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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疑惊悚→《沉 睡 谷》全篇(绝对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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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26 17:47: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序 幕   

  他在雾里慢慢地向前。  

  这是一场奇怪的雾,它们只从他胸口的位置向前延伸,好像一匹拉开的白布。他胸口以上的地方,清澈极了,视力可触及到很远的地方。真是场奇怪的雾,它把他看到的世界分成了两块,一半清晰可见,一半沉浸在蒙蒙的浓雾中。  

  他的双脚缓缓向前移动,他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却又茫然不知所措。他的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浓雾中,只露出脑袋和肩膀。他挥手想驱散些什么,那些雾便在他挥动的手臂间来回缭绕。  

  他走得很慢,因而他的行走便带上了些飘忽的感觉。他自己甚至感觉不到行走时双脚的移动,因而他对此刻的移动生出了些许怀疑。他低下头,却无法看到自己的双脚,那雾浓得像是有了形状,好像是天上的云彩落了下来,他就在云端飘浮一般。他抬头看看天,满天星光静静地闪烁,一弯钩月正将冷冷的月辉洒将下来。深蓝色的天宇下,黑白两个世界并存在他的视线里。他想他原本应该惧怕黑暗的,但此刻,黑暗的世界清晰地映现在他的眼睛里,而那白色的雾里,他却不知道隐藏了什么。  

  一棵只剩下两个枝桠的老树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想到这时并不是冬天,树叶怎么会掉光了呢?他行走到枯树的边上,伸手触摸到树干时,一下子就明白原来这棵树已经死了。一些忧伤不可抑制地从心里蔓延开来,很快便一发而不可止了。  

 他在雾里流泪,渐渐就忘了恐惧。他想到万事万物都会死亡的,死亡并不是件痛苦的事,它是天道运行的一种规律。但他仍然要止不住忧伤。  

  让他忧伤的或者只是他自己。  

  这时候他想到自己身边本来应该还有一个女人的,他爱那个女人爱得发疯,他容不得任何人伤害到她一丝一毫。但她现在消失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场奇怪的雾里了。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寻找什么了。  

  ——寻找方柔。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7:3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回忆不起来究竟是如何跟方柔分开的,好像只是一转眼的工夫,方柔就从他身边消失了。他不能一个人回家,家里如果没有了女人,他便又要独自承受一屋的凄清与寂寞了。那些寂寞已经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把他折磨得面目全非。  

  ——方柔方柔你在哪里?  

  他继续向前,走动得更加平缓,像船儿驶在水面,又像鱼儿游在水中。这时候好像起风了,那些雾被吹得纷纷扬扬起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仔细地辩别着风的流向,蓦然间,眼前出现一座宽脊飞檐的两层小楼。  

  小楼非常突然地出现,倒好像刚才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现在一下子转到了他的面前。他盯着小楼看,小楼下半截隐在雾里,但他仍然能感觉到它的敦实厚重,露在外面的青砖因为年代久远,都变成了暗黑的颜色。小楼的窗户有带花纹的窗棂,玻璃上贴了彩色的窗纸,里面隐隐透出些微光来,将那些窗纸映衬得色彩鲜艳。  

  他走到门前了,那是两扇朱红色的木板门,上面悬着两枚兽环。  

  他想敲门,但那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森然且怖。他向门里望了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门里这时传出方柔呼叫的声音。  

  是方柔的声音,他凝神细听了一下,却听不清楚方柔叫了些什么。但听到方柔的声音已经足够了,他不再多想,大步跨进门槛。  

  屋里没有雾,屋里的黑暗在他跨入的时候立刻消失。  

  烛光,许多点烛光亮起,屋子四周全是影影绰绰的阴影,但中间却已经被照得雪亮。烛光亮起的瞬间,他低低地喘息,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冷气从脚底一点点上升,飞快地冰冷了他的全身。  

  他在屋里看到了什么?  

  ——女人。到处都是女人。赤裸的女人。女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那雪白的肌肤上,有一些深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  

  他惊惧地停住脚步,这一刻确信无疑屋里的女人都已死去。但她们显然死去不久,她们的五官还很生动,肌肤还未泛青,那缓缓流动的血液好像还有热气。  

  他全身僵硬,心内已被巨大的恐惧所俘获。他不知道该继续向前,还是就此退出屋子。但这时,屋里又飘扬起方柔的哭泣声。他立刻四处张望,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但那声音极其缥缈,好像就在他身边,又像离他很远。  

  他不知所措了,额上已是汗如雨下,双脚更似被灌注了千斤的重量,想迈动一分都难。他只能大声呼叫方柔的名字,大声地,声嘶力竭地叫。  

  ——方柔!方柔!你在哪里?  

  回应他呼叫的是一些更尖锐的叫声,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地上的女尸缓缓爬了起来,那些尖叫便从她们嘴里发出。女尸们裸着身子向他靠拢,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她们洁白光滑的肌肤上,有一些深深的刀口切开她们的胸腔、小腹。她们此刻两手把创口扒开,将一些器官拿在手中把玩。她们的眼睛无一例外迸发出绿光,盯着面前的男人,有些在尖啸之余,还嘿嘿笑着一步步向他逼近。  

  他感到有些力量不可抑制了,一些液体顺着裤管流了下去。  

  他想逃,可迈不开步子,他想大声地叫,一双冰冷的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已经被众多的女尸围在了中间。一团粘乎乎的东西掷在他的脸上,他认出那是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更多的器官向他掷过来,他双手掩面,还是不能阻挡。许多双手掐住他身体的各部位,他能听见自己骨骼被扯断和肌肉被撕开的声音。  

  他的眼睛睁不开了,一些腥红的颜色已将他双眼弥漫。  

  最后,他觉得胸腔蓦地一凉,一股大力在他体内撕扯,巨痛之后,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被扯了下去。他成了一个无心的人。  

  那些凄白冷艳的手还在撕扯着他的身体,扯下一块肌肉来便随手丢向一边。  

  他忍着痛,忍着满满一心的恐惧,挣扎着试图挣脱她们,那些手便把他举了起来,重重地抛了出去。  

  下坠的时间出乎他的意料,他一直不停地向下坠落。他可以感觉到耳边风的流速和一些光影的闪烁……  

  他醒过来,汗水已泅湿了被子。  

  夜正沉寂,风也静止了,他在黑暗里睁着惊恐的眼睛,仿佛在辨别着自己身处何方,又像是庆幸从梦魇里脱困而出。  

  半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人也变得轻松起来。那不过是一场梦,虽然梦的内容仍历历在目,但梦就是梦,梦醒了,里面的内容便也不存在了。  

  他想起梦里的方柔,立刻转了一下身,盯着睡在枕边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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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7:58 | 显示全部楼层
方柔此刻睡得安静极了,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片安详。这是个美丽的小女人,肌肤细腻白皙,眉眼俊俏,枕上的长发柔顺且富有光泽,此刻略有些凌乱。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那手便抚在了女人的脸上。  

  “方柔,我永远不会失去你,永远不会。”他喃喃低语着,那手滑过女人的脸颊落在她的颈上。他的唇俯过去,吻上她的。  

  方柔似乎睡得很死,浑然不觉他的爱抚。  

  他已渐渐变得亢奋,他的手伸到被子里,抚上她的**。女人的**冰凉,却柔软得极有质地。他曾经一度非常迷恋方柔的**,即使在睡觉时也喜欢把它抚在掌心。现在,它们又在他掌心涌动了。  

  他笑了,方柔此刻真实地躺在他身边,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他继续吻着女人,手慢慢向下。  

  蓦然,他停住了动作,眉峰瞬间皱起。  

  他缓缓掀开被子,赤裸的方柔便出现在他眼前。  

方柔那裸露的小腹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伤口丑陋得像一条蛇,歪歪斜斜得像立刻就要游动起来。  

  他满心惊惧,梦中的情景又出现在眼前。他的目光四处逡巡,借着月光,看到床边的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他想起来瓶瓶罐罐里装的都是方柔的内脏。  

  这时,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清晰起来。  

  他想到方柔其实已经死了,是他亲手解剖了她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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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8: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 地 震  
     
  第1章 我要离开这城市  
   
  他原本打算晚上接了唐婉下班,先去一家叫做“音乐厨房”的酒店吃饭,然后去海云街散会儿步。如果唐婉不累的话,他再带她去迪厅泡几个小时,最后,再送她回家。  

  他站在唐婉所在公司对面的人行道上时,特别沮丧。在他脚前的一个大旅行包里,装着他现在的所有家当——几件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一条红杉树牌香烟、一把网上邮购来的多用瑞士军刀和一些零碎玩意儿。  

  想到明天一早,他就要踏上西去的列车离开这城市,他心里便酸涩极了。  

  他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十三年,熟悉这城市就像熟悉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他讨厌这城市里日益增多的高楼大厦,它们越来越金碧辉煌,越来越故作深沉。而走进这些大厦,他时常会有透不过气来的感觉。商场里那么多的人来去匆匆,服务小姐脸上抹着一层浆糊般的微笑,货架上的商品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他去过几次唐婉的公司,大大一间办公室,被隔成了许多个小隔断,唐婉跟其它人一样,蜗居在那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他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唐婉当天晚上笑咪咪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那个格子间,能在格子间里工作,是多少人的梦想。”他摇头不语,知道唐婉说的都是事实,因而心里有些黯然。  

  他跟唐婉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知道能在格子间里工作,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城市白领,但他知道唐婉每个月的薪水很高,而工作只需要坐在电脑跟前。她可以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穿上最时尚的服饰,在工作之余,去美容院和健身房,去酒吧和迪厅。这种生活方式在最初真的诱惑了他,在唐婉的鼓励下,他也试图走进这样的生活中去。但没用多久,他就深刻地明白,不是你的世界,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进入。  

  这是个现实的世界,它为每个人设定好了生活轨迹,要想逾越这种生活的秩序,你需要付出太多的艰辛和苦难。  

  唐婉开始时试图把他介绍到她的朋友圈中,但每次他总会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举止来,唐婉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他却先不能忍受了。  

  “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我们的相遇只是两条直线的偶尔交会。”他痛苦地说,“或许我永远也进入不了你的世界。”“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要开心就好。”唐婉还是笑眯眯地说,“既然你进入不了我的世界,那我就进到你的世界里好了。”他的世界是什么呢?  

  他第一次带唐婉去那个天台,站在城市的高处,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城市的格局显而易见,东部城区背靠一座不算很高的山脉,放眼望去,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它们在落日的余辉下,像一群衣衫鲜亮的贵妇,尽情招摇着这城市的妩媚。交错其间的马路像一条条绷紧的飘带,无论何时看去都凄白且雄壮;城市的西北城区,旧式的筒子楼与年代久远的平房胡乱堆积在一处,经过风雨沧桑,它们已经蜕去了颜色,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灰暗颜色。那些纵横其间的小巷胡同,像是一根根血管,杂乱无章却四通八达。  

  他指着那些小巷说:“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他的父亲是个酒鬼,留给他的记忆就是深夜纵酒归来,在院子里撞翻了瓷盆的清脆声响,还有他与母亲无休止的争吵与战斗。那时每当父亲殴打母亲时,他便会习惯一个人溜到院子里,听着父亲的咒骂与母亲的哭泣,胆怯地蜷缩起身子,蹲在一株老老的栀子花树后面。  

  那株栀子花树在他记事起便生长在院子里了,在他十六岁之前,满树的枝叶比他个子还高。栀子花树是他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他还记得每到夏天的早晨,点点白花缀在碧绿的叶间,那浓烈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院子里。他在夏天的早晨,经常摘上好多栀子花藏在书包里带去学校,班里最骄傲的女生都会因为栀子花对他露出微笑。  

  唐婉不喜欢栀子花,因为每到夏天的早晨,在街边路口,总会有一些郊区的妇女叫卖这种廉价的花。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可以花上几毛钱买上几朵,别在衣领上或者胸前。唐婉是个追求与众不同的人,所以她不屑于让栀子花在她生活里出现。如果想要花的话,她会让他陪她去花店,买那些昂贵的康乃馨、马蹄莲、百合和他叫不上名来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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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8:1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跟唐婉的不同表现在生活里的很多细节中。  

  那株栀子花树在他高中毕业那年消失了,他回到家中,看到本来是栀子花树的地方只剩下一个大坑,周围还有些未扫净的泥土。父亲把栀子花树卖了三百块钱,这天傍晚时买了二斤猪头肉和一瓶洋河大曲,正在堂屋里自斟自饮。  

  在他记忆里,那个黄昏他应该满腔愤怒,但事实上他只是站在那个土坑边上,默默伤心了一会儿,便回屋去了。  

  父母已经下岗在家半年多,家里生活拮据。花对于穷人来说实在是件奢侈的物品,它远不如三百块钱,或者二斤猪头肉与一瓶洋河酒来得更现实。  

  高中毕业之后,他开始浪迹街头。那时他心中的偶像是成为像黑三一样的街头英雄。黑三是西北城区的风云人物,他成天带着一拨街头少年舞枪弄棒,帮一些做生意的老板解决些他们不能解决的问题。那段时间,他跟在黑三的后面,开始练习拳击,两年下来,身子虽然没见魁梧多少,但却练得一身肌肉,随便往哪儿一站,双臂微抡,让人轻易便能感觉到一种力量的存在。  

  黑三在一九九七年国庆节那天的公审大会上,被判死刑。当他站在囚车上游街时,没有了昔日的英雄气概,需要借助两个武警架住他胳膊才能站稳。  

  那一次,他知道了黑三身负数条命案。  

  黑三已经成为过去,新的街头少年很快取代了他的位置。  

  他就在黑三被枪毙那一年,明白了这世上没有真正的英雄,英雄的举止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其实是一种深深的无奈。他开始变得低调起来,而在那之前,他的名字足以让很多才出道的少年心生敬畏。  

  他需要寻找一种新的生活来充实每天那么多无聊的时间。
他换过很多工作,但每次都干不了多长时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让他离开刚刚熟悉的地方。他在煤气站送煤气,只干了两个星期,便有客户家里丢了钱找上门来;他在工地搬材料,第四天便打爆了一个中年人的鼻梁;他在一家小区物业管理当保安,当大伙齐心协力抓住两个贼后,他却私自将两个贼给放了……  

  这些,他在认识唐婉之后并没有隐瞒,唐婉对此却并不在意。唐婉知道,他送煤气绝不可能拿客户家里的钱,他在工地打爆那家伙的鼻梁,是因为那人看他是新来的欺负他,至于他私自把那两个贼放了,因为那两个贼曾经是他的哥们儿。  

  在社会大的秩序之外,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有时候,这二者是相违背的,但你不能以此简单地来判定善与恶。  

  唐婉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她的目光可以越过事物的表象直达本质,所以,她才会不顾家人与朋友的反对,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而他对于唐婉能爱上自己,始终存有一些疑虑。当然他并不是怀疑唐婉的感情,而是觉得这一切原本只应在童话故事中出现的情节,自己何其幸运,居然能够让它成为现实。  

  但他与唐婉的爱情注定不能像常人那样一帆风顺。  

  唐婉家里人知道了他的存在,竭力反对唐婉跟他来往。唐婉不从,她的父亲便每天下班的时候去她公司接她,休息的时候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唐婉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常常会想出一些精灵古怪的点子摆脱父亲。唐婉与父母的关系因此闹得很僵,每天一回到家中,就把自己关在房里。  

  如果唐婉的父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粗人,他也许不会放在心上,但他亲眼见到一对鬓发皆白的老人在自己面前神情黯然,一番义正辞言地指责过后,老太太苦苦哀求他放过自己的女儿,而唐婉的父亲,则在边上不停地抽烟,那脊背都似在瞬间伛偻了许多。那时,他的心里矛盾极了,他不忍伤了一对老人的心,更不愿就此失去唐婉。  

  是唐婉的坚持让他下定了决心。  

  事情的发展正如同他的预料,唐婉父母的决心好像比他还要大,他们坚决不同意像他这样的人成为自己的女婿。他们在这城市里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不能让他,一个徘徊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来破坏他们苦心经营的社会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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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8:43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的发展符合我们从影视剧中获得的想象,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把他逼到了悬崖的边缘。  

  他这时居住在租来的一处平房里,半夜敲门声过后,几个黑影伫立在门外的黑暗中。街头厮混的日子让他不惧怕任何人恶意的挑衅,但那晚他面对的不是拳头,而一叠钞票。  
   
  钞票是他离开唐婉的报酬。  

  那晚有风,后来那些钞票便在风里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他站在门边,心里涌荡着些愤怒。如果站在他身前的是他的敌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之抱以老拳。  

  但那几条黑影代表的却是唐婉的父母,他的愤怒无处喧泄。  

  另一个深夜,他与唐婉分手后回家,有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已经在小巷里等他了。唐婉的父亲在这城市能量很大,他只要稍微动用些许手上的权力,便足以致他于死地。  

  那一次,当地派出所一位副所长对他提出严厉警告,他浪迹街头时的一些劣迹被再次提起。那位所长说:“如果你再执迷不悔,那么你只有一个去处。”他明白那去处是哪里,在穿制服的人抛下他离开后,他愤怒得握紧了拳头。但他依然寻找不到让力量宣泄的途径,而且,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他与之对抗的力量太强大了,根本不是他所能抵御的。  

  唐婉不知道这一切,她依然快快乐乐地打电话给他,把逃避父母当成一种游戏乐此不疲。他跟唐婉在一起的时候,会不自主想起她的父亲说过的话:“唐婉现在只有二十三岁,她还年轻,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她还不知道生活里饱含的艰辛。现在爱情在她的生活里无比重要,所以她选择了你,而一旦有一天,她真正弄懂了生活并非风花雪月,她一定会后悔今天的选择。”军旅出身的老人脊背挺得笔直,他双眼如炬望着面前的年轻人:“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唐婉,就应该希望她幸福,而她的幸福,却不是你能给予的。”幸福的涵义原本在他心里极其简单,两个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便能创造出幸福的感觉。但他现在知道或许自己错了,幸福并非如自己所想那样简单。而终于有一天,当他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即将离开这个城市,他心头漾起的酸涩滋味,又让他无所适从了。  

  ——就要离开心爱的女孩去往他乡,他怎能抛下心中的思念?  

  ——长路漫漫,人在旅途却浑然不知终点,他心里该有怎样一种惶惑?  

  他在街边沉思,这时已是黄昏,如血的夕阳将西天映衬得如锦缎般华丽,而阳光这时变得极其柔和,淡淡地泼洒在城市里,泼洒在人的身上。他前方的大厦异常高大,此刻,正让一些阴影缓缓向他靠近。  

  他因为心事而走神,却蓦然间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叫他的名字——谭东谭东!他抬起头,看到马路中央正有一个女孩急速向他奔来。  

  那女孩身材修长,肤白如玉,长发自然地垂在肩上,一身米黄色的职业套裙,看着清爽怡人。这女孩自然就是唐婉了。  

  每次见到唐婉,他的心里都会有种隐隐的痛,即使在俩人最快乐的时候,他仍然消不去这种深藏在他心底的痛感。他听人说,当你无时无刻为一个人心痛的时候,那么你便确凿无疑地爱上了她。  

  现在他的痛感又生出来了,并且,这次的痛与往日不同。因为就在明天,他将离开这城市,离开深爱的女孩。他在瞬间也变得冲动起来。他迎着女孩奔过去。  

  四车道的马路并不算很宽阔,下班的车潮却如奔涌的河川。  

  他与唐婉仅有一步之遥,他看到唐婉已经迫不及待向他伸出了双臂。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他的面前凭空停下一辆黑色的子弹头面包车,唐婉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蓦然感到一阵晕眩,只觉得漫天的恐惧扑将下来。  

  那面包车吞蚀了唐婉。  

  他想他不能在离开这城市前便失去心爱的女孩。  

  他发出一声低吼,飞快地转到车头的方向。他看到唐婉侧着身子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煞白着脸的司机哆嗦着凑过身来,竟似已经吓傻了,连上前察看的勇气都没有。  

  他没有犹豫,一拳重重地击在司机的鼻梁上,转身扑过去抱起了唐婉。  

  ——唐婉唐婉你醒醒!  

  ——唐婉唐婉你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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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8: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章 倾听操场上的歌声   
   
     学生们已经完成了所有科目的考试,这天晚上的校园里,到处弥漫着轻松愉快的气息。人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沙博骑车赶到学校时,心情也变得愉快起来。学生们三五成群走在校门前的水泥路上,沙博知道他们一定为今晚安排了丰富的节目。虽然假期还没有真正到来,但结束考试,已经让学生们彻底得到了解脱。  

    沙博骑车往电教馆去,路上有认识他的学生主动跟他打招呼,有些调皮的学生还冲上来拍他的肩膀。沙博微笑着跟这些学生说话,不知道的人肯定会把他也当成这所学校的学生,但事实上,沙博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一年前才来到这所地方大学,被分在学校电教馆。  

    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刁钻古怪,他们在网上可以汲取到无限多的知识和能量,这常常逼迫沙博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否则,一不留神,他就能让这些孩子给灭一道。沙博在电教馆里有自己专用的电脑,那是整个校园局域网的服务器。有一次,沙博正在服务器上搜索一些资料,忽然听到外面有一个女生叫她。他当时也没多想,就过去看她碰到了什么问题。  

    女生问了他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沙博说了半天她才明白。沙博便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孩子上网好像除了聊天,其它什么都不懂了。  

    那天沙博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坐在他的位置上,正在服务器上摆弄着什么。沙博快步走过去,那男生便也知趣地站了起来,嘿嘿一笑,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沙博当时心里就疑惑了一下,他认识这男生,知道他是个玩起来不要命的主儿。但他仅仅是疑惑了一下,因为那男生随即便离开了。他坐下来检视了机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但第二天,在学校的网站论坛里,他当天晚上跟才认识的一个四川小姑娘的聊天记录,竟然被全文贴了出来。  

    人在网上必然会跟现实里有所不同,沙博是老网虫了,他聊天的水平自是非同凡响。那晚他跟四川的小姑娘极尽风花雪月之词,在论坛里贴出来的聊天记录里,什么数星星、看月亮、吹海风、洗海澡,把大家逗得哈哈笑作一团。沙博开始不知道,好奇地凑到一台电脑前,那脸儿立刻红得像只煮熟的螃蟹。  

    沙博稍微想了一下,便知道问题肯定出在那身材高挑的学生身上。他在自己被那穿工装牛仔裤女孩叫过去的时候,在服务器上做了手脚。  

    沙博知道网上现在这类远程控制的小软件有很多,操作起来也不复杂,但却非常实用。他回去仔细检查了服务器,才知道那身材高挑的男生在他机子里装的是著名的“冰河”。  

    “冰河”是一种在网上流传最广的远程控制软件,它可以将所在机器的使用情况,一览无遗地发送到操纵者的电脑里。沙博对“冰河”并不陌生,当年他在北京上学的时候,便曾用“冰河”捉弄过别的同学。  

    但这回他是打一辈子雁让雁给啄了。  

    沙博的聊天记录并没有破坏他的形象,相反,更多的学生从那个帖子认识到了这个老师原来还是这么有趣的人。再加上沙博帅气的模样和一米八的身高,更是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但沙博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待那高挑男生和工装牛仔裤女生再来时,便把脸板住了,对他们不理不睬的。  

    然后,一天傍晚时,那高挑男生和工装裤女生一块儿找上了他,还有其它一拔五六个学生,他们邀沙博一块儿去校外一家小酒店里吃饭。  

    沙博那次推诿了一番,还是跟他们去了。但他临去前瞪着那身材高挑的男生,小心翼翼地道:“你不会又下了什么套儿等着我吧。”沙博的话惹得那几个学生哈哈大笑,那高挑身材的男生搂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说:“放心吧哥们,再有套儿那也往别人脖子上套了,没你什么事。”沙博心里叹口气,知道这些学生压根就没把他当老师。不当老师那就不当老师吧,自己年龄比他们大不了多少,而且,沙博心里头想想学校里那些成天板住了脸跟十三不靠似的老师,就觉得惨不忍睹。他相信自己无论在学校里呆多少年,都不会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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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9:0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一次,沙博知道了那身材高挑的男生叫杨星,穿工装牛仔裤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叫小菲。他们俩从进校第一年就凑到了一块儿,平时除了上课睡觉,其它时间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俩人性格都是那种活泼离谱型,到哪儿都能把人逗得乐不可支。沙博跟他们相处得久了,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俩孩子。他们最让沙博钦羡的是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杨星对小菲简直言听计从,不管任何场所任何时间,他都能找到向小菲大献殷勤的机会。俩人一块儿过马路,即使在马路中央,杨星发现小菲鞋带开了,也会立刻蹲下身,非常仔细地为她系上鞋带;有时候同学们开他俩玩笑,有人大声冲杨星叫:“杨星,摆个造型!”杨星听了便会立刻跪下一条腿,抱住小菲的双腿,做出求爱状;俩人逛街,小菲只要稍微露出些疲倦的神色,杨星便会把俩人的包都挂在脖子上,把娇小的小菲背起来逛完整条街。  

    沙博有时想,十七八岁的年龄或者还不懂得爱情,但相爱的人只要能让自己和对方快乐起来,其实比什么都重要。  

    这学期期末考试前夕,市里到处都在流传着要地震的消息,虽然有关部门在报纸和电视上都否定了这种传言,但传言就是传言,比任何媒体都要深入人心。一时间,这城市显得有些人心惶惶,学校里亦是如此。很多住校的学生,晚上睡觉都按民间的土方子,在桌上倒立一只酒瓶,还有些男生,干脆把铺盖卷搬到了篮球场上。反正是夏天,一边睡觉一边数星星看月亮,也是件美事。  

    现在终于所有科目的考试都结束了,老师和学生都有些疲倦。老师们可以安心好好歇息了,而学生们疲倦之余,却都异常兴奋,因为即将迎接他们的,是将近两个月的假期。  

    这晚沙博回到学校,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景象,学生们三五成群结伴离开学校去庆祝,操场上花园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隐隐的身形,还有些胆大的孩子甚至在楼道卿卿我我,窗户洞开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处处可见笑闹作一团的学生。  

    沙博被这种欢快的氛围感染,心里头一下子觉得愉快了许多。  

    电教馆里,上网的学生排起了队。沙博巡视一圈,没有发现杨星和小菲,便猜想他们今晚不定到哪里去疯了。他到服务器跟前坐下,打开QQ,发现那个名叫忘忧草的女孩已经在等着他了。
忘忧草说她生活在一个叫做沉睡谷的小镇。沙博翻查了中国各省的地图,都不能找到那个小镇的所在。后来忘忧草告诉他,沉睡谷在某省西南的一座山谷里,因为远离城市,所以像一个被人遗忘的桃源。  

    关于沉睡谷,忘忧草有过这样一番描述。  

    沉睡谷的两边有两座蜿蜒的山脉,两山相距不过两公里,小镇便座落在两山的夹缝里。沉睡谷风景如画,常年绿树如荫,小镇两侧的山上,是一片片望不到边的葡萄园。一条宽阔的大河从山涧里流下,将宽不及两公里的小镇分成了两块,河上是座铁索木板桥。每当清晨时分,小镇上飘荡着浓重的雾气,铁索木板桥隐在了雾里,桥上的人们便仿若凌空漫步一般。小镇的建筑多古朴,材料多是就地取材,选用大块条石,所以房屋看起来显得粗壮结实,而且家家墙高逾丈,因为年代久远,墙壁上满是苔痕。多年前,小镇过着农耕的封闭生活,几乎家家都靠种植葡萄为生,虽然过得不算富裕,但温饱问题却还无忧。直到几年前,小镇办起了葡萄酒厂,接着修起了公路,封闭的小镇一下子向世界敞开了大门。小镇原始而温和的风貌吸引了很多游人,渐渐发展成为一个景区。只是小镇主要以葡萄酒业为主,旅游只是小镇的副业,所以并没有过多宣传推广,但小镇因此变得热闹起来。小镇的街道上开起了各种商店,很多人家办起了旅馆。两年前网络也在小镇上悄然出现,更让小镇上的年轻人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沙博对忘忧草说,他现在对那个小镇也充满了向往。其实沙博自己知道,他向往的不仅是那个小镇,还有小镇上一个名叫忘忧草的女孩。  

    他看过忘忧草的照片,一个像她描述的小镇样不沾尘埃的美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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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9:15 | 显示全部楼层
                     
    半夜的时候,各种酒瓶都倒了。  

    有些酒瓶倒立在桌子的边缘,倒下后便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知多少学生那一刻惊醒,他们需要稍事停顿,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快跑啊,地震啦!”学生宿舍楼里响起第一声尖叫,接着更多的学生尖叫起来。  

    很多学生根本没听见酒瓶碎裂的声音,他们是被一声声尖叫惊醒的。醒过来时,宿舍楼晃了晃,一些零碎的东西从高处落了下来。地震终于成为一件事实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学生们嘴里大声呼叫着从宿舍楼里涌出,有些男生还光着膀子,女生还穿着睡衣。这么多人一块儿往外涌,混乱那是免不了的。沙博在自己宿舍的窗口,看到像蚂蚁样的学生一齐向操场涌去,觉得这样的场面有些眼熟,像一些美国灾难片或者国产战争片中的难民溃逃。  

    沙博逃到操场时,操场上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学校操场正好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此刻三千多学生全都挤在上面,连操场边上的跑道都坐满了人,景象蔚为壮观。这时学校老师已经按班级把学生组织起来,但还有些学生在四处乱蹿。人多胆壮,地震的恐慌好像一下子消失了,聚在一块儿的学生嘻嘻哈哈好像在搞聚会一般热闹。  

    沙博站在操场边缘,一下子有些无所适从了。  

    他不是学生,无法站到学生一边去。同时,老师们又觉得他太年轻,他们在忙忙碌碌的时候显然又忽视了他的存在。沙博惶惑了一会儿,茫然地看着操场上黑鸦鸦的人群,接着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他赶快蹲下身,两只手使劲抱着脑袋。他感觉有人从后头揽住他的肩膀,他赶忙摆摆手,示意那人别动。  

    他听见杨星笑嘻嘻的声音道:“让地震给震伤了?”他没理他,继续蹲在  
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看到杨星跟小菲幸灾乐祸地站在身边,脸上还带着笑意,一副没肝没肺的样子。  

    沙博没好气地说:“哪有空地替我找一个,没看我这儿不舒服吗?”杨星嘿嘿一笑说:“我还找地方呢,这操场上哪有地方,你要真不怕死,我带你回宿舍得了。”沙博连连摇头:“那我还继续蹲这儿吧,不舒服总比把小命撂了强。”说着话,杨星和小菲还是过来扶住沙博沿着跑道往前去。沙博的眩晕渐渐消散,但杨星和小菲却在用疑惑的眼神盯着他。  

    小菲说:“老沙你刚才怎么了,不会看上哪家闺女没得手才痛苦成那样吧。”杨星也跟着添乱:“老沙你就直说吧,哥几个一定想办法成全你。”沙博甩甩胳膊,摆脱俩人的搀扶:“你们跟我正经点,怎么说我是老师你们是学生,这操场上多少人在看着呢。”杨星小菲对视一眼,会心一笑,不言语了。  

    沙博也沉默了,对于适才的眩晕虽然早就习惯了,但是每次眩晕发生时,他仍然会止不住心慌。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无缘由的恐慌吧,沙博一个朋友已经结过婚有了孩子,他跟沙博同学那会儿,最担心的是自己以后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畸形。对他的担心,沙博送他四个字——杞人忧天。事实上数年之后,他的儿子出生,健康得很,他也对自己早些年的担心哑然一笑。沙博还有一个朋友,只要坐在马桶上,一只脚便会习惯性地哆嗦,他因而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这个秘密一直深藏在他心底,不敢对任何人说,也不敢去医院检查。数年下来,他的整个人都变得神经兮兮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对自己身体的每一点异样都心悸不已。后来他身体真的不行了,被送进了医院。彻底检查过后,医生说他身体没有问题,只是患上了精神郁悒症。  

    沙博当然希望自己的恐慌也是多余的,但每次眩晕发生时,他都无法摆脱那种无缘由的慌张。在眩晕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他即使闭上眼睛,似乎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见一些陌生的场景。他坚信是自己眼睛看到的,而不是脑海中浮现的幻觉。那些场景大多杂乱无章,如浮光掠影般理不出个头绪。但也有一些时候,眩晕中看到的东西清晰可辩,最古怪的是他高考前夕,他在蓦然而至的眩晕中居然看到了一张试卷。之后他无需太刻意地回忆,还是能记起那试卷上的两道论述题。高考中,那两道题赫然便出现在了高考的试卷上,他没有感到欣喜,只是无缘由地恐慌。为什么会这样,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而未知本身,便足以让人感到恐惧了。  

    那种眩晕自他记事起便跟随着他,每隔上一两个月便要发生一次。  

    沙博为此伤透了心,他不能把这事对任何人说。他不想让人把他当成一个怪物。  

    这晚杨星小菲跟沙博在一堆学生边上终于找到一块空地,三人席地而坐。杨星小菲想逗沙博说话,但看沙博脸色有些难看,很快便不管他了,俩人自顾嘻闹起来。沙博坐那儿想了会儿心事,转头时,看到小菲已经枕着杨星的腿睡着了。这俩孩子到哪儿都没肝没肺的样子,在这种地方居然说睡就睡。杨星的脑袋耷拉着,嘴角还流着一丝涎水。  

    喧闹的操场此时已渐渐沉寂,学生们大多已经睡去。沙博看到有些大胆的男生正从宿舍楼的方向跑过来,肩上扛着被褥。这些被褥后来铺在了一些女生的身下。更多的学生背靠背相互支撑着身体,已经没有了男女的分别。  

    这景象让沙博心里有了些莫名的感动,特别是有些穿着睡裙的女孩蜷缩着身子,似不胜夜的凉意时,一些男生便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到她们身上,而自己则光着膀子缩作一团。  

    夜空幽蓝幽蓝的,却没有月亮,一些黑色的云层掩映其上,几颗微弱的星辰执着而虚弱地发出些幽光。困意渐渐袭来,沙博竭力回想适才晕眩时看到了什么,但一切都已变得模糊。沙博并不担心记不起晕眩时看到的内容,因为按照经验,那种晕眩一定会再度发生。  

    既然冥冥中的力量要暗示你些什么,那么它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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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6 17:49: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章 他实在太瘦了  
    
     那是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年龄不会很大,应该在三十岁左右。他穿着件黑色的衬衫和一条黑色的西裤,像他这么瘦的人本不应该选择黑色服装的。这个男人真的很瘦,窄窄的肩、细细的腰,好像加起来不满一百斤的样子。男人留着三七开的分头,戴着副黑框眼镜,两边眼角有些下垂,看起来便满脸苦相。  

    唐婉和袁莉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在等电梯。  

    那时候是中午一点多钟,唐婉跟袁莉在外面吃完午餐回公司。那个男人站在电梯口,脊背挺得笔直,听见身后两个女孩说说笑笑地走过来,脖子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转过头来看。  

    袁莉是个活泼有些过火的小女生,去年夏天刚从学校毕业,平日在公司里干完活便四处乱蹿,叽叽喳喳没一刻安静的时候。袁莉上大学时曾兼职在电台做过主持人,两年下来练就了一张铁嘴。她刚到公司的时候,一些男职员见她模样长得漂亮,便有事没事往她跟前凑。她开始装出傻乎乎的样子,待那些男职员以为可以由着劲调戏她的时候,她两片嘴唇只动了动,就让那些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们傻了眼。  

    俗话说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袁莉一张嘴便是一套一套的,损人不用打草稿,而且拐弯抹角绕来绕去,明明把人损了,被损的人还恬着脸那儿笑,老长时间反应不过来。后来大家终于明白过来,这小丫头厉害去了,大家都被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表象给骗了。自此以后,公司里再没有人敢来招惹袁莉。  

    唐婉跟袁莉其实并不算很熟,但她却很喜欢袁莉的性格。她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冷美人,不苟言笑,总是适度地跟所有人保持一种不远不近的关系,因而同事们渐渐地也忽略了她的存在。漂亮的女人虽然是怡人的风景,但现在的男人都很现实,他们需要的是那种可以揣在兜里带回家的盆景,所以,他们的视线总习惯停留在那些触手可及的女孩身上。  

    让男人们敬而远之,或许是唐婉和袁莉惟一的共同点吧。  

    在公司里,她俩很自然走到了一起。闲暇的时候聊会儿天,中午一块儿去紫竹林白领餐厅用餐,下班一块儿出门等电梯。其实她俩的交往也仅限于此,真正工作以外的时间还从来没有过往来。但即使这样,她们在公司其它人眼里已经是对很好的朋友了。  

    这天中午,俩人又去紫竹林餐厅吃午餐,吃完回公司,在电梯口碰到了那个精瘦的男人。  

    电梯下来时,前面那个精瘦的男人先进了电梯,袁莉跟唐婉跟在后头。那男人先进去后转过身来,袁莉跟唐婉进来时正好跟他打个照面。进来后袁莉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那男人看,连边上的唐婉都觉得她的目光太张扬了。唐婉想,就算她想盯着人家看,至少也得含蓄些吧。  

    袁莉从来没见过这么瘦的男人,他裹住身子的衬衣晃晃悠悠的,皮带勒到了最后一个扣眼,还显得松松垮垮的,好像随时都能从腰上滑落下来。还有那男人的脸,下巴尖得像一把椎子,两颊深凹进去,鼻子便显得特别的挺,眼镜显得特别地大。  

    袁莉这小姑娘调皮惯了,你盯着人家看就好好看吧,后来她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男人不自在起来,身子往边上侧了侧,试图避开袁莉的目光。谁知道他的身子转,袁莉身子也跟着转了转。那男人低低地咳嗽一声,面上便泛上了层红晕,目光闪烁着回望了袁莉一眼,又赶忙移开了视线。  

    这回袁莉笑得更开心了,她拉着唐婉的手,身子都笑得乱颤起来。  

    唐婉皱眉,把她的手往下拉了拉,低低地说:“好了好了,别笑了。”袁莉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我想到了去年秋天我一个朋友的事。我那朋友去年刚买了辆摩托车,成天骑着到处乱逛。后来有天晚上刮大风,他车子骑得飞快,打我身边过去了都没瞧见我。正好前面不远处有个十字路口,我眼睁睁看着他骑着车在路口停下,然后慢慢地——”袁莉身子缓缓向唐婉那边倾斜,两只手做扶车把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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