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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60多年前的那场战争所带来的灾难,伴随着岁月的流逝似乎早已远离,但在当时亲历者的心里,痛苦的记忆却永远难忘……
# p+ M& W" b+ V$ E' {, t 本报3月12日刊登了题为《白晓秋:不再是一个人战斗》的相关报道,报道刊登后,在社会引起了一定的反响。文章见报的当日,通辽市作家郑竹青老先生就 与记者取得了联系。郑老一直对通辽鼠疫、郑家屯秘密监狱等历史颇有研究,还曾经撰写过《血染魔窟》《科尔沁铁骑》等多部优秀作品。老人对记者说:“我觉得 他(白晓秋)做的事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够独立去完成的,这些东西需要搜集证据,还要寻找那些过去曾经遭受过那场灾难的人。而建一所通辽市细菌战展览馆,可不 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7 |* B; D, D# L! _2 g- M 3月23日,记者随同郑老动身前往沈阳,拜访全国政协委员冯世良先生和“九一八”战争研究会名誉会长、中共辽宁省委党校教授张一波先生。在路上老人告 诉记者:“冯委员已经把白晓秋整理的那三个提案递交上去了,但是由于准备的时间仓促,那三个提案只有在‘两会’之后才能有消息。但是我觉得那三个提案无论 通过与否,这件事情都要继续深挖下去,因为日军侵华时在我们通辽地区所搞的细菌战和鼠疫是毋庸质疑的事实!我们要做的就是研究、鉴证历史,让后人们记住那 些不可遗忘的历史!”抵达沈阳后,看着这高楼林立的大都市,郑老感慨道:“历史不能遗忘,我们要尊重历史,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 ~% Z, ]1 ]8 X; }1 `8 S
在沈阳北站,郑老和记者见到了等候多时的白晓秋。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刚刚30出头的小伙子,为了搜集细菌战的相关资料舍弃了工作,并已为此奔波了 10年。白晓秋递给郑老一份辽宁省公证处的公证书,在这份公证书中,记述了白晓秋的爷爷白振海过去的遭遇——60多年来,鼠疫后遗症给这位老人造成肉体和 精神上的痛苦是无法想象的。 ■郑竹青:
# R3 n! l0 q( P- [: Y3 [; I( \通辽鼠疫、“万人坑”确实存在 $ O* T; Z( |1 G
当天下午,郑老和记者来到了辽宁省糖尿病防治中心沈阳市糖尿病研究所,拜访了冯世良先生和张一波教授,三人均对细菌战调查阐述了自己的看法。0 Q+ p: p* w" j# `" b! w* `2 L
据郑老介绍,当时自己在写《血染魔窟》的时候,就对郑家屯的秘密监狱、通辽鼠疫以及“万人坑”做了详细调查。通辽防疫站的《通辽鼠疫》中详细记载了通 辽鼠疫发生的时间以及死亡人数:通辽最早在1917年就发生过鼠疫,那个时候日本还没有发动侵华战争。郑老经过两赴日本以及在鼠疫发生地实地考察后了解 到,当时日军以防治鼠疫为借口,借机散播鼠疫,特别是在郑家屯的秘密监狱中,日军曾经研究过细菌战武器。而据日伪档案记载,细菌战犯石井四郎签发的文件中 表明,“731”部队征收用于实验的黄鼠达30万只。1941年至1942年,日军从日本运来大量小白鼠用于细菌实验。在长春西南10公里的孟家屯,驻扎 着日寇的“100”部队,这个名义上的鼠疫预防部队实际上是一个专门生产细菌武器的杀人工厂。日军当时动用飞机沿着铁路线在哈尔滨、长春、孟家屯、郑家 屯、通辽一线撒下了大量的带有细菌的老鼠,也正是这些老鼠造成了细菌的扩散和瘟疫的流行。到了1947年,通辽地区因感染鼠疫而死亡的人数达到12000 人。据郑老了解,当时因感染鼠疫而死亡的人都被抬到了“万人坑”掩埋焚毁,而还有些一息尚存的人也被日寇惨无人道地拉进万人坑活埋焚烧。
2 @- U9 N" M6 H4 {■张一波:2 w0 O5 r1 ~* e+ s9 Z# d- G! E
我们要以史为鉴、面向未来3 q# Z2 ]' N3 P) B. Y' Y
听完郑老的介绍,张一波教授也语重心长地说:“我研究日本侵华战争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战争过程中遗留下来的证据。我认为寻找这些证据,叫后人铭记历 史是十分必要的。过去,我曾为沈阳的万人坑陈列馆、松原的细菌战展览馆的建立奔波了8年,我们所做的就是希望后人能够以史为鉴、面向未来。如果在通辽也能 寻找到万人坑遗址,将是重要的历史证据。现在日本右翼分子不承认历史,这些做法严重阻碍了中日关系的友好发展,如果通辽设立了万人坑陈列馆或细菌战展览 馆,将有利于日本人民正视那段历史!”. n9 m+ M3 r2 ?" J& }
■冯世良:
1 U: i+ n2 M' B5 ` k a6 F希望去通辽亲自调研!* \3 c. `) J4 g9 F6 O4 ?$ M
对于寻找万人坑,冯世良先生也谈了自己的看法:“关于战争遗留问题的提案不是只有在‘两会’上才能提交,任何时间都能提交提案。我听了大家的想法后, 感觉在通辽设立通辽细菌战展览馆、通辽万人坑陈列馆的想法非常好。如果真的寻找到了“万人坑”,我会到通辽进行实地调研,然后写好提案提交到全国政协 上!”
( M5 b4 ~- F' e. [9 Z■“万人坑”不止一处!
6 k! f8 B1 J7 P$ Q/ c: N 通过采访,记者发现通辽关于“万人坑”的说法有两种:一种说法是“万人坑”在北大壕附近,也就是现在霍林河大街以北;另一种说法认为“万人坑”在白音 太来市场南侧森林公园地下。虽然“万人坑”的确切地点至今尚未找到,但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万人坑”确实是存在的。: H& m1 k7 A m% i/ f
市民仲继发的大表叔楚福塘曾是那场鼠疫的幸存者,如今楚福塘老人已去世多年。仲继发告诉记者,当时表叔身患鼠疫,被日寇扔到现在白音太来市场附近的 “万人坑”里。后来表叔自己半夜苏醒过来,偷偷从坑里爬出来,才逃过那场劫难。而一位姓殷的出租车司机师傅也向记者讲述了关于“万人坑”的故事:当时,殷 师傅的姥姥因为身患鼠疫而去世,被日寇扔进了“万人坑”。但是殷师傅的舅舅却不忍心眼看母亲暴尸“万人坑”,于是半夜偷偷从“万人坑”里把母亲抬了回来, 另外掩埋了。但是与仲继发表叔所描述不同的是,殷师傅的舅舅寻找母亲的“万人坑”,却在如今霍林河大街以北的北大壕附近。; V1 g! _, R" X7 u% C5 O
——那么“万人坑”究竟是在哪里呢?! u0 h' @# R0 O; H2 r0 i8 N7 h
通辽市史志办专家刘忱告诉记者,他觉得“万人坑”在通辽不止一处!由于当时鼠疫在通辽扩散得比较快,死亡人数的具体数目已无从考证。当时把感染鼠疫死 亡的人都是集中到处理点焚烧掩埋,因此可能存在许多处理点。而“万人坑”只是大家流传下来的一种说法,要知道当时的通辽只有5万左右的人口,因此所谓“万 人坑”应该就是代指焚烧处理死人的处理点。据刘忱推测,通辽当时的“万人坑”主要应该为霍林河大街以北原北大壕附近以及白音太来市场以南森林公园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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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A, I; v9 j61年前的那场灾难,似乎已经远离,但在经历者的心里,无法抹去的伤疤时时提醒着他们,那个年代他们的家园不属于他们自己,他们的生命也不属于他们自己,决定命运的是一群说着日本话的外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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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l" R1 r: L: Q 今年76岁的白振海老汉是1943年通辽鼠疫的幸存者之一,鼠疫把他的左腿变得僵硬粗胀……现在,当年跟他一起从隔离所里活着逃出来的八个人,只剩下他自己了。白老汉说:“趁我还活着,我要把真相告诉全天下的人,让他们看看日本人究竟是怎么对待中国人的!我要起诉日本政府!”6 @; U1 C0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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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起包……我得了鼠疫-& B4 F, V/ x* I L! f( C: U7 A!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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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振海老汉的童年时代在遥远的内蒙古度过。他回忆当时住的地方叫做通辽县小西艾力村。1943年夏的一天,15岁便在外打长工的白振海突然听说爸爸生病了。白振海想回家看看爸爸,可没想到,一向盼着儿子回家的母亲,这次却坚决不让他进家门:“你爸爸没事,就是染了风寒,过两天就没事了。”三天后,白振海越想越不对劲。他没管母亲的劝阻,飞奔回家。' l/ a5 {* b8 Q- q!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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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家门白振海碰到了泪流满面的姐姐。姐姐说,这阵子村里已经有很多人被卷在炕席里抬走了,大人们说这些人不能再活,因为他们得了一种怪病,如果他们不死,别人就要被传染,这种怪病叫做“鼠疫”!难道,爸爸也被人卷进了炕席?难道,不让见他就是为了不被传染?白振海昏厥过去……( G+ X+ o" F4 ], H5 g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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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睛,白振海躺在了自家的炕上,那个炕爸爸也曾经躺过。他觉得浑身发冷,没有力气,上上下下的骨头好像要散了架子,大腿根上起了三个大包。妈妈流着泪说他发了烧,他爸死前也在发烧。妈妈把白振海藏在家里,白天,穿着一身白衣服的防疫班来了,村里的孩子们大叫着:“鬼来啦!鬼来啦!”妈妈说,“白衣服”是给日本人办事的,千万不能让“白衣服”看到白振海,要不然,他就会被带到“死人屋”里。而不被带到“死人屋”里,防疫班的人就会给他打一针,打了针,第二天他准死!& d3 V4 G& L# {3 E1 c+ r+ Y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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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白振海还是被发现了。“白衣服”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真的很像鬼。白振海被命令脱光了衣服,“白衣服”摸了摸白振海的脖子、腋窝、大腿根,嘀咕几句,然后抬起白振海,来到村西头的刘凤阳(音)家场院,这就是“死人屋”!场院里还躺着一个人,那人告诉白振海,这个场院现在被叫做隔离所,他是因为得了鼠疫才被扔进来的,白振海进来也一定是得了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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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多人死在隔离所里) A' B! h- Q0 z3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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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振海是村子里第二个进隔离所的,先他被扔进去的那个人当天晚上就死了。起初白振海还以为他是睡着了,可第二天一大早,几个“白衣服”进了院子,把那个人卷进了炕席,用爬犁架子拉走了。这时,白振海觉得自己发烧更厉害了,他躺在席棚底下一动不能动,看着那人被卷走,白振海心里怕得要死,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被卷进炕席。6 K, r: R- Z+ b, N9 q
/ U7 ^: z/ C, t! W/ K( P: l" ` 白天,又有很多人走着或者被抬着进了隔离所,院子里十几个病人东倒西歪地躺着,痛苦的呻吟声让白振海本来就难受的心更加难受。“白衣服”又来了,一大木桶的饭菜被扔在了铁门口,有些能走的病人拿着场院里仅有的几个破碗,把汤汤水水的饭菜分给每个躺在地上的病人。& i! F2 S( z |4 j6 |' u4 M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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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白衣服”又卷走了几个人。白振海的心缩得更紧,此时的他已经连翻身都要靠别人帮忙了,可是他还没吃到任何药品,这样下去,能挺多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以后,每天都有很多人被扔进隔离所,又有很多人被卷出隔离所。再后来,出去的人连炕席都用不上了,几个人一堆,往爬犁架子上一摊,拉走……0 }. T+ i# O5 h$ u: ]7 z
. ]* e: y F3 |6 g 在隔离所的三个月里,白振海目睹的就是人进人出。进来的人一天天地增加,20多天后达到了高峰,每天能进来20多人;出去的人也一天比一天多,最高峰的时候有30多人。有的人前一会儿还在跟你聊天,后一会儿就已经僵硬了;还有的人身上腐烂的地方难受得挺不住了,自己咽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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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t+ Y k% o( |+ h8 Q8 c$ \ 白振海腿上的伤口越来越大,渐渐地烂掉了两大块肉,一天夜里,钻心的疼痛把他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拽了出来。清醒一点,黑暗中他感觉到肩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原来是另外一个病人的头,这人50多岁,姓李,也是得了鼠疫进来的,他白天还在教白振海怎么减轻疼痛。白振海推了推这人的头,发现人已经硬了,口水流了白振海一肩膀。没办法,白振海只好搬着死人头把自己的病腿向外挪了挪,跟死人头碰头睡了一宿。8 N$ h9 A+ W& h) W7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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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白振海的母亲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隔离所的一个缺口,她趁着天黑“白衣服”不在,给儿子送来了一些药、吃的和干净衣服。以后,白振海的母亲有机会就来看白振海,不管白振海怎么拒绝。白振海说:“在隔离所里,别说吃药,就连饱饭都吃不上。如果没有母亲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来看我,也许我根本挺不过那三个月。” o R5 J% K; R3 u3 q1 ?
2 g1 f" ^& x! H3 @: v 故地重游受害者老泪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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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8 S7 T+ |) x 三个月过去了,村里前前后后有300多人被抬进了隔离所,可是到最后只有八个人活着出来。由于白振海的病情还没彻底痊愈,他被转到了邻村的隔离所里。这里的人跟小西艾力村的人没什么两样,像牲畜一样赶进抬出……目睹了几百人的死去,死亡这个词对于白振海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十几天后,白振海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隔离所。这以后,姐姐嫁到了邻村,母亲带着白振海和九岁的弟弟回到了辽宁法库老家。在那里母子们开始了艰辛的生活。* j1 {1 m, \" J# V4 v# g( G+ l3 Y
9 E# u/ j5 K1 h7 l2 }+ H7 x* B 转眼间61年过去了,白振海老人已经儿孙满堂,回忆起那段日子,老人泪流满面。他说“鼠疫给我留下的废腿,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在日本人手底下发生的那场灾难。”8 R& N. d. F9 ^: _" z0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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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白振海老人在法库老家娶了媳妇。后来,白振海带着妻子来到本钢机务段当了一名工人。60多年来,病腿让白振海老人行走困难,有时发高烧,几天都不退。他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要跟日本人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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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76岁的白振海老人,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那段历史不太多的见证人之一,压在心中60多年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他希望替那些死在日本人针头下的中国人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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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 C9 v; k1 I8 V 昨天,记者随同白振海老人、老伴和孙子白小秋回到了当年曾经发生过鼠疫的内蒙古自治区通辽市建国乡小西艾力村。采访车一开进村子,白老汉的情绪就显得格外激动:“就是这儿!那时候,村子四周全是高墙,日本人守在大门口,一个人都不让出去,宁可让人都病死在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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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子西南角,一个平平常常的农家小院,白振海老人热泪盈眶,他指着小院告诉孙子白小秋:“孙子呀,当年爷爷就在这里被隔离!”原来这个小院就是60多年前的隔离所,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席棚和铁门,但是,在白振海老人的眼中,记者分明看到了那一幕幕惨剧仍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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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X7 @/ ]0 d+ ?$ H( A 万人坑、定血针和挖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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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经打听,白振海老人终于找到小他两岁的堂叔白万鑫。阔别61年,共同经历过那场鼠疫的叔侄二人,一说起往事,晶莹的泪花后泛起了说不清是仇恨还是恐惧,或是无奈的目光。白振海老人讲,当年在这个村子里,几乎每家都有因为鼠疫而死的人。村边每天都要挖上一个大坑,死的人开始还用炕席卷着放到坑边,攒上一天,保甲们就用脚把死人一个一个地踢到坑里。# \( E: `7 s&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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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2岁的刘贵贤老人也经历了那场鼠疫,虽然老人现在对很多事情已经木然了,但一提到鼠疫,她还是能说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字眼,“定血针”、“挖心脏”……刘贵贤家有四口人死在了鼠疫中,刘贵贤老人讲,她替哥哥收尸时发现,他哥哥的心脏被挖走了。- M' V2 V% ]* ?1 G! b) E3 D#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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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辽市,记者先后走访了通辽市档案局、通辽市政协、通辽市防疫站、通辽市地方病防治站和小西艾力村所在的科尔沁区档案局、科尔沁区政协。在相关部门的材料中,都提到了白振海老人说的发生在1943年的鼠疫。到了1947年,通辽地区因为鼠疫死亡的人数达到12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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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0 B9 A, A: ~) |, V 通辽市地方病防疫站的张建华站长向记者介绍,鼠疫在通辽地区不是一次发生。建国以后,通辽地区的鼠疫大幅度地减少,1959年以后,通辽地区就没有发生过人间鼠疫。张站长说:日本人采取让患者自生自灭的方法极不人道!更有甚者,对于那些病情比较重的患者,打所谓的“定血针”,其实就是向人的血管中注射空气,导致人立刻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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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4 }9 @* t5 `4 m6 z V 白振海老人表示,如果他不把当时的事情告诉所有的人,那段历史就真的被埋在地底下了。白振海老人说:“如果没有日本人也许根本不会有这场鼠疫;如果没有日本人,即使我们真的得了鼠疫,通过治疗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死去,何况还有那么多根本就没有病的人,也被日本人活活害死了!所以,我要替那些死在鼠疫中的人们讨个公道!”9 f* i' e- L; O6 V-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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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七年五至六月,通辽地区发生人间鼠疫。全县鼠疫患者一万七千八百七十八人,死亡一万五千人,死绝一百零八户,其中城区患者有五千二百六十九人,死绝八十八户……”
" L$ P+ F# J0 ?—摘自《通辽市志大事记》4 E0 X. `/ ]* r$ c(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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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通辽曾有句老话是“无风三尺土,有病百斯笃”。什么是“百斯笃”?就是鼠疫。据说是有了通辽就来了日本人,有了日本人,就有了鼠疫。这话准不准?无人细推敲。不过,民国(1917年)日本人仓内氏等就写字成文,说通辽以北,查干套力皋一带有“恶疫”。由此可见,事出有因,话出也不全是给日本人栽赃。从此后,日本人统治,鼠疫是一次次发生。到了日本人被打跑之后的一九四七年,突然爆发的鼠疫,成为通辽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一下子死了成千上万的人,一下子通辽在全世界都出了名,像公元一三四八年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一样,成了死神游荡的“世界名城”。有人说肯定还是日本人逃跑前埋下的祸根,因为,人们都知道他们在哈尔滨南的731部队是干什么的。有人说是日本人的阴魂不散。至今,经历了那场最大瘟疫又死里逃生的老通辽人每每提起,要不是因年迈拄上拐棍要保持三点支撑的稳定性,可能都会跳着脚骂三天日本人。通辽人那年可是瘟了大灾啦!这老通辽五十多年前的梦魔,笔者不想细说,怕故乡的人们听了伤心,落泪,思念死去的亲人。说上几桩大灾之中的小故事,细想想,那是在一九四七年的夏秋之间……/ M: e, ]9 J+ e& L- |# x7 P
一、谀先生开药方2 W9 s4 H0 ]* ~+ `8 P. \9 v8 W
说起那年,最让人想到的是热得不正常,干热?闷热?燥热?笼屉子热?傻地荒天地热?都不是。后来有人说是邪性热!瘟神初来时是神不知,鬼不觉,说得美一点是“随风潜人夜”,说得不美是半夜的耗子,偷偷摸摸地溜进了通辽城。据说百斯笃疫情出现之始,有一南一西城里的两个老中医最先发现,双双都是摸脉,翻眼皮,看舌苔,草药三副答对这有点古怪的病。怪病一出,当然要有怪招儿来治。二位先生不约而同地到了个背旮旯子,商量出了一个怪于寻常病的药方子,里面白术和勾藤没少放,认为是治不了病也能缓解一下症状。他俩更认为是孔方兄招手、财神爷点头,发财的机会到了。可谁知二位先生一个忙了两天半,一个忙了三天半就各自分别上了炕。一位两三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一个呢,看着想逃跑的抓药伙计抱着个衣服包袱摔在门外抽搐不止发了病,吓得手擞着药方子大喊了一声:7 N" C2 M" K" ~' h
“坏啦!这通辽街要完!要他妈拉巴子地完啦!”喊罢,没一个时辰,人一翻白眼儿,也断了气儿。" N; w, d+ `' w8 b$ `9 l
二、四棺材出城0 ~1 {: b2 n3 ]8 o- p6 e; @
“啥病?”“暴病!”) {. j1 Y/ B0 I/ Z; Q" }7 M
“都是啥暴病?”
: ^: b" t5 v7 P4 `. ? w “闻王爷的心思,鬼才知道……”: q3 p k+ C0 c* H
紧接着二先生开药方子最忙的时候,小小的通辽城又一下子轰动了。一抬一夯地,一前一后地,一下子出现了四伙出殡的队伍。看那抬的棺材,看那阵容,都是措手不及,快快发送,草草埋葬的样子。再看那死者的家属们,发傻的发傻,发呆的发呆’,发茶的发茶,发愣的发愣,都是惊魂未定,疑虑焦灼,似乎从恶梦中还没醒来,并不懂得哭别死者的样子。十字路口子上汇了“丧”,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四个棺材撞在一起的事。一家的“指挥”大叫起自己的队伍:
& u8 ?9 E3 [9 g" Y9 S2 l “快哭你妈了个巴子的吧!不行个孝心,也得拿出个孝样来,让人家笑话呀!还不懂得‘活着不孝死了啼,买把黄纸燎地皮’,给活人看嘛…" H' g7 \% c z, j6 s+ S8 R
一声喊,实际上提醒了四支送葬的队伍,雷似的一声全哭起来。小城被震得惊心悼胆了。满街筒子看热闹的人都吓得后退。啊呀呀——看那舞起的白孝衫子,看那勒在肚子上的麻绳子,看那飞扬的黄纸钱,看那捶胸顿足的嚎丧样儿,这通辽是咋地啦?送死人送得都鼓包啦!猛然间,有一女人尖叫一声“他五舅”,原来是挖苦别人,让别人哭的那个“指挥”突然身子一歪发了病,滚到了棺材底下。那女人扑上去狠捆了两个嘴巴子也没见睁眼,昏迷不醒啦!百斯笃这瘟神乱了通辽人的阵脚,一下子露出了狰狞面目……
1 x+ F) Q: Y' I& Z, M 三、六个眼儿的口罩' I: V' k( T* a6 _! {
通辽乱了套,像个雨后的蛤蟆坑。别说二先生开药方染病,四棺材碰头的事,连卖苞米的小姑娘突然发病气绝身亡在同乡居酱菜园门口的事都传出城外八十里。疫情甚至是以“超光速”蔓延着。为隔离病人,城里的辽吉军区第一军分区十二团对疫区进行了武装封锁。那些兵们个个是刺刀闪着寒光,子弹压上了膛,紧张得眼珠子瞪了个溜圆,整个当儿一个临战的模样。东北人民政府发出了“中断与疫区的铁路交通,迅速扑灭疫情”的命令。可就是这样,不到半日,瘟神就统治了通辽城的大半,生命像狂风中的一片燃烧的蜡烛,一灭就是成百上千,有的在风中只是弱弱地挣扎着晃了晃就变成了一股黑烟。人,有喜怒哀乐的人,在瘟神面前实在是太脆弱了。拉尸体的板车日夜不停地在街上轱辘着。没有了棺材,没有了哭声,甚至没有了人影儿,通辽由哭城变疫城,最后变成了死城。一支支防疫队日夜奋战着,只露两眼的白衣白裤,身背装满药的喷雾器。他们像搜查逃犯一样,一日复一日,挨家挨户地巡视着,发现死的就催人立刻拉到城外的祭古寺。发现发烧的,淋巴肿胀的立刻押往隔离所。进了隔离所的人无异于活死人,想生还者不可能再从这鬼门关闯回来。一家子一家子的死绝户越来越多。人们说只要看见白天烟囱不冒烟,晚上没有灯火,不用去打听,那就是又死绝了一户。城里人心惶惶,也不知从哪儿给传来的,说中央政府有个防疫司的司长,辽北省有个省长是带着大口罩来视察疫情,带着大口罩走时身子骨儿可硬实了,啥事没有!于是,通辽街里只要有个人您就追上去看吧,准戴着个大口罩,一刻不离嘴,甚至揍大鼻涕时往下一拉,也让口罩兜在下巴壳子上。似乎口罩是一道救命的符,活人必戴,连用板车拉出去的死尸光屁溜溜的,您都不可能说他是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因为还戴着个死也不肯摘的认为是能救命的口罩呢!说起当时的口罩,由于制作出自民间的各种非专业“工匠”,简直是五花八门,皮的、棉的、夹的、单的,什么样的都有。最可笑的是什么颜色的也都有,并非一色雪白,而且制作的复杂程度也不一样。最为复杂的是一种中间是一层格褚,白布里子黑大绒面儿,两个黑布条子带儿缝在两个角上以便罩住鼻口的。这还不算,这种口罩还有透气装置,在口罩正中有六个供人透气用的只有在鞋上才能见到的“铁五眼”。这黑口罩直兴到六十年代初,还偶见于通辽的老人中,但口罩上已经没有六个“铁五眼”了。不过,通辽人爱戴口罩的习惯却一直延续下来了,至今人们认为是多戴口罩不得病。那年月,通辽有相当一部分人把口罩叫“口服”(有防疫的意味),也有的人叫口罩为“嘴兜儿”,让人想到牛戴的兜嘴……4 d" v9 q' b* `
三、欀大神骂天- }4 V) B" [- p5 A, C
这是那一年发生在通辽城外的事。" ~% ?- v& a6 K
早些个年,通辽地区跳大神的多,到处可见,但谁也没听说过几个大神合作去干一件事儿。因为,大神们都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以自我发挥为主,路数不相同,神力大小也不同,再加上同行是冤家,就是聚在一起,找个排长给他们喊一二一也齐不了套。为什么?因为下来神还有个早晚呢,唱的词还有个长短呢。蹦挞起来表演还有个要脸不要脸呢!听说就有个跳大神的跳掉了裤子,二神来帮忙提还不让,随口唱出这样两句:
8 p; _; h4 F- R& l1 F% M8 i “小仙屁股也是脸," [- Y) K) T+ j( c. Y$ K6 F5 ]
阴阳中分两丰圆,谁笑要损三年寿,; g) x+ V8 e( s4 J+ ]4 y8 M
多瞅一会儿也闹眼……”" V1 H- L$ H* o% H
说有当时远近闻名的齐大神在通辽发生百斯笃时还正在城里。他真真目睹了一幕幕惨状,逃出城后总觉得也是必死无疑了,也就睁眼琢磨梦里想地安排起后事来了,想到自己走了,那另外几个一直和自己斗的大神必将大笑三声,高呼“痛快”!今后通辽地区就是他们的了,那还了得?齐大神估计着自己准也是“招”上那病了,如此这般,还不如把他们都传上算了,天塌大家死,大神们都死绝了可也干净,让通辽城也落个安静。想到这些,他使出了许多招术,就在上边政府要拆几十里铁路,中断铁路的八月二十八日的前一天夜里,连同他在通辽城南九里处的一片榆树洼子里,聚了八个大神(其中有四个二神)。齐大神是谈虎色变,先说不得了啦,灾难到了城里,自己见了灾难必死,各位见了他也必死。说话间按着他的安排,有二神在远处,围着他们悄悄点起了十六盏小灯儿。待大神们发现黑暗中有一圈灯鬼火似的,也可以说鬼眨眼似的围着他们,都吓得哆嗦成一团。此时,齐大神以桃木神刀指向上方开始死囚嚎生似的骂天,众大神也以为身陷绝境,逐步地都响应起来:
2 v, r& l; Q8 N8 {- H( M; X, b “天呀!丧天良降大灾的天呀!天……”
* k( N5 J+ b: `! Z6 U. Z 也就是那个八月二十七日夜里,通辽城南鬼哭狼嚎的一场戏直到鸡叫后才收了场。那年八大神骂天后仅隔一天的八月二十九日,第一批苏联防疫队进了通辽。一时间传言四起,说是苏联红军又来了,有八十八个苏联大鼻子来抓身怀六八四十八法的八大神。此时的大神们似乎逃到了天外,那是阎王爷吹了灯,连个鬼影儿也看不见了,惟独被他们骂了一夜的天,还是老样儿,也不管通辽人正在遭大瘟。大神们后来死活不知,但这个故事能传出来,笔者认为,还是有活着的……
% T* N0 n0 f: d' P0 g' N, c3 q! ] 四、石老爷子的生死恋- n; U' \: [8 ~; j8 W
当时通辽城西有个无儿无女的石老爷子,守着老伴过春秋。百斯笃一来,老伴得病晚,没吃上前面说的二先生方子上的药,白吃了一堆“蟾花丸”,没管个屁用,死在了炕上。石老爷子一时间感到天塌下来似的,老泪纵横,日不进食,夜不能眠。那个时候还是防疫队天天来查尸,天天拉人去隔离的最吃紧之际。石老爷子实在不想让老伴有这个结果。他总是想一辈子过在一起,一定要好埋好葬自己的老伴。他思谋着在一天的夜里,用自家屋里的大躺柜作棺材,悄悄地找个车,把老伴埋了。
% ]$ ?: ?4 b* a% @ 这一天中午刚过,他把事交待给一个远房的侄子。谁想到那侄子一听说是死在百斯笃病上了,吓得一去不归。说来也巧,就在夕阳西下之际,防疫队进了院子,这个有四十九口人的大宅院已经用板车拉走了十九口,四户人家死绝了。板车就停在了院门外。石老爷子隔窗一看防疫队的正挨家挨户地推门,急得心里直骂那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的侄子。急中生智,他把死老伴推成侧脸向墙而睡的样子,又立刻从炕上跳到地上,三下五除二,脱了个精光,就在他光着脸儿跳上炕要钻进死老伴被窝之际,随着门一响,一抬头,他愣住了,白刷刷衣着的防疫队已经站在了屋地上。他灵机一动,故意咧着掉没了牙的大嘴傻呵呵地笑着说:& `6 Z- R; ]& `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着急进来,她也着急让我进去,嘿,嘿嘿,嘿……”5 S, d1 @& s2 v: P4 N* V) ?
“璞——”防疫队员背的喷雾器发挥了作用,把个石老爷子喷了个满身满脸,连嘎肢窝儿,屁股沟儿都往下滴嗒汤儿了。石老爷子被喷得昏了头,老半天才想起来躲避,钻进了死老伴的被窝,缩着脖子佯装去给僵硬的老伴也拉被子,去演他“生死恋”的戏,耳中又装进了防疫队员临去时的一句又气又笑的骂:
7 D1 {" h- E3 P. K- a4 C# g3 X+ L “老不死的,闲心不小……”
+ W, K+ R* x5 ~- ~, y) C- t& o 也可能就是那脱光了衣服的一阵喷药消毒,石老爷子还真真躲过了那场灾。他后来还是感谢死老伴说:
9 C+ U) z5 M7 F& o “我保全了她的尸首,没让防疫队的叫人拉到乱尸岗子上去喂狗。你想想,当时车拉走她的时候还不把我也拉到隔离所去?她保住了我的命,没让阎王爷把我拉走。”
4 b/ o/ s" A- a, d5 W这话是十年之后的一九五八年,石老爷子听说城外民主乡腰营子发生鼠疫死了俩人时,回忆起来说的。
7 ]( t& p3 W8 e6 ^9 c 老通辽的梦魔,笔者认为是永远不会有了,那可怕性、严重性,笔者在文前摘录的一段文字已经可以充分反映出来了。为了给那段文字有个旁证,笔者才写了“二先生开药方”、“四棺材出城”、“六个眼儿的口罩”、“八大神骂天”、“石老爷子的生死恋”等五个段子。让人们对那场瘟疫的细节有所了解。那是个什么岁月啊!人们为了生存都拼了命啊!仅一九四八年二三月间鼠疫过后,当时的通辽县县长王晓天带领人们进行鼠疫尸体大翻埋时,一个月就翻埋了二万五千六百六十二具啊!“恶梦醒来是早晨”,多少年过去了,从那场梦魔中走出的人,笔者算了一算,小的也该是六十出头的人了,真是不容易啊!收笔之前,向所有的幸存者道上一声:/ H7 g7 m/ e& C3 [8 m& k1 s
“珍重!!!”
4 [8 s( `1 Q3 n4 S* g1 _, d 同时,笔者也真想有机会去哈尔滨时面对731部队的遗址,骂上一句当年这里的主人能听得懂的话:7 n8 N: S( [8 ^
“八嘎牙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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