:“这个问题现在也猜不出来,倒是校长逃到哪里去了?刚才还听得他大呼小叫的,谁知现在连个鬼影都不见了。”六性大师道:“他受到了重创,肯定逃了。”秦天仰匪夷所思道:“死灵受了重创还可以逃跑?”
  六性大师道:“我正要跟你说呢,校长肯定不是死灵附身,但凡死灵都万分爱惜自己的身体。要知道,找到一个符合自己附身的身体是多么地不容易,而且校长把自己的手啊头啊大卸八块的,那个身体究竟是否真的肉身都很难讲了。”秦天仰听得呆呆的道:“那……那校长到底是什么啊?”
  六性大师摇摇头道:“很难讲,除非我们找到他把他打回原形才知道,不过校长不是人这点倒是肯定的。刚才那道光芒给他的镇压很大,我想,他一定逃回了本属于自己的地方,也是唯一可以增强他自己法力的地方——他的墓穴。” “墓穴?”秦天仰惊疑未定道:“学校里怎么会有墓穴?”六性大师道:“他是校长,要是安排墓穴自然不会让你们这些学生知道。现在事情棘手了,如果让他找到墓穴呆上一段时间,他会很快恢复元气的,到时想要再引诱他来这个地下室就难了。”
  秦天仰突然想起那道已经完整地露出的歌谣,又抬头望了一下,恰好看见“清风拂下,柳絮飘扬”两句,又联想起刚才镜子碎片放出的强光,猛然间身子一震,暗道:“难道校长的墓穴就是指那里?”然后他又想起新老校长奇怪接班的事,秦天仰恍然大悟,他似乎渐渐窥透了这个通天的阴谋。
  六性大师道:“现在没办法.我们只能主动出去找校长了,这些镜子的碎片对我们很有用,全部捡起来,我想办法粘回到镜面上去。”秦天仰点头道:“师父说得对,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把死灵姐姐的骸骨给好好安葬了。死灵姐姐因为校长的死灵诅咒结界封禁,丧失了轮回的机会。我想,她在这地下室呆了几十年,一定会很寂寞吧,所以才会想尽办法用怨念来发挥镜子的照映功能,把地下室的楼梯反射到教学大楼去,只是期冀人们能够发现她的骸骨,送她去轮回吧?死灵姐姐的愿望就只是这么简单而已。”秦天仰有点不胜感伤。
  “不见得吧?”六性大师指着那首歌谣道:“我看她的愿望里估计还有想要揭露校长是凶手这一部分吧。”秦天仰看了看歌谣,突然笑了:“这首歌谣是她写的没错,但是师父你跟我说过,时间是可以磨灭一切的,被关在这里那么多年,再执著的仇恨都会消解的,如果她还真的念念不忘报仇的话,那刚才校长一出现她就该现身了,何必等到我们有危险的时候再出现呢?她早年写下这首歌谣,或许真的是想报仇吧,不过现在就真的简单到只要轮回就可以了,被排斥在鬼界之外的异类总是想摒弃孤独感,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上。不过,我这么辛苦来到这里,绝对不能只是帮她轮回这么简单。” 两人于是开始整理骸骨,开始一块块按照原来的位置接上关节,“咦,这是什么?”秦天仰翻出一块小铁牌,正在前前后后翻看着,六性大师看到那块铁牌后,面色剧变,几乎是从秦天仰的手中抢了过来,双手颤抖着抚摩它,喃喃道:“这个是……这个是……”
  秦天仰被师父骤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道:“师父你没事吧?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没等六性大师回答,秦天仰只觉背后的宝剑一阵异动,他赶紧回过头来,却惊了个睦目结舌:“师……师父,你看后面!” 六性大师忙回过头去,只见地下室的正中央正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符帽,宝剑,还有衣袍。秦天仰叫道:“是那个法术界中人!! ”人形最终慢慢清晰了,竟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清秀脱俗的少年,此刻正温和地微微笑着看着六性大师,那种风度和神采让人心动神驰,不由得为他倾倒和自惭形秽。
  六性大师全身猛烈震动,喉头里发出“咯”的一声,已然跪在地上放声大哭道:“师兄,是你么?师兄,真的是你吗?!师兄?! ! ”秦天仰站在那里全然傻眼了。“六性,那么多年不见,身子还好吗?”温柔的语音一如他的为人般从那少年的口中轻轻地道出,只是缥缈得不像人间的声音,倒像是天上的仙乐。
  六性大师哭道:“师兄,那年你辞别师父说有事下山去办,但却一去不回,谁料却是枉死在这里不得轮回……”那少年不胜感叹道:“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是奉师父之命秘密来收服它,但我功力不够,反而给师门丢了脸了。”
  他微一凝神,又恢复了神态笑道:“不过,最后却是由你来收服了它,这不能不说是天意,最后还是要在岳麓山派人手中终结。”他的眼光瞄向秦天仰:“那位是你的弟子吗?"
  秦天仰见师父嘴唇懦动,生怕他讲出被逐师门的事来,忙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声道:“弟子秦天仰拜见师伯。”“好,好,”那少年欣慰地笑着道:“果然是一代新人胜旧人,我也没什么遗憾了。收妖失败,有辱师门,我没脸回去见师父他老人家。六性你代我好好照顾师父吧。”
  那少年望了一眼窗外,已微微露出曙光,留恋地看了一眼六性大师道:“天将要亮了,鬼界之门就要关闭了,我必须走了。”“不,师兄,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六性大师猛地一惊,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哭道“师兄,不要走!"
  “六性站住!”那少年突然一伸手,一道透明的光膜升起,在他的身前形成一道五彩的虹霓,登时将六性大师撞了倒退两步。气化为屏?秦天仰暗地里倒抽一口气,好厉害的法力。那少年正色道:“你忘记我是怎么教你了的?身为法术界中人,自当秉持心性,看破生死,悟透轮回。你我现在人鬼殊途,阴阳两隔,各界有各界的规矩,绝不能乱,所以莫想违逆天道,搅乱乾坤。”
  见那少年发怒,六性大师似乎是非常畏惧的样子,不敢再相持,只是伏地大哭。见到六性大师这个样子,那少年神色也转黯然道:“其实我也不想离去的啊,但是不能坏了规矩,六性你多多保重吧,我……我要走了。”那少年轻轻地闭上眼睛,转身离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忙回头道:“对了,你们快去追那个校长吧,别让他找到墓穴,否则我们就没有再打败他的希望了。我在这里策划了几十年的预谋也就成空了。”
  一说到校长,六性大师似乎终于恢复了一点神志:“但是我们不知道校长的墓穴在哪里啊,师兄,请你指点。”那少年抿嘴一笑:“六性,你怎么还是那么迟钝啊,”他温和的目光望向秦天仰:“校长的墓穴,还有骨架之谜,其实你的徒弟早就己经全部猜着了啊!”
  一缕初升的阳光带着微微的尘雾从上面射了进来,那个一直微微地笑着的,温柔地说着话的少年就此慢慢消失在那同样温和的阳光中。“师兄……”六性大师痛哭失声,泪如雨下,秦天仰忙上前挽起师父道:“师父,不要那么伤心了,刚才师伯也说了,他的离去不过是一场重生,我们法术界中人有什么看不破的呢,死又不是代表终止。不过这位师伯到底是……”
  六性大师哭道:“我五岁进入岳麓山派,那时师兄己是师父最得意的闭门弟子。这么多弟子中,他独独钟爱我一个,名为师兄,实为父子,我的绝大多数法术都是他教的,还有那些佛家宗旨道义。他失踪了以后,那些门中嫉恨我的人就开始排挤我了,如果有他在,我万万不会被赶出师门的。师兄啊……”六性大师泣不成声,那位爱护他关怀他的唯一长辈甚至没给他留一点东西,除了这块表明师门的铁牌:“师父……师父他早已仙去了啊……”
  秦天仰怜悯地看着六性大师,他无法体会师父多年来的苦痛,但是师父一定是很想很想重新归入师门的吧,被视为异类总是痛苦的,就像现在的秦天仰一样,完全在靠着仇恨支持自己。师父一定是靠着对师伯的怀念而支撑的,现在师伯在他眼前的消失使得他连怀念也没有了……
  “爸爸……”金琴突然出现在楼梯的入口,秦天仰大吃一惊:“你怎么也跟来了?”金琴流着泪道:“我不放心你们……爸爸……师伯的事……”六性大师只是伏地痛哭,丝毫没有任何反应。秦天仰忙拦住金琴道:“先别刺激你爸爸了,让师父在这里多呆一会儿,我们俩去追那个校长吧。”金琴道:“你知道校长的墓穴在哪里了?”秦大仰沉重地点点头道:“就在老校区。”
  “哼,太可恶了,居然……居然那个家伙在那里设下了这么大的圈套……完了,我必须尽快回到我的地方去,我的身体快不行了……”“你的身体就算行恐怕也无济于事吧?”悠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校长恐惧地回头,只见秦天仰满脸微笑地站在他的身后:“死灵姐姐就是死在这儿的吧……这么刻意去封禁老校区恐怕不只是为了封住死灵的传说,更重要的目的在于保住你这个己经不是人的身躯,保住死灵姐姐无意中发现的骨架之谜吧?”
  校长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来干什么?”秦天仰咬牙切齿地掏出那面已经破碎不堪的镜子道:“我说过了,我是来解骨架之谜的!”说完把那面镜子扔掉了,金琴惊叫一声道:“师兄,你扔了那镜子怎么解骨架之谜?”秦天仰拿出一面新的镜子道:“不用,因为骨架之谜只要任何一面镜子都可以解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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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0-19 02:06:20 | 显示全部楼层
校长睁大惊恐的双眼看着秦天仰,看着他缓缓地走到院子的中央,再缓缓地道:“这里以前必定种着一棵大柳树吧?你看,墙头上还桂着些没腐烂的干枯的柳叶。琴儿,帮我把这个东西定在那个快要倒塌的架子下面。”
  “好!”金琴二话不说,转身一招“灵符飞动”,十枚定身针准确无误地射在了校长身上十处大穴内,早己垂死挣扎的校长痛苦地叫着,整个躯体被牢牢地盯在了地上,秦天仰赞赏地道:“好了,就是这样,尊敬的校长大人,当年你也是这么地趴着的吧?"
  校长的眼里流露出那种金琴从未见过的恐惧,来自于对自己生死存亡的恐惧,那暴凸的眼球充满着太多的不可置信和哀求,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校长现在在用最可怜的方式哀求,期冀着秦天仰放手。说实话,这种眼神,这种强烈的对生存的渴望,金琴只有在那次火山爆发把整个村庄埋没的时候,在一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把手中的婴儿推给金琴的妇女眼中看到过,可是那是对自己孩子生存的渴望,那是因为母爱的存在。那么,为什么己经是死灵的校长会如此惧怕再一次的死亡呢?难道这里面还另外有秘密不成?
  惊诧不已的金琴回过头来,却更意外地看到秦天仰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陌生的残酷的微笑,陌生到整个场面好像完全反转过来,秦天仰更像是举着把刀的刽子手,而校长则是含冤受屈的刀下亡灵。
  金琴没有时间去想得更多了,因为她马上听见了一首很熟悉很熟悉的歌谣:“在神圣的光芒下,一个美丽的少女准备出嫁,”秦天仰把镜子对着初升的阳光举起,一道刺眼的光亮闪过金琴身边,投到了地上, “在对着镜子羞涩地梳妆。”秦天仰把镜子放在他的面前,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他冷漠的面容,“紫绿色的藤蔓架下,便是灾难的闪动灵光。在那里,隐藏着己经的死亡。”
  金琴赫然发现,在校长躺着的上方快要倾颓的架子上,竟然缠着几条互相牵扯的己经晒成线般那么细的枯藤。藤蔓架?!原来秦天仰早就猜出了这所有的一切啊!“把镜子翻转过来,把镜子翻转过来……”秦天仰带着那残酷和有点报复性的微笑,慢慢地、慢慢地把正在他面前的镜子翻转过来:“你就会看得见骨架!”
  “啊!”金琴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刹那间的惊异,半掩着嘴尖叫起来,在冷冷地笑着的秦天仰手中,那翻转了一半的镜子里面,清晰地映现出一副人类的骨架!!
  为什么会这样?镜子明明照着的是校长啊,为什么在镜子里的影像会是骨架?!金琴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那一幕似乎是神话的奇异景象,而校长终于痛哭流涕:“不!放过我!我不是有心的,我从来都没想杀她的!一切都只是意外中的巧合,我也不想出手,我……我很想活下去啊……我不想离开这个人世……尽管我已经没有了人的身份了!你们佛界也有说的,众生平等,万物皆可以度化,我想存在不是我的错,你们不能剥夺我渴望的权利。”
  秦天仰放下镜子,冷冷地道:“但是我佛也有说,众生苦乐相均,行乐不能以众生的苦难为基柱,否则,那便是魔,那便是妖,我们除了普渡世人,还有另外一项重要的使命,就是降妖伏魔!现在你己无路可退,把你所做的全部罪行给我一一地讲来,若有半句不实,我也帮你不得,冥界十八层地狱任你游荡,铜丸铁汁任你所用,剥皮挑筋任你享用。说!你跟老校长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校长痛苦地闭上双眼:“我是老校长唯一的亲生儿子。父亲对我怜爱有加,母亲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生育了,这就意味着,我是父亲唯一的香火。然而,命运多舛的父亲并没有像他事业上那么成功,在我六岁那年,瘟疫流行,虽然父亲对我进行了严密的保护,可我还是不幸染上了,本就赢弱的我很快就夭折了。
  我的死让父母痛不欲生,母亲因为无法排解心中的悲苦而精神处于半失常当中,经常说看见我的身影就站在她床头。我还没有死,我还陪伴着她。就在我头七要出殡的那一天,父亲泰国的朋友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巫师。那位巫师告诉我父亲,能让我重新再活过来,用一种极其阴暗和特殊的方法,而这种方法在中国也早有流传,就是俗称的……”
  校长讲到这里踌躇了一下,毕竟这个说法是对他自尊的最大伤害,他始终都不想承认自己不是人。秦天仰冷冷地接道:“就是俗称的‘养鬼仔’吧?”
  “养鬼?! ”金琴讶异地叫道。校长沉重地点点头:“不错,就是那样。巫师带来了一个受庙里香火奉养长达十年的神兔,给了我父亲,从冥界召回我的魂灵,从此就养在那个终年不见阳光的暗无天日的盒子里,长年以狗、兔子尸体或从医院买来血包作为食物。我就暂时存在着以抚慰父母的心灵。父亲对我很好,他还是把我当人看待,他说将来一定要想办法让我出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他教我读书,教我书法,教我画画。我敢说,我虽然没有进过一天学堂,可是我受的教育是最好的。
  就这样,我到了十四岁那年,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出去看看阳光,我想到外面走走,去触摸一下六岁前的熟悉世界,黑暗是我的生存条件,但却是我恐惧的来源。我痛恨黑暗,犹如我痛恨人家说我不是人一样。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光明。很可笑吧,一个鬼体居然渴望着能杀死它的光芒。但事实上是,我经过那巫师的洗礼,又受到父母虔诚的供养,己经有了一定的法力,已经不怕阳光的余温了,虽然我的身体还不能直接曝晒在阳光的底下。
  终于在那天,我瞒着父母,偷偷地来到了这里的紫藤架下。可是我发现,这次的出来真是一个永久的错误。”
  校长硬咽道:“她下来了,手里拿着那面该死的镜子,又偏偏因为失手把镜子翻转了过来,阳光透过我青黑色的身体直射进来……那就是……镜子里的骨架之谜!”“一切都是意外……”校长讲述得快要发狂了,迎面却碰上秦天仰毫无表情的面容:“继续说下去,你还没有说完呢?这个身体是怎么回事?” 校长道:“我杀了那个女生之后,吓得不得了,因为我是迫不得已而杀人的。我立刻逃回神龛告诉了母亲这件事。母亲听了也吓得要命,赶紧找了父亲来商议这件事。父亲当即找人紧急拖走了那女生的尸体,然后千方百计掩人耳目。但是瞒得了人瞒得了天,瞒不了她,也瞒不了鬼界。那天晚上,她的冤魂终于在头七跑回来找我,跳着绳子在外面笑着喊道:‘你是凶手,你是凶手。’”
  秦天仰皱着眉头道:“为什么她要跳着绳子呢?她又不是跳着绳子的时候被你杀死的。”校长道:“据说黑白无常曾经想来拉她走,因为冤屈并不大,也有她的无意中的过错,但是她不肯走,于是无常们就猛地拉啊拉,她也哭着拼命挣扎。在过奈何桥的时候,眼见就要进入冥界,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旁边死命一拽,由于无常们早有准备,并没有让她逃脱,又使劲拉了回来,可是她的腿恰好撞到了放孟婆汤的桌子角,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她的脚筋被挑断了……”
  金琴听到这里不由得“啊”的叫了一声。校长继续道:“冥界使者可怜她报仇心切,就放她回去了。因为她的脚筋己经断了,没办法走路了,使者就给了她一副橡皮筋给她定在脚上,叫她跳回去,就是这样。”秦天仰和金琴面面相觑,这冥界使者处理的方法还真离谱得到了家。
  见秦天仰和金琴没有意见,校长接下去道:“她在外面笑的时候我躲在神龛里害怕得放声大哭,我哭着辩解说我不是想杀她的,可是她不肯走。幸好有神龛的保护,我才幸免于难……”“又奇了,”金琴插嘴道:“你也是鬼,她也是鬼,她还是个新生的鬼,法力无论如何没你高强,你怕她干什么呢?”校长惨笑道:“我是被养大的鬼,法力受很多限制的。冥界对这种形式的鬼有很多惩罚性的措施,面对被我害死的冤魂,我的法力是受到束缚发不出一丁点儿去的。”
  金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那请你继续说下去。”校长道:“我父亲为此紧急请了那巫师回来。那巫师测了她的法力后就叫我爸将她的骸骨埋到学校风水脉的死角里,然后在上面盖一栋宏伟的建筑以气势压住她,他再以一道大师符镇住出口,使她无法直接指出凶手。本来以为万事大吉了,但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她居然想出了一首隐晦的歌谣,还把通往她骸骨的楼梯给映射了出来,破了天师符的结界。
  我父亲大惊失色,连夜再请了那巫师过来。那巫师说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将来不能永远呆在神盒里的。父亲找来了历届学生的资料,终于找出一个与我生辰八字相符合的学生,巫师先用诅咒弄死了他,然后把他的尸体抽干水分……”
  秦天仰匪夷所思道:“抽干水分?”校长点点头道:“埃及的木乃伊你知道吧?那是迄今为止人类所发明的保存尸体的最高成就。为了让魂灵得到永久存在的居所,尸体必须保持千年万年不坏。巫师加以改良成就了泰国当时最顶峰的尸体操控学——干尸走肉。他在尸体内注入符水,从而能自由控制尸体的容貌变化,年轻衰老。巫师将我的灵魂推入那个尸体,而将留下的青黑色的鬼体用作死灵诅咒封条。”
  讲到这里,秦天仰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叫道:“我知道了,师父也说为什么这死灵诅咒封条会这么少的呢,原来当时你只是个小孩子啊,所以就无法遮住歌谣的全部,是不是?”校长叹道:“正是如此。我们万料不到那女生会想出这么一个又臭又长的歌谣来,我们都傻了眼了。最后还是父亲想出了这个主意,把最紧要的揭露我藏身地点的地方遮住,其他地方就轮换着遮。至于多出来的楼梯,我们知道那些人不知道完整的歌谣是绝对猜不出来的,所以也就没去多理了。
  但是事情又起了变化,那女生居然跑回去冥界找使者要求申冤。可因着那巫师向来做善事多,而且又跟冥界打过交道,使者很难答应帮助她,最后耐不过她的纠缠,约定每五年她头七的时候让她的法力有一次突破,得以冲垮压在她上面的建筑重见天日。这就是为什么学校老是有塌楼事故的原因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只有倒了立刻再起过,希望能将此事掩埋多久是多久。”
  事情叙述到这里,似乎己经全部归结了,接下来就是对校长的审判了。出山以来还没有单独宣判过的秦天仰,会对校长如何宣判呢?金琴不敢想象下去。照以前秦天仰的脾气,对仇恨看得太深,一定不会对校长手下留情的,但是现在为了练那个什么烂鬼死功,搞到性情大变,而且看他对死灵姐姐那么尊崇,未必也会对校长留手。
  但是这校长,金琴怜悯地看向他,诚如他所说,追求生存是每个生灵,不,万物都有的权利,没法为了这个而责怪他。校长似乎也料到了什么,拼命扭着身躯哭道:“我杀了那个女生的确有罪,可是我只犯过那么一次错。后来我一直想挽回,你们看看这所学校,我敢说我在任以来最对得起它了,它的荣耀和辉煌都是我争取来的,我对得起这么多学生对得起这么多老师。我再也没杀过人了,就那么一次,为了我的存在,而且,如果我想斩草除根的话,不会这么费工夫把那女生还压在下面,直接打个魂飞魄散就行了的,我……”
  秦天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校长万料不到秦天仰居然问出这种话来,愣了一下才喃喃地重复道:“我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秦天仰道:“你说你最大的愿望不过是留在这里,留在这个人世上,可以享受阳光空气,所以为了这个你不惜杀人,不惜设下死灵诅咒封条。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阳光和空气的你,也是可以存在下去的。阳光和空气不是你存在的必要条件。相反,你还要经常提心吊胆地担心人家会将你的身份揭穿。知道么?你在追求一个对你一点也不重要你也无法得到的美丽的泡泡。所以,你的最大的愿望并不是留在这个世上。上天对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死命要存在是发怒的,任何违背天命的东西都要受到惩罚。照我的说法,你最大的愿望应该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成为真正的人?”校长一直坚定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迷茫。秦天仰点点头道:“没错,人才会需要阳光和空气,人存在这个世上才不会被别人鄙弃。你曾经是人,但是你后来失去了这个身份。那么,为什么不再次成为人呢?上天给予每个人选择的平等机会。何苦要继续痛苦地存在这个世上呢?”
  校长道:“那我怎么才能成为人呢?”秦天仰道:“轮回呀,死了就经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然后前往轮回再度成人,这是每个鬼的必经阶段。我知道你的顾忌,你是对你的死太不甘心了,你对阳光空气还有外面的世界有着太执著的眷恋,你太怕失去它们,你太怕下了鬼界就丧失了再度上来的机会对吗?有时候太过执著反而是一种恐怖的怨念,阻挠你的幸福的实现。所以,听我的话,下去轮回吧。不久以后,你就会是一个真正的人了。”
  “师兄!”金琴还以为秦天仰准备把校长打得魂飞魄散,正准备劝他慈悲点,谁料到秦天仰竟讲出这一番话来,跟刚才的表情判若两人,似乎想不追究任何责任反过来帮助校长超度轮回,急得她赶紧叫道:“师兄这样处置不妥。虽然他也有可怜之处,但是你这样什么都不做就把他放回了冥界,死灵姐姐岂肯善罢甘休?虽然他杀死灵姐姐是情非得已,但是多出来的楼梯呢?还有小礼堂爆炸呢?那里死了多少人啊?!对了,还有警长的死啊。你难道就因为对校长的同情而对这些生命弃之不顾?”
  金琴越说越气愤,突然“啊”的一声,发现经过秦天仰点化后大彻大悟的校长已经渐渐化为轻烟逝去。“不能让他离开!”金琴紧急咬破中指,血点飞溅而去:“轮回扭转,冥界无常,听我指令,速……”
  秦天仰蓦地一把攥住她洁白的手腕:“让他走!多出来的楼梯和小礼堂爆炸还有警长的死都与他无关。那是两大结界相碰的结果。他好不容易悟破轮回的道理,再不走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挽救一个冤魂跟挽救一条生命一样,都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在我佛眼中,鬼和人一样,都是具有生命的灵物,不过是生命存在的形式不同而已。”
  金琴惊愕地看着他:“师兄……”秦天仰苦笑道:“没感觉出来吧,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变得这么快,仇恨我己经可以放下了,或许真的跟那些先人说的一样,环境是可以逼人改变很多的,甚至做不回他自己,逃难,我想那是法术界弟子中我唯一享有的殊荣吧。”
  金琴挣脱手腕道:“这与仇恨无关吧。你说多出来的楼梯上的人不是他杀的?那是谁杀的?难道是死灵姐姐?”秦天仰道:“我跟你说过是两大结界相碰的结果。还记得校长说过那个巫师的事吗?他在地下室布下了天师符的结界,但是死灵姐姐巧妙地利用镜子反射的功能又把楼梯给反射出去了,能够突破结界的束缚自由自在地穿梭的就只有光了。人的身体又是可以把光带回来的。这样,当登上多出来的楼梯的人登上尽头的时候,两大结界就通过人身体上的光碰撞在一起。死灵姐姐的结界无法打破天师符的结界,而天师符的结界也没想着打破死灵姐姐的结界,这样两个结界互相起冲突的结果就只能是发生周围时空的剧烈扭曲,从而撕裂人的身体死亡。那种情形,就跟梁菀的那次死亡一模一样。”
  “梁菀”“那次死亡”?金琴不禁全身一震,这么多天来,她和师父绝口不提这件事,第一次听秦天仰说起“梁菀”两个字,是不是代表他心中的那份情终于可以放得下了?还有“那次死亡”又是怎么回事?
  “铮”的一声把金琴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见秦天仰道:“严路承的仇终于到了可以血刃的一天了!”金琴道:“你不是说多出来的楼梯是两大结界相碰的结果吗?那么是谁也不能怪的了。既然如此,严路承的死又有什么仇人在呢?倒是警长,明明死的时候是跟死灵姐姐的情形完全相同的。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说不是校长杀的。”
  秦天仰道:“严路承不是被多出来的楼梯杀死的。警长是被另外的凶手用相似的手法杀死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误导我想到校长身上去。”金琴惊问道:“你怎么做出这些推断的?”秦天仰道:“从严路承的讲述中发现的。多出来的楼梯是一个反射过来的特殊的结界,在楼梯上,我亲自感觉到了来自地底下可怕的吸引力,能扰乱你的神经让你不由自主地进发,死死拖曳住你的脚步不让你有自主的能力。在多出来的楼梯上,人是不能退后的,只能向前,也就是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所以我们看得到,凡是踏上多出来的楼梯的人,没有一个能回得来,就算是严路磬,也只能勉强而且还是满脸是血地滚下来。而严路承居然能够坦然自若地从楼梯上走回来,张着手跟我说了那么一大堆警告的废话,这不很值得怀疑么?照理说,被楼梯害死的灵魂应该是被禁锢在地下室里的,严路承是不可能跑出来的。这就是在提醒我,严路承虽然是死灵,但绝不是被楼梯杀死的死灵,而是被另外的凶手做掉的死灵!那一番话不过是他操纵严路承的尸体给我演的一场戏,想让我迷惑在多出来的楼梯上而无暇顾及他的真实身份而已!”“难道是……”经过秦天仰这一连串的提醒,金琴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醒悟,“这个答案我猜大家己经想到了吧,那个凶手就是她。”说着,秦天仰已经缓缓转过身来,对着院门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好久不见了,梁菀。”
  立刻从院子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笑声。一个俏生生的人影在金琴眼前……
  花,已如九天仙女一般从天而降,在她面前立定,巧笑倩兮,美人如玉,直看得金琴也不由呆了,半晌才呐呐道:“你就是……梁菀?"
  梁菀微微一笑,眼波流转,望向还温和地笑着对着他的秦天仰,道:“好久不见了,秦天仰。”看她那通身的气质,竟完全不像她当日那般小家碧玉,而恍如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怪不得秦天仰会对她念念不忘。然而当日在梁家所见墓碑究竟是真是假,她究竟是人是鬼?金琴警惕地退后了两步道:“你……你是不是人间界的?”梁菀还未来得及答话,秦天仰已接道:“既不是人间界也不是鬼界的,它是一个异类,是一个怪物。”梁菀似乎有点惊异,回过头来朝秦天仰扮了个鬼脸道:“你这个笨蛋,我知道凭你的智商,必定不是在我还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猜出的,那应该是去过什么地方才知道的吧?”
  秦天仰颌首道:“是去了你家之后。”“我家?”梁菀眉头一皱,蓦地,一道黑色的身影掠过她的脑海。梁菀立刻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了,那只老黑猫,我看它有点灵性,才放过它,谁知道它居然恩将仇报。”秦天仰紧接着道:“那么你能告诉我你的故事了吗?”
  梁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笑道:“你说我不是人间界也不是鬼界的,那你说我是什么怪物呢?”秦天仰平静道:“一个连你自己也不知道的怪物吧。我知道你的父母曾经去过一座西北的山中,而那山中,据说隐藏着为了逃避灾乱而定居的女巫的后代。女巫虽然是从西方传来,与我们法术界没什么交道打,可是我们这里也有关于她们的详细记录。承载着上古时代天神赐予的使命,召唤鬼神,布下诅咒,从而使大地的人们无一不恭恭敬敬俯伏在他们所景仰的神灵脚下,不能违抗,不能背叛,否则便要以血偿还,对吗?"
  梁菀只是笑着不说话,最后拍手笑道:“全对了,加分。”秦天仰微微一笑道:“但是后面的我就猜不出了。”
  金琴恐惧地后退了两步,惊异地望着这两个相对着微笑的人,本来是生死悬于一线的决战,那里面蕴涵着警长和严路承的血迹斑斑;本来是痛彻心骨的相见,那里面牵连着往日共同玩笑的回忆,谁料到,竟是这般的如昔的笑容。周围的空气里突然浸透了一种深深的诡异。究竟是谁在不对劲?还是,两个都不对劲,对劲的只有她一个人?
  梁菀掂起脚跟,用脚划着下面的沙子,俏皮地对秦天仰道:“后来的你猜不出,但是你不是没猜,对吗?先说你猜出来的是什么?我再告诉你对不对?”秦天仰像是一个宠爱妻子的丈夫笑着道:“好好,我先说,我先说,你听听哪里不对?”两个都不对劲!一刹那,金琴确定了答案,同时心里像是被什么堵塞住了一样,泪水“刷”地涌了出来,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她什么也没来得及分辨,只觉得脚一软,已然“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痛到她想放声大哭,可是她没有。
  秦天仰柔柔的声音在一点一点地渗透进空气中:“你父母进去打鸟的时候,一定是破坏了某座神圣的祭祀物品,引发了女巫的愤怒,他们强迫着让你父母订下所谓的血的契约,用你们的生命来交换,你的父母誓死不从,于是她们用巫术霸占了你的身体,镇压了你的灵魂,并利用你的身体害死了你的一家,对不对?”
  梁菀脸上没有任何的讶异,也没有任何的悲凉,只是还是保持着那一贯调皮的笑容,歪着头,只看着秦天仰不动:“如果真是那样,你该怎么做呢,秦天仰?” “如果是那样的话,”秦天仰温柔地道,从背后慢慢地抽出了宝剑,难道他要杀梁菀?金琴心猛地揪紧了。
  只听“咔嚓”一声,金琴痛苦地大叫一声,最终忍不住掩面放声大哭,但是没有任何人理睬她,两个人依然对望着,梁菀的脸惨白如金纸,徐徐说道:“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血“汩汩”地流着,瞬间便汇成了一条小溪,秦天仰丢掉右手的宝剑,从容地拾起地上的左臂,递给梁菀道:“拿着罢,血的契约,要的是一个人的命。但是据我所知,法术界和女巫界当初是订立过一个约定的,如果非要以法术界中人的性命来履行血的契约,那么可以以一条手臂代替。拿去吧,解开血的契约吧,放梁菀出来吧。我不报仇,我放你走。从此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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