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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其实每一个故事都来源于真实,过于真实了,因此看上去有些虚伪。
郁薇活着的时候是十三岁,她将永远停留在十三岁,十三岁的时候她已经死去,让死去的人们安息吧,或许她或他们正以另一种方式活在另一个地方。当然,她或他们还会永远活在我们——这些记挂着他们的人的心中。
郁薇在青石板路上来回地走,城市中难得看见的青石板,每一块石板都留着深深的横痕,上百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郁薇们和她的祖辈们用车轮、脚板或者拐杖磨砺着它,它也沉沉地老去了,逐渐地干枯,象个不引人注目的老婆子,无奈地展现自己的年龄。
斜阳,又是斜阳,深深的小巷子也挡不住斜阳的侵袭,低矮的建筑的影子,深沉的黑,斜阳的光线为什么红得如此凄艳?
隔壁南食店老板娘从香烛香纸堆里探出一张扁脸:“忘带钥匙了?”
长得丑就这么悲哀,真诚也让人觉得居心叵测。
郁薇家斑驳的红门正紧紧关着,看得出里面没有人,两个黄铜的门环只剩了一个,乌漆麻黑地扭在一边,很夸张地笑脸,估计是某个收废品小工顺手牵羊的艺术品。
事后老板娘象个祥林嫂似的四处念叨:“我就觉得不对劲啊,那个姑娘在外面溜了一下午,也没去上学,早知道……。”
很多同情听来如同讽刺。
郁薇死了,一九九七年五月十六日。
活着的时候挺普通,死了也挺普通,有很普通的生辰与死祭,除了她是自杀,除了她才十三岁。
一根铁丝深深地陷入她的脖梗,从喉头的位置切入,以四十五度的斜角向耳根延伸,一直拉到颈椎。铁丝几乎让她尸首分离,她就象个正被晾干的洋娃娃,靠着铁丝的弹性轻轻晃着。
没人想到她会以这种方法自杀,年青的人就是头脑灵活,任性又胆大妄为。
想想看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在半夜的时候爬上三米高的院墙,再顺着墙头爬了十来米,最后攀到紧靠着院墙的三楼人家向外凸出的防盗窗上,立正后转,脖子准确地扑到院内拉着的铁丝上——这根铁丝的本意也是用来做晾衣绳的,曾几何时,可会有人预料到这根绳上会晾着一个大活人呢?
关于她死亡的猜测有很多,但一直找不到正版:刚读初二,老师的好学生,同学的好朋友,没有留下支言片语,没有人因为她的死担心到面色苍白,也就是说没有人为她的死亡负责。
据说她死的时候血喷出几米远,院子里象铺上了一条褐毡。
事后有一种传说是她患有间歇的梦游症;更有一种传说是她并非是自杀,而是因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的一次失足。
她死的那天穿着很普通的白上衣和蓝色长裤。
小小的年纪就去了,去的时候,还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流言。于是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人提及,在他人的茶余饭后唇齿留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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