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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悬疑惊悚→《沉 睡 谷》全篇(绝对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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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0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很简单,我只不过每天替你注射十毫安的地塞米松。这是一种糖皮质激素类药物,通常被用来抑制或清除气道粘膜炎症病变,是当前治疗支气管哮喘的基本药物。”黑衣人好像生怕袁莉听不明白,说得颇为详细。  
    “但是作为激素类药物,它还有一个功效,就是起到催化作用,具体药性你不需要明白,我只想让你知道,当过量注射,它就会令你迅速地肥胖起来。又由于这种肥胖其实是催化作用在作崇,它的肥胖在医学上被称为向心胖,意思是靠近心脏的部位的一种肥胖,所以,你的四肢还会保持原样。”“被过量注射的人还有一个反应,就是特别容易饥饿,饭量大增。只有大量进食,才能摄取到足够的蛋白质和脂肪,才能满足肥胖过程所需的物质资源,所以,我每天都会买很多食物来,并且在食物里添加一些催眠的药物,这样,你吃完之后便会极度疲倦,便会自己回到箱子里去。”袁莉静静地听着,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黑衣人的眼睛:“你选择了黑暗,是不想让我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待我身体的变化达到一定的程度,你再让我发现。这样,我就无法承受发生的一切,整个人就会彻底崩溃,这样,你就会从我的痛苦中得到满足。”黑衣人沉默了一下,盯着袁莉道:“很少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像你这么冷静。我现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我只不过嘲笑了你几句,你便毁了我的一生。”“我只不过是要给你一个教训,让你记住,人与人都是平等的,你不能因为谁生理上有缺陷,便嘲弄他。现在,你也成了与众不同的人了,我相信你在以后的生活中,一定会真实而深刻地理解当你嘲笑我时,我的感受。”“今后的生活?”袁莉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还会有以后的生活吗?”“我希望你以后会生活得幸福。”黑衣人的忧伤又开始在脸上出现,他的忧伤因为面前这个被他毁了的女人。  
    袁莉居然笑了,笑声里,她轻轻地说:“当无耻到了极限,可以让人心生敬佩。我现在就很敬佩你,因为你够无耻。一边在毁灭一个人,另一面又可以给这个人最美好的祝福。”黑衣人眉峰皱起,他着实没有料到袁莉在面对这样大的变故时,还能这般冷静。  
    袁莉说:“在今天之前,我一直很怕你,但现在,我已经不怕了,你已经将你的惩罚施加到我身上了。我现在只想对你说,让我走!”黑衣人轻叹一声:“你这样,想走又能走到哪里呢?”袁莉厉声道:“杀死我,或者放我走,这是我给你的选择!”袁莉这一刻挺直了脊背,本已萎顿的身子竟然在瞬间显示出了一种坚定的力量。黑衣人满脸都是惊奇,他已经被袁莉的气势震慑了。  
    “如果我不放你走呢?”黑衣人试探着说。  
    “那么请你杀了我!”袁莉站了起来,昂首挺胸站在黑衣人面前。她一脸凝重,仿佛这一刻说出来的话,就是她今生做出的最郑重的决定。  
    黑衣人说不出话来,这样的结局是他不曾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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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09:15 | 显示全部楼层
城市西郊有一条蔷薇河,它静静地流淌在城市的边缘。  
    入夏以来,有很多人会在黄昏时来这里垂钓,大家都知道蔷薇河是条未被污染过的河流,里面的鱼又肥又大。有一年城市连下了一个月的大雨,蔷薇河河水漫过河堤,涌上了公路。附近的居民就在公路上捡了整整三天的鱼。  
    夏天白昼温度高,鱼儿都躲到了水底,晚上出来透气。选择这时候垂钓,收获会比白天要高出许多。退休的老孙头与老李头是邻居,这晚吃完饭就提了鱼竿一块儿来到大堤下面,选择了一个地势好的地方,洒了鱼窝,放下几根钓竿,然后边下棋边等着鱼儿上钓。  
    这晚的收获颇丰,到晚上十点钟那会儿,俩人的鱼篓里已经各有七八条巴掌大的鲤鱼了。就在这时候,老孙头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快看!”老李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正从大堤上下到河边。老李头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确定那真的是一个赤裸的女人后,狠狠冲着那女人的方向唾一口,嘴里骂道:“现在这些年轻人,连起码的羞耻都不要了。脱光衣服游泳,也不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咱们眼不见为净,还是钓咱们的鱼吧。”俩人说着话,眼睛还是不住往那边瞅。那赤裸的女人大约离他们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借着月光,能清晰地看见她白晰的肤色。只是这女人实在太胖了些,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哪来的雅兴,深更半夜一个人出来游泳。  
    老孙头和老李头都听说过蔷薇河夜里有女人游泳的事,今年夏天,他们还见到了好几个。他们议论了一会儿,眼瞅着那女人一步步走下河去,接着便整个人都消失不见。先是老李头觉得不对劲了,他站起来,向着那个方向张望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对,没有哪个女的会半夜一个人来游泳。”老孙头也蓦然醒悟过来,一拍脑门,说话就有了些结巴:“那女的,那女的不会,不会投河自杀吧!”俩老头相视一眼,立刻舍了鱼竿,飞快向那胖女人下河的地方奔去。  
    河边留有一张毯子,河里寂静一片,那胖女人已经消失在河中了。  
    俩老头面面相觑,脸都变得煞白。俩人嘀咕了一会儿,双双奔回来,收好了鱼竿,跌跌撞撞地往大堤上面去,因为跑得急,老孙头还摔了一跤,跌破了膝盖。  
    蔷薇河边又恢复了寂静,一弯钩月将河面装扮得波光鳞鳞。  
    大堤上这时又来了人,月光下,可以看见那是一个精瘦的黑衣人。黑衣人并没有下到河边去,他只是在大堤上站了好一会儿,便离开了。  
    如果走近黑衣人,你会发现黑衣人一脸忧伤,离开时眼中还包含着两点晶莹。黑衣人的忧伤可是因为消失在河中的那赤裸的女人?  
    一段生命的消失当然是件值得忧伤的事,所以黑衣人的忧伤表现得极为恰当。在归途中,他还在想:为什么会有些人这么轻易地放弃生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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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部份 扭曲  
    
  第13章:列车上  
    
  火车卧铺车厢一个单元六个铺位,秦歌一行六人正好占据了一个单元。杨星和小菲年纪最小,本应该睡上铺,但这俩人没一刻安静的时候,反而分配到了下铺。上车之前,因为知道要在车上足足呆上三十六个小时,所以小菲一下子买了二十斤葡萄。这些葡萄都塞在铺底下,才过一天,就坏了不少。杨星跟小菲愁眉苦脸地把坏了的葡萄拣出来,从车窗里扔出去。  
  秦歌已经知道了杨星的怪病,他笑着安慰杨星:“别着急,等到了沉睡谷,那儿的葡萄够你吃一辈子的。”  
  秦歌的性格很随和,话没出口脸上先带笑。杨星跟小菲喜欢他的好脾气,因为再怎么逗他他都不生气。  
  沙博心里想着三天之后就能见到小镇女孩忘忧草,心里有些莫名的激动和紧张,所以,他大部份时间都躺在中铺想心事。  
  喜欢想心事的还有俩人,就是谭东和唐婉。俩人上车之后主动要求到上铺去,秦歌猜出他们是不想让人打搅,便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躺在上铺,可以大半天一声不吭,吃饭时跟在大家后面,也是异常沉默。只是两人目光经常落在对方身上,好像通过目光就可以交流一般。  
  这天晚上,杨星跟小菲缠着秦歌沙博打牌,沙博牌很臭,几把下来,小菲就把牌丢了。沙博讪讪地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小菲腿脚利落,登上扶梯问唐婉会不会打牌,会就下来搭把手。  
  唐婉沉默一下,看看对面睁着眼睛的谭东,这才冲小菲摇摇头:“对不起,我不会打牌,还是你们玩吧。”  
  小菲耸耸肩,做出无所谓的表情。从扶梯上下来,就冲秦歌沙博挤眉弄眼,以示对唐婉的不屑。这时候正好到了卧铺车厢熄灯时间,灯齐刷刷地一下灭了,只留有走道一侧一溜墙的地灯发出些微光。卧铺车厢里人影绰绰,有些未能及时回到铺位的人在走道里匆忙走动。  
  杨星葡萄吃得少了,肚子又开始饿。但他对葡萄也渐渐厌恶起来,不到实在饿得不行了,坚决不吃。不能吃东西那就睡觉吧,至少梦里不会觉得饿。小菲虽不愿这么早睡觉,但知道杨星饿着肚子很辛苦,便也静静地躺下,不去打搅他。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家都没注意到上铺的唐婉什么时候从铺上下来,往车头的厕所方向去,但不多会儿,走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唐婉跌跌撞撞地奔过来,粗重的喘息显示她内心的惊慌。秦歌等人忙坐起来,正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上铺一直没有声响的谭东已经飞快从扶梯上下来,动作敏捷,倒像随时都在准备着冲下来一般。  
  谭东已经揽住了唐婉,沉声问:“怎么了?”  
  “有人。”唐婉惊恐地回头望了一下,“那边有人。”  
  小菲哼一声,插话道:“火车上有人有什么稀奇的。”  
  谭东狠狠瞪了小菲一眼,没理她。他拉着唐婉往边上去了去,然后压低声音问:“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唐婉摇头,面上的惊恐却更浓了些:“是他,肯定是他,他一直在跟着我们。”  
  谭东当然知道唐婉说的人是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跟唐婉都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谭东曾经很多次企图抓住暗中盯着他们的人,但那双眼睛却是无形的,无论他用什么法子,却连他的影子都不能发现。被人偷窥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谭东有过很多设想,那人或者是自己以前的仇家,也可能是唐婉父母派来跟踪他们的人。但无论怎么说,那人的来意必定不善,所以谭东时刻都在戒备着。  
  他发过誓,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到唐婉。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要保护唐婉无恙。  
  谭东拉着唐婉,向着唐婉来时的方向下去了。他要到唐婉看见那个人的地方察看一下。  
  在厕所边,唐婉停下,依然带些惊惧地说:“刚才我从里面出来,一开门就感到对面的车厢里有人在看着我,我一眼望去,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黑暗里盯着我,甚至,我还感觉到他冲我笑了笑。”  
  谭东面色沉凝,一双眼睛都变得通红。他没有说话,却蓦地把唐婉拥在怀里。唐婉“嘤嘤”地哭了,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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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09:35 | 显示全部楼层
  谭东轻轻拍打她的后脊,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车子驰在荒原的夜色里,窗外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风声不时从车厢连接处直刺进来。谭东倚着车厢,长时间将唐婉揽在怀里。唐婉已经停止了哭泣,她把头靠在谭东的肩上,感受到了一种被庇护的温暖。  
  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谭东,她一个人将如何活下去。  
  那个地震的夜晚,她跟谭东将父母带到那个足球场,她在谭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拉着谭东偷偷地跑了。  
  不是谭东带跑了她,是她带跑了谭东。  
  她知道父母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动用他们所有的力量来寻找她,而她,深知父亲在那城市的力量。所以,她留在那城市最后几天,跟谭东藏在城市郊区的一家小旅馆里。那几天,她只去过一次公司,本来想请几天假,却没料到公司因为地震,要放半个月的长假。但就是那一次,她从公司回来,便时刻感觉到身后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  
  恐惧因此而生,每夜她都会从噩梦中惊醒,而那时,谭东必定圆睁着眼睛守在她的身边。谭东在深夜都不会睡去,他是唐婉的守护神,他不容任何人伤害她一丝一毫,这是现在唐婉所能得到的唯一安慰。  
  谭东整夜整夜守在唐婉身边,只有当阳光照进来时,他才能沉沉睡去。谭东白天睡觉有拉开窗帘的习惯,好像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才能睡得安心。唐婉不忍心打搅他,所以那几天没事时,便一个人去开在小旅馆里的一家网吧。  
  在网上,她无意中发现了秦歌征集游伴的帖子。  
  沉睡谷。那必定是一个寂静的山谷,远离尘嚣。小镇上有着古朴的建筑和朴实的人们,大家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唐婉决定去沉睡谷了,她回到房间里,凝视着谭东,脑子里已经现出一幅她跟面前的男人守着一间小屋,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上快快乐乐生活的画面。  
  唐婉和谭东去沉睡谷不是为了游玩,他们要寻一处静土来安置自己的一生。  
    
  地灯微弱的光传到他身上时,已经非常微弱了,他可以把自己完全隐藏在黑暗里。而且,他还选择了一个很好的视线,刚好可以看见两列车厢接轨的方。他看见唐婉被那个精壮的男人搂在怀里,俩人靠在车厢壁上,竟是久久都不动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感动了,为视线里两个人的爱情。  
  他跟踪这两个人已经有好几天了,他们住在市郊的一家小旅馆里,每天闭门不出,只在傍晚时,会在附近转一转。这让他对这俩人满心好奇。正常人绝不会像他们这样生活的,他们显然在躲避什么,在他跟踪他们之前,他们就在躲避了,所以,他想到肯定还有另外一些人在寻找他们。  
  那会是些什么人呢?  
  他的跟踪愈发小心翼翼。  
  唐婉是个颇有些与众不同的女孩,他还从来没有从别的女孩脸上看到过那么浓的忧郁。她是活在忧郁中的女孩,她对那个精壮男人的依恋,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他们无论去哪里,都结伴同行,就连唯一的一次去公司,都是那精壮男人在楼下等她。那精壮男人无疑是个很警觉的人,而且,他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所以,他会在很突然的时候转过身来,或者冲到他认为跟踪者藏身的所在察看。  
  跟踪因此带上了些挑战性。但是他喜欢,这样,才更刺激。  
  他就像一只狡猾的野兽,与猎物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较量。猎物的警觉激起了他心里的斗志,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疏忽,猎物很可能就会变成猎人,同样,猎物只要稍有懈怠,就会成为他口中的食物。 他的跟踪其实更多的时间是在那家小旅馆外面守候,他在等待一个唐婉独自外出的机会。这样的等待枯燥乏味,而且必须有坚强的毅力才能坚持。而他却乐此不疲,他知道他在享受快感到来的过程。  
  他可以清晰地记得,在四年前,他把第一个女孩带回到那间老房子里,因为之前缺乏必须的准备,所以,带女孩回来着实费了些力气。那女孩跟一帮朋友在酒店里喝多了酒,经过他身边时,伸手拦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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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09:47 | 显示全部楼层
  “让我看看你的身体吧。”她放荡地笑着说。  
  那是个打扮妖冶的女子,已是入秋时分,她还露着一双雪白的大腿。说话时,那双腿就在他的眼前不住颤动。  
  他的血往上撞,只觉一些力量已经在心里迅速升腾。  
  跟那女子一块儿的还有三个男人,他们这时笑着将他围在中间。他们都喝多了酒,说话时酒意直冲过来,让他知道这是一帮没有理智的疯子。  
  “听见没有,让哥几个开回眼,长这么大,真没见过你这么瘦的人。”  
  “你再不脱衣服,可别怪哥几个不给你面子。”  
  他凝立不动,他们的话让他无所适从,但是愤怒已经让他的身子在轻轻颤动。他的坚持显然激怒了这帮疯子,一只手伸了过来,要解他的扣子。他只轻轻挥了挥手,就把那只手给拨开。但随即,他的脸上就遭了重重一击。  
  这拨疯子都是打架高手,他们出手又快又狠,下手的部位也都是关键部位。他开始时还能挥手抵挡一两下,但很快,他就被击倒在地。那些脚踏下来时,他除了紧紧抱住头蜷缩起身子,便再没有保护自己的方法。殴打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那些脚踏在他身上,更踏在他心里。  
  比遭到殴打更让他激愤的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解开他的衣服,看到了他精瘦的身子。那身子是他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他闭上眼睛,莫大的屈辱让他身子抖个不停。  
  他听见身边响起狂笑声,那些笑声如刺,狠狠地扎在他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那拨疯子扬长而去了,笑声却依然飘荡在他的耳边。  
  他飞快地忍着痛掩好衣服,踉跄地跟在他们的后面。那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只是想跟着他们,不能让他们就此从视线里消失。这城市也许不是很大,但如果在这茫茫人海里寻找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不会放过他们。  
  那一晚,那个放纵的女人跟三个男人进了一幢楼。他就躲在楼下一个花坛背后的阴影里。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上越来越痛,秋的凉意在深夜更加沁凉刺骨,但他已全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他们出来。  
  等他们出来他能干什么呢?他根本就不是那三个男人的对手。  
  他满身满心都是无法言喻的屈辱,如果不能替这些屈辱寻找到一个宣泄的途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生活下去。  
  大约到了凌晨时分,那个妖冶的女人出现了。一夜不眠让她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再浓的妆也掩不去她身上一眼便能看出来的腐朽气息。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手脚都开始剧烈地颤动。但那些力量并没有消失,他们集聚在一处,急欲激荡而出。  
  他跟踪了那个女人,在一条偏僻的小巷里,他从后面冲上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那女人居然力气不小,很快就挣脱开来,并尖叫着跟他撕打。  
  女人的尖叫让他慌张起来,他捱了女人劈头盖脸的几巴掌,俯下身捡起墙角的一块砖头,站起来就捂在她的后脑勺上。  
  女人歪歪斜斜地倒下了。  
  后来,他就背着女人往那间老屋子去。老屋是他的祖宅,废弃已久,位于城市东郊城乡结合部。那片房子的老住户大多已搬到新城区,房子便租给一些外地来打工的人。凌晨的街道上罕有人迹,偶尔遇上的一两个人,只是好奇地看了看他,便自顾行走。这是个冷漠的城市,没有人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物。这让他觉得庆幸。  
  他是如何处置那个女人的呢?他躺在火车卧铺车厢的上铺仔细想。  
  往事忽然让他羞愧起来。  
  那时,他就像一个初次绰刀的屠夫,根本不知道毁灭其实也是门艺术。他用一些麻绳胡乱绑住那女人,在她嘴里塞上一些破布。他剥光了女人的衣服,按照自己所有最本能的欲望来折磨她。他让女人跪在自己身前,然后重重地一脚把她踹翻在地。殴打持续进行中,他潜伏心中的所有悲愤都有了宣泄的途径,他积聚起身上所有的力量,施加到那女人身上。  
  那是个该死的女人,她真的死去了,他还恍然不觉。  
  后来他大汗淋漓地瘫软在地上,盯着身边的女人,只觉得痛快极了。可恶的女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她再也不能肆意侮辱任何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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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09:56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把女人的尸体埋在了老屋的院子里。  
  后来许多个夜里,他想起那个女人,羞愧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他觉得自己处置那个女人的方式像一个蛮夫,像一个缺少教育的市井恶徒。我怎么能像一个恶棍那样粗暴呢?生命都是可贵的,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他想取走哪个人仅有的一次生命,一定要选择一些独特的方式。毁灭是种艺术,而艺术却和创造密不可分。  
  他的生活因此而变得充实起来,生命于他再一次焕发出了新的意义。  
  他对生活中投向自己的异样目光深恶痛绝,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一些女人发出伤及他心灵的举止。这样,他就为自己的生活找到了方向。  
  曾经有段时间,他读老子的《道德经》,认为水是最具灵性的物质,所以,他在浴室里,用不同的方式溺死了两个女人。后来,他在河边钓鱼,发现了一种特别小的水蛭。他把水蛭捉回来,仔细研究它们。水蛭背面暗绿色,有五条纵纹,纵纹由黑色和淡黄色两种斑纹间杂排列组成,腹面两侧各有一条淡黄色纵纹,其余部分为灰白色,杂有茶褐色斑点。这是种不吸血的水蛭,他曾将它们放置在自己胳膊上实验,这些软体小虫活动力很强,扭动身子很快地向前移动。  
  当又一个女人被他带回到老房子里时,这些小蛭派上了用场。  
  他每天在女人熟睡时,将一只水蛭放置到她的耳朵里。水蛭拱动身子,很快就从视线里消失。而那女人却犹在酣睡,恍若不觉。女人的头疼了大半个月后终于死去,他进入房间,看到女人几乎已经把自己抓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后来,他打开了女人的大脑,看到那些水蛭依然顽强地活着,它们欢快地拱动着身子,身体已比当初变得肥大许多。  
  创造的乐趣简直已经能和毁灭本身一样让他着迷。  
  但是,每当一个女人在他面前死去,他都要忍不住忧伤。这种忧伤后来已经渗透到了他的身心骨髓之中。他想到,生命的延续是件非常艰难的事,而失去,却是很容易发生的事。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选择死亡呢?  
  死亡是死者发生的事,因而与别人无关。与他也无关,因而他的忧伤便带上了很深的忧患意味。  
  就像此刻,他躲在卧铺车厢上铺的黑暗里,看着拥抱在一起的唐婉和谭东,他眼中的忧伤便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他在想,那是一个颇有些与众不同的女孩,忧郁便是她所有的气质。一个忧郁的女孩,该选择怎样的一种方式死去呢?  
    
  唐婉跌跌撞撞地在小巷里奔跑,两边低矮的墙壁晃晃悠悠地向她压将过来。她不停地跑,坑洼不平的小路让她跌跌撞撞地,几次摔倒。她爬起来,看到自己的膝盖流血了,但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小巷里太黑了,却又有不知哪儿的光亮,照亮着她脚下的路。  
  她一直不停地向前跑,想要跑出这小巷。小巷有很多分岔,每一个岔道都让她心生惊悸。她不知道这些小巷究竟有多长,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跑出去,因而心底充满绝望。  
  在这小巷里,有最让她惊惧的东西,她一生都在躲避它们,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躲得过去。  
  那些东西在她的身后喘息,那些声音像是弥漫在整个黑夜里,即使她在奔跑中死死捂住耳朵,它们还是清晰且真实地响在她心里。  
  她只有不停地奔跑,一刻都不敢稍停。  
  终于她看到了前方有一点光亮,那是一盏悬挂在黑色木质电线杆上的路灯。路灯发出昏暗的光,无数细小的飞蛾围着那点光亮飞舞,因而光亮便带上了些迷朦的感觉。  
  她向着光亮处奔去,光亮是她在黑暗中惟一的希望。  
  那根黑色的木质电线杆耸立在道路中央,它后面一堵高墙挡住了去路,她陷入了一个绝境之中。她绝望地瘫软在地上,而身后的阴影已渐行渐近了。  
  那真的是一团阴影,它站在唐婉身后,全身都裹在黑暗之中。它像是无形的,光亮在照射到它身边时便四处飘散了,留下一个独立的黑暗空间。  
  它轻飘飘地向唐婉走来,带着它如雷般的喘息。  
  唐婉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用尽体内仅存的所有力量,喊裂了喉咙,喊到嗓子里一阵腥咸,一口鲜血激射而出。那伫立在她身前的阴影便满身血迹斑斑,喘息声也更大了些。它俯下身来了,那些血迹与唐婉近在咫尺,然后,阴影忽然扩散开来,它们缓缓包裹了唐婉。唐婉想挣扎,但全身软软的已没有了力气,而那阴影看似轻飘飘的毫不着力,但它却像沼泽,让你身陷其中,便再难逃脱。  
  唐婉的惊叫还在飘荡,但她已融入到阴影之中了。  
  把唐婉拽出惊惧的是谭东。  
  谭东摇晃着唐婉,不住在她耳边轻唤着她的名字。唐婉醒来,眼里弥漫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她觉得嘴边凉凉的,伸手抚去,触到了一些热热的粘稠的液体。  
她在睡梦中真的吐出血来。  
  谭东怜惜地叫着她的名字,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无声地哭了,一哭便不可抑制,整个身子都在谭东怀里瑟瑟抖动。  
  在列车上,谭东每夜都睁着眼睛守候着唐婉。  
  他像是永不知疲倦,第二天的模样却又无比憔悴。他在黑暗中圆睁的双目,在某些时候流露出的惊惧,甚至比唐婉还要来得深重。  
  ——他又在恐惧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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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10: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4章:彝家小城的雨  
    
  列车到达的省会城市位处中国西南某省,在中国以生活方式悠闲与盛产美女著称。秦歌一行人从出站口里出来,便直奔售票大厅。在车上,大家已经取得一致意见,在省城并不停留,直接搭乘最近一列去那少数民族自治州的火车。  
  车是下午四点钟的,还有五个多小时,大家便在车站附近转了转,下午三点半的时候,进入候车室。  
  谭东与唐婉照例坐在一起,也不多言,只眼睛四处逡巡。杨星刚才吃了点葡萄,还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倚着小菲的肩头闭目养神。沙博与秦歌说了会儿话,见秦歌有些心不在焉,便住了嘴,买了份报纸来看。  
  报纸上多是些无聊的新闻,沙博看半天没看进去,忽然觉得有些精神恍惚。  
  候车大厅内照例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面无表情的旅客分散在各处,还有些人拎着大包小包匆忙行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婆弓着身子慢慢向这边踱过来,逢人便伸出乌黑精瘦的一双手,一些零星的硬币丢在她的掌心。老太婆花白的头发蓬乱地堆在头上,脸上纵深的沟壑里积满了污渍,她的一条腿微跛,走动时总是一只脚先迈出,另一只脚再慢慢拖过去。  
  每一个城市的候车室里都会有这样一些乞讨者,沙博盯着她看,忽然眼前的老太婆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沙博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扶紧了座椅,眼睛盯着已变作重影的老太婆。  
  老太婆没能走到沙博面前,一个穿蓝制服的车站管理员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好像嘴里还说了些什么。沙博已经听不见声音了,耳中有一些细细的但却连绵不绝的尖啸倏然而至。所有的景物都在眼中开始摇晃。几枚硬币从老太婆的手中跌落出去,有一枚打着旋儿滚到了沙博的脚下,沙博只看了这硬币一眼,整个天地便开始摇晃起来。  
  眩晕在陌生城市的候车室里再度发生。  
  无数双脚走在街道上。  
  许多座楼厦瞬间拔地而起,又在倾刻倒塌。  
  脚步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无数双脚重叠在一起。  
  所有的景物像是老式黑白片,因为岁月久远划上了些斑驳的印记。  
  天空的云层骤聚骤散,如同万花筒般变幻出不同的形状。脚步、楼厦、云层,交相出现,渐渐又融合在一处。  
  于是视线愈发变得杂乱无章。蓦然间,强光骤现,强光过后,一切回复寂静。  
  七月的星空静谧极了,漫天的星星静静地闪烁。视线在星空缓缓移动,那些星星仿似静止的,又似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视觉在这里变得不再可靠。  
  无穷无尽的星空,任视线遨游。  
  倏然而至的一颗流星划落到视线之外,继而满天的星星犹如烟花般开始绽放出耀眼的光辉,光辉过后,它们便也如烟花般寂寥地坠落。  
  无数的星星坠落下来,荡起一地的烟尘。而当烟尘散尽,现出的却是一方陡峭的山岩,山岩有一处如刀削过般平滑,上面赫然现出一个大如摩天巨轮的图案。那图案像一个十字架,却比十字架要粗壮许多。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消失,只有那图案巍然耸立。  
  沙博睁开眼睛,看到一双乌黑细瘦的手取替了那图案。那个头发蓬乱的老太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目光老僧入定般死死盯着他看,眼神里仿佛隐藏着一些笑意。  
  沙博也定定地盯着那老太婆看,好像要从老太婆身上发现些什么。  
  他不动,老太婆也不动。边上便有好些人奇怪地盯着他们看。  
  “老沙你傻了吧。”小菲跳过来,将一枚一块钱的硬币丢在老太婆掌心里,老太婆面无表情,回头瞪小菲一眼,居然很倨傲地离开。  
  沙博目光还是定定地瞅着脚下一个地方,适才眩晕时见到的图案清晰地映现在眼前。他想到那些纷繁复杂的画面好像只是为了映衬这个图案,那么,图案便一定具有某种意义,或是某种征兆。  
  ——那图案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  
  ——它是否和沙博将要去的沉睡谷有着某种联系?  
  沙博忽然灵光闪现,站起来,也不理会小菲在他身前晃来晃去,径自向候车室外面跑去。小菲在他后面大叫:“老沙疯了老沙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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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秦歌见状,焦急地看看表,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时间。便把车票分给大家,让大家到时自行上车,他只留下两张票,跟在沙博后面追了下去。  
  沙博去了车站广场对面一家网吧。  
  坐在电脑前,沙博打开自己在tom.com的免费信箱,在一堆垃圾广告邮件之中,赫然有一封忘忧草发来的邮件。  
  打开邮件,里面没有一个字,却显示附件里有一张图片。  
  那图片只有简单数笔黑色线条,却与沙博在眩晕中见到的图案一模一样。  
  沙博呆呆地盯着那图片,内心被巨大的疑云所笼罩。他已经确定自己洞察到了某种先机,但却无法解释它。也许,只有到了沉睡谷,见到忘忧草,一切疑问才会得到解答。但忘忧草为什么会不留下任何语句呢?而且,她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在QQ上出现了。  
  沙博最后察看邮件的日期,是两天以前,也就是自己踏上列车的那一天。  
  沙博眉峰皱起,他想这难道也是种巧合?  
  秦歌这时在网吧门口出现,他看见沙博便急步奔过来:“快点回去,到点了,火车可不等人。”  
  沙博蓦然醒悟,顺手关掉邮件的窗口。  
  他与秦歌赶回候车室,开往他们要去的那少数民族自治州的列车检票口已经没有人了,工作人员正要将检票口锁上,他们及时赶到,匆忙奔去。  
  车已停靠在站台上,汽笛已经拉响。  
    
  十个小时的旅程,因为有了前面三十六小时的比较,好像一晃而过。深夜,秦歌一行六人已经出现在那少数民族自治州的街头。按照沙博等人的猜想,既是少数民族自治州,满街自然都是身着异族服饰的人,建筑也该是些竹楼木屋什么的,可事实上那城市跟其它城市没什么区别,宽阔的街道,闪烁的霓虹,不算很高的大厦,深夜街头的排档,排档里光膀子的男人和打扮妖冶的女人,这让沙博小菲他们很是失望。  
  找一家宾馆住下,大家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坐车去往沉睡谷,这回连小菲都没有异议。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沙博最先醒来,耳边是一片哗哗的水声。到窗前拉开窗帘,只见阴沉的天空中,大雨如沱,城市已经弥漫在一片雨幕之中。  
  大家坐在宾馆餐厅临街的大玻璃窗前,等着秦歌回来。秦歌因为是这个自助旅行团的发起人,所以责无旁贷地自觉担负起旅行团日常事务。玻璃窗外,是一条宽阔的马路,不多的一些行人在雨里匆匆行走,疾驰而过的汽车溅起一地水花。眼见被雨阻在这个小城已成现实,大家心情都有些悒郁。  
  谭东与唐婉照例不多言语,沙博跟杨星小菲也是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不让场面过于冷清。宾馆门前的人行道上,两个身穿彝族服饰的女人,撑着花伞走过,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彝族女人身着黑色短袖上衣,胸前、袖口与下摆都有红色镶边,又配以黄色线条绣出的螺旋状图案,下身穿红色褶皱大摆裙,横向有黄黑圈状的修饰。小菲脸贴在玻璃窗上,注视着彝族女人的背影,唏嘘不已。彝族的服饰色彩鲜亮,只用红黄黑三种颜色,看起来色彩艳丽。  
  就在这时,坐在一侧的唐婉忽然发出低低一声惊呼,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玻璃窗外,好像看到了让她极度惊惧的东西。大家急忙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透过洁净的玻璃,透过满天的雨幕,隐约可见街对面的人行道边,有一个撑伞而立的人。隔得远,看不清那人的模样,但却一见之下,立刻便感觉到那人瘦得出奇,加之穿了身黑色衣服,看起来更见瘦弱。  
  众人还未说话,唐婉边上的谭东已经长身而立,疾奔出去。  
  谭东在奔出时,双拳已经握紧,一些灼热的力量飞快在体内奔涌。虽然他从不曾见过那个伫立在雨中的人影,但是,他从唐婉惊惧的神色中,料到那人必有古怪,或许,他就是这些日子一直阴魂不散跟着他们的人。  
  奔出宾馆大门,他抬头,还能见到街对面那那黑色的人影。  
  他直冲向雨幕。  
  穿越街道时,他的视线被一辆货车阻隔,待他穿过机动车道,对面那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他在雨中停下,左右张望。此刻对面人行道上已经没有了人迹,视线在雨幕中格外开阔。那个黑衣人竟然在瞬间消失了,他的动作之快,犹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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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10:32 | 显示全部楼层
  谭东有一拳抡空的感觉,体内奔涌的力量无处宣泄。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灼烤着他的身体。他蓦然仰天发出一声嘶吼,面孔都在那声嘶吼中扭曲变形。加之他现在夜晚从不睡觉,两眼赤红,看上去便更添些狰狞的感觉。  
  他怅然转身,缓缓地一步步再次穿越街道。他走得很慢,每一步似乎都踏得很重。有车驰来,他竟然也不避让,只是侧目,用挑衅的目光瞪视着驾驶室的位置。那些司机竟也都自动慢行,让他通过。  
  在进入宾馆大堂的时候,他长长地呼吸,竭力让心绪平静下来。  
  餐厅玻璃窗前,大家正在围着唐婉问她那人是谁,唐婉满脸惊惧,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见谭东过来,唐婉飞快站起身迎上去,低声道:“我们回房间。”谭东点头,也不看众人,径自拥着唐婉而去。  
  小菲冲他俩的背影做个鬼脸,鼻孔里往外哼一声,以示不满。杨星耷拉着脑袋故作深沉地道:“好戏还在后头。”  
  小菲又冲他哼了一声:“别顾着说别人,想想你自己吧。”  
  杨星一下被她说中要害,想到自己的境况,脸上又露出凄惨的表情。小菲瞅在眼里,心下不忍,过去坐他身边,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过不多久,秦歌冒雨回来,虽然穿了雨披,但两条裤腿,却已全部湿透。  
  秦歌带回来的消息是,一个小时之后有一趟车去往沉睡谷。  
  “而且,我还问过了,往沉睡谷去的车次特别少,一星期只有两趟。”秦歌补充说。  
  沙博和杨星小菲面面相觑,他们明白秦歌的意思,他是在向他们征求意见。  
  走还是不走,只有一个小时的选择时间。  
    
  ——走!  
  谭东和唐婉的意见说出来,便有了不容人更改的意味。大家面面相觑,竟然谁也说不出相驳的意见。  
  各人回房间收拾东西。  
  唐婉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谭东一番忙碌过后,将旅行包放到门口,过来坐到她身边。唐婉抬起眼,望着他,忽然说:“你会不会抛下我?”  
  “我不会。”谭东眼中有了些痛感,“我永远不会。”  
  唐婉脸上绽放一个笑容,却极凄楚。  
  “如果你抛下我,那么你就是杀死了我。”  
  “我宁愿杀死我自己。”谭东重重地道。  
  唐婉满意地靠在他的怀里,喃喃地道:“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只跟你在一块儿才有安全感,这世界上那么多的恶魔才不敢伤害我。所以,你就是我的全部,如果哪一天你倦了,想抛下我了,请你先杀了我再离开。”  
  谭东用力拥紧了她:“你为什么老要说这样的话呢,我再不会离开你。我们就要到一个世外桃源了,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从此就会过上平静快乐的生活。我还希望,穿上婚纱的你能成为我的新娘,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我能得到你这样一个漂亮的新娘,我怎么会离开你呢?”  
  唐婉笑得开心,眼颊上却划过两道泪痕:“我就要天天跟你说,这样,你就不会把我忘记了,你就会时刻把我记在心上。”  
  谭东没有再说话,只把她更紧地抱住,那么用力,好像要把她的身体与自己的融到一处。  
  外面有人敲门,秦歌与沙博已经在催促他们上路了。  
  一行六人分乘两辆出租车去车站。这城市不大,车站却修得颇为壮观。大家一块进入售票厅,里面冷冷清清,只有不多的几个旅客。秦歌到售票窗口买了票,回来分发给大家。杨星接过来看,奇怪地“咦”了一声,小菲便凑过头去看他手上的票。小菲脸上也旋即露出疑惑的神色,还有些紧张。  
  “你们看,我们的票是一到六号,也就是说,这趟车上,只有我们六个人。”  
  沙博和谭东唐婉仔细看票,果然如此。但三人却并不在意,谭东与唐婉相视的目光里,甚至还有了些轻松的味道。  
  离开车时间还有十分钟,大家一块儿去候车室等车。  
  检票上车,在很短时间内完成。车是一辆破旧的中巴车,车上的座位更是脏不拉叽的,座垫上的人造革也破损严重,露出里面黄色的海绵来。车上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块头中年人,乌黑的脸上,皮肤粗糙,一看就是常年风吹日晒导致的结果。大家上车时,司机还躺在车后的座椅上睡觉,车后窗的玻璃少了一块,雨水被风吹得淅淅沥沥飘进来,直落在他的胸前,他居然恍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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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8: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秦歌上前把他拍醒,醒过来时,先擦干净嘴上的口水,再冲大家谦卑地笑笑,也不说话,直接坐到前面驾驶座上。  
  待到了时间,车子发动,车上真的只有秦歌一行六人。  
  小菲在空旷的车厢内走了两圈,踱到驾驶座后面,拍拍司机的肩膀:“这一车就拉我们几个,你不是亏了?”  
  司机回过头来,嘿嘿笑两声,竟是一语不发。  
  “是不是平时往沉睡谷去的人特别少?这样的话,你一家老小不是要喝西北风啦。”小菲故意想逗司机说话。  
  司机这回回过头来,嘴里“咿啊”着,一只手指指嘴巴,再连续摆动。  
  “不会吧,你是哑巴!”  
  小菲再笨也看明白了,她摊开两手,做个无奈的表情,转过身时,看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  
  沙博笑道:“我看你这回可真是对牛弹琴了。”  
  小菲冷着脸回去坐到杨星身边,心里觉得怪怪的。旁边的杨星便伸手揽住她,在她耳边低低笑道:“奇怪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你得有点心里准备。”  
  杨星说得轻松,小菲却觉得心里发毛,真有种不详的预感。  
  车子停在车站的大院内,此刻绕过停靠的诸多车辆,向院门驶去。大雨如注,雨幕里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乘着一辆哑巴司机开着的破旧中巴车,在雨天里去往一个陌生偏僻的山谷,这是种不好的感觉。到这时,就连杨星心里都有些后悔来这鬼地方了。  
  院门就在视线里,前面已再无其它车辆,眼看着中巴车就要驰出院门,忽然,雨幕中多出了一条人影。人影就伫立在院门正中间,还冲中巴车伸出了手,示意停车。  
  哑巴司机猝不及防,急踩刹车。车停下,车上众人身子前冲,此刻也都看清了站在车前的那人。这一瞬间,唐婉身子骤然一紧,双臂下意识地就抱在了胸前。谭东转头看她脸上已现出一片惊恐,便再凝神盯着拦车的那人细看。  
  拦车的人撑着一柄黑伞,穿一身黑色的衣服。窄窄的肩,细细的腰,浑身加起来不满一百斤的样子。这男人留着三七开的分头,戴着副黑框眼镜,两边眼角有些下垂,看起来满脸苦相。他的脸在伞下阴影里,显得异常苍白。  
  谭东已经想起这人就是适才在宾馆餐厅里,透过玻璃窗看到的那男人。  
  ——他既已消失,为什么会再度出现?  
  ——如果他就是这些日子跟踪谭东与唐婉的人,为什么这时候由暗处转到明处?可是因为他知道去往沉睡谷,他便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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