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摇头时,我看到她脖子上有颗红点在摇动,走近一看,是颗水晶珍珠,珍珠很小,珠心有个红点,心形,似乎会跳动。
“这颗水晶珍珠是哪来的?”我用手语问雪莲。
雪莲又摇摇头,用手语说:“我也不知道,这三天我一直在哭,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没留心有这颗水晶珍珠。”
我觉得这颗水晶珍珠分外蹊跷,让雪莲像往常一样哭两声,而且要哭出声来。雪莲虽不明白我为什么让她这么做,但还是照做了。
我看到雪莲脸上的泪珠好像受了某种磁力的吸引,纷纷沿雪莲的脸颊汇聚到那颗水晶珍珠上,最后跟水晶珍珠混成一体。
此时,水晶珍珠比刚才稍大了些,而珠心那个红点也更红了些。
我倒吸一口凉气,隐约猜出珍姐让雪莲一直哭个不停的原因了,原来她是为了……
与雪莲分别前,我告诉她,三天后再把门弄坏,我再来看你。
雪莲深情地望着我,眼睛里满是不舍,她用手语问:“三天后我真的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没回答她,而是把她抱紧,用一个深吻告诉她:我一定会来的。
雪莲感动得一塌糊涂,泪如泉涌,泪珠很快又汇聚到水晶珍珠上,水晶珍珠变得更大了,珠心的那个红点变得更红了,我的笑也更灿烂了,灿烂的笑里隐藏着的,是张狰狞的脸——那才是我的庐山真面目!
以后的几天里,我过得既平静又安分。平静,安分,这都是表面现象,是专给珍姐看的,我一直是个不平静的人,更是个不安分的人,一直都是。
小马的死,我多少应负点责任。
我之前说过,小马是珍姐的司机,我以前在古宅前当保安时,小马总爱跟我搭讪,搭讪的内容无非是关于古宅内的事,久而久之,我对古宅内部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但我想了解得更多,所以小马必须死,他死了我才能接替小马的位置,进古宅。
于是我鼓动小马去古宅的禁区,古宅后院,查个究竟。一开始小马不敢去,后来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小马真的去了后院。结果,小马死了,我又略施小计,进了古宅,成了珍姐的司机。
古宅的后院究竟有什么?
我怀着好奇的心,在午夜,趁珍姐熟睡时,偷偷溜进了后院,进去后打了个寒战。
从后院出来后,我抬头望了一眼那些小房子上的白瓦,不禁叹了口气:住在房里的女人要是知道那些白瓦是用那种东西做成的,还不全部被吓死!
五
三天后,珍姐找到了我,说雪莲的房门又坏了,让我再去修一下。
我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背着修理包,朝雪莲的小房子走去。
雪莲真是个好姑娘,上次我让她三天后再把门弄坏,她果真弄坏了。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很快要死了。
想到这儿,我不禁叹了口气。
其实我并不爱雪莲,惟一爱的,是她身上仅存的剩余价值。
爱情就是这么残酷、自私,所以别信爱情,至少我不信。
推开雪莲的房门,我惊得不敢呼气,雪莲的模样完全变了,变成了:柳叶眉,玲珑眼,婴儿面。
这是刘静的脸,怎么长在了雪莲的脸上?
刘静,那个脸被硫酸毁容的女人,戴上那张白色的面具后,竟变得美若天仙。而雪莲,也因为那张白色面具,变得楚楚动人。只不过,雪莲的脸变了,变成了刘静的脸。
难道那张面具能让所有人的脸发生变化,变成一张统一模式的脸?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
我突然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狰狞地笑了一下,雪莲看到我的狞笑后,后怕得倒退了几步。
我走上前去,紧紧抱住雪莲,在她耳边轻语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雪莲像受了极大的惊吓,立刻从我怀里挣脱出去,用诧异的眼神望着我。我朝她笑了笑说:“没错,我不是哑巴,从来都不是,我一直在装哑。”
不装哑,珍姐就信不过我,就不会让我做古宅的保安,我也就永远没有机会接近古宅。
我把雪莲搂在怀里,把我在古宅看到的,听到的,以及我自己猜想到的,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雪莲,最后我用庄重的口吻对雪莲起誓: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雪莲紧紧地缩在我怀里,感动地大哭起来,然而,哭声在我把匕首刺进她的心脏时,瞬间停止了。
她圆睁着眼,躯体横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呼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
雪莲死时,眼一直睁着,她死不瞑目。
其实白色面具的作用,我第一次进雪莲房里时,就猜出来了,只是还有些不确定,我今天再来雪莲房里,就是为了验证白色面具是否真有完全改变一个人容貌的能力,现在看来,它真有这个能力。
我之所以不再掩饰自己装哑的事实,而且还把自己在古宅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全部告诉雪莲,是因为我知道雪莲马上要死了。
对死人,无须保守秘密,因为死人向来守口如瓶,它们从不泄密。
我把雪莲脖子上的水晶珍珠摘了下来,她尸体的二分之一顷刻变成了白色粉末,我把白色粉末和余下的尸体一并藏在床下,然后我换上雪莲的衣服,戴上白色面具,每天模仿雪莲的声音,躲在房里哭,只不过我只干哭,从不流泪。
转眼到了月底。
午夜,我的房门被推开了,珍姐走了进来,此时我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雪莲模样,所以珍姐辨不出我是假雪莲。
她说:“跟我走,去后院。”
我像往常一样,顺从地点了点头,出了门,门外站着二十四个女人,她们的脸跟我的一模一样,像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们排成一排,我在末尾,随珍姐进到后院。
后院的门开后,一股阴冷的鬼气迎面扑来,袭得我全身瑟瑟发抖。
在院中,有一个白色的小山堆,山堆里弥散着死气。
珍姐坐在一个小黑屋前,她让女人们列成一排,依次从她身边走过。
女人们像中了迷药,对珍姐言听计从,不懂得反抗。
当第一个女人走到珍姐身旁时,珍姐抓住女人胸口上的水晶珍珠,用力一拉,水晶珍珠被拉了下来,而那个女人顷刻变成了白色粉末,散落在地上。接着,珍姐喊了一声,下一个。
第二个女人往前了一步,接替了第一个女人的位置,转瞬,第二个女人也变成了白色粉末……
没有变成白色粉末的女人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似乎不懂得恐惧,也不知道死亡将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