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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红叶

卫斯理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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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部:夜探巨宅见奇人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红红,今晚你已经有了冒险的经历了,以后还要
怎样?”

    她倏地转过头来,道:“你今晚还要到田宅去,我也要去!”

    我几乎跳了起来,今晚我再进田宅,是犯法的勾当,黄彼得都不要他去,红红要去
,这成甚么话?我沉著脸道:“不行。”

    红红挣脱了我,一拐一拐地走到帆布床旁边,坐了下来。道:“不行就罢。”

    我当然知道她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她要自己去,那比和我一起去更糟糕,试想,她
如果出了甚么事,我能够不理会么?

    我只得强忍了气,道:“红红,你听我说。”红红一拧头,道:“我不要听,我甚
么都知道了!”我大声道:“既然你甚么都知道了,你难道不明白事情的凶险么,你为
甚么还要生事?”她也毫不示弱地大声反问我:“你为甚么要生事,你是警官么?”

    我反手一掌,打在一只啤酒箱上,将那只啤酒箱打得碎成片片,道:“你能么?”
她冷笑了一声,道:“我会用脑筋,比你一身蛮力有用得多!”

    我耸了耸肩,道:“好了,小姐,你的脑筋,用到印象派杰作上面去吧!”她瞪著
眼睛望走了我,面上还带著泪痕,可是那样子倒像她是胜利者。

    “你知道那纸猴子有甚么用处?你说!”她问道。

    我怔了一怔道:“那……”

    “那甚么?”她冷笑了一声:“告诉你,那是一种‘通行证’,是某一种人的身份
证明。”

    我呆了一会,觉得她的推测,倒也不是胡来的,但我总不能承认她已摸到了事情的
门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红红笑了,道:“我当然知道,从你对黄彼得所说的
那些话中,我知道了整个事情的梗概,整件事情,根本一线相通!”好家伙,她倒反而
一本正经地教训起我来了!

    我索性也坐了下来,道:“好,我倒要听听你的高见。”红红呶了呶嘴唇,道:“
第一,瞎子于廷又,对你说的,全是真话。”我笑了起来,道:“第二?”

    红红道:“你不要笑,瞎子说有一大笔无主的财富,我说是真的,那是因为瞎子死
了,当然是因为有人不想这件事泄密的缘故。”我想了一想,道:“算是有理。”红红
道:“第二,汤姆生道二十五号今晚的鬼把戏,拆穿了说,十分简单,只不过是有人想
田利东夫妻,不要再在那里住下去而已!”我真的有点吃惊了,这一点,我也曾想到过
,我当真未曾想到红红还有那么强的分析能力。因此我立即道:“目的是甚么呢?”

    红红更是神采飞逸,道:“目的当然是有人要利用这所大宅,那笔财富,就在这所
大宅中!大概那笔财富,有几个人要分享,他们议定了一齐发动,所以相互之间,才用
纸摺的猴子,表明身份。”

    我不住地点著头。红红又道:“至于那个剩下一颗子弹,而不将你击毙的少女,我
看,她是爱上了你。”

    “胡说!”我第一次对她的话。提出了抗议。红红叹了一口气,道:“我但愿我是
胡说,表哥,你说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我站了起来,踱了半晌方步,道:“红红,这不是闹著玩的!”

    她摊开了双手,道:“我并不是在闹著玩啊!”我硬了硬心肠,道:“好,那你就
跟我一齐去吧!”她整个人跳了起来,扑向我的身上欢叫著,跰跳著,我却和老蔡两人
,相视苦笑!

    半小时后,我们已经来到了汤姆生道二十五号的门外。铁门紧闭,静到了极点。我
握著红红的手,道:“红红,现在你要退却,事情还不迟。”她坚决地摇了摇头,正在
此际,我突然著到一条人影,自远而近,闪了过来!

    我一见那条黑影来势如此快疾,便知道绝非普通的夜行人,连忙一拉红红,两人紧
贴著墙壁而立,只见那人影,来到了田家的外面,停了下来,发出了一下低微的啸声来
。紧接著,只听得田宅中,也响起了一下相同的声音,那人一耸身,已经跃过了丈许来
高的围墙,到了田家。我和红红,正隐身在墙下阴暗的角落中,那人行动,又像是十分
匆忙,他显然未曾发现我们。

    我低声道:“红红,你看到了没有,这些人,全都高来高去,连我也未必是他们的
敌手,你还是快回家去吧!”红红一笑,道:“我知道,这些人都身怀绝技。但是他们
能敌得过这个么?”她一面说,一面一扬手,我定睛一看,以见锁在抽屉中的那柄象牙
的小手枪,不知在甚么时候,已被她取到了手中!

    我知道那一定又是她逼著老蔡所干的好事,我叹了一口气,道:“红红,你当真想
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心中才高兴么?”

    她低声道:“你得原谅我,我在美国,有几个好朋友,大家都约定在暑假之中,要
做一件最惊险的事,回到了美国之后,再相互比较,其中大家公认经历最惊险的人,立
即可以成为英雄,我有几个好朋友,已经联袂到新几内亚吃人部落中去了,我这样做,
算得了甚么?”

    我呆了半晌,不禁无话可说。

    的确,红红目前,硬要和我在一起,不但阻碍我的行事,而且对她本身来说,也极
其危险。可是无论如何,总比逼得她到新几内亚吃人部落中去探险好得多!我低声道:
“那你一切行动,都得听我的指挥!”红红喜道:“好表哥,我自然不会乱来的!”

    她不会“乱来”!我只得苦笑了一下!我们在黑暗之中,又等了片刻,没有甚么动
静,便悄悄地来到了大门口,大门锁著,但是却容易攀上去,我双足一顿,已然跃进了
门内,红红则攀著铁枝,爬了上来,她行动倒不像我想像中的那样迟缓,不一会,我们
已经在院子中了。我们以最轻的脚步,向大厅的门口走去,门锁著,我绕到了窗前,取
出预先准备好的湿毛巾来,将湿毛巾铺在玻璃上,轻轻一拍,玻璃便碎了,虽然在静寂
之极的夜中,但用了这个方法,玻璃的碎裂,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我用毛巾裹起了
碎玻璃,抛向一旁,探手进去,拔开了窗栓,向红红一招手,便已从窗口,爬进了漆黑
的大厅中!

    几个小时以前,还在这里,亲眼看到过神秘的“灵魂出现”的现象,如今,四周围
一片漆黑,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惧然之感,红红也紧紧地靠著我,我等了一会,不见有甚
么动静,才从怀中摸出小电筒来。

    红红靠得我更紧,身子在微徵发颤,不知她是害怕,还是兴奋。

    我向她附耳低声道:“如果你去吃人部落的同学。作了人家的大餐的话,那你的经
历,一定可以得冠军。”

    她低声道:“快用电筒照照看,大厅中是不是有人。”

    我一听得红红这样说法,心中不禁一动。照理说,如果大厅中,有第三个人的话,
我应该首先能够觉察得出来,因为我是学中国武术的人,而中国武术注重“神”,就是
心意上的敏锐反应,要有过人的耳力、目力,才能够在武学上有较深的造诣。

    可是,我在那时候,却绝对没有大厅中有第三个人的感觉。

    本来,我已经立刻要打亮电筒了,可是一听红红的话,我立即放弃了这个打算。因
为万一有第三个人的话,我一亮电筒,岂不是等于暴露了目标,只得被人攻击?

    我呆了一呆,以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你为甚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红红的声音,在微微发抖,道:“你……在我的右边,可是刚才,我……我好像觉
得有人紧靠著我,站在我的左面!”

    我自度胆子极大,可是一听得红红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禁不住毛骨悚然,立即道:
“别乱说。”红红道:“或许是我的错觉,但是我……我却并不是在……乱说!”

    我握住了她的右臂,向旁缓缓地移动著,同时,我右手不断向外摸索著。

    不一会,我便摸到了一张沙发的靠背,只费了几秒钟,我已经知道那是一张长沙发
,我凭著记亿,想起了那一张长沙发的地位,便低声道:“我们先蹲在这张沙发背后再
说。”

    红红点了点头,我们两人,一齐在沙发背后,蹲了下来,我这才在沙发背后,探出
半个头来,按亮了小电筒,向外照射。

    小电筒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但是已足够使我看清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我缓缓移动著电筒,微弱的光柱,在一张又一张沙发上照射著,一个人也没有,当
我将面前的部份,全都照射完毕,正想下结论。说大厅之中,并没有人时,突然觉出红
红的身子,猛地一震。

    同时,她握住我手臂的五指,也变得那样地有力,竟使我感到了疼痛,她喉间,也
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像是窒息了一样。

    我正想问她是为了甚么时,小电筒一扬,光柱一侧,射到了我们背后的一张单人沙
发上,霎时之间,我只感到全身一阵发热,呼吸也不由自主,紧促起来。

    我睁大双目,呆呆地紧盯著那张单人沙发,一动不动,嘴里更是说不出话来。

    那张单人沙发,离我和红红两人所藏身的长沙发背后,只不过几尺远近,刚才,我
照射著大厅,只是注意远处,却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的身后,如此之近的地方,会有
人在!一点也不错,那个小沙发上,坐著一个“人”。我之所以在如今,覆述这件事情
的时候,在人字,加上了一个引号,那是因为,在我藉著小电筒的光亮,看到这个人的
一刹那间,我起了一种那并不是人,而是一个鬼的感觉!

    当然,我当时并没有呆得多久,至多也不过三秒钟,我立即手臂一震,先将红红整
个人,挥过了沙发,然后我陡地站了起来。我发觉红红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连人都
软了。这实在是很难怪她的,我一生经历如此之多,那时候心中也不禁怦怦乱跳。

    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是一个女子。她穿著一身雪白雪白的纱衣服,整个人,像是
笼罩在一重白色的烟雾之中。而她的面色,也是那样苍白,以致令得人在向她一望之际
,根本来不及去辨别她是老是幼,是美是丑,心中便生出了一阵寒意。而更令得人心悸
的,还是她的一对眼睛,在电筒的微光之下,她的眼珠,完全是停住不动的,死的一样
!我站了起来之后,左掌当胸,电筒的光柱,仍然停在她的身上。她忽然微微地抬起头
来,面上仍是一点神情也没有,眼珠也仍是一动不动,发出极低声音来,道:“请坐啊
!”

    我身子紧靠著沙发,红红则已经爬了起来,跪在沙发上,道:“你……是人是鬼?
”那少女仍是用那种听来令人毛发直竖的声音道:“你说呢?”

    红红的呼吸,十分急促,我向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说,沉声道:“小姐,你
当然是人,又何必扮鬼吓人?”这时候,我已经定下了神来,我以为我一言揭穿了对方
的面目,对方一定会难以再扮得下去。

    怎知那女子面上仍是死板板地,毫无表情,甚至那眼珠也不转动一下,道:“你们
到这里来,是想和我作伴么?”我凝神望著她,突然之间,小电筒向前,疾伸而出,同
她肩头上撞去。

    我撞的是她肩头上的“肩井穴”,如果撞中的话;会在双臂,产生一阵剧痛,即使
是一等一的硬汉,也不免呻吟出声的。

    可是,在我的小电筒,撞中了她的穴道之际,却只感到软绵绵地,像是撞在一团棉
花上面一样,她仍然坐在沙发之上不动,宛如完全没有事一般。

    红红低声道:“她是鬼,说不定就是萝丝!”那女子忽然道:“谁在叫我?”

    我只感到背脊上的凉意,在逐渐增加!

    红红道:“你真是萝丝么?”那女子道:“人家这样叫我!”

    我心中迅速地转著念头,眼前这个女子,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她是鬼魂,虽
然眼前的情形,十分相类,但是我却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另一个可能,她是一个在中国
武术上,有著极其深湛造诣的人,因此,才能够在连身子都不动一动之际,将我攻向她
的力道化去。

    我觉得第二个可能,更其接近事实。因为,自从瞎子于廷文,揭开了这一连串神秘
事件之事以来,我已经遇到了不少武术高强的人,再遇上一个,当然并不出奇。

    我冷笑一下,道:“小姐,你装得很像,但是你却实是弄错了,我们两人,非但不
怕鬼,而且,你如果是鬼的话,我们两人,还会感到极大的兴趣哩!”

    我这句话一说,那女子的身子,开始动了一动,我立即又道:“你失策了,你吓不
走我们!”

    那女子道:“好,那么,我便赶走你们。”

    我低声一笑,道:“小姐,这屋子是有主人的,你不怕惊动主人么?”那女子陡地
站起身来,手一挥,两只手指,发出轻微的“拍”地一望。眨眼之间,一阵轻轻的脚步
声,从四面传了过来,我立即转头看时,只见四个黑衣人,已经走了近来,每个人都蒙
著面。我感到了处境的危险,但是我却维持著镇定。红红的面色,异常激动,她已经举
起了手枪,可是,她刚一扬起手来,只听得“刷”地一声,一条又细又长的软鞭,斜刺
里飞了过来,鞭拍在枪身上一卷一抖,枪已脱手飞去!红红不由得大吃一惊,低呼道:
“表哥!”

    我向她瞪了一眼,索性坐了下来,道:“不错,小姐,我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究竟是甚么事情,你和我说清楚了,我马上就走。”那女子站了起来,我心中立即一
动。

    她坐在沙发中,我根本不可能认出她是谁来。可是她一站起来之后,颀长的身形,
长发披肩,分明就是我几乎死在她车下的那个少女!

    只见她伸手在脸上一抹,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顿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定睛一看
,心想:取下了那层极薄的面具,果然是她!

    只听得她道:“我们已经不只一次地警告过你,我也已经可以有过一次取你性命的
机会,你不应该不知道?”

    我点了点头,道:“是。”

    那少女又道:“你也不是初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何以不知道硬要管人家的事,是犯
了大忌的?”

    我吸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是没有理由的,我的好朋友郭则清,只怕从今以后,
要成白痴了!”

    那少女耸肩一笑,道:“如果你想追究这件事的话,那么,你和你的表妹,都可能
成为白痴!”老实说,这时候我心中,实是十分怨恨红红。如果不是她在侧,我一定已
经和他们动起手来了,可是如今有红红,我如果与他们动手,那么,谁来照顾红红呢?
我又向红红瞪了一眼,红红也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意,面上的神情,显得十分委屈,那少
女顿了一顿,又道:“好了,你是明白人,我们也不必多说了,我本身自然不足道,在
你身旁的四个人,他们的名字,你大概也曾听到过,崇明岛神鞭三矮子,你听到过么?


    我向旁一看,那三个矮子,就是曾在郭则清遇狙之处,向我进攻过的三人。

    崇明岛神鞭三矮,出鞭如电,那是长江下游,出了名的人物,也是青帮在长江下游
的头子,我抽了一口气,道:“幸会,幸会。”

    那少女又向另一人一指,道:“这位乃是地龙会的大阿哥  ”

    她只讲了一句,我不由得失声低呼,道:“就是在上海独战薄刀党,令得黄金荣刮
目相看,待为上宾的那位么?”

    那是一个方面大耳,神态十分威严的人,大约五十上下年纪,他向我拱了拱手,那
少女道:“卫先生,你知道你是闯不出去的了?”我不愿认输,但是我却不得不面对事
实,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红红自然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是代表了甚么,她只是大感兴趣她听著,甚至忘了
惊恐。

    那少女又道:“卫先生,家父敬你是一条汉子,因此尽可能不愿与你,十分为难。


    我连忙道:“令尊是谁?”

    她淡然一笑,道:“家父姓白。姓名向无人知,人人称他为白老大。”

    我不得不呆了半晌,才道:“失敬,失敬。”

    白老大乃是青帮在中国大陆上,最后一任的总头目,多年来,生死未卜,我也是直
到几天前,才在神鞭三矮子的口中,知道白老大未曾死去。

    白老大可以说是奇人中的奇人,有关他的传说之多,是任何帮会组织的头子所没有
的。

    中国民间的秘密帮会,本来就是一种十分神秘,而近乎了不可思议的异样社会形态
,白老大便是在这种社会形态中的第一奇人。

    (我要请读者注意的是,我所提到的中国帮会组织,绝不同于现下的一些黑社会人
物。那样专门欺负擦鞋童、舞女、向弱小的人敲诈,他们只是一些人渣而已,和中国帮
会的组织精神,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白老大之奇,乃是奇在他一个人,像是两个人一
样。

    我的意思,当然不是说白老大会“一气化三清”,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我是说白老
大一方面,是青帮最后一任的首领,而且是中国帮会之中第一人物。但是在另一方面,
他却又是好几个国家的留学生。据我所知,他不但有电力博士、物理博士、化学博土、
海洋博士等衔头,而且还曾经出过好几本诗集,和在美国学过交响乐,充任过一个大交
响乐团的第一小提琴手。

    如今,我却面对著他的女儿,而且,老实说,听得她说白老大称我是一条汉子之际
,我感到十分高兴,因为这是一个不易得到的荣誉。

    白小姐道:“今天晚上,我可以作主,由得你们离开这里,但如果你再一次落入我
们手中之际,我们就不客气了。”我想了一想,道:“白小姐,有一件事我很不明白,
像打死于瞎子,打伤小郭,这都不是白老大素昔的行径!”白小姐略顿了一顿,才道:
“不错,这些事,都是我哥哥主持的  这你不必多管了,刚才我所说的,你可能做得
到?”

    我向四周围看了一看,苦笑道:“我可以不答应?”

    白小姐向我嫣然一笑,她是十分美丽的少女,这一笑,更显得她动人之极。

    我本来已经拉著红红的手,向外走去,这时候,忽然停了下来,道:“白小姐,敢
问芳名?”

    她怔了一下,像是不提防我会发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的,向我望了片刻,才道:“
我叫白素。”我一笑,道:“差一点就是白蛇精了。”她又同我笑了一笑,我忽然觉得
,自己宁愿多在大厅中耽上一会,而不愿骤然离去,白素望著我的眼色,也有点异样。

    红红在一旁,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道:“今晚已经完了。”

    我向白素点了点头,道:“白小姐,再见了。”

    白素的声音,十分惆怅,道:“卫先生,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要我绝对不再去管他们的事。在当时,我心中也的确已经
决定,不再去管他们了,你不能设想和白老大作对,会有甚么后果的。可是,在半个小
时之后,因为一件意外的事,却改变了我当时的决定,终于使我不得不卷入这个漩涡之
中。

    白素讲完了话之后,已经转过身去,神鞭三矮将手枪还给了红红,和地龙会的大阿
哥,也立即悄没声地,向后退了开去,我和红红,仍然由窗口中爬了出去,来到了大铁
门附近,我回过头去,见到白素站在窗口,她一身白纱衣服,映著星月微光,看来十分
显眼。

    我和红红,从铁门上攀了出去,红红落地之后,第一句话,便对我说道:“我的判
断没有错。”我向她望了一眼,道:“甚么没有错?”红红幽幽地道:“那个美丽而又
神秘的女孩子,她的确在爱著你。”我立即道:“不要乱说。”红红道:“你其实早已
同意我的话了,又何必反斥我?”

    我感到了无话可答,只是道:“我们快离开这里吧,别多说了。”红红道:“你难
道真的不再理会他们的事了么?”我点头道:“不错,你不知道白老大是何等样人,我
实在不想和他作对。”红红道:“原来你怕事。”我苦笑了一下,道:“你不必激我,
白老大也不是甚么坏人,他讲义气,行侠事,是中国帮会中的奇才,我相信他们如今在
做的事,必与社会无害。”红红冷笑了一声,道:“我看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不
禁一怔,道:“为甚么?”红红道:“一个人死了,一个人极有可能,成为白痴,这难
道和社会无害么?扮鬼骗人还有那位无缘无故死亡的萝丝。甚至那位飞车而死的花花公
子。只怕都有关系!”

    我正待出声回答时,忽然听得一个声音接口道:“小姐,你的推理能力,令我十分
佩服!”那声音突如其来,我和红红两人,都吓了一跳,这时候,我们正在一条十分静
僻的街道上,在路灯之下,有著几张供人休息的长椅,就在一张长椅之上,一个人以十
分傲然的姿态坐著。

    他穿著一身白西服,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相貌十分英俊。

    他一面在说话,一面正在抛动著一顶白色的草帽,他的一身装束,使人会误会他是
一个富家公子。但是我一眼就看出他绝不是那类人,因为他的面上,带著一股英悍之气
,绝不是满面病容,无所事事。整日徵逐酒色的二世祖所能有的,我和红红,立即停了
下来。

    红红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仍然坐著,像是大感兴味地向红红上下打量了几眼,那种眼色,就像红红是他手
中的草帽似的。

    我不想多生事,拉了拉红红,道:“我们走吧!”那年轻人却懒洋洋地道:“卫先
生,你何必老远地赶回家去?就在这儿休息吧!”我一听他这句话,面色便自一沉,道
:“朋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年轻人突然扬声大笑了起来,手一抛,那顶草帽落到了他的头上,他一手插在裤
袋之中,骄不可言地站了起来,道:“我是说,你不妨就在这里休息  永远地休息。
”我一听得那年轻人如此说法,心中也不禁大是生气。我从来也末曾遇到过一个人,态
度如此之狂,讲出话来,挑衅的意味如此之浓的,即使是以前的对头,“死神”唐天翔
,也不见得这样骄狂!

    当下我乾笑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谁令我能达到永远休息的目的呢?”

    那年轻人“哈哈”一笑,双肩抖动,不但骄狂,而且显得他十分轻浮,我开始更不
喜欢他起来,只听得他道:“我……”

    我冷冷地道:“我们不必说话绕弯子了,你想将我打死,是不是?”

    那年经人伸手在衣袖上略拍了一拍,拍去了一些尘埃,若无其事地道:“正是。”
我回头向红红望丁一眼,只见她正瞪大了眼睛,望著我们两个人,我连忙示意,叫她向
后退开去,红红还老大不愿。

    等红红退开几步之后,我才道:“那么,你就该下手了!”

    他又耸了耸肩,道:“卫斯理,你若是死了,不知死在谁的手中,岂不是可惜?”

    我早已看出眼前这年经人,有著极度的自大狂,自以为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也正
因为如此,所以我一直不问他是何等样人。如今,他那一句话,分明是要我向他询问他
的身份,我因为心中对他的厌恶,越来越甚,所以连这一点满足,都不让他有,只是冷
笑道:“什么人都一样,还不快下手么?”

    那年轻人浓眉一扬,面上现出怒意,“哼”地一声,道:“你当真不知死活么?”
我也冷笑了一声,道:“你既然找到了我,就该知道卫某人是怎样的人,想我对你叩头
求饶么?别做你的大梦了!”

    那年轻人更是满面怒容,倏地向前,踏出了一步。我听得他才踏出一步之际,全身
骨节,发出了一阵极是轻微的“路格”之声。

    我心中不禁猛地一怔,暗暗惊叹道:“这家伙在武术上的造诣好深!”

    我立即后退了一步,身形徵矮,左掌当胸,掌心向下。这乃是寓守于攻之势,我知
道我们两人之间,恶斗难免,但是我却要等他先出手,以逸待劳。他跨出了一步之后。
身形一凝,陡然之际,我只觉得眼前白影一闪,他已经向我扑了过来!

    我立即身子向旁一闪,避了过去,但那年轻人出手。好不快疾!就在我闪身避开之
际,手臂上一阵疼痛,同时,“嗤”地一声,衣袖已被抓破,手臂上也现出了三道血痕


    那年轻人的动作,快到根本不容我去察看手臂上的伤势究竟如何,就在我向旁闪开
之际,他整个身子,强向外一扭,竟然硬生生地转了过来,又已向我扑到。我一上来便
已被他制了先机,知道如果再避下去,更是不妙。因此,就看他扑过来之势,身子微微
一侧一俯,左臂一伸,突然向他拦腰抱去!这一下怪招,果然令得他呆了一呆!

    我也知道,这一抱,绝无可能将他抱中,而且,就算将他抱中了,他只要一用力,
我的手臂。反而要被他打断!

    但是这一下,却有分散对方注意力的好处,无论对方如何精灵,也不免一呆。像这
样的招式,我共有三招,乃是我大师伯因为感谢我救了他恩人的儿子,“死神”唐天翔
,特地授我的。我大师伯武术造诣极高,那三招,乃是他经过了无数次恶斗之后所创出
来的,叫作“幻影三武”,这三式中,所有的怪动作,都只不过是眩人耳目,分散对方
的注意力而已。

    当下我见对方,略呆了一某,立即足下一滑,欺身向前,在他的身旁,疾擦而过,
反手一掌,已向他的背后,拍了下去!

    那年轻人的身手,实是十分矫捷,我一掌才拍下。他已经陡地转过身来,扬掌相迎
,我左手左脚,一齐向上踢出,攻向他的胸部,使出了“幻影三式”中的第二式。

    他身子向后一仰,我哈哈一笑,右掌“砰”地一声,已经击中了他的腰际!

    那一掌,我用的力道极大,击得他一个踉跄,向外跌了出去!

    我心中不禁暗赞大师伯这“幻影三式”之妙,而对方攻出一掌一脚,却全是虚招,
待对方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之际,右掌却已经趁虚而入!中国武术,不是只凭蛮力,最
主要的,还是无上的机巧,在这“幻影三式”中,又得到了证明!

    当时,我一掌将那年轻人击出,心中十分高兴,只当对方,虽然趾高气扬,但是却
只是无能之辈,所以并没有立即追击。

    要知我这一自满,却是犯了错误,那年轻人一退出之后,面上的神色,变得狞厉之
极,咬牙切齿,双足一顿,身子立即弹了起来,我眼前人影一晃间,他已经向我,一连
攻出了三四掌!我连忙摇身以避,一连退开了四五步,方始将他那一轮急攻,避了开去
,他纵身一跃,追了上来,我身子陡地蹲了下来,左手支地,整个身子横了过来,双腿
一齐向他下盘、疾扫而出!

    这一招,类似“枯树盘根”,果然,使得他双足一蹬,向上跃起了两尺。可是,这
却是“幻影三武”中的第三式。双腿扫到一半,突然一曲,人已站起,不等他的双掌拍
下,我头顶已重重地撞中了他的小腹!

    我这一撞,不是我自夸,那年轻人口中发出了一下极是痛苦的怪声,整个身子,立
即向外跌翻了出去!但是我仍然不得不承认他武学造诣极高,因为他经我如此重击,在
跌翻出去之后,竟然并未重重地跌倒在地,身子一挺,重又站在地上!

    我看出他面色铁青,眼中杀机隐射,心中实是怒到了极点!

    中国武术,讲究一个“气”字,双方动手之际,一不能气馁,二不能气散,三不能
气躁,而在狂怒之下,则容易气躁气散,所以我有心要将他激怒,一声长笑,道:“朋
友,我甚至没有躺下,更谈不上永远的休息了!”

    我只当我这句话一说,他更会立即大怒,狠狠地扑了上来。怎知我的估计,完全不
对,我并不知道他性格的阴鸷深沉的一面,他一听了我的话后,面上的怒容,反为敛去
,换上了一副极其阴森的面色。

    我的话,反倒提醒了他,我并不是像地想像中那样容易对付的人物!只听得他道:
“卫斯理,你的确名不虚传!”我略一抱拳,道:“不敢!”

    他“哼”地一声,道:“拳脚上已见过功夫了,不知你兵刃上如何?”我心中一凛
,本来,我以为他连吃了两次亏,应该知难而退了!而我也的确十分希望他知难而退,
因为那“幻影三式”,本是以转移对力的注意力取胜,一次使过之后,并不能反覆施为
,第二次就不灵了。

    而那年轻人,被我一头撞中了小腹之后,片刻间,便能神色自若,可知他一定是大
有来历之人,武术造诣,也是极高,再要拼斗下去,不知谁胜谁负,而我却不只一个人
,还有红红,需要我的保护!

    因此,我怔了一怔,一面“哈哈”大笑,一面摆手向后,向红红示意,叫她取出手
枪来。

    红红十分聪明,立即取出那柄象牙柄的手枪,对住了那年轻人,道:“好了,别打
了!”

    那年轻人怔了一怔,一伸手,除下草帽来,向红红弯腰鞠躬,道:“遵命,小姐。


    可是,他一个“姐”字刚出口,手一挥间,那顶草帽,“嗤嗤”有声,向红红直飞
了过去!

    我连忙叫道:“快让开!”

    红红一生之中,可以说从来也未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而且,在她眼中看来,飞过来的,只不过是一顶草帽而已,草帽又焉能伤人?

    所以,她对我的警告,并不在意,我心中大急,一个侧身,待向她扑去时,眼前晶
光一闪,“霍”地一声,急切间也看不到对方使的是什么兵刃,已然向我攻到,同时,
我也听得红红的一声惊呼!

    我听得红红的一声惊呼,心中更是慌乱!不错,那年轻人所抛出的,只是一顶草帽
,但红红也有可能受伤的。

    红红受伤,有两个可能,其一是在草帽的帽沿上,可能镶有锐利的钢片;其二,如
果草帽恰好擦中她的要穴,她也不免受损。

    武侠小说中的所谓“飞花伤人、摘叶却敌”,那是经过了艺术夸张,小说家的想像
力之外的说法,当然不能想像一片树叶,向人抛去,便能制人于死命。但是!这并不等
于说,如果力道运用得巧了,极其轻巧的东西,便可以使钜大的力量消失。我们可以举
一个例,一个体重二百磅,浑身是肌肉的大汉,力道自然是十分强的,但是如果能令得
他身子一部或全部发痒的话,那么他全身的力道,也会完全消失了,比你狠狠地打他,
还要有用。当时,我并不知道红红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的伤害,但从她那一声惊呼来看,
她毫无疑问,是碰上了出乎意料之外的事。

    所以,当我心中一慌,连忙向后避开时,不免慢了一慢。而我在那一慢之际,我左
肩之上,已经感到了一阵热辣辣的疼痛!我当然知道已经受了伤,在当时的情形之下,
我实是自保无力,实在没有法子,再去照顾红红,我身形疾晃,向后疾退而出。

    在我退出之际,那百忙之中,向红红看去,只见她左手捧住了右手脉门,那柄手枪
,落在她的脚旁,面上现出了惊讶莫名的神色。

    就在那一瞥间,我已经放下心来,因为我知道,红红并没有受什么伤,帽沿上,并
没有镶钢片,只不过是在草帽疾飞而出之际,帽沿恰好在她右手脉门上擦过,那一擦,
已足够令得她右臂发麻,弃枪于地上了口我心中一定神,精神为之一振,将手按在腰际
,身子再向后退了开去。

    才退到一半,手臂一振间,已经将我一直缠在腰际,备而不用的那条软鞭,挥了出
来,向前挥出了一个圆圈,将自己全身各个要害护住!

    这时候,我才看清,那年轻人所用的兵刃,乃是一柄西洋剑。但是剑身却是只不过
两尺长短。他那柄剑,分明是西洋剑中的上品,剑身柔软之极,在挥动之际,也可以弯
曲得如同一个圆圈一样,极之灵便。

    他见我挥出了软鞭,身形略凝,但立即又向我刺了三剑,剑剑凌厉无匹。

    那三剑,却被我挥鞭挡了开去,我们两人,各自小心翼翼,片刻之间,已然各攻出
了十来招。仍然是难分难解。

    我心中正在设想,用什么方法,可以出奇制胜之际,突然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过
来。

    我一听得脚步声,心中还在暗忖,如果来的是巡夜的警察的话,我和他的打斗,可
能就此不了了之,因为谁都不会和警方惹麻烦的。

    因此,我也希望有警察前来,将我们这一场打冲散,可是,脚步声迅即来到了近前
,我回头一看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疾奔而来的三人,身形十分矮小,简直就像是三个小孩子一样,不是别人,正是神
鞭三矮!那年轻人一见神鞭三矮赶到,出手更是狠辣,剑光霍霍,每一剑,都是攻我的
要害之处。神鞭三矮到了近前,略停了一停,“呼呼呼”三声,三条长鞭,挥了起来,
向我头顶,直压下来!我本来就不知道那年轻人的来历,神鞭三矮赶到之际,我还只当
他们会顾及江湖规矩,不会出手对任何一方,加以帮手。

    可是如今,看他们毫不犹豫,使出鞭向我招呼的情形,分明是和年轻人一伙!我心
中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

    就在神鞭三矮那三条神出鬼没的长鞭,挟著“呼呼”风声,将要鞭到我身上,而我
在眼前的情形之下,绝无可能再去对付他们之际,那年轻人突然喝道:“你们不要动手
,由我来收拾他!”神鞭三矮答应了一声,道:“是!”那三条软鞭。本来离我头顶,
已不过两尺,可是随著那一个“是”字却又倏地收了回去。

    他们三人,长鞭一收之后,立即身形一晃,已闪开丈许,将红红围住。

    我一见这等情形,心中更加大急,连忙侧头去看红红时,只觉得颈际一凉,那年轻
人的剑尖,已经递到了我的咽喉!我连忙上身向后一仰,一鞭横挥而出,总算勉力避开
了这一剑,但是一条领带,却已被削去,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避开了这一剑之后,我身形疾退,只见神鞭三矮一围住红红,并没有什么动作,心
中才略为放心了些。但是眼前的局势,已经十分明显,神鞭三矮一旦出现,实是有败无
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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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10: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部:七帮十八会的隐秘

因为,即使我能够胜得过这个年轻人,神鞭三矮,也不肯轻轻放过我。

    从刚才,那年轻人一句话,神鞭三矮立即听从的情形来看,我对那年轻人的身份,
已经略为猜到了一些,他极可能就是白素的哥哥,白老大的儿子,将郭则清打晕的凶手


    我软鞭霍霍抖动,尽展生平所学,两人又斗在一起,片刻间,又是十七八招。

    只听得那年轻人厉声道:“去了他手中软鞭!”那年轻人一言甫毕,“刷刷”两声
,两条长鞭,已经向我的软鞭上,压了过来,当真是其快如风,其疾如电,来势凶猛之
极。
    这一下变化,实是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尚不容我转念
去应付,手上一紧,我的软鞭,和另外两条疾挥而至的长鞭,已经缠成了一齐,一股大
力,将我软鞭,扯了开去。

    我的右臂,当然也跟著向外一扬,也就在此时,那年轻人手中西洋短剑向前一伸,
已经抵住了我的胸口!剑尖刺透了衣服,触到了皮肤飕飕地,使人感到了死的威胁!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实是已经没有再还手的余地,索性右手一松,弃了软鞭,双手
垂了下来。

    那年轻人一声冷笑,道:“姓卫的,怎么样?”红红在一旁,想赶了过来,但是她
只跨出一步,神鞭三矮中的另一个,一挥长鞭,她便已跌在地上,不等她去拾枪,另一
条长鞭,又已将枪卷出两三丈开外!

    红红大叫道:“表哥,这算什么?你常说你们动手,总是一个打一个,为什么他们
这许多人,打你一个?”我冷笑一声,道:“红红,我和你说的,是行侠仗义的人物。
”我并没有多说,只是这一句,已足够令得眼前这个占尽优势的年轻人难堪了!他居然
还会面上略为一红,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事。他向红红望了一眼,红红已经爬了
起来,向我走了过来,红红的帽子,早已跌了下来,露出了长发,她柳眉倒竖,满面怒
容,并无惧色,我早说过红红十分美丽,这时候看来,更有一股英气。

    那年轻人又不由自主地向红红看上几眼,红红昂然来到了我的身边,和我并肩而立
,向那年轻人道:“你好不要脸!”

    那年轻人面色一变,我连忙喝道:“红红!”

    红红“哼”地一声,道:“怕什么?我就不信他有这样的厚脸皮,敢将这一剑刺下
去!”

    我吸了一口气,剑尖已经刺破了我的皮肤,我又立即松气,剑尖又向前伸出了几分
,始终紧紧地抵住我的胸前。

    我沉声道:“红红,你根本不会武功,快离开这里吧!”红红一昂头,道:“我不
走!”那年轻人面色一沉,道:“你想走也走不了!”我此际,已有八成肯定,那人是
白老大的儿子,因此我立即道:“想不到白老大一世英名,竟然要毁在你的手中了!”

    那年轻人一听得我如此说法,面色又自一变,立即冷笑一声,道:“你倒聪明得很
,但却也更不能留你的活口了,你认命了吧!”

    红红一听得他如此说法,突然之间,尖叫起来,可是,她才一出声,神鞭三矮之一
,立即一跃向前,掩住了她的口,神鞭三矮在长江下游,声名如雷,红红怎能挣扎得脱
那矮子之手?

    那年轻人向红红的面望了一眼,道:“先别弄死她!”那矮子道:“是。”那年轻
人手腕一伸,眼看那一剑,立即可以刺入我的胸中!但也就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娇呼
,道:“哥哥,住手!”

    那年轻人一听那一声叫唤,面色一变,立时缩手后退,紧接著,人影一闪,白素已
经赶到,她一到就问道:“卫先生,你没有事么?”

    我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只不过领教了令兄的手段而已。”

    白素立即转过身去,道:“哥哥,爹已经说过不要难为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她
一说,那矮子也立即将红红放了开来,红红奔到了我的身边站住。

    那年轻人道:“这人留著,总是后患。”

    白素道:“我不管,爹说不要害他,他也答应不再管我们的事,你就不该那样做!


    那年轻人尚未再开口,我已经抢先道:“白小姐,你错了!”

    白素愕然地转过身来,道:“卫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道:“刚才,我的确已不准备多管闲事,因为我相信令尊白老大的为人,绝不会
做出什么坏事来,但是我领教了令兄的手段之后,我却已经改变了主意,这是要请你原
谅的!”

    老实说,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一声不出。

    但如果那样的话,卫斯理也不成其为卫斯理了!

    那年轻人立即道:“妹妹,你听到了没有?”

    白素道:“卫先生,我相信你不致于那么蠢!”

    我冷笑一声,道:“白小姐,有时候,人太聪明了是不行的!”白素深邃无比的双
眼,一眨也不眨地望著我,好一会,才一声不响地转过身去,道:“哥哥,不管如何,
事情由爹决定。”

    那年轻人像是无可奈何,狠狠地向我瞪了一眼,道:“姓卫的,咱们走著瞧。”

    我立即道:“姓白的,以后你最好不要打出令尊的幌子来,没地使令尊丢尽了脸面
!”

    那年轻人西洋剑一挺,又要向我刺了过来,但是却被白素一晃身形拦住。

    他“哼”地一声,道:“你可得小心些。”

    我又岂甘示弱?因此也立即回哼一声,道:“你也不能高枕无忧!”

    他和我两人,又对望了好一会,若不是白素在一旁,我们两人,立时又可以拚斗起
来。他将手中的短剑一弯,围在腰上,向神鞭三矮一扬手,道:“走!”四个人立时没
入黑暗之中。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我希望你能够重新考虑你的决定!”

    我转身向我软鞭落地处走去,将软鞭拾了起来,并不望她一眼,又将那柄手枪,拾
了起来,才道:“恐怕你要失望了。”

    白素向我走近来,道:“如果你知道你的敌人,是如何众多,你一定会放弃你的主
意了。”

    我仍然不和她的目光接触,道:“恐怕也不能够吧!”白素呆了一会,才道:“好
,你能和江南江北,七帮十八会的人作对么?”我一听得白素,竟然讲出这样的一句话
来,心头不由得突然乱跳!

    要知道,沿著长江,江南四省,江北三省,有势力的帮会组织,人人都知道,那便
是七帮十八会。其中上海、南京两地,便占了三帮九会,尚余的四帮九会,散处在其余
各地。

    这七帮十八会的人物,倒并不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样,不时争斗流血,而是和平相
处,兼且相互相助的,这本来是中国帮会组织的第一要旨。当年,国父孙中山先生,曾
在美洲,出任全美洲洪门的大龙头,鼓吹革命,这是孙中山先生看到了中国帮会的团结
、行侠、扶弱、锄强的本质之故。

    而今,白素竟说我若是和他的哥哥作对,敌人便是七帮十八会的人马,这人对天下
之大不韪的罪名,老实说,我绝对担当不起!当下,我不由得呆呆地站著,出不了声。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我看你就打消了本来的意思了吧!”

    我还没有回答,红红已经“哼”地一声,道:“什么七帮十八会?便是七十帮,一
百八十会,又怎么样?想欺侮人,就不行!”

    红红的话,令得我心中一亮,同时,也使我下定了决心。

    我沉声道:“我当然不会和七帮十八会的人马作对,但是如果七帮十八会的人马。
被一个人操纵,而那人却又品行极坏的话,这件事我既知道了,便不能善甘罢休!”

    白素向我缓缓地走了过来,在我面前三尺许站住,仰起头来望著我。

    我可以看得出,在她美丽的眼睛中,闪耀著一种异样的,忧郁的神采。

    如果不是一个人的心中,对另一个人,有著极度的关怀的话,他的眼中,是无论如
何,不会出现这种异样的光采的。

    她朱唇微动,像是要讲话,但是却并没有说出声来,她举起纤手,轻拉了一下我的
衣襟。又颓然地放下手来,长叹了一声,一言不发,轻过身去,身形晃动,白衣飘飘,
转瞬间,她那窈窕的身形,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我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惆怅,怔怔地站在那里发著呆。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呆了多久,直到红红“喂”地一声,我才猛地惊起。红红呶
著嘴,道:“天快亮了,你还站著不走干什么?”

    我抬头看天,果然已经发出了鱼肚白色,拉了红红的手,向前走去,天色大亮之际
,我们已经回到了家中,我连凉也不冲,就倒头大睡。

    我实在想痛快地睡上一觉,而且我的确也感到了极度的疲倦。但是,我却翻来覆去
地睡不著。这半夜功夫,重临田宅,我究竟有一点什么收获呢?我细细地想著,而且,
迅速地对事情归纳起来,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第一、事情的本身,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还不知道,但是却已经可知,那是江南
江北,七省帮会人物,在白老大主持下的一次大集会。

    第二、白老大可能已经不甚问事,实际上在指挥行事的,是他的儿子,那个狂妄狂
性,阴险奸毒的年轻人。

    第三、集会的日期是“十六”,地点是汤姆生道二十五号,我猜想那“十六”,是
阴历的十六,极可能是八月中秋的后一天,而集会则是以纸猴为记的。

    第四、既然明白了是白老大主持其事的,那么,召灵专家杜仲的行径,可以说一点
神秘也没有了,白老大在这许多年来,当然是一直藏在田宅的地底下,而萝丝与那个花
花公子,大概都是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而冤枉死去的。白老大的学识,如此丰富,他要
利用录音机,电晶体操纵的玩意儿,实是易如翻掌,不要说琴键跳动这样的小事,再惊
人一点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而且,我已料到,田太太所听到的,一定是白素学著萝丝的声音,要他们搬家!

    我也作出了决定,和以后行动的步骤。第一、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和白
老大的儿子作对?他究竟是怀著如何的野心。

    第二、这件事,已不是黄彼得的能力所能解决的了,我不准备再去找他。

    第三、有一个原来是七帮十八会中,黄龙会中的头子,在此地一直很潦倒;是我一
直在接济他,我要向他去问一下,我所料想的是不是对。

    第四、在这几天中,我的行动要极端的小心,因为白老大的儿子,绝不会放过我的


    想到了这里,我才蒙蒙矓矓地睡去,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才睡醒了过来,而且
还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红红的尖叫声及敲门声所惊醒的!

    我翻身坐了起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卧室的门,已被撞了开来。

    门才被撞开,红红便跌了进来,她的后面,便是老蔡,两人都几乎跌了一交,方始
站稳,我向红红望了一眼,不由得面上变色!

    红红直趋我的床前,哭丧著脸,道:“我……我……”她话还没有讲完,便“哇”
地一声,哭了起来。红红岂轻易会哭的人?我一见她进来时,便已经吃了一惊,那是因
为她头上的头发,一根也不剩,已被剃得清光,比老蔡的光头更光!

    如今,她又放声大哭,我怎能不吃惊,因为她还可能受了别的损害!

    我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红红,究竟怎么一回事?”红红哭道:“我一觉睡醒
,头发就一根也没有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忙道:“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
么?”

    红红眨了眨眼睛,才明白我的意思,脸上略略一红,道:“没有。”我直到此际,
才松了一口气,老蔡在一旁道:“红红,没有了头发,哭什么?不是像那个尤什么纳了
么?”红红啼笑皆非,哭丧著脸。

    我道:“老蔡,别逗她了。红红,你平时可以戴假发,而且,你剃光了头,我们行
起事来,也可以方便许多!”

    红红一听我的话,喜得直跳了起来,眼泪还未乾,就笑了起来,道:“我们?你是
说,你允许我参加你的冒险?”

    我笑道:“你明知我不许你参加,也是没有用的,你不怕连头也在睡觉中被人割了
去,就只管和我在一起好了!”

    红红道:“我不怕。”我知道那件事,一定是白老大儿子的“杰作”,他知道我不
会如此渴睡,竟在红红的身上下手,这得人真可以说是卑鄙到了极点!这种卑劣的行动
,非但不会吓倒我 而且更令我愤恨!

    我们草草地吃完了饭,红红忙著打电话,找美容院送假发来,我则换上一条短裤,
穿著一件背心,拖著拖鞋,神不知鬼不觉,从后门走了出去。

    一路之上,我发现三次有人跟踪我,但是都被我摆脱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已经来
到了一个木屋区中,天色已经黑了,要在这样的一个木屋区中找人,当真不是容易的事
情,而我又不能行藏太露,直到有一个小姑娘肯为我带路,我才到了一间比所有的木屋
更破败的木屋面前。

    我在门口叫道:“秦大哥,秦大哥可在家么?”

    叫了两声,才听得里面有人懒洋洋地道:“什么人,进来!”

    我伸手一堆门,几乎将那扇门推落了下来,木屋中并没有点灯,一股腐味和酒味,
中人欲呕,在一个不能称之为“床”的东西上,躺著一个人。

    那人正懒洋洋地转过身来,一见是我,才“啊呀”一声,跳了起来,道:“原来是
你,什么风吹来的?”

    我笑了笑,道:“秦大哥,最近没有出去?”

    那汉子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上那儿去?咱们不肯做偷鸡摸狗的事,在这里那
能活得下去?兄弟,你大哥喜欢说实话,这几年来,要没有你,大哥只怕,早已经就死
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酒气喷人,我知道他这一发起牢骚来,就没有完。

    实际上,也难怪他发牢骚的。他是一个十分耿直的人,黄龙会原是在日本鬼子打进
中国的时候才成立的,是一支以帮会形式组织的抗日游击队,活跃在浙江山区,实在立
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也不知杀了多少日本鬼子。胜利了,他不会吹牛拍马,不会欺善怕
恶,自然当不了官,只是在山区,守著那十几亩薄田,黄龙会的会众,也已星散。

    来到了这里,空有一身本领,但是人生地疏,又有什么用处,所以生活便一直潦倒
不堪。这人也真有骨气,一不偷,二不抢,不是到饿极了,也绝不来找我,当真是一条
响当当的汉子!我当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秦大哥,是没有出去,也没有人来找你
?”他怔了一怔,道:“咦,兄弟,你怎么料事如神?前四天,真的有人来找过我。”
我心中大喜,忙道:“秦大哥,什么人,找你什么事?我正是为这件事而来的,快告诉
我!”秦正器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道:“兄弟,你大哥十年来,蒙你帮了不少忙
,本来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你并不是七帮十八会的人物  ”他讲到这里,便摇了摇头
。我立即道:“秦大哥,我就是敬你这份为人,但如果你知道了原委,一定会告诉我的
了!”接著,我便将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全都讲给了他听!他还没有听完,便又大骂
起来,将浙江土话中所有的骂人字眼,几乎全部说完,才一拍“桌子”,那张“桌子”
木来就不成其为桌子,经他一拍,立即散成了几片木片!我心中暗自庆幸他这一拍,不
是拍在他所住的“房子”上,要不然,木屋也要散成木片了!他骂了半晌,气仍未消,
道:“原来白老大生了这样的一个儿子,兄弟,你猜得不错,四天之前,有两个人,打
著白老大的旗号,为我送来了两只纸摺的猴子,说是八月十六,七帮十八曾尚存的首脑
人物,即使远在天边,也会赶到汤姆生道二十五号去集会,除青帮、红帮、洪门会、天
地会、兄弟会之外,其他帮会,只准两个人去参加。”我连忙又道:“是为了什么事,
你可知道?”

    秦正器又骂道:“操他祖奶奶,还不是为了几个肮脏钱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秦正器的话,令得我心中猛地一动,于廷文的话,立即又在耳际,响了起来:“有
一笔财富,可以说是无主的财富……”我连忙问道:“什么钱,秦大哥,你说说!”秦
正器道:“什么钱,我也不清楚,黄龙会本来就是一个穷会,不像人家那么有钱,来的
人说要带上那块破铁片,我便知道是为了那笔钱了!”秦正器的话,更令得我如同丈二
金刚,摸不著头脑,道:“什么破铁片?”秦正器转过身去,床板掀了起来,在一大堆
破烂衣服中翻了半天,才取出了巴掌大小,半寸厚薄的一块钢板来,“当”地一声,抛
在地上,道:“就是这个!”我连忙拾了起来,道:“秦大哥,你且点著了蜡烛!”

    秦正器又找了半天,才找到火柴,点著了蜡烛头,我就烛火一看,只见那钢板的形
状,十分奇特,根本说不上是什么形状来。而在钢板的两面,都有字铸著,字句无法连
贯,是些毫无意义的单字。我看了一会,又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秦正器道:“好
多年了,时势变了,七帮十八会的人,有过一次集会,大家都说老家耽不下去了,要走
,还要将钱带走,又怕各自分散力量小,便将所有的钱,一齐集中起来带走,黄龙会本
来没有钱的,但总算承蒙其他的帮会看得起,也算有黄龙会的一份,准备时势平静了之
后,再将钱运回来大家分开。”

    我一面听,一面心中,暗自吃惊。中国的帮会组织之中,像黄龙会那样的穷会,乃
是绝无仅有的现象,大多数都是积存有巨量的金钱,每一帮都有司库管理著这笔财富的
,七帮十八会,这将是数目何等惊人的金钱,这样大数目的金钱,的确可以使人犯任何
的罪了!

    秦正器续道:“七帮十八会中,当然是青帮最有钱,大家当时便不记数目,将所有
的积存,都交到了青帮的司库手中。”

    我问道:“那和这块钢片,又有什么关系?”

    秦王器道:“兄弟,你听我说,你知道,各帮会的司库,在帮会中地位既高,而且
身份又极其神秘,那青帮的司库,我以前也没有见过他,嘿,真是一条好汉子,他当众
宣布,藏钱的地点,他已经找妥了,他将埋钱的地点,铸在一大块钢板之上,当场将钢
板,击成了二十五块,分给七帮十八会的首脑,不是七帮十八会的首脑齐集。便不能找
到地点!”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我说那司库是好汉子,惊人的事情,还在后面哩
!”

    我已经被秦正器的叙述所吸引,听得出了神,忙道:“还有什么惊人的事情?”

    秦王器道:“当时,由青帮的司库去负责处理这件事情,大家等了二十多天,青帮
的司库才回来,他说,这笔钱,是千千万万帮会的兄弟的,因为数目太大,他怕会有人
起异心,所以,将带去的十个人,一齐杀了!”我听到此处,不由得低呼了一声,秦正
器道:“当时,大家也是哗然。因为他所带去的人,各帮各会都有。但是,青帮司库却
立即道,他自己回来,并非偷生,只不过是为了要将这件事,向大家报告而已!当时,
他便说连他自己,也不能例外,要自刎而死,大家都知道他杀那十人,原是为了七帮十
八会的帮众会众著想,那里肯由他自杀?但是他却执意要自杀,说不如此,不足以明志
。”

    我点头道:“不错,确是一条硬汉,后来结果怎么样?”

    秦正器道:“结果,大家不让他死,他便以尖刺,刺瞎了自己的双目!”

    我尖声道:“刺瞎了自己的双目?”

    秦王器道:“是啊,他自从瞎了眼睛之后,就算不死,就算二十五块钢板,一齐落
到了他的手中,也一定无法找到藏钱的所在了!”

    我听到了这里,已经明白于廷文是什么人了!

    他当然就是当年那个青帮的司库!我不禁感叹金钱的诱惑力之大!我相信于廷文当
年,的确丝毫也末曾有任何私心,要不然,他当然就可以带著那些钱,远走高飞,谁也
奈何不得。

    但这许多年来,他一定连做梦都想著这一笔钱,终于禁不起诱惑,而决定偷偷地将
之起走,他又知道大集会在即,所以了心急起来,找到了我。

    他之死,当然是因为他的秘密被泄露了的缘故,我对他的死,绝不同情,而且还对
他居然以这种事来找我合作而气愤。

    但是,我对于害死他的人,却更具愤恨,因为害死他的人,分明是想在于廷文的身
上,拷打出这个秘密来,所以于廷又才会死得如此之惨。

    而郭则清是不幸作了牺牲品,卷入了一场和他完全无关,只怕他连做梦也想不到的
漩涡之中!

    我在呆呆地想著,秦正器自顾自地说著,道:“从那次大集会之后,不到半年,便
什么都变了,走的走,逃的逃,谁知道谁在那里?白老大忽然想要分那笔钱,一定是他
那龟蛋儿子的主意,我想,人是找不齐了,像我那样,如果不是命硬些,有十个也死了
,谁还会知道我那块钢片的下落?”

    我走了定神,道:“那你去不去参加这一次的集会?”秦正器道:“自然去,不当
著白老大的面,骂骂那小王八蛋,我也不姓秦了!”

    我连忙道:“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秦正器道:“什么事?”

    我想了一想,道:“如今事情还不在于这笔钱能不能找得到,而在于白老大的儿子
,得到了这笔钱后会来作些什么坏事!这件事,我决定管上一管!”

    秦正器道:“当然要管。但是如何入手啊?”

    我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和你身材差不多,当年大集会,至今已有多年,样子变
些,谁也认不出来,来找你的那两人,当然是小角色,只见你一次,也不会将你的样子
记在心中,我化了装后,你将纸猴子和那钢片给我,我去汤姆生道二十五号,参加那次
集会!”

    秦正器听了,呆了半晌。

    我又道:“我都想过了,我有一个朋友,是一国的外交官,前一个月,调到这里来
了,你躲在他的领事馆中再安全也没有了!”

    秦正器又呆了半晌,才道:“外国人,可靠么?”

    我所说的那位朋友,就是“钻石花”那件事中的G领事,因此我毫不犹豫地答道:
“当然可靠!”

    秦正器自袋中摸出了两只纸猴子来,连那片钢片,一齐放在我的手中,望了我半晌
,道:“兄弟,你可得小心啊!”我道:“我知道,如果分到了钱,我如数交给你。”
秦正器怒道:“你这是什么话,黄龙会本来是穷会,也不会稀罕别人的钱,你再说一个
钱字,我将你从山上叉了下去!”

    我自然知道,当年为于廷文所藏起的那笔钱,即使分成了二十五份,也是惊人已极
的数字,但秦正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小心将钢片和纸猴子藏好,连夜和他去找G领事,G领事自然一口答应。我知道
将秦正器安排在那种地方,当然是万无一失,便回到了家中,红红早已在门口等著我,
她头上已戴上了假发,但是那假发却是金黄色的!

    她一见我便叫道:“可有什么进展?”我笑道:“金发美人,一点进展也没有。”
我不敢将我在这几个小时中获得的成绩,讲给她听,因为冒秦正器之名,去参加七帮十
八会的大集会,这岂是闹著玩的事情?

    我看出红红的面色似是不十分相信,但是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很高兴地,一
蹦一跳,走了开去。

    第二天,我看了报纸,果然田利东夫妇,已经离开了那一所巨宅,到欧洲去游玩去
了。

    普通人看到这样的一则“时人行踪”,那里会想得到其中有这样惊人的内幕?

    接下来的几天中,我每天到医院去看小郭,小郭并无起色,到了第四天,阴历已经
是十四了,却突然出了事。

    中秋节在当地来说,是一个十分热闹的节日。

    这几天,红红似乎将整件事情忘了,从十三开始,她便和老蔡两个人。忙著在天台
之上,张灯结彩,到十四,她叫我上天台去看,我几乎笑断了腰。那是中西合璧,不知
像是什么东西的布置。

    当然我也很喜欢过中秋节,但是这样的过法,我却不敢赞同。

    红红叫我上天台去是七点钟。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她来叫我的时候,我正在为闹钟
上炼。

    等到七点半钟,我听得老蔡在大声地叫著“红红”,我并没有在意。

    五分钟后,老蔡推开了我的书房门,张望了一下,我回头道:“红红没有来过。”

    老蔡咕叽著道:“奇怪,她上那里去了呢?”那时候,我仍然没有在意,还是自顾
自看我的书,实际上,我看书也看不进去,因为八月十六,就在眼前,这一次,只怕是
我曾经经历过的冒险生活之中,最惊险的一次,我只是在盘算著如何应付,才能顺利渡
过难关。

    八点,老蔡叫我下楼吃饭,只有我一个人,我问道:“红红呢?”

    老蔡双手一摊,道:“不知道她上那里去了。”我道:“你一直没有找到她?”

    老蔡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开始感到事情有一些不妙,立即放下筷子,奔上
天台。天台上,满地是彩纸,有一张红纸,只剪到一半,剪刀也就在纸旁,显然,红红
离开得十分匆忙。

    我细细地想了一想,七点钟我和红红见过,但我只是等了五分钟,便拉下嘟著嘴的
红红,跑了开去,接著,便听得老蔡叫红红的声音,到如今,红红不在这屋子中,已有
将近一个小时了。

    这几天,我曾经特别吩咐她,叫她千万不能乱走,连出大门口也要和我一起。红红
不是不知道这事情的凶险,她再淘气,也不会不听我的话。那么……我几乎没有勇气想
下去,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我在天台上细细地勘踏了一会,除了一片凌乱之外,一点其他的线索都没有。我回
到红红的房中,也是了无迹象,老蔡一直跟在我的身边,道:“会不会你刚才笑了她一
场,她生气了,又走了?”

    我道:“总不会又躲在地窖中吧!”

    老蔡苦笑了一下,道:“那么,她……,呢?”

    我想了一想,道:“如今我们要想找她,也没有办法,只有再等等看。”

    回到了楼下,我只是草草地吃了一碗饭。便再也吃不下,饭后不久,电话铃响了起
来,我拿起来一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卫先生么?”我立即感到这个电话,来得十
分蹊跷,道:“是,你是谁?”

    电话中那女人的声音,“格格”她笑了起来,十分风骚而讨厌,道:“你等一等,
有人要和你说话。”我立即道:“喂,喂,你是谁?”

    我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话筒中,传来了红红的声音叫道:“理表哥,理表哥!”

    我连忙叫道:“红红,你在哪里?”

    但是红红的声音。立即听不到了,又传来了那女人的讨厌声音,道:“怎么样!”
我又怒又急,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下流胚子!”

    我可以断定那女人一定不是什么绑票者,而红红的失踪,也不是寻常的绑票案,那
一定是白老大的儿子所指使的丑事,所以才毫不客气地破口大骂了起来。怎想我这里才
一骂,“得”地一声,那女人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我放下电话筒,想了片刻,心中反倒平静了下来。一则,红红还活著,二则,他们
一定也知道,红红如果有什么不测,我一定更不会甘休,他们不敢在我身上下手,而只
是在红红身上打主意,可见得他们不但行径十分卑劣,而且对我也十分忌惮。

    而他们将红红掳了去,当然是有著要胁我的目的,我要反而令得他们著急一会!我
立即吩咐老蔡,道:“有电话来,你来听,不论是什么人,都说我出去了,请他留下电
话号码。”

    老蔡道:“红红,她究竟……怎么了?”

    我说道:“老蔡,你放心,她决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一点也不用害怕!”

    老蔡点头答应,我点上了一支烟,细想了一想,那女人一定会不断地来电话,直到
她将我找到为止,我如果及时和警方联络的话,当可以查到电话的来源,也可以找到匪
窟了。

    因此,我立即又和陈警官通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陈警官听说事情和郭则清受伤
有关,便立即答应下来。我布置完毕,便任由老蔡坐在电话机旁。

    从八时半,第一次电话起,一直到中夜十二时,每隔二十分钟,那女人就打一次电
话来,每当老蔡要她留下电话号码,她立即挂上,十二时之后,我立即和陈警官联绍,
可是,所得到的答案,却一点用处也没有,因为那女人用的乃是公共电话。

    以后,仍是每隔二十分钟一次电话,到一点十分那一次,我自己拿起了话筒。对方
仍然是那女人,道:“卫斯理回来了没有?”

    我沉声道:“我就是!”那女人笑了几声,笑声十分勉强,道:“你好兴致啊,上
那里去了?”我故作轻松,道:“到夜总会去坐坐,没有什么事么?”那女人道:“你
想不想见你的表妹?”我哈哈笑道:“我正感到讨厌啦,有你们招待她几天,再好也没
有了!”我话一说完,立即放下电话。

    我在刚才的电话中,听出那女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在“冷战”中,我已占了
上风,所以我才可以再急一急他们。

    果然,不到两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那女人急急地道:“别挂上,卫先生,别逼
我们撕票!”

    “撕票”!我几乎想笑了出来,她还在装腔作势!可是,紧接著,那女人的话,却
令得我暗暗吃惊,只听得她道:“你表妹家在美国,很有钱,我们调查过了,卫先生你
也是拿得出钱来的人,我们不要多,只要二十万美金就行了!”

    我不由自主地反问道:“要二十万美金?”我绝不是吃惊于这笔数目,而是我吃惊
是那女人真的是一个绑票勒索者!

    那女人的声音立即道:“不错,只不过二十万美金,要以美金支付。”

    我定了定神,道:“请你们的首领讲话。”那女人一笑,道:“我就是首领。”我
实是不能相信,她真的是绑票勒索,而不是受了白老大指使的人,因此我试探地道:“
原来是女首领,那么,在背后指使你的是谁呢?小白么?”

    那女人道:“小白,什么小白?”我不确定她是早有准备,故作如此,还是根本不
知道我所说的“小白”是什么人,只得道:“好,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付款?”那女人
道:“明天,你到清静山去,我们会有人和你联系,你要亲自去!”

    我一算,明天是中秋,去了清静山,十六晚上,我可能赶不回来。那女人不住地道
:“最好要小额美钞,你是有办法筹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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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部:高明插赃节外生枝

我连忙道:“喂,钱不成问题,可是时间方面,我却有  ”

    但是,我一句话只讲到这里,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时间上的巧合,使我再度怀疑,那是有目的的行动,可能,对方的目的并不在于钱
,而只是要将我诱开了去而已!

    我决定如果一直到明天下午,那女人再没有电话来的话,便只好走一遭了,因为这
是唯一的线索,除此而外,别无他法可想!我连忙以旧报纸扎成了方方的一包,看来像
是一包钱,因为我始终不信,普通的绑匪,竟敢在我头上讨苦吃!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那女人还没有电话来。中午时分,我已经借到了一艘快艇,我
是有海上驾驶快艇的执照的,下午二时上了快艇,不到一个小时,已经上了岸,我不知
道那女人要如何和我联络,只得在码头上大摇大晃,引人注意。

    不久,便看到一个当地的乡下小姑娘,向我走了过来,扬了扬手中的一封信,道:
“先生,这封信是你的?”我一看信封上,正写著我的名字,忙道:“是。是,这信是
谁给你的?”

    我一面说,一面伸手就到拿信,那小姑娘却将手一缩,道:“先生,那大姑说,这
封信,要有利益才能给人的!”我心中暗自苦笑,除了大勒索者之外。想不到还有小勒
索者!

    我只得取出一张十元的纸币,换到了那封信,那乡下小姑娘欢天喜地的笑了,我拆
开信一看,只见肩上写得很简单:山顶相会,红花为记,不见不散。总共只有十二个字
。我看完了之后,心中实是忍不住怒火中烧!

    中秋节,到这里来的人很多,若是说绑票者神通广大到竟能在众目睽暌之下,将红
红带到山顶去,那除非红红是一个白痴!

    对方的面目已经很清楚了,到了山顶上,可能会有佩红花的人前来和我纠缠,但是
结果,一定是不能将事情了结,因为他们的目的只不过想令我多滞留些时而已!

    那女人的一切,都装得很像,但如果以为这样就可以令我上当的话。那也未免将我
看得太低了:我怒气冲冲,正待回到快艇上去的时候,转念一想,不禁又呆了半晌。

    刚才,我以为对方十分低能,可是如今我略为冷静一些地想了一想,却觉得对方并
不低能。因为我即使立即识破,要我到山顶去是一个诡计,但是我还是不能不去,因为
事情到现在,对方是不是和白老大的儿子有关,我还是不确定。

    如果万一没有关系的话,我的失约,便可能危及红红的性命!一个女子,要在山上
“自行失足落山”那是太容易了!

    对方并不低能,便是他们善于捕捉我的心理。到了这一地步,知道我不敢将红红的
性命,去赌上一赌!

    我想了一会,觉得还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只要我能在十六的傍晚,赶回家中,还可
以来得及化装成秦正器,到汤姆生道二十五号去口

    因此,我改变了初衷,决定上山顶去!我不循普通游客上山的那条山路,而从旁抄
了上去,攀崖附壁,不到两个小时,已经到了山顶上,山顶上有著不少寺院,游人也不
少,我刚一在山顶出现,便见到一个女学生模样的少女,襟上佩了一朵红花,向我走了
过来。我立即迎了上去。

    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见到我,向我上下打量了几眼,却以十分老练的声音
道:“卫先生么?请跟我来!”

    我只得跟著她走去,她走的却是下山的路,离开了山顶没有多久,曲曲折折。转入
了一候小道,不一会,便来到了一片四面都为树木遮住,只有丈许方圆的一块平地之上


    平地上,有一个三十不到的女人,浓装艳抹,一见我,就转过身来,道:“钱带来
了么?”

    我一听那声音,便听出那正是电话中和我通话的那个女人。

    那少女已经离了开去,这片人所不到的空地上,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而天色已经渐
渐地黑下来了。我拍了拍纸袋,道:“带来了!人呢?”那妇人一笑,道:“人自然不
在这里,你一将钱留下,明天,她就可以到家了。”我冷冷地道:“如果我不依?”

    那妇人道:“那么,你的表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心中一凛,她说红红“再也见不到我”,而不说我再也见不到红红,这是什么意
思?我连忙道:“你是说  ”她不等我说完,便道:“不错,你可以见到她,但她却
见不到你,她什么东西也看不到?你以为我们当真那么蠢,随便杀人么?”我不禁倒抽
了一口冷气,道:“小姐,你听我说,今天,我没有带钱来!”她的面色一转,转身就
走,我踏前一步,一伸手,便握住了她的手臂,她厉声道:“你小心些,今天山顶上的
人很多,我高声一叫,便有人来了,吃亏的可是你!”我立即道:“小姐,你该相信,
我绝不是不舍得那笔赎金,只不过因为我疑心你的目的,不是真正地要钱,所以才没有
将钱带来。”她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道:“不要钱要什么,笑话。”我道:“只要
你们是要钱,问题就好解决,你立即通知你们的人,将我表妹,放回家去,凭我卫斯理
三字,大约还不至于赖了你们二十万美金!”她考虑了一阵,道:“卫先生,你的大名
,我也知道,你能这样说,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了!”

    我见她肯答应,心中十分高兴,这时候,我已经信她是真的为了钱而绑架红红的,
但是半个小时后,我才知道这个妇人,实是天才演员!当时,我的确为她的“演技”所
惑,相信红红之被人家看中,完全是因为凑巧,而且不是受了白老大儿子指使的结果。
那女人的话一讲完,便转身走了开去。

    我连忙扬子叫道:“喂,那钱,我怎样交给你们才好?”  后来,我想起自己这
一句话,实是羞愧得无地自容,因为我竟那样地容易受骗!那女人站定了脚、想了一想
,道:“我回去和党人商量一下,再和卫先生联络吧!”

    我点头道:“好,最要紧的,是你们先将我表妹,放了出来!”那妇人作了一个令
人作呕的微笑,道:“那自然,你放心,我们不会不守信用的!”她一面说。一面向外
走去,明月早已升起,我在这块空地上徘徊了一会,心想在这里过上一夜,倒也不错,
何必去冒夜航之险,反正时间有的是,一定可以赶得上十六晚的集会的。

    我踱了十来分钟的方步,便离开了这块空地,到了山顶上。在山顶上赏目的人不少
,一望而知,那些人全是从城市来的。有的还带著收音机,开得十分大声,唯恐人不知
他有那么一个“宝贝”,真不懂得这些人要听收音机,为什么跑到山上来。

    我向一个寺院走去,准备在寺院借宿一宵。

    可是,我还没有来到那寺院的门口,便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我连忙转过身去,跟踪我的人,也立即止步,我细细一看,竟有六七人之多!在那
六七个人之中,有几个的腰间,显然藏有手枪!

    我心中不禁吃了一惊,什么人会有那么大胆,公然怀械来跟踪人?我停下来,点著
了一支烟,一个跟踪者,竟然直向我走了过来!

    我更感到了事情大是不妙。

    六七个跟踪者,并不十分掩饰他们自己的行藏,已经是可疑的事情,而其中一个,
更公然地向我走了过来,就算是白痴,也可以知道,那些人,正是警方的便衣人员了!

    来到我面前的,是一个颇为英悍的中年人。我放好了打火机,直视著他。

    他也望了我一眼,从袋中取出了证件来,道:“我是程警官,请你到警署去一次。


    我抬头望去,约有六个便衣人员,已经将我团团围住,我实在毫无抵抗的余地。而
且,我也根本用不著抵抗,因为我根本未曾犯法。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道:“可以,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我这时候,还以为是红红的事情,警方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要和我谈一谈,但程警
官却立即面色一沉,冷笑一声,道:“老友,事情发作了!”

    这一句话,不禁令得我莫名其妙,道:“什么事情发作了?”

    程警官不再和我多说什么,一挥手,道:“先将他押到警署去再搜身!”

    另外一个中年人却道:“不好,天黑路远,若是给他在半路上做了手脚,我们便没
有了证据!”

    他们两人的对话,更是令得我莫名其妙。

    如今,我身上的东西,难以解释的,只有那一叠旧报纸,但是身上有一叠旧报纸,
便算犯法么?我不由得理直气壮的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你们那么多人看著我,我
还做什么手脚?难道你们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来搜身么?”

    程警官和那个中年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那中年人踏前一步,道:“你不愿在这里搜
身,就带上手铐,否则,我们不能放心!”

    我一听得他这样说法,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连忙道:“我是卫斯理,我相信各位对我,有什么误会了!”

    程警官冷冷地道:“我们早知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在警局中有很多熟人,但是法
律却是不能徇私的,你不愿带上手铐也不行!”我道:“我当然知道法律不能徇私,但
是我希望知道犯了什么法?”那中年人耸了耸肩,道:“到警局再说吧,在这里是说不
明白。”

    我觉得无可奈何,道:“上警署不成问题,但是在我未正式受拘捕之前,我绝对拒
绝带上手铐!”程警官和中年人,又交换了一下眼色,才点点头,道:“好!”片刻之
间,我简直成了“大人物”,前呼后拥,将我挟在当中,向警署而去。到了警署,原班
人马,又将我押进一间光线十分明亮的房间中。程警官和那中年人坐了下来,道:“仔
细搜身!”我张开双臂,任由两个便衣人员,仔细为我检查。可是经过了半个小时之久
,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发现。程警官霍地站起来,道:“将你的衣服脱下来!”我本来
想抗议,但是为了本身的清白起见,我还是照他们的话做了。

    我首先将西装上装,脱了下来,交给了程警官,他立即交给了那中年人。

    那中年人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嗤”地一声,撕破了我上
装的夹里。

    夹里一被撕破,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在夹里之中,跌出了十来包一寸见方,扁平细小纸包来,而程警官立即解开
了一句,纸包中是白色的粉末!

    他将这一句白色的粉末,送到了我的鼻子面前,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被捕了
吧?”

    那中年人道:“通知线人,线报正确,可以领奖。想不到一直缉而不获的毒贩,原
来是你!”

    这时候,我实是百口莫辩!

    我当然已经知道了那些白粉的来源,一定是那个妇人,以极其巧妙的手法,划破了
我的上装夹里,放了进去的。

    而我却相信她,并不是受了白老大的儿子所指使的!今晚的这个筋斗,实在栽得不
能再大了!室中的灯光,在片刻间,便集中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光线强得使人眼睛生疼


    而在我头昏脑胀,不知不觉间,我已被推停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程警官的声音
,显得十分严厉,喝道:“来家是谁,小拆家又是谁,快说!”

    我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道:“我被人诬害了,请允许我和
律师联络。”

    程警官的声音,仍是那么严厉,道:“你迟早要说的,如今人赃并获了,你还有什
么话要说?”我仍是保持平静,道:“那么,至少让我和陈警官通一个电话,你们应该
相信,我绝不会是毒贩。”

    程警官的声音硬得像铁,道:“我们相信证据!”

    我固然竭力镇定心神,可是我感到全身已在出汗,白老大的儿子所使的手段,不但
卑鄙,而且毒辣!我如今这样的情形,如果被解上法庭的话,一定要判入狱好几年,不
要说八月十六晚上,赶到汤姆生道二十五号去了!我又道:“你们必须听我说,先别向
我,发出问题。”

    程警官道:“好,你说吧。”

    我道:“先给我一支烟。”程警官将烟递了给我,我连吸了几口,道:“在警方,
即使在国际警方,我也有极其良好的纪录。”

    程警官道:“我们知道,在今晚上,我们接到线报之际,已经详细地研究过你的一
切了,我们甚至还和国际警方的高级人员,威尔逊先生联络过。”

    我急急地道:“他怎么说?”程警官道:“威尔逊先生说,你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
,但是和警方,却常常持不合作态度,你可以为警方立下大功,也可以做出极大的罪行
来!”我的心冷了一半,道:“那并不等于说,我竟是白粉的大拆家!”程警官道:“
可是在你身上搜出来的那些证据,你又怎么解释呢?”我心中迅速地在转念,我当然可
以解释,但是一解释的话,却不免要将全部事实的经过,都说了出来,这是我最不愿意
的。而且,事情说出来之后,能不能获得对方的相信,也是根本不能预知的事,所以我
决定不说,但是不说的话,又如何能洗脱我的罪名呢?

    我想了片刻,才道:“你们难道就在这里审讯。”

    程警官道:“我们知道你神通广大,上峰指示,一切在录到了口供之后再说!”

    我听了之后,不禁更是暗暗叫苦。

    本来,我想如果他们将我解往城市去,那么我或许在茫茫大海之中,还有脱身的机
会  我知道,我如果要及时参加那次集会,除了以非法的手段,先逃了出去,等事情
澄清之后,再作解释之外,实是没有第二个办法可想!但是,身在警局之中,我又有什
么法子,可以逃得出去呢?

    程警官的问话,一点也不放松,道:“卫斯理,你是一条汉子,既然已经事败,也
就应该痛痛快快地将事情讲出来了!”

    我一声不出,程警官忽然问起我毫不相干的问题来,我一一回答了,他问了十几句
,突然又转到了贩毒的事上来,我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给人陷害的!”

    审讯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刺眼的灯光,一直照映在我的身上。

    我是练过中国武术的人,自然不会感到怎样辛苦,但是,我精神上的损害,却是极
大,我一定要报这个被人陷害之仇,但是,我是一点也想不出办法来,我甚至不能洗脱
自己的罪名!一直到天亮了,灯光才熄灭掉。

    这时候,我才发现,坐在我面前的,有四五个人之多,有两个人,一望而知,是警
方高级人员。程警官站了起来,道:“你令得我们,非常失望,你虽然不肯供出口供,
但是法官根据人证物证,一定会判你重罪的。”我吸了一口气并不出声。

    我自然知道,程警官对我,绝不是虚言恫吓,即使是最好的律师,也不能令得我无
罪。而我如果因为贩毒罪而琅铛入狱的话……唉,这简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我重又被加上了手铐,蒙上了头,被两个人带了出去,走下了石级,又走了段路,
才被人扶著上了一个码头。我知道警方要将我解到城里去了。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六了
,如果不能脱身的话,连日来的计划,不但完全打乱,以后,我又将如何?白老大竟然
会有这样一个心思很毒的儿子,这确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我这时候,虽然已经是斗败了,但是我心中却还有一点颇堪自慰的地方。那就是,
白老大的儿子虽然用尽心机,但就算其余七帮十八旧的首脑人物,尽皆集齐的话,只怕
以于延文当年设计之精巧,缺了秦正器的那一块铁片,他也是找不到那笔钱的。

    不一会,我已经觉出,我身在快艇之下,当然,我的身边,仍然有著警方的人员。

    我苦笑了一声,道:“将我头上的黑布除去好不好,还怕我逃走么?”

    在我的对面 传来了程警官的声音,道:“不能,你只有暂时委屈一下!”当然,
这时候我要硬来,也未始不可。但是,我一有异动,警方人员,岂会不采取措施。

    我考虑再三,决定不妄动,等到了再说。一个多小时后,我上了岸。我虽然看不见
眼前的情形,但可以觉得出,几乎一上岸,便被带进了一辆汽车中,车子飞快地向前驰
去,约莫二十分钟光景,我又被人,从车中扶了下来。

    下了车之后,走了几分钟,我便被按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同时,我头上的黑布,也被揭了开来。

    我那时候的心情,颇有些像古时候的新娘,被新郎揭去面幕的时候,看一看决定自
己一生的命运的人是怎样地一样,看一看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因为这地方,也可以决定
我的一生。

    那是一间很宽大的房间,窗子外面,装著窗帘,而且窗子的开启,也要在外面动手
。显然,这是专门“招待”要犯的地方!两个警方人员,将我留在室中,便退了出去。

    我连一刻都不耽搁,立即行动,掠到了窗前,手掌贴在玻璃上,用力一按,一下极
其轻微的声音过处,玻璃已经裂了开来。

    我手掌缓缓地提了起来,玻璃碎片,贴在我的手掌之上。我将玻璃碎片脱掉,伸手
向外,轻轻地拨开了窗帘,向外看去。

    一看之下,我心中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

    好几个武装警员,正在来回巡逡,我简直一点机会也没有!

    我颓然地在椅上,坐了下来,苦苦地思索著对策,一直到了近中午时分,程警官才
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的面色缓和了许多,我见了他第一句话便道:“我要和律师联络!”

    程警官却笑了笑,道:“不必了!”

    我不禁怔了一怔,程警官又道:“警方究竟不是能被人永远地戏弄的!”

    我一听之后,心中大喜,忙道:“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了?”

    程警官在室中来回踱了几步,道:“现在还不能肯定你完全没有关系,但是你却可
以离开这里回家去了!”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幸而未曾冒险行事!

    程警官继续道:“但是,我们什么时候要见你,你却必须和警方合作!”

    我点了点头,道:“当然,而且,我相信陷害我的人,一定就是警方久缉不获的毒
贩头子,我要解恨,我一定会将他捉住,交给警方!”

    程警官伸手,在我肩头上拍了拍,解开我的手铐,道:“卫先生,希望昨晚的事情
,你不必介意!”老实说,昨天我对警方的皂白不分,确是大有怨言,但是如今,我心
情之畅快,得所未有,立即道:“当然,那算不了什么一回事!”

    程警官望了我半晌,道:“还有一件事,我想请问你的。”我道:“什么事?”程
警官道:“最近,我们发现有几个远在南洋,甚至有在美国的原来中国帮会的首要人物
。来到了这里,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我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程警
官不再说什么,便将我送了出去。我回到家门口,已经是下午二时左右了。

    从昨天起,直到如今为止,我简直就一直在被人拨弄著,像是盆中的蟋蟀一样,这
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经历过的事。

    我打开了门,只见老蔡坐在客厅中,愁眉不展,见了我,连忙站了起来,道:“阿
理,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急得我差点去报警!”我心中暗自苦笑,道:“别多说了,红
红回来了没有?”

    老蔡道:“红红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但是听说你在为她奔走,她又出去了,说是去
救你,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再见到她!”如果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老蔡,而是红
红的话,我当真可能老实不客气地一个耳光,打了过去!白老大的儿子,行为虽是卑鄙
之极,但是如果不是他要胁了红红的话,我怎么会弄到几乎身败名裂?

    这当然不是红红的错,怪不了她,可是,她才一脱离了险境,却居然想救我脱险,
这不但可笑,而且,荒唐到了极点!

    我的脸色,当时一定十分难看,老蔡望了我一眼,便默默地退了开去。我应该怎么
办呢?去找红红么?鬼知道她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又如何能找到她?我上了楼,并未休
息,便开始化装。

    虽然我知道,集会的举行,一定是在午夜,但是我却也不敢在化装上有任何大意。
我足足化了两个多小时,才将自己样貌,完全改了过来,变得即使在白天,不是特别留
心的话,看来也像是秦正器,而不是卫斯理。浙江山地的士语我是会说的,我又用了半
个小时,来自言自语,以求熟练。等到我做好这些,天色已经渐近黄昏了。

    我吩咐老蔡开饭上来,然后,等著天黑,也存著微小的希望,等著红红的回来。

    天是自然而然地黑了下来,但是红红却没有回来。我心中对红红的怒意,已经消灭
了,相反地更为她担心起来。但是我却没有办法,我不是不想救她,而是没有法子找到
她的踪迹!

    我躺在椅子上,睡了两三个钟头。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钟了。

    我唯恐白老大的儿子,会派人来监视我的行动,因此,在熄了所有电灯后,我才下
楼,低声吩咐老蔡,不必等我,从后门掩了出去,迅速地掠出了横巷,贴著墙根,向前
走出,来到了大路上,我才将脚慢了下来。

    我决定步行前往汤姆生道二十五号,因为秦正器住在木屋,穷困不堪,白老大的儿
子是知道这一点的,我不能让他有任何启疑之处。

    在将要到达汤姆生道二十五号之际,就在那条前几天我和白老大的儿子,相遇之处
,只见两面的长凳上,各坐著四个人。

    那四个人一见我走了过来,一齐咳嗽了一声,其中一个,忽然拉长了喉咙道:“来
者可人,连连通名!”他就像在念戏词一样。

    如果是普通的过路人,当然至多望上他一眼,便自算数,不会去理睬他的,但是我
却立即停了下来,道:“黄龙会秦正器!”

    那八个人立时一起站了起来,向我行了一礼,作出了一个请我继缤向前行走的姿势
,我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出了几步,只听得其中一人,低声在说道:“白少爷,黄龙会秦
正器,就快到了!”我心中“怦怦”乱跳,心想难道白老大的儿子,也在这里?我连忙
回头看去,原来他是以无线电通话器,在向坐镇汤姆生道二十五号的“白少爷”报告!

    我看了一眼之后,立即继缤向前走去,那条路确是静僻,我将要来到那所巨宅面前
了,仍是一个人还未曾遇到,直到了我到了大宅门口,才又有两人,迎了上来,道:“
黄龙会的秦兄弟么?”

    我沉声答道:“是。”

    我一面说,一面取出了那只纸猴子来,但是那两个人却摇了摇手,道:“不用,等
一会才要”他说了这句话后,轻轻地吹了一下口哨,立即又有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
来。

    那两个人,立即隐没在黑暗之中,那个人向我略为打量了一下,便道:“跟我来!


    我道:“白老大可好么?”他像是爱理不理一样,道:“等一会你便可以见到他了
,何必多问?”

    如果是我自己,我当然不会与他这种人多计较,但是我如今所化装的是秦正器,不
但要外表像他,而且,性格也要像他!因此,我立即大声骂了起来,道:“混帐!你是
什么东西?我好意问问白老大,要你来向我摆什么臭架子?”那人愕然然回过头来望著
我,我的声音更大了,叫道:“请白老大出来,有什么不是,我秦正器向他叩头赔罪!
”那人堆下了笑容,道:“秦大哥,别嚷!”我大声道:“怕什么,咱们做贼么?黄龙
会一不偷,二不抢,只知道杀日本鬼子,为什么讲话也得小心?”我正在越讲越起劲,
只见三条人影,从大宅之中,疾掠了出来!

    我一看到那三个人的身形,如此矮小,便知道来的正是神鞭三矮子!我心中也不禁
十分紧张,因为我和神鞭三矮,相见不只一次,而且,还曾经动过手,和他们相会,可
以说是我的第一关!

    只见他们三个人一到,便叱退了那个带路的人,齐声问我道:“秦兄弟,多年不见
了,还是这等火爆脾气?可还认得咱们么?”

    我假装看了他们一眼,仍然气鼓鼓地道:“原来是你们三个矮鬼,烧了灰也记得!


    神鞭三矮笑了起来,一个道:“秦大哥别生气,白老大很好,老惦记著七帮十八会
的弟兄,所以才有今日之会,秦大哥请跟我们进来!”

    我点了点头,道:“嗯!”接著又嘀咕道:“这几年,人穷了,连狗都向老子乱吠
了!”

    神鞭三矮不说什么,来到了大门前,他们推开了铁门,让我进去,又将门关上,我
跟著他们,走进了大厅,只见巨宅上下,尽皆是乌黑,不知究里,根本不知道今晚在宅
中,会有这样的大事!

    到了大厅中,我们向那架钢琴的面前走去,我心中正不知他们弄些什么玄虚间,奇
事突然出现了!

    当时,只听得盖上琴盖的钢琴,突然发出了一阵“叮冬”之声。我立即道:“矮子
,有鬼!”

    神鞭三矮笑道:“秦大哥说笑话了!”他们一面说,一面使将钢琴,向外推了开去
,钢琴滑开之后,地上,便出现了三尺见方的一个洞,隐隐有灯光传了上来。

    神鞭三矮向那洞下一指,道:“秦大哥,请你下去,我们还有事,下面自有人招呼
的!”

    我答应了一声,便向下走了下去。走不几级石级,上面的钢琴,便移回了原

    我抬头向上一看,几乎笑了出来!那一个大钢琴,根本只是一个琴壳子!在每一个
琴键下面,有丝线系著。“召灵专家”的秘密,到此完全揭穿了。

    本来,我还以为那召灵专家,是利用了半导体的设置以无线电波来控制琴键的跳动
的。如今,才知道根本只是一个人蹲在下面,拉动丝线而已!我相信田利东夫妇,是做
梦也想不到这一点的!

    我向下走了七八十级石级,仍然一个人也没有遇到。这时候,我心中不禁暗暗奇怪
起来。

    照我的预测,白老大召集会议的地点,应该就在汤姆生道二十五号的地窖之中。

    但是如今,已经下了七八十级之多,什么地窖有那么深的。莫非他们已经看穿了我
是伪冒的秦正器,因而特意令我走错路!我停了下来,大声道:“怎么没有人?”

    我的声音,激起了阵阵回音,只听得有人的声音,空空洞洞地传了过来,道:“请
再向下走!”

    我只得再向下走去,一面走,一面仔细观察我所经的地方。我猜测这里,一定不是
白老大所建造的,

    这当然是在日伪时期,这所巨宅,曾为日方高级人员所住,这地道可能是通向一个
设备极其完善的防空洞的。

    我又走下了二十来级,来到了一扇门前,门的两旁,都装有电眼,我走了上去,经
过电眼之际,听到了门内,响起了一阵铃声。

    接著,门打开了一个小洞,伸出了一只手来。道:“秦兄弟,你那只纸猴呢?”

    我立即将秦正器交给我的纸猴子,递到了那只手中,那只手缩了回去,门上的小洞
,也随即关上。

    我在门外等著,过了大约三分钟,门才打了开来。门一打开,我首先见到的,便是
白老大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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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1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部:冒名顶替深入虎穴

我竭力遏制著心头的怒火,因为愤怒,我甚至忘了伪装可能被揭穿的恐惧,向他们
两人,望了一眼,白素先开口,道:“秦大叔,这位是家兄,白奇伟,我叫做白素。”
我“噢”地一声,向他们指了指,道:“你们莫非是白老大的儿女么?”白奇伟不屑地
望了我一眼,老大不愿意地道:“是。”我道:“白老大可好么?”

    白奇伟冷冷地道:“好!”正在这时,一个人走了近来,我认得他,就是召灵专家
仕仲!只听得白奇伟问道:“检查好了没有?”杜仲向我,望了一眼,走到了白奇伟的
身边,低声讲了几句话,白奇伟的面色,微微一娈,道:“有这样的事?”他一面说一
面便向我望了过来!

    我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怦怦乱跳,杜仲的手中,正拿著一只纸摺的猴子,我自
然知道,白奇伟的那一声“检查好了没有”,是问杜仲,是不是已经检查了我的那只纸
猴子!而杜仲的低声谈话,我未曾听到,但却也可想而知,是那只纸猴子,出了甚么毛
病!

    这时候,如果我伪冒的身份,一被查出,实是毫无生路,不由得我不惊!

    但是我却立即镇定了下来,因为我的纸猴子,确是取自秦正器,实在没有出毛病的
理由,我几乎和白素同时出声,道:“甚么事?”

    杜仲道:“白小姐,经过了红外光的试验,纸猴子确是我们发出去的,但是  ”

    我厉声道:“他妈的,那有这么多事?但是甚么?”杜仲冷冷地道:“但是纸猴子
上面,却有著第二个人的指纹!”我听了之后,心中不禁暗暗吃惊。真料不到,白奇伟
的办事居然如此精细!

    那纸猴子上,当然做下了我所不知的记号,要经过红外线的检查,才能够显露出来
,而且,他们还检查了纸猴子上的指纹!

    到了这时候。我不得不硬著头皮,怒道:“甚么指纹不指纹的?要不要姓秦的参加
?不要的话,秦某人转身就走,谁稀罕来到这里?”白奇伟冷冷地道:“秦兄弟  ”

    我立即勃然大怒,反手一掌,拍在身旁的一张桌子上,“砰”地一声响,那张桌子
,几没有被我拍碎,厉声道:“你叫我甚么?”

    我知道当年在上海,那一次七帮十八会的大集会,与会的各帮各会首脑,都曾经结
为兄弟,所以我实是可以理直气壮地申斥白奇伟。

    白奇伟面色一变,道:“你要我叫你甚么?”我冷笑一声,道:“我叫你爹一声大
哥,你说你该叫我甚么?我就不信,白老大的儿子,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白奇伟被
我说得面色铁青,白素道:“秦大叔,别发怒!”我“哼”地一声,道:“年纪轻轻,
连老头子的兄弟,都不服气了么?”

    白奇伟道:“我问你,你纸猴子上,为甚么有别人的指纹!”

    我更其大声,道:“有又怎么样?你这臭小子管得著秦大爷么?”

    这时候,已经有七八个人,围在我们的周围。

    那地方,不出我的所料,正是一个大的防空洞,但是如今却只有在门旁,放了一张
桌子,其余的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那七八个人全都沉著面色望著我,看来只要白奇伟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对我不利!

    照白奇伟的脸色来看,如果不是白素在旁,他也可能真的发出了对我不利的命令了
?当下白素忙道:“哥哥,多了一个人的指纹,有甚么关系?或则秦大叔没有放好,给
别人拿过了!爹正等著和老朋友见面哩,别再多耽搁时间了?”

    白奇伟一声冷笑,道:“旁人的指纹,当然没有关系,但是这个指纹,却是卫斯理
的!试问我怎能将此事轻轻放过?”

    我一听得白奇伟如此说法,手心中不由得冒出了汗来。我千小心,万小心,就是为
了避免露出破绽来。可是,你无论怎么小心,又怎能料得到白奇伟竟会检查纸猴子上的
指纹,而且,他们还存有各人指纹的档案,连我的指纹在内,而立即知道,纸猴子曾经
为我摸过!

    只听得白素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娇呼,失声道:“卫斯理的?”

    我听得出她的话虽然简单,但是语音之中,却不知包含了多少复杂的感情在内!

    我也连忙道:“是卫斯理的,又怎么样!”

    白奇伟“嘿嘿”奸笑了两声,道:“那就关系大了,他是七帮十八会的大敌,咱们
这次集会,他就会设法来捣乱的!”

    他一面说,一面直视著我,他的眼光,极其厉害,我相信。如果不是由于我面上的
化装的话,面色一定会变得很难看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除了硬到底之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我大声道:“放屁
,黄龙会算不算七帮十八会中的一会?我秦正器,就与他是好朋友!”白奇伟道:“他
来找过你了?”我道:“当然,这许多年来,我住在木屋中,你这位好侄子来看过我一
次么?”

    白奇伟又道:“你还给他看了这只纸猴子了?”我从袋中取出另一只来,道:!两
只他都看过了,怎么样?”

    我早会料到,白奇伟会问我另外一只纸猴子的下落,所以我先取了出来。白奇伟连
忙接了过去,交给了杜仲,杜仲由一扇门中。走了进去,我道:“怎么样?”白素道:
“秦大叔,请你原谅,怕有人会混冒进来,坏了大事,不得不如此。”

    我道:“好侄女,你还有几分像你父亲,是我们之中的人物!”我讲到此处,冷笑
了一声,望了白奇伟一眼,白奇伟面色,难看之极!

    不一会,杜仲又已走了出来,道:“白少爷,上面也有卫斯理的指纹!”

    我这时候。心中所真正害怕的,就是他们如果要我按下指纹来检查的话,我就无所
遁形了!杜仲讲完之后,又顿了一顿,道:“指纹像是才留上去的,至多不会超过一个
小时!”我听了杜仲的这句话,心中更是骇然!

    杜仲说得如此肯定,那当然是因为他有著最新的,未为世人所知的检查仪器方法之
故,如果他进一步地指出,卫斯理的指纹,只不过是五分钟之内印上去的,我更糟糕了


    我连忙道:“不错,我来到这里附近的时候,还碰到了卫斯理,他要我将两只纸猴
,再给他看一看,我为甚么不给?”

    白素一听,又是“啊”地一声,道:“他……他就在这里附近?”

    我道:“不错。”白素花容变色,白奇伟忙回头吩咐道:“快去找他!”那七八个
人,答应一声,立即向外走去!白素却叱道:“给我站住!”

    那七八个人,又站住不动,白奇伟厉声道:“妹妹,你这是甚么意思?”白素道:
“你不能派人去害卫斯理!”我也立即大声道:“谁想害卫斯理?谁敢?白老大就不会
做这种事!”

    白奇伟狠狠地望了我一眼,转头对白素道:“妹妹,你不是不知道卫斯理想和我们
捣蛋,我只不过派人,去搜索他一下,看他是不是在附近!”白素想了片刻,忽然幽幽
地叹了一口气,道:“好,那就我去!”

    白奇伟愣了一愣,随即奸笑道:“好,你去吧!可是见了卫斯理,可不要因私忘公
!”白素面色立即一变,道:“哥哥,你这是甚么话?我和卫斯理有甚么私?我不依,
咱们见爹,评评理去!”白奇伟对他的妹妹,像是十分忌惮,忙道:“算了算了,讲笑
话都不该么?”

    白素的俏脸,仍然怒气不息。

    我深信白奇伟也知道,白素之所以发怒,一定是白奇伟的话,恰恰道中了她的心事
的缘故!一时之间,我心头不禁剧烈地跳动起来。

    我没有再想下去,并非是我不愿意想,而是白素已然展动身形,离了开去!而白奇
伟已经转过身来,面对著我!没有白素在旁,他的态度,顿时凶狠了许多,一手插腰,
一手按在桌上,道:“姓秦的你若是不识趣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如果你识趣,这个
  他讲到这里,从上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来,交了给我一读道:“这就是你的!”
我将那张纸,接了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面额二十万元的支票!我一看清到手的是甚么
时,有一个冲动。便是想破口大骂,将之撕成粉碎!但是我随即一想,如果我要破坏他
的行动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正面为敌,因此,我又想将支票收了下来。只不过我立
即又想到,如今,我是秦正器,秦正器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是绝不会接受这张支票的,
我不能为了自己行事的方便,而坏了秦正器的名誉!

    我虽然接连转变了三个念头,但那却是一瞬间的事,我立即一声冷笑,“嗤”地一
声,将那张支票,撕成了两半,又是“嗤”地一声,将之撕成了四片,道:“白老大在
甚么地方?如果见不到他,我要走了!”

    白奇伟怒极而笑,我相信,如果不是白老大已经知道我今晚要来的话,早已被他一
枪打死,他笑了几声,道:“好,看你强横到几时!”我到目前为止,至少已经知道了
一个事实,那就是为甚么神鞭三矮人,会听凭他的驱策。那当然是他以金钱收买的结果


    而他,也可以以同样的手法,去收买别人,据我所知,七帮十八会,在失去了根本
活动地区之后,都像是鲸鱼到了浅水的地方一样,除了是有钱出名的之外,多年来,首
脑人物的日子都不会好过,金钱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引诱,连当年青帮的司库
,也为之丧生,受他收买的人物,一定已经不少!

    那也就是说,我要和白奇伟作对的话,实是一场力量悬殊,绝不公平的斗争!当下
我也冷笑道:“我也要看你强横到几时!”

    白奇伟疾转过身去,一挥手,便有两个人,向我走了过来,道:“秦兄,请跟我们
来!”

    从白素刚才的话,我听出白老大正在等著和当年七帮十八会的首脑重逢。也就是说
,在未见到白老大之前,白奇伟就算再恨我,我也不会有甚么危险的。因此,我坦然跟
著两人,向前走去。我们在一扇门处走出之后,又经过一条极长的隧道,出了隧道,我
发觉竟已到了一个海滩边上!那海滩边上,岩石嶙峋,碎浪拍岸,极其荒凉!

    我心中不禁大吃一惊,道:“两位,这是甚么意思?”那两人道:“秦兄弟,你放
心,由这儿坐船,就到了集会的所在了!”

    我向那两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眼,只见那两人生得十分英武,我搭讪道:“两位是
那一帮的弟兄,恕眼拙得很!”

    那两人道:“我们是小人物,不足一提。”他们两人其中一个,取出了一只强力的
电筒,一明一暗地亮著,另一个望著我,忽然道:“秦兄弟,刚才,你实在是危险得很
哪!”

    我心中一动,假装不明白,道:“危险?甚么危险?”他向身后望了一眼,见没有
人,才压低了声音,道:“这几年来,白老大将事情都交给了儿子,唉,我也不用多说
,你也可以明白情形是怎么样的了!”另一个打亮电筒的人回过头来,道:“别多说了
,给别人听到了,又是祸事!唉,秦兄弟,不满你说,连几年来,吹牛拍马的人,都飞
黄腾达了,咱们这干人成了废物,倒是贩毒头子  ”

    那人讲到此处,像是自觉失言,立即住口。

    我听得“贩毒头子”四字,心中“怦”地一跳,想要立即追问下去之际,只听得一
阵马达声,一艘小快艇,已经驶了过来。那两人不再说甚么,和我一齐上了小艇,小艇
向海中驶去,我根据天上的星星,辨了辨方位,小艇乃是向南驶出的,约莫过了大半个
小时,快艇才在一个小荒岛的旁边,停了下来。

    我和那两个人一齐上了岸,只见四个人迎了上来,道:“黄龙会的秦兄弟来了么?
只等你一个人了,白老大正等著你哩,快来!”

    在黑暗中,我迅速地向那个小荒岛看了几眼,心中不禁奇怪。

    本来,我以为白老大这次召集众人的集会地点,就在汤姆生二十五号。

    怎知汤姆生道二十五号,却只是一个站口,实际上,会议是在这个岛上举行!

    我这时自然已可料到,在这个小荒岛上,白老大一定有著极现代化的建筑,因为在
这里,平时是绝不会有人来到的。

    当下我答应了一声,跟著向前走去,没有多久,我们三人便进了一个洞口荒草迷封
的山洞。

    可是,在进了山洞之后,只见灯光明亮,出现在我眼前的,竟是一架升降机!

    我们几个人,进了升降机,升降机一直向下面沉下去,约莫沉下了十多分,才停了
下来。

    我心中对白老大的行径,更是佩服之极。

    虽然这里是一个荒岛,但是要设置升降机,这工程也是十分钜大的,我仍然怀疑,
这里是日军留下来的设置,果然,我很容易地就发现,那架升降机,是日本一家很著名
的株式会社的出品。

    但是那电梯,显然曾经白老大改装过,因为它有著最新的电眼设备。

    电梯一停之后,门打了开来,我向前一看,更是呆了半晌!

    只见眼前,乃是一个宽敞到极点的大厅,只怕有五十尺见方,大厅之中,地上铺著
厚厚的地毡,顶上的光线,也十分柔和,放著好几张沙发,已经坐著不少人,我一走出
电梯,便有几个人哈哈大笑著,迎了上来,叫道:“秦兄弟!”

    我实在并不认识他们,但是可想而知,他们都是七帮十八会中的人物,便也照样打
著“哈哈”,道:“又见到了,你们还没有死哇!”

    大厅之中,响起了一阵哄笑声中,在哄笑声中,只听得一个十分绵实深沉的声音道
:“秦兄弟,你怎么那么迟才到?”

    那声音才一传入我的耳中,大厅中的哄笑声,立即静了下来。我心中一凛,循声看
去,只见在一张单人沙发之上,坐著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方面大耳,双眼神光炯炯,
一身浅灰色长袍,手中执著一个烟斗,气势非凡,神态慑人!

    我虽然从来也未曾见过白老大,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不问可知,那人一定是白老
大了!我连忙抢前几步,到了他的身边,道:“白老大,多年不见了!”

    白老大笑道:“是啊,一眨眼,便许多年过去了!”他一面说话,一面双眼望著我
,可是忽然之间,面上的笑容,突然敛去!他笑容一敛,更是显得威严无匹!

    我心中不禁怦怦乱跳,白老大冷电也似的眼光,在我身上,扫了几扫,道:“秦兄
弟,这几年来,你变得好厉害啊!”我一听得他如此说法,心头更是怦怦乱跳!

    关于白老大超人也似的记忆力,我早有所闻,我假扮秦正器,可以瞒得过其他人的
眼睛,但是能否瞒得过白老大。我却绝无把握!

    当时,我只得硬著头皮,道:“白老大,别提了,这几年来,当真是山穷水尽,如
果早知道你仍有这样的局面,我早就来了!”

    白老大“哈哈”一笑,突然一伸手,他身材异常高大,坐在沙发上,并未欠身,一
伸手,已经将我约右手,紧紧抓住了!

    我心中更是大惊,白老大在武学上的造诣,当然远远在我之上!

    如果我这时候,让他看出了破绽的话,可能连辩白的机会也没有。便自横死此处!

    其时,大厅中其余的人,也已经看出了白老大对我的态度有异,一齐静了下来,向
我们这面望来。

    我强自镇定,道:“白老大,各帮的兄弟,都到齐了么?”白老大道:“到齐了!
”一面说,一面倏地捋起了我的右袖!

    我一见白老大,捋起了我的右袖,心中不禁对白老大,佩服到了极点,同时,我也
放下心来!

    在我假冒秦正器的时候,自然力求相似,秦正器的右臂之上,有著一条五爪金龙的
刺花,我也以蓝青描在手臂之上,如果不是认真检查,看上去,的确是和真的刺花一样
的。

    我对白老大佩服,是因为传说中这位奇人的记忆力并没有夸大。

    秦正器并不是甚么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事隔多年,他不但一见我,便觉得和秦正器
有所不同,而且,他竟还记得,秦正器的右臂之上刺有一条龙!

    我手臂上的龙,既然可以乱真,自然地放下心来,不怕被他识穿。

    白老大一眼著到我手臂上的蓝龙,定了一定,松了手,“哈哈”一笑道:“老弟,
你样子变得太厉害了,但手上的龙,却还仍是那样,张牙舞爪!”

    我也打了一个“哈哈”,道:“白老大当真记性好得惊人!”

    我渡过了这一个难关,身上实已出了一身冷汗,背上的汗水,向下直流,像是有几
条四脚蛇,正在缓缓地爬行一样!

    白老大一挥手,道:“请随便坐!”

    我道:“人到齐了,还等甚么?”

    白老大向电梯处望去,电梯门恰在此时,打了开来,白素和白奇伟两人,一齐走了
出来,来到了白老大的面前,叫了一声。

    白老大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一站起,所有的人,也一齐站起,大厅之中,气氛顿时严肃起来!

    白老大向右一指,道:“各位兄弟,请到那面。”众人你推我让,进了一扇大门,
里面又是一个大厅,但是有六七公尺见方,大厅之中,放著一张老大的圆桌,桌旁放著
二十五张椅子,桌子和椅子,都是红木的,对住门的那幅墙上,挂著一幅老大的结义图
,图旁一联,上联是“日月齐心”,下联是“天地一德”。

    在图前,点著几支老粗的香,烟篆曲折,更令得气氛肃穆。众人一进了来,就有人
“啊”地一声,道:“白老大,这就是当年的那套桌椅!”

    白老大道:“不错,我知道总有一天,咱们七帮十八会的弟兄,又会用到了它的。
我们仍照当年的坐位坐下,不必客气了!”

    众人答应一声,纷纷上前就坐!

    这一下,却难倒了我,因为我根本没有参加过七帮十八会当年的集会,黄龙会的位
置,在什么地方,我怎知道?

    但是,我又不能站著不动,只得跟著众人,转来转去,又踱到了画旁,抬起头来,
看了一会,只听得白老大道:“秦兄弟,该就坐了?”

    我这才回过头来,二十五个座位,只有一个空著,不问可知,那座位一定是秦正器
的了,我连忙绕过了几个人,在那个位子上,坐了下来。

    坐定之后,便见白奇伟和白素两人,站到了白老大的身后。

    白老大缓缓向众人望了一眼,众人也都挺胸而坐,静了好一会,白老大才叹了一口
气,道:“青帮不幸,差点出了丑!”他这句话一说,众人的面色,尽皆为之一变。

    白老大立即道:“当年,人人皆敬他是一条好汉的于司库,竟然临老变节,想要独
吞咱们七帮十八会的宝藏,但我们发觉得早,他已死了!”

    座间响起了一阵嗟叹之声。当然,这些人全都记得于廷文当年,何等慷慨激昂,但
如今,却在各帮各会之中,落得个臭名!

    白老大顿了一顿,道:“事隔多年,这一大笔钱,长埋地下,也不是办法。是以我
才作了半年多的准备,总算二十五人,尽皆齐集,我们不妨将这笔钱,取了出来,照原
来所议,将之分开,不知各位兄弟,可有异议?”白老大的话说完之后,静了好一会,
才见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沉声道:“敢问白老大,当年咱们存储这一笔钱的目的何在?”

    白老大叹了一口气,道:“不错,如今将这笔钱分了,确是有违当年的目的,当年
,我们原是想待局面可能,用这一笔钱,发扬帮会的仁侠之义的,但现在。世人对于帮
会组织的观念,已经改变,就算局面有变,只怕以前的目的,也不容易达到了!”

    我立即大声道:“我们自己人之中,出了败类,实也难怪世人!”白老大面现惊讶
之色,连:“秦兄弟此言,可是实有所指?”

    我向白奇伟望了一眼,心想如今,也未曾提到他的什么证据,若是公开指责,我也
说不出所以然来,所以只得道:“我只是有感而发,黄龙会本就一个钱也没有,我也实
无资格说话。”

    白老大面色陡地一沉,道:“秦兄弟,这是什么话?当年各帮各会兄弟,既然称你
们黄龙会,曾为国出力,你如此说法,岂非自绝于众弟兄?”

    白老大这几句话,说来声色俱厉,我自知失言,连忙站了起来,道:“白老大,这
几年来,人穷了,自然难免有牢骚,尚祈白老大见谅。”

    白老大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秦兄弟,你是一条好汉,直肠直肚,但如果再这样
说法,未免有负其他兄弟一番盛情!”

    我立堤道:“是!”

    白老大道:“你坐下吧!”

    我坐下来之后,对于白老大的为人,更是佩服,心想就算他没有其他多方面人所难
有的各种卓绝的才能,便足以成为一个极好的领袖了。他之能在中国的帮会组织之中,
得享如此盛誉,确非幸致之事!

    我坐了下来之后,又道:“既然如此,我确以为,如今大家分赃,实是不合昔年宗
旨!”

    我一面说,一面望著白奇伟,只见他的面色,十分难看,同时。也看到他对几个人
,在使著眼色,那几个人立即嚷道:“我说好!再等下去,也是一样,反正是埋在地下
,为什么不分?”

    他们一面叫,一面各自从袋中,取出钢板来,“砰砰”地放在桌上,向桌中央推来


    片刻之间,桌子中央,已经有了十三块钢板之多!

    白老大咳嗽了一声,一抖手,缓缓地将手中的一块钢板,推向桌中央。白老大一出
手之后,静了片刻,又有七个人,将钢板推了出来。桌子中央,已经有二十一块钢板了


    我向其他三个,未曾有所动作的人。各望了一眼。一个便是最先开口的那个瘦长中
年人,另外两个,一个是胖子,生得十分威武,颇像是传说中的飞虎帮大阿哥宋坚,另
一个则是四十上下的人,貌相生得十分平凡,但是仔细看去,却有一股刚毅之气。本来
,我怕的是,二十四个人同意,只有我一人,实是难以坚持。

    如今,我一看竟有三个同道,心中为之宽了一宽,只听得那胖子道:“各位弟兄,
宋某人有一事相询。”白老大道:“请说。”

    那胖子自称“宋某人”,我更可以肯定他是飞虎帮的宋坚了。

    飞虎帮也不是大帮,帮众大多是皖北一带的炭工,和淮河流域的穷兄弟,在飞虎帮
势盛的时候,相濡以沫,确曾救过不少人命。那时,淮河流域一有灾,便是最看得出飞
虎帮力量的时候,人们对宋坚的为人,也是十分佩服,因为他家中本来财富盈万,皖北
萧县境内的山头,有一小半是他家的,但是他的家产,历年来,都用在飞虎帮帮众身上
了。

    当下,只见他略欠了一欠身,道:“如今齐集在此约二十五位弟兄,固然不少出身
豪富之家。即如兄弟,家财也十分可观。但如果咱们将这笔钱,分作二十五份,兄弟敢
言,每一份的数目,仍超过任何人的家财之上!”

    他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道:“试问我们这几个人,凭什么能接受那么大的钱财
?”

    宋坚的话刚一住口,我便立即道:“宋大哥说得好,要分,这笔钱,便仍要用在各
帮各会,千千万万的兄弟身上!”那瘦子道:“我的意思,也是和宋兄弟、秦兄弟的一
样。”

    白老大望了望桌子中央,那二十一块钢板,又望了望我们四人。

    我注意到,在刹那之间,他的脸上,现出了极其疲倦的一种神态。

    那种神态,虽然一闪即逝,但是却逃不过我的眼睛。刹时之间,我心中明白了不少
问题。

    本来,像这样的事,七帮十八会中的人,能够赞成的,绝不会有二十一人之多。

    我相信,除了受白奇伟收买的那几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是看到白老大做了,他
们便也照做如仪。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件事的发起,根本不是白老大的心意,而是
白奇伟的意思。白老大对白奇伟的宠爱和信任,是可想而知的,他一生最大的缺点,只
怕也在这里。当然,白奇伟是用著种种的巧妙的方法,在欺骗著白老大的。但白老大在
自己的儿子身上,竟会栽了筋斗,这无论如何,是他的污点。

    静了半晌,白老大才道:“三位说得,也有道理,也有道理。”

    他讲到这里,竟停了下来,没有了下又。众人心中,尽皆惊愕不已。只听得白奇伟
道:“爹,可容我说几句话么?”白老大挥了挥手,道:“你说吧。”

    白奇伟向前跨出了一步。道:“各位大叔,如今,只有四人不同意,而有二十一人
同意,这件事,实在用不著多加讨论了!”白奇伟那几句话,听来虽是不著边际,但实
际上,却极是厉害!

    他分明是在提醒众人,根本不必理会我们四人,而要众人来强逼我们,取出钢板来
!我看到其余三人,怔了一怔,像是不知怎样应付才好,我立即一掌,击在桌上,道:
“放屁!”

    白奇伟面色一变,道:“莫非二十位大叔,连家父在内,全在放屁?”

    白奇伟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向我,望了过来,有几个,已是满面怒容,我立即霍地
站起,道:“白老大,如果你说,根本不必听我们四人之言的,我立即就将钢板,取了
出来!”

    宋坚也道:“秦兄弟说得是。白老大,青帮弟兄,散处海外的还很多,尚且可以分
得开来,但像飞虎会那样,除了七八人之外,已再无他人,莫非得了巨金,便是由七八
个人分享了么?”

    我沉声道:“白老大,你得好好想一想,莫为一时错念,误了一世英明!”

    我不顾一切地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举座尽皆愕然!因为可以说,从来也未曾有人
,对白老大讲过这样的话,本来七嘴八舌的争论,立时又静了下来。只见白老大托著头
,并不望众人,呆了好半晌。

    我心中也在暗庆得计,因为只要说服白老大,白奇伟的阴谋,便难以得逞。好一会
,在鸦雀无声中,白老大才抬起头来。

    每一个人都望著他,等待著他的决定。但白老大却忽然“哈哈”一笑,道:“我刚
才只当老眼昏花,原来并不是!”

    他此言一出,人人尽皆愕然,连我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他话一讲
完之后,立即面色一沉,道:“你刚才话说得极有理,但在下倒有一言相询。”

    我看出事情,已然十分不妙,但是却不得不硬著头皮,道:“白老大请说。”

    白老大一字一顿,道:“敢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

    我一听得白老大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一时之间,不由得如同五雷轰顶一样,头
皮发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而座间也变出了一阵喧哗之声,白奇伟道:“大家静一静,听家父说下去!”

    我也在这时间,略为定过神来,道:“白老大,你怎么啦?秦正器你都不认得了么
?”

    白老大道:“是,你很像秦正器,连手臂上的刺龙也有,你学得很不错,但是你却
太能干了,秦正器要像你那么能干的话,黄龙会又何致于局处浙西山区,毫无发展?”
他讲到此处,陡地提高了声音,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敢来假冒秦正器?”

    白老大此言才一出口,立即便有四个人,离座而起,闪到了我的身后。

    我回头一看,四人已将我包围住。

    我自顶至踵,生出了一股凉意,忙叫道:“宋大哥,你看这是什么话?”宋坚也站
了起来,道:“一经白老大提醒,阁下该是表现得太能干了!”

    我知道,即使在处理那笔财富上,我和宋坚的意见,完全一样的话,但如果我的身
份被揭穿,宋坚也决不会和我站在一边的!

    我手心已然出汗,道:“白老大,那么你说,我是何人?”

    白老大推开了椅子,站了起来,道:“不论你是什么人,你绝不是秦正器。兄弟,
你扮秦正器,扮得十分像,几乎连我也瞒过了,但是你却忘了一点,秦正器只是一个粗
汉子,我看你却是极其能干的人!”

    在白老大讲那几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离座而起,将我围在中心。

    白奇伟更趋众而前,待向我扑了过来,白老大立即喝道:“住手!”白奇伟停了下
来,离我不过五六尺远近,道:“爹,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白老大沉声道:“他是什么人?”白奇伟面上,现出得意无比的神色。道:“他一
定是卫斯理!”

    白奇伟的话,才一出口,便听得白素道:“哥哥,你别乱说!”白奇伟冷笑一声,
道:“妹妹,你放心,我还不致于连这一点都料不到,你何必到处帮著这个与我们七帮
十八会作对的人?”

    白素怒道:“这是什么话?我凭什么要帮著卫斯理?”白奇伟得理不让人,道:“
妹妹,当著那么多叔伯,说出来就不好听了!”白素又气又急,几乎哭了出来,白老大
喝道:“住口!”

    他“住口”两字,出口之后,整个大厅之中,都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白
老大道:“兄弟,你既然有胆,冒充别人,混进我们中来,难道连承认自己是谁的勇气
都没有么?”

    我在这时候,心中的焦虑,实是难以形容!

    在那片刻之间,心念急转,不知曾想到了多少脱身的方法。但是,不要说这时候,
围在我身旁的人,足有三十个之多,又是个个身怀绝技。就算我只是面对著白老大一人
,只怕也是难以脱身!

    我竭力镇定心神,道:“白老大,你也未免将我看得大小了,我就是卫斯理!”

    我话才一讲完,白素以手掩口,“啊”地一声惊呼,众人也是一阵哗然,白奇伟一
个箭步,掠到我的面前,五指如钧,伸手向我当胸抓到。我身形一侧一矮,反勾他的手
腕,以三只手指之力,向外轻轻一带!白奇伟绝想不到我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竟然敢予
还手,因此我一出手,便自得手,白奇伟身形一个踉跄,向外跌出了七八步去。白奇伟
一向外跌出,围著我的圈子,立即小了许多,白老大摆了摆手,众人又停下了来。白奇
伟在地上,一个翻身,跳了起来,狠狠地瞪著我。白老大望著我,道:“卫兄弟,这几
年来,我虽然没有在外走动,但是外面的事情,我却也知道不少,你为人行事,我也大
有所闻,颇敬你是一条汉子!”

    我立即道:“多谢白老大这一句话。”

    白老大的面色,突然一沉,道:“卫兄弟,可是你今日此举,却是犯了咱们七帮十
八会的大忌,你有什么话,快些交代吧!”他一面说,一面已经缓缓地扬起手来!

    白老大一扬起了手,衣袖褪下露出手腕之上火也似红一只玛瑙手镯来。我一听得白
老大的这几句话,已经知道白老大今晚,绝不肯放过我,一时之间,几乎已经绝望了。

    可是我一看到那只火红的镯子,立即想起红红来,忙道:“不错,我的确有话要说
。”

    白老大道:“你不妨直说,就算有一些什么事,你必须要做的,我也一定可以代你
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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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部:绝处逢生情义深重

白老大分明是要我交代遗言了!

    我竭力令得自己镇定,道:“我有一个表妹,在美国读书,渡假回来,却为令郎派
人绑去,尚祈令郎,将之放出!”

    我此言一出,白老大面色,不禁微微一变,两道严厉无匹的目光,立时向白奇伟扫
去,白奇伟想是心中发慌,道:“早已放了她了!”

    我也知道红红早被他们,放了出来。而我之所以要对白老大提出这个要求,便是要
由奇伟在仓惶之间,讲出这句话来!

    我一听得他如此说法,心中暗暗高兴。道:“白老大,我表妹一点也不会武功,只
是一个学生,尚希望令郎不曾难为了她!”

    这时候,白老大的面色。铁也似青,众人之中,也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议之声。我知
道,至少在这件事上,众人的同情,是在我这一边。好一会,只听得白老大道:“奇伟
,这位小姐,若是有什么差池,我要你的命!”白奇伟的态度,狼狈之极!

    他此际,心中一定对于刚才的失言,感到后悔之极!因为,如果他一口否认的话,
我也绝无证据,可以说那是他们的事。

    而我之所以说他还没有放人,而不指责他绑人,也是这个缘故,因为我如果指责他
绑人的话,他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否认。如今,我指责他没有放人,他下意识的反应,
仍是否认,但是他否认了没有放人,便等于是承认了曾经绑过人!

    当下,白奇伟低著头,说了一个“是”字。

    白老大回过头来,道:“卫兄弟,这件事,确是小犬之错,我一定会重重处罚他的
。但是,你却仍然不能生离此处!”

    我一声长笑,道:“白老大,我既然闯了进来,自然是冒著奇险,死而无冤,但是
,我却要将话讲完才行!”白老大点头道:“你说。”

    我道:“事情之起,乃是于司库曾经来找过我,而我没有答应他!”白老大道:“
这个我们知道。”我又道:“于司库之死,自然是罪有应得,但是他死得极惨,死前,
只怕受过极重的拷打!”白老大一怔,道:“没有这种事,他是中毒而死的。”我一笑
,道:“中毒?警方有于司库死情的详细纪录,这并不是我能够凭空捏造的事,而我相
信,一定有人,以极其残酷的方法,想在他口中,将藏这宗财富的地点,讲了出来!”

    白老大默不作声,有人叫道:“白老大,还听他胡诌作什么?”我立即又道:“还
有,我的一个朋友,是全然不会武的,也被打成了重伤!”

    白老大转头,向白奇伟望了一眼,仍然不说话,我又将所有的事,约略地讲了一遍
,只是隐起了我和秦正器的关系不说。白老大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卫兄弟,我知道
了,你的确是好汉行径。”

    我一听此言,心中不禁大喜。

    但是白老大立即又道:“但是,七帮十八会的这个秘密,却绝对不能外泄,念在你
是一条汉子  ”他讲到此处,一抖手,晶光一闪,手中已经多了一柄七寸来长,寒光
耀目的匕首。

    我心中猛地一震,白老大已将匕首柄向我,递了过来,道:“接住了!”我茫然地
伸手,接了过来。

    白老大道:“我手下不杀好汉,你以这柄匕首,自尽了吧,这是上海小刀会大阿哥
的遗物,用来自杀,也不辱没了你!”

    我握住了匕首,手不禁微微地发抖来。

    在我的一生之中,不知经历过了多少出死人生的事情,但是在每一次生死关头,都
是决定于俄顷之间,事后想想,不免一身冷汗,在当时,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全无感
觉。

    像如今这样,要以一柄匕首来自尽,而且还是出于为人所逼,却还是头一遭!

    白老大叹了一口气,道:“卫兄弟,你不必犹豫了,就算我肯放过你,其他弟兄,
也必然不答应,你可以问一问,只要有一位弟兄,说你可以走,我立即恭送你离开这里
!”

    我抬起头来,向众人望去,每一个人,都像是石头雕出的那样,都一动也不动的站
著。

    有几个人,面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有几个人,面上漠然毫无表情,有几个人,面色
像是对我,十分同情,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动一动,也没有一个人出声!

    我强笑了一下,道:“白老大,不论如何,我对你为人,仍然是十分佩服,令郎行
事如此不堪,尚祈你莫徇私情,令我死后,也难以瞑目!”

    白老大道:“这件事,你尽可放心!”

    我低下头来,望著那柄锋利已极的匕首。我看了并没有多久,一横心,手腕一翻,
一匕首便向自己的心窝剌出!那时候,我实是自知必死,因为我绝无法逃生的可能!可
是,就在我手腕翻起的一瞬间,眼前突然一黑,伸手不见五指!

    那变故虽是突如其来,可是我几乎连发怔都未曾,便向侧疾跃而开!

    而在我疾跃而开之际,我觉出身旁,有一股强风掠过,那当然是白老大的一掌!

    我跃开之后,立即站定不动。因为在漆也似黑的境地中,白老大也不可能知道我在
那里,我必须利用这个机会逃出去,我甚至不知道可供我利用的机会是多少,是几秒钟
,还是几分钟!

    黑暗之中,只听得白老大的声音道:“谁也不要走动!”我刚想身形一矮,藏入桌
子底下,但一听得白老大如此说法,我却不敢再动。

    因为这时候,人人都听了白老大的吩咐,不敢动弹,我只要一动的话,虽然在黑暗
之中,白老大一样看不到我,但是,以白老大在中国武术上的造诣而论,我就算再小心
,他也必然听到一点声息,而他必然可以向我袭击的!

    在那几秒钟寂静无比的时间之中,我经历了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经历过的焦急,
我身上已经汗出如浆,只听得白老大又道:“卫兄弟,想不到你在我们这里,竟然还有
内应!”白老大的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更加庄严之极,我屏住了气息,不敢出声。

    白老大说我在这里有内应,他却是料错了!

    这里的电灯,如何会突然熄灭,我心中也是莫名其妙!

    白老大的话,才一出口,突然在黑暗之中,离我足有两丈开外的地方,响起了“我
的”声音!

    那的的确确是我的声音,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那声音和我口中所发的,有什么不
同,我当时心中的奇怪,实是难以言喻!因为我分明站在这里,如何,我的声音会在两
丈之外响起呢?只听得“我的”声音道:“白老大,你猜错了,我并无内应  ”

    “我的”声音才讲到此处,突然听得白老大“哼”地一声,紧接著,“轰”地一声
,和“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在那刹那间,我明白了!

    那一定是有一个极善模仿他人声音的人,模仿了我的声音,在另一隅发声,他的目
的,是在转移白老大和众人的注意力,好给我以逃走的机会!在黑暗之中,我没有法子
知道那是什么人,我怀著对这个不知名的恩人,极度感激的心情,根据记忆力,身形一
闪,闪到了门旁,我一到门旁,室中因为白老大发掌循声击出,已经十分混乱,我的移
动,也没有人发觉,我立即打开了门,闪身而出。

    我刚一出门,便听得有人叫道:“卫斯理走了!”我倚住了门,喘了一口气,四面
一看,身形一伏,已经来到了一张沙发的背后,伏了一伏。

    也就在此际,我又听得室中,“我的”声音叫道:“姓卫的在此!”我连忙又闪身
而起,到了电梯旁边,电梯门恰好开著,我一闪而入,按动了电钮,电梯门自动关上。
在电梯门将关未关之际,只听得白老大一声怒吼,叱道:“好畜牲!”

    我不知道白老大的这一声怒叱,是什么意思。事实上,我也根本不可能去追究白老
大的怒叱,是什么意思,因为电梯的门一关上,便已经向上,升了上去。

    没有多久,电梯一停,门打了开来,我立即闪身而出,只见两个中年人守在电梯之
旁,道:“咦,秦兄弟,会散了么?”

    我道:“还没有,但是我有事,先走一步。”

    那两个中年人道:“可有白老大的命令?”

    我向前踏出了一步,道:“有!”那两个中年人一伸手,道:“拿来!”我又向前
走出了一步,双臂一振,倏地出手,那两个中年人立即后退时,我已经拿住了他们的脉
门!

    那两个中年人面色一变,道:“秦兄弟,这……是什么意思?”我向前看去,只见
窗户外面,可以看到黑沉沉的海,我立即道:“对不起,暂时要委屈你们一下!”那两
个中年人厉声道:“你绝逃不开这个岛的!”

    我双手向怀中一带,将那两个中年人,一齐向我怀中,扯出了一步,他们两人,手
腕被我拿住,实是没有挣扎的余地。

    被我扯出一步之后,他们两人一跌,“砰”地一声,头和头相撞,立时昏了过去!

    我不再耽搁,双手一松,向外掠去,迅即掠出了窗口就地一滚,滚出了两三丈。向
海滩边上,一直奔了出去,来到了海边上,我不禁呆住了!

    海边上,海水茫茫,映著星月微光,并没有船只,我若是不离开这个荒岛,可以说
是必死无疑,既没有船只,我只有试一试游水了!

    我呆了片刻,身形一耸,已从一块岩石之上,向海中跃了下去。

    “扑通”一声,我没入了海水之中,又立即浮了起来。也就在这时候,我看到海边
的一个岩洞中,突然有手电筒的光芒,闪了一闪,同时。听得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叫道
:“是卫先生么?快过来,向外面游去,你是逃不出去的!”

    我浮在水中,向上看去,只见岸上已有人影闪动。

    如今,我必须面临抉择,是听那个中年妇女的话,向她游过去呢,还是向前游出?

    向前游出,前面是茫茫大海,就算是能逃脱白老大等人的追踪,是否能够游到陆地
,也还有疑问,那中年妇人的声音,可能是诱惑我前去的,但也有可能,是真正来救我
出险的。

    我只是考虑了极短的时间,我想到了会场的电灯,突然熄灭,又有人模仿了我的声
音,转移了白老大的注意力,使我能逃到了海边,可知在这里,一定有著同情我的人在
!因此,我立即向电筒闪耀之处游去。

    等我游近了那个岩洞,已经听得有几个人,跳落水中的声音!我爬上了岩洞,只听
得黑暗之中,那中年妇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快进来!快!”我向前走去,道
:“你是什么人?”那中年妇女道:“禁声!”

    她手中的电筒,不住地一闪一闪,引著我向前面走去,我竭力想辨清她的模样,但
是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只见她穿著一套黑色的衫裤,身形佝偻,看来年纪,比我想像
中还要大。约莫向前,走出了十来公尺,那中年妇女停了下来,道:“你在这里,千万
不要出声,更不要出去,我会再来看你的。”

    我低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且容我谢你救命之恩!”那中年妇女道:“救你的
不是我,你何必谢我?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她话一讲完,便立即向外面走了出
去。

    我略为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时间一久,我已经可以在黑暗中略略辨清自己所在
,是一个小小的山洞。

    山洞的一角,有一张床,却只有床板,我在床沿坐了下来,发现床旁边,还有许多
洋娃娃之类的儿童玩具,那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实在莫名其妙。

    我等了一个来钟头,不见有什么动静,便脱下了身上的湿衣服拧乾了,重又穿上,
当然那令得我极其不舒服,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只要能平安离开,已经算是幸事了


    我以臂作枕,在那张床上,躺了下来。

    我发现那张床很短,只能给儿童睡的,任何成人,都不会够长的。我忽然想起神鞭
三矮子来,只有他们,才会要这样的小床。难道竟是他们救了我?我立即推翻了自己的
想法。

    因为神鞭三矮,只不过是生得矮小,像是儿童而已,他们却已经是几十岁的人了。
绝不会再有玩弄洋娃娃的童心的。

    这个地方,看来曾像是作为一个孩子的秘密地方,我自己,在童年时候,也有一个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地方,那是一间祠堂的后屋,从来也没有人到之处,我每逢什
么人也不想见的时候,便一个人在这个秘密地方,呆了半天。

    那么,如今,救了我的,竟是一个孩子么?

    这似乎更其不可思议了!我心中不断地思索著,虽然我已经十分疲倦,但是却没有
睡意。

    因为我虽然暂时逃脱了白老大等人的追踪,但究竟还身在荒岛之上,他们是不是永
远不曾发现我的踪迹,而我又能不能安然离开此处呢?

    我想了许久,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四时光景了,也正在这个时候,我听得一阵
脚步声,传了进来,我整个人紧张起来。几乎成了仅在那张床上一样,一动也不动。不
一会那脚步声,已经来到了近前。

    我正想发问时,那人已经开口,道:“他们没有找到这里来么?”

    我一听,正是那中年妇人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道:“没有人来过。”

    那中年妇女道:“你跟我来吧,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一艘快艇了!”

    我呆了一呆,道:“你究竟是奉什么人之命,来救我的?”

    那中年妇人见问,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不必……说了!”我听出她的语
音之中充满了悲伤,心中不禁更是大奇,趁她不觉,我一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电筒,
将之打亮。

    电筒的光芒。直冲上洞顶,我已经可以看清对方,约莫六十上下年纪,满面泪痕,
正在哭泣。

    我立即道:“大娘,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中年妇女默默地摇了摇头,道:“别说了!”她一伸手,按熄了电筒,道:“跟
我来吧!”她一面说,一面便向外走去。我只得跟在她的后面,来到了那岩洞口子上,
向下望去,只见已有一艘快艇,泊在洞边。我向那快艇,望了一眼,又转过头来,道:
“大娘,你一定要告诉我,救我的是谁,我要谢他!”

    那中年妇女又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你已经不能向她道谢了!”

    我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那中年妇女,又流下泪来,道:“她问我……你是不是已经脱了险,唉,她自己已
到了这等地步,但是却还念著你!”

    我急得握住了她的手,道:“谁,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人啊?”

    那中年妇女抬起头来,望了我半晌,道:“如果你竟想不到救你的是什么人,那么
,真的枉她救你一场了!”我呆了半晌,心念电转,陡地失声道:“难道……难道是她
?”

    那中年妇女们望著我,不出声,我补充了一句,道:“是白素,白小姐?”

    我刚才在想那救我的是什么人之际,陡地想起,我的藏身之所,既然是一个孩子的
秘密地方,在这个荒岛上长大的孩子,除了白奇伟和白素两人之外,还会有什么人?

    而救我的,当然不是白奇伟,那就不问可知,一定是白素了!

    只见那中年妇女,点了点头。

    我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忙道:“那么,她如今怎么样了?”

    那中年妇女道:“你……别问了,快走吧!”

    我发急道:“不行,你一定得讲给我听!她如今怎样了?”

    那中年妇女哭得更其哀切,道:“可怜的孩子,我从小看著她长大,如今……只怕
她反倒要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一听得她讲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得如同五雷轰顶
,呆若木鸡!

    中年妇女抹了抹眼泪,道:“你快走吧,不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我想了一想,道:“我不能走,她为了救我,竟有生命之危,我如果离去,还算是
什么人?你带我去看她!”

    中年妇女忙道:“卫先生,你在胡说些什么?”

    在我知道了,将我在这样的险境之中救出来的,竟是白素的时候,我心情的激动,
实在是难以言喻!我不是不知道,如果我不趁此机会离去的话,可能永远没有机会离开
这个荒岛了!但是,白素生命垂危,我又怎么能不去看一看她?

    我并不是易于冲动的人,但却是极重感情的人,我的决定,实已不可改变!当下我
道:“你放心,白小姐并没有救错人,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去看她,一定要去!”

    那中年妇女呆住了不出声,好一会,才道:“卫先生,小姐如果见到了你,她会永
远恨我的。”我道:“我可以向她说明,不关你的事!”

    我一面说,一面已经一个转身,又向岛上掠去!

    我只听得那中年妇女,发出了隐隐她一声长叹,已经看到前面,三条矮小的人影,
疾闪而至,喝道:“什么人?”我立即站定身形,道:“卫斯理!”来的三人,自然是
神鞭三矮,他们一听我报出了姓名,也不禁一呆!

    我见神鞭三矮在犹豫,立即又道:“快带我去见白老大!”

    神鞭三矮齐声道:“你在弄些什么花样?”我冷笑一声,道:“我本来已可从容离
去,如今又来自投罗网,还有什么花样可弄,快带我去!”

    神鞭三矮道:“请你走在前面。”

    那时候,我心中除了想要见到白素之外,实是没有其他的愿望,而且我也根本没有
心神去想到“害怕”两个字。

    我一听得神鞭三矮叫我圭在前面,便立即昂首大步,向前走去。

    只走出了两三丈,前面迎面而来的人,已越来越多,个个见了我,面上皆露出了讶
异的神色,我连看都不向他们看一眼,只是向前走去,不一会,已进了山洞,来到了电
梯之前,等电梯升了上来,神鞭三矮和我,一齐走了进去。

    一进电梯,神鞭三矮,各自站在电梯的一角,用心戒备,我向他们望了一眼,道:
“你们放心,我绝不会与你们动手的!”

    三人互望了一眼,道:“我们只当你已经逃走了,却不料你又自己走了回来。”

    我心中一动,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已逃走的?”神鞭三矮道:“白小姐说的,她
说她已作了安排,你早已离开这里了!”

    我心头一阵难过,道:“如今,她……怎么样了?”神鞭三矮,面上闪过了一片黯
然的神色,接著,又各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大声道:“你还好意思问起她么?”我
知道白素平时,极得人心,这些人见了我,心中一定恨极!

    我也不再出声,不一会,电梯的门打开,神鞭三矮拥著我走出电梯。

    一出电梯,便是那个大厅,只见七帮十八会的头子,除了白老大之外,个个都在,
但人人皆是一声不出,面色沉重,默然而坐,一见我进来,人人向我望了过来,有几个
,霍地站起,神鞭三矮走前一步。道:“他要见白老大,待白老大来了再说!”

    我傲然地向前走出,在一张沙发之上,坐了下来,只听得有人道:“这小子,不将
他喂鲨鱼,也难泄咱们心头之恨!”

    那人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语意,却是坚决之极。我这时,根本已将生死置之度
外,听了也根本不觉得什么害怕。

    神鞭三矮离了开去,不一会,便听得一阵十分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立即转过头来,只见白老大背负双手,面色铁青,一步一步,正向我走了过来,
我等他来到了近前,便站了起来。

    这时候,大厅之中,实是静到了极点。

    白老大来到了我的面前两三步处,方始停了下来。

    我和他分手,只不过一夜,如今,他面色铁青,威严无匹,但是我却也看到了他双
眼浮肿,在这一夜之问,老态又呈!他望著我,我也望著他,好一会。他坐了下来,道
:“你也坐下!”

    我依言坐下,有人叫道:“白老大,还等什么?”白老大却挥了挥手。

    我顿了一顿,道:“白老大  ”但是我只叫了一声,白老大却一声咳嗽,打断了
我的话头,道:“奇伟可能和毒贩有勾结,我已将他扣起来了。你明知逃不脱,又回到
此处,可知你不失为一条汉子,那二十一块钢板,你交出来吧!”

    我一听得白老大如此说法,不由得陡地一呆。

    但是我却不立即辩白,只是一声长笑,道:“白老大,你以为我是逃不脱才回来的
,这可料错了,我如果不回来,你们绝找不到我!”

    白老大沉声道:“那你回来作甚?”

    我叹了一口气,道:“白老大,我在立即可以逃离荒岛之际,得知救了我的,竟是
令媛,我……要见她一面,所以才回来的!”

    白老大抬头向上,半晌不语,我看到他眼中,似是十分润湿,好一会,他并不低下
头来,道:“你要见她作什么?”

    我强笑一下,道:“听说她因我受了伤,实是难以就此离去,弃她不顾,所以非回
来见她不可!”

    我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因为心情激动,讲得极其慷慨激昂。

    本来,大厅中所有望著我的人,面上都大有怒容,但是我这几句话一出口之后,大
多数人,面上已经耸然动容,换上了敬佩的神色。

    老实说,我实在可以逃走的时候,不离开险地,反倒自投罗网之际,绝未曾想到自
己的行为,会使得众人对我的印象改观。

    我只是要见一见白素,那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冲动,令得我不顾一切!白老大又呆了
片刻,才低下头来,道:“我想,你不必去见她了,她一心以为你已经逃了出去,所以
虽然身受重伤,心中仍是十分快乐。但如果她知道你未曾离开此处的时候,心中反而难
过了。”

    我呆了一呆,道:“她……伤得很重么?”

    白老大“嗯”地一聱,道:“当她发声之时,我循声进击四掌,她一腿一臂,骨头
断折,还断了两条肋骨、内脏也受了伤!”我急道:“她受伤这么重,还不送她到医院
去?”

    白老大道:“那倒不用,我这里有最好的内外科医生,我对于接骨,更是在行。”

    我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她伤势无碍,心中也宽慰些,她见了我或则会伤心,
但是只让我见她一见可行么?”

    白老大想了片刻,道:“可以,宋兄弟,你带卫朋友去。”飞虎帮的宋坚,答应一
声,便站了起来,带著我,从一扇门走了出去。

    我刚一走出门,便听得大厅之中,人声嘈杂。想是众人在商议如何对付我。

    我们经过了一条走廊,来到了一扇门旁,只见那个叫我进山洞,又叫我逃走的中年
妇女,恰好从门中,走了出来。她望了我一眼,宋坚道:“大娘,老大吩咐,让这位兄
弟看一看小姐。”中年妇女叹了一口气,将门推开了寸许。

    我从门缝中向里面望去,只见那是一间非常整洁的房间,正中一张床上。正躺著白
素。

    白素的右手、右足,都扎满了绑带,胸前也隆起老高,大约已上了石膏,在床旁,
坐著两个老者,看样子似是医生。

    白素星眸紧闭,面上了无血色,躺在床上,像是死了一样。我越看心中越是难过,
不由自主,将门掩了开来,一步跟了进去!

    但是,宋坚立即跟了进来,一伸手,便将我拉开了一步,将门关上,道:“卫兄弟
,你如果真是感激她的情义,此时实是不应见她!”

    我叹了一口气,只听室内传来微弱的声音,道:“外面……谁在说话,是宋大叔么
?”宋坚忙道:“正是我。”白素又道:“宋大叔,什么事?”

    宋坚连忙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心中会意,向旁退开,宋坚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故意将门开著,道:“各帮弟兄,托我来看看你的伤势。”我悄悄地从门缝中望进去
,只见白素的眼睛,微微地张了开来,眼中一点神采也没有,道:“我……觉得好多了
,他……可是已逃出去了?”宋坚呆了片刻,点头道:“是。”

    我见白素在这样的关头,仍是念念不忘我的安危,心中一阵发酸,不禁落下泪来。

    我真想立即冲了进去,俯伏在她的床前,但是我知道我一进去,白素见她费尽心血
,我仍然未能逃脱,一定会急昏过去,令得她伤势加剧,可能因此,铸成难以弥补的大
恨!只听白素道:“宋大叔,你别骗我!”

    宋坚转过身来,面正向著我,我看到他的面色,十分痛苦。当然,他是一条响当当
的好汉,绝不会说半句谎话的,但是这时候他却不得不说谎了,只听得他说道:“你放
心,他已经安全了!”

    白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叔,爹准备将他怎么样?”

    宋坚默然不语,白素又道:“宋大叔,你最疼我,你可能答应我一件事?”宋坚道
:“你说,什么事?”白素喘了几口气,她身旁的两个老者,皱了皱眉头,道:“不要
再说话了!”

    白素道:“不,让我把这句话……讲完,宋大叔,你可能设法通知他,叫他立即远
走高飞!”宋坚呆了好一会,才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白素吁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一个医生立即为她按脉,另一个挥手令宋坚出去
,宋坚悄悄地退了出来,一言不发,向前走去。

    我跟在他的后面,在我们将进大厅之际,他突然停住,伸手在我的肩头上拍了一拍
,沉声道:“卫兄弟,可惜我们相见太迟,又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相识。”我道:“宋
大哥,你的为人,我心仪已久了。”

    宋坚道:“卫兄弟,你只要将那二十一块钢板,连同秦正器的那一块,交了出来,
我以性命担保你不会再与七帮十八会作对,保你平安离开此处!”我心中对宋坚,实是
感激之极!试想,我和宋坚,相识不过半日,他只不过根据了我自动回来这件事,看出
了我的一点长处,便自与我肝胆相照,肯以性命担保我不再生事,这是如何难能可贵的
友谊!但同时,我心中却也不禁吃惊!

    我忙道:“宋大哥,桌上那二十一块钢板,不见了么?”宋坚面色一沉,道:“卫
兄弟,你这样问法,未免太瞧不起老哥了!”

    我道:“宋大哥,你既然敢以性命担保我不再与七帮十八会作对,自然应该相信我
并未曾将那二十一块钢板取去!”

    宋坚的面上,微露不信之色。

    但是他不信的神色,却一闪即逝,立即又变得十分刚毅,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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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部:谁是内奸?

我一时之间,也弄不懂他那一个“好”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已经相信了我的
话。

    同时,我心中对于那二十一块钢板失踪的事,也感到十分迷惑。

    当时,室内灯一黑,情形混乱之极,我逃走尚且不及,怎会再顾及桌面上那二十一
块钢板?但就算有人要觊觎那二十一块钢板,却也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就算情形混乱,
二十一块钢板一齐取起,也不免“叮当”有声,室中全是奇材异能之士,也不可能不发
觉。

    如今的事实是,那二十一块钢板,已经不见,当然是落入一个人的手中,虽说当年
于司库的设计,极其精密,少一块钢板,也难以发现出藏埋钱财的所在,但有了二十一
块钢板在手,总已经掌握了极大的线索。也就是说,这一笔属于七帮十八会,千千万万
弟兄的财富,可能落在一个奸人的手上!

    我正在想著,宋坚已经伸手推开了门,我和他一齐走了进去。

    白老大手托著头,也不抬起头来,道:“你见过她了!”我一挺胸。道:“见过了
。”

    白老大道:“你走之后,我们已经商议过,连我在内,共有七个人,愿意保你不生
事,可以令你平安离开此处。”

    宋坚大声道:“白老大,连我一共是八个人!”

    白老大点了点头,道:“好,但是卫朋友,你将那二十一块钢板,交出来吧!”

    我应声道:“白老大,我并没有取那二十一块钢板!”只听得一人叫道:“白老大
,我说他是逃不出去,才装模作样的,我们对他仁至义尽,他却如此狡猾,如何能放过
他?”

    我向那人一看,道:“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哼”地一声,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铁梁会大当家,刘阿根!”

    那“铁梁会”乃是江南两省,铁匠兄弟的会社组织,势力颇是雄厚,而且打铁的工
人,大都膂力惊人,所以铁梁会的人,每每向人寻是惹非,但是却还没有什么越轨的行
动。他必欲将我置之死地,自然是受了白奇伟的收买了。我立即道:“原来是刘大哥,
照刘大哥的说法,那二十一块钢板,一定是我取走的了?”刘阿根大声道:“当然!”

    我一声冷笑,道:“我与白小姐,事先绝无约定,电灯一熄,白小姐仿我的声音,
在屋角发话,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除非是刘大哥那样的人物,才能有心思再去取钢板,
像我那样,已经只顾逃命了!”刘阿根一声冷笑,道:“扯蛋,说到我头上来作什么?
不是你取去的,这里尽是七帮十八会的弟兄,还有谁会取?”

    刘阿根的话一出口,立即有七八人附和,道:“不错,不是你是谁?”

    我又道:“若是我志在财物,何不当时也将钢板取出,分了这一份,也足够我用了
,为什么我还要不赞成分开这笔财富而致露了破绽?”

    我这几句话一讲,那些人个个瞠目不知所对。

    但也就在此时,只听得“嘿嘿嘿”三声冷笑,一个人站了起来。

    我向那人一看,不禁一惊,只见那人,獐头鼠目,一脸奸猾之相。穿著一件晨衫,
却扣了老粗的一条黑表炼,道:“卫斯理,你是想独吞!”

    我真难想像,七帮十八会中,还会有这样的人,充任首脑,沉声道:“阁下何人?


    那人道:“不敢,金鸡帮的大龙头,石看天。”

    我“哼”地一声,道:“胡说,谁不知金鸡帮的大龙头,乃是镇江蒋松泰,那里跑
出你来?”石看天冷笑道:“难道我也是冒充的?蒋大龙头三年前身故,将大龙头之位
,传了给在下!”

    我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

    石看天道:“卫朋友,白老大对你,实是仁至义尽,只要你将二十一块钢板交出,
便可离去,生死两路,由你自己选择,如果你定要选择死路,那么,是你自己决定,谁
也不便再来勉强你了!”

    石看天的话,讲得极其阴湿,轻轻巧巧,几句话之间,已经一口咬定,那二十一块
钢板,是我取走了的!我瞪著他,冷冷地道:“那张二十万元的支票,你兑现了没有?
嗯?”

    石看天的面色,陡地一变。

    尚有几人,面色也微微一变。

    我立即道:“白老大,当令郎还当我是秦正器之际,曾给我一张二十万元面额的支
票,嘱我听他的话,我相信这种支票,在场的人身上,定有不少,白老大不信,可以搜
一搜!”

    我一面说,一面留意各人的神色,只见约有十一二人,面色为之大变。

    白老大面色,也难看之极,但是他却立即叱道:“这是七帮十八会之事,不要你多
管!”

    我一笑,道:“我自然不会多管,但我相信,在‘死神’唐天翔死后,令郎必有意
代他而起,成为贩毒、走私集团之首脑,雄心确是不小!”

    白老大冷笑道:“小犬虽然不才,但是却还不至于像阁下所说,那样不堪。”

    我知道,要一个英雄盖世的父亲,相信他的儿子,是一个非常卑鄙的人,那是一件
十分困难,近乎不可能的事,我只是道:“我未曾取过这二十一块钢板,秦正器的那块
,在我这里,白老大,我代秦兄弟交给你了!”我摸出那块钢板来,放在白老大的身旁


    白老大道:“卫兄弟,那二十一块钢板,若不是你取去的,那又是谁?”我立即道
:“可能是令郎!”白老大“哼”地一声,道:“他已被我立即扣起,身上藏有二十一
块钢板,我焉有不知之理?这里许多人,个个都已为了表明心迹,而相互搜检过了,除
你一人而外,还有谁?你若是一定不肯交出,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大厅之中,显得十
分寂静。我站在众人的当中,心中在拼命思索。

    过了四五分钟,我才道:“白老大,既然是这样,那么照此看来,这二十一块钢板
,只怕还在会议室中!”白老大冷笑一声,道:“你找吧!”我一个箭步,向会议室的
门口走去,众人都跟在我的后面。

    我虽然已经揭发了白奇伟的许多丑行,但是,即使是同意放我离开这里的人,也都
以为那二十一块钢板,是被我取去的。

    我若要脱身,非找到这二十一块钢板不可。我心中毫无疑问地肯定,钢板是白奇伟
所做的手脚。但当时,我一进电梯,便听得有人追出来之声,可见会议室中的混乱,恢
复得极快。

    而白奇伟多半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那二十一块钢板,运到远处去,我更
可以料定,在他的同党之中,绝没有敢于将二十一块钢板,藏在身边的人,那么,钢板
实在可能还在会议室中。

    我一马当先,走进了会议室,一个箭步,来到了那张圆桌旁边。

    众人将我团团围住,我俯身细心去察看桌面,又俯下身来,仰头去看桌面的反面。

    我记起有一套魔术,是可以将放在桌面上的东西变得不见的,那是桌面上有著机关
的缘故。

    白奇伟可能料到,众人会将钢板,摆向桌子中心,可以在桌面中心,做下机关,我
相信如果不是白素为了救我,而突然熄了电灯的话,当二十五块钢板,一齐集中在桌面
中心之际,电灯也可能神秘熄灭一分钟或半分钟,而当电灯复明之际,钢板也会不翼而
飞。

    但是,我细细检查桌面的结果,却是毫无发现。

    众人都冷冷地望著我。石看天道:“卫朋友,咱们别做戏了!”

    我立即道:“臼老大,你若是不让我找下去的话,我就停手!”白老大道:“你继
缤找吧!”

    我退开了两步,细细地打量那张桌子,约有五分钟的时间,才逐张椅子,仔细找了
一遍,也没有什么异状。我心中暗暗发急。又呆了一会,突然想起,那二十一块钢板,
失踪之际,谁也没有听到声响。

    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时间,和室内的混乱情形,又是在漆黑的境地之中,绝不可能使取钢板的人,
小心地一块一块拾起来,而不发出一点声音。

    就算是用一条极厚的毛毯,将那二十一块钢板,裹了起来,也不可能不发出声音。

    我想了片刻,百思不得其解,便道:“白老大,你可曾想到,那二十一块钢板,突
然失踪之际,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这一点?”

    白老大道:“想到过了,我正想问你,你所取的是什么法子!”

    我苦笑一下,道:“当我们找到那二十一块钢板之际,就可以知道了!”白老大道
:“你不妨慢慢地找,我们一定奉陪。”

    我在会议室中,上上下下,足足找了半个来小时,却是一无结果,我额上不禁冒出
了汗,站走了下来,闭上了眼睛。钢板的失踪,不是白奇伟亲自下手,便是他的党羽下
手的,但就算是他的党羽下手,也一定要得到白奇伟的号令。

    白奇伟是怎样发出号令的呢?

    我假设,白奇伟原来,便有一个计划,是准备攫取二十五块钢板的,那么,最适宜
于发施号令的地方,当然是他所站立之处。

    白奇伟是站在白老大的背后左方的。

    我一想到此处,立即一跃而前,向白老大的座位跃去。白老大冷冷地道:“这是我
的座位啊!”白老大的座椅,与其他二十四张,略有不同,那是其余的人特别尊敬他的
缘故。

    刚才,我逐张椅子检查的时候,也因为那是白老大的座椅,而没有十分注意。

    我道:“知道,我有一个假想,需要在这张椅子上证实。”白老大道:“请便。”

    我蹲了下来,来检查椅子的左边,那是一张圆靠手的红木椅子,靠背处,镶著一幅
大理石的山水画,手工十分精细,所有的木枝,都不过寸许直径粗细。

    我极其仔细地检查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心中暗忖,一不做,二不休。双子举起了那张椅子,向
地上重重地一摔!在其余人尚未阻止我这一行动之际,那张椅子,已被我摔得七零八落
!白老大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尚未来得及回答,便已发出了一声欢呼!

    因为我发现,在一段寸许来长的红木上,有著金属的亮光,我连忙将这一段东西,
拾了起来,只是那一段东西,外面的颜色,和这张红木椅子。一模一样,绝对分别不出
来。

    但是,那段东西,却是空心的,里面有几粒半导体,还有几个线圈,和几片铜片。
我将那东西递给了白老大,道:“白老大,我对无线电方面的知识不够,敢问这东西,
有什么用处?”

    白老大面上,也现出了疑惑之色,将那东西,接了过去,看了一眼,道:“这是最
简单的半导体装置,如果以金属的物品,在上面一碰,在某个地方,如果有著接收装置
的话,便会有所反应。”

    石看天道:“白老大,问他二十一块钢板,在什么地方!”

    我冷笑道:“你心急什么?白老大,你是不是有办法,测出那个接收装置的所在?


    白老大点头道:“有。”

    我心中更是高兴。道:“那就请你试一试,接收装置,是装在什么地方?”

    白老大点了点头,道:“宋兄弟,你去请杜兄弟来,叫他带著无线电波近距离测问
器来见我!”宋坚答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便和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走了进来
,那人,正是“召灵专家”杜仲。他手中捧著一只方形的盒子。

    盒子的上面,有一个扇形的表,表上有一枝指针,那样子就像一般电工必备的“万
能电表”差不多,表上还有著刻度,表明著数字,在扇形的表下面,还有一个圆形的表
。有著一指针,像是指南针一样。

    杜仲一进来,便走向白老大的身边,道:“白老大。有什么  ”他才讲到此处,
已一眼看到了白老大手中的那段东西!他面上陡地为之变色,竟连下面的一个“事”字
,都讲不出来!

    白老大乃是何等人物,立即觉出杜仲的神态有异,立即道:“你怎么了?”

    杜仲道:“没有……什么,侧向器已带来了!”

    白老大道:“灵敏度怎么样?”杜仲道:“很……很好!”他虽然力充镇定,但语
音竟在微微发颤!

    白老大道:“好,你去吧!”杜仲如获大赦,立即一个转身,向外走去,但他走不
几步,白老大又道:“回来!”

    杜仲站住,转过身来,面色已自惨白!

    白老大缓缓地道:“你别走,在这间室中,竟有人装置了半导体的发讯机,你知不
知情?”

    杜仲忙道:“我……我不知道!”

    白老大道:“那你也别走,和我们一起看看。收信号的地点,是在什么地方!”

    杜仲宛若待决的死囚一样。只是唯唯以应,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白老大以我刚才交给他的那一片钢片,在那只圆筒形的半导体装置上,碰了几碰,
只是侧向器上两只表的指针,全都颤动不已。白老大将钢片贴定在那半导体的装置上,
测向器表上的指针,都定了下来。

    众人一起看时,只见那新月形的表上,指针指著“十八”这个数字,而那圆形的表
上,指针指著东北方,正是门的方向。

    白老大的面色,立即一沉,“哼”地一声,道:“好,竟然离此,只有十八公尺远
!”他放开了钢板,指针回到了原处,又将钢板放了上去,指针仍是和刚才一样。他抬
起头来,道:“接受讯号之处,在东北方向,离这里只有十八公尺。”我点了点头。道
:“我们去看看,那究竟是什么所在?”白老大道:“自然,宋兄弟,你跟我们一齐来
,其余人,在此相候。”杜仲道:“白毛大,我……怎么样啊?”白老大厉声道:“你
也跟我们一起来!”

    杜仲面如土包,点了点头,我们四人,齐向门口走去,由宋坚捧著测向器,白老大
则一直将钢片贴在那半导体的装置之上。

    我们来到了门口,方向的指针,仍然指著东北。但是数字的指针,却已成了“十六
”,那表示我们,已经接近了两公尺。

    我们出了门,来到了大厅,指针的方向不变,数字又少了。

    白老大陡地向杜仲瞪了一眼,迳自向一扇门走了过去,等他来到了那扇门之际,测
向器上,指针的数字更少!

    白老大一伸手,将门推开,宋坚、杜仲和我,一齐走了进去。

    只见那间房间中,摆俩了各种我所不懂的仪器,有一个十分庞大的装置,看来竟像
是一具电脑一样,一到了这间房间中。指针终于在一张钢台面前指向“零”字,而测向
器旁的一盏红灯也亮了起来,测向器发出了“吱  吱  吱”的声音。白老大凌厉无
比的眼光,在桌面上扫了一扫,立即看到,一只如墨水瓶大小的东西上,有一盏小红灯
,也正在闪著光亮!白老大转过身来,道:“杜兄弟,你收到了这讯号,有什么作用?
”杜仲道:“这……这……”“这”了半天,仍难以为继!

    白老大将语音放得柔和了些,道:“杜兄弟,你爽快认了吧,事情与你无关,你也
只不过是听人指使罢了,纵使受罚,也不致太甚!”杜仲道:“那是……白少爷装的。


    白老大像是早已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一个答案,因此听了之后,神色不动,道:“
装了这样的玩意,有什么用处?”杜仲道:“白少爷怕有什么事要呼唤我,一发讯号,
我便立即可到!”

    白老大一声冷笑,道:“只怕未必!”

    我见事情,已快要水落石出,心中不禁高兴。忙道:“白老大,这间屋子,是什么
所在?”

    白老大道:“这是我的实验室,由杜仲看管。”

    我又道:“白老大,我看杜仲仍然未说实话。你看看,实验室中,可有其他新的装
置,我怀疑杜仲一接到讯号之后,一定另有动作,来夺取那些钢板的!”

    我一面说,一面留意杜仲的面色,只见我越往下说,杜仲的面色,越是难看,我说
完之后,他汗如雨下,不复人形!

    白老大“嗯”地一声,四面一看,向前跨出了两步,来到了三架电视机旁边,道:
“杜兄弟,本来只是一架电视,为何多了两架?”

    杜仲向前错出了一步,整个人软了下来,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白老大
叹了一口气,道:“我只不过两个月来,未曾踏进这间实验室,原来你们已在暗中,做
下了这许多手脚!”他一面说,一面打开了第一具电现机,一会,萤光屏上。便出现了
许多凌乱的线条,白老大略一调整,萤光屏上,便出现了一处海滩的情形来。我认得出
,那海滩正是这个荒岛上的一岛,也就是我来的时候,快艇靠岸之处。

    白老大关掉了这具电视机,又打开了第二具。

    第二具,萤光屏上所现出的乃是一间极其宽大的书室,陈设得十分雅致,一望便知
书斋主人,不是等闲人物。白老大一看之下,怒吼一声,道:“杜仲,这是谁的主意?
竟在我的书室之中,装了电视摄取设备?”

    杜仲道:“少……爷的主意。”

    白老大一回头,道:“宋兄弟,你将这畜牲带到这里来见我!”

    宋坚答应一声,便走了出去。白老大的身子,在微微发抖,显见他心中,已经怒到
了极点!

    我看到了这种情形,心中倒觉得十分抱歉,因为若不是我,白老大断不能发现,他
的儿子,竟然在暗中监视他的行动!白老大接著又开了第三具电视,萤光屏上出现的,
竟是整个会议室!刘阿根正在指手划脚,说些什么。

    白老大忙又扭动了一个掣,只听得刘阿根的声音,传了出来,道:“白老大怎么了
?姓卫的是什么东西,何以听他指使?”

    其余众人,议论纷纷,身在此处,和置身于会议室中一样!

    白老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道:“杜仲,你该说了!”他那四个字,沉
声而发,当真具有雷霆万钧之势,杜仲忙道:“我……我说了!”

    白老大闭上了眼睛,道:“不准有一字虚言!”杜仲道:“是……这一切,皆是少
爷的主意。”白老大道:“别说这些,说你收到讯号之后,作些什么?”

    杜仲膝盖相碰,“得得”有声,道:“全是少爷的吩咐,他亲手在会议桌上,装了
一块电磁板,我一接到讯号,便按动按钮,电灯熄灭,电磁板落下,我再通电,发出磁
力,将桌中心的钢板,一齐吸住,电磁板便隐没在天花板上了!”

    白老大睁开眼来,道:“卫兄弟,原来是电磁板压到了钢片之上,再发出磁力,将
之吸住,所以才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看出白老大虽然竭力地装出若无其事,但是他心中却是痛心之极!我点了点头,
道:“白老大,令郎年轻,难免一时误入歧途,你……不要太难过!”

    白老大长叹一声,道:“杜仲,当晚的情形如何,你说一说。”

    杜仲道:“当晚,我根本未动,忽然看到电灯熄灭,我接到了讯号,便立即依命施
为。”

    白老大道:“如此说来,那二十一块钢板,是在小畜牲手中了?”

    杜仲道:“少爷被老大扣起,他没有机会去取,我也未敢取出,钢板仍吸在电磁板
上。”

    白老大道:“好,那你且按一下掣,将电磁板露了出来,给我看看。”杜仲手指,
簌簌发抖,伸手按在书桌之上一排按钮中的一个之上,只听得会议室中,突然响起了一
阵惊呼之声,我和白老大,向电视的萤光屏上看去,已见会议室的对准圆桌中心的天花
板上,约有三尺见方的一块,向上缩了进去。而会议室中众人,也已发现了这一件事,
人人抬头上望,面上神色,尽皆惊讶不已。

    露出了方洞之后,一块三尺见方的薄板,连著如同油压器也似的四条钢条,立即落
下,刚好压在桌面之上,压了一压,又向上升起,也就在此际,白老大厉声喝道:“钢
片呢?”

    只听得“咕冬”一声,杜仲连人带椅,跌倒在地,道:“钢片么?应……应该在电
磁板上的……白老大,我没有拿过!我要是拿了,天打雷劈,绝子绝孙,不得好死!男
盗女娼。乌龟王八蛋……”

    他一口气发了六七个毒誓,几乎已经语无伦次!

    白老大和我,再向电磁萤光屏上望去,只见天花板上,已经了无痕迹。

    看杜仲的情形,他的确未曾取得那二十一片钢片,而白奇伟又立即被扣了起来,那
么,这二十一片,本来应该在电磁板上的钢片,到什么地方去呢?

    杜仲道:“没有了,一切都是少爷和……我动手的,绝无第三人知!”

    我还想再问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宋坚闯了进来,而且提著一个人的后颈,将
那人先推进了室来,跌在地上,然后才跨进来。

    我们一齐向那人仔细一看时,却不禁尽皆一怔!心里暗暗称奇。

    原来那人,并不是白奇伟,而只是一个中年人。

    我和白老大两人,都不禁一呆。宋坚是奉命去带白奇伟的,如何带了一个中年人来
?我们两人尚未发问,宋坚已经道:“白老大,我到的时候,奇伟已经不在了,这人正
在想走,被我捉住,一切情形,问一问他,当可以明白的了!”

    我听了宋坚的话,心中不禁猛地吃了一惊。

    要知道,白奇伟在近两年来,借著白老大的名义,在外面招摇,羽翼已经是丰满,
他这一走,只怕更索性公然作恶,难以收拾!

    白老大的面色,也显得极其难看,他并不出声,只是冷冷地望著那中年人。那中年
人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过了好一会,白老大才叹了一口气,道:“程兄弟,怎么你也跟他们胡闹起来了?


    那中年人抬起头来,我这才发现,那中年人的面色,并不恐惧,只是显得无可奈何
,而白老大似乎也没有严厉责备他的意思,看来他们的关系很好。

    那中年人抬起头来之后,道:“老大,我有什么办法?伟哥兄我是看著他长大的,
他求我放地出去,我……实是难以拒绝。”

    白老大道:“他走的时候,你可曾看到他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道:“没有,他说老大你近几年来隐没地底,胸无大志,他很
不以为然……”

    白老大苦笑了一下,道:“程兄弟,你也很不以为然,是不是?”

    那中年人低头不语,显然他心中已经承认。

    白老大又道:“他上那里去了,你可知道?”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道:“我确是不知。”

    白老大一挥手,道:“好,你去吧!”那中年人躬身向白老大行了一礼,便退了出
去。白老大以手支颔,呆了半晌,道:“奇怪,那二十一片钢片,究竟是谁拿去了呢?
”我也正在思索著这个问题。

    那二十一片钢片,被吸在电磁板上一事,只有白奇伟和杜仲两人知道。我敢相信,
杜仲到了事情完全败露之后,即使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隐瞒事实了。而白奇伟虽
然知道那二十一片钢片的所在,他却没有机会取到。

    当然,钢板是不会自动损失的。那一定是另有第三个人,得知杜仲和白奇伟的秘密
,趁两人未能取到钢板之际,将钢板盗走。对白奇伟和杜仲而言,正可谓“强盗碰到贼
伯伯”,但对我而言,想要找到那二十一片钢片,却倍增困难了!

    白老大自言自语了几句,才道:“卫兄弟,你走吧。”我忙道:“白老大,能不能
容我在这里,我们设法将那二十一片钢板找到?”白老大尚未回答,宋坚已道:“卫兄
弟,你还是离开此地吧,别再生事了!”我道:“宋大哥,我绝不是对这笔财富有兴趣
,而是不想这笔财富落在任何一个人的手中!”白老大道:“好,那我们一起到会议室
去吧,杜仲,你在这里听令!”他一面说,一面“叭”地一掌,击在第三具电视机上,
将那具电视机,击得向侧一撞,两具电视机火花四冒,浓烟骤喷,已经被他一掌之力毁
去。

    杜仲面色发青,答应了一声。白老大、我和宋坚,一齐走了出去,回到了会议室中
。一到会议室,便有好几个人,七嘴八舌,向白老大讲述刚才天花板上发生的奇事。

    白老大挥了挥手,道:“我都知道了,不必多说。”接著,他便将杜仲和白奇伟两
人的计到,说了一遍。讲完之后,顿了一顿,又道:“他们两人的计划,因为素儿的行
动,而被迫提前,因此,被吸在电磁板上的,也只有二十一块钢板。”人丛中立即有人
道:“可是我们未见有钢板啊!”

    白老大沉声道:“是,他们两人,并未曾取到钢板,钢板已到了第三个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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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部:再生意想不到的波折

众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白老大又道:“我相信,取到钢板的,一定是我们之中的一人!”

    他此言一出,会议室中,更是静到了极点。

    我也相信白老大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二十五人之中,谁是取了钢板的人呢?除
了自己之外,只怕没有人知道了。

    白老大道:“这件事,必须查清,各位且在此间,暂住几日,我已请卫兄弟、宋兄
弟两人,与我一齐侦查,一定要查到水落石出,方肯罢休,各位兄弟,尚请勿怪!”刘
阿根道:“白老大,卫斯理并不是我们七帮十八会中的人啊?”

    白老大道:“不错,但如果不是他,这一次二十一块钢板,都落人一人之手,后果
如何,刘兄弟可曾考虑过么?”

    刘阿根无话可说,面上的神色,却是大大地不以为然,白老大手一扬,将我给他的
那块钢板,放在桌上,道:“宋兄弟,将你的钢板取出来!”

    宋坚答应一声,将钢板取了出来,白老大又目视另外两个,当晚不同意取出钢板之
人,那两人一声不出,便将钢板交出。白老大将四块钢板,抓在手中,叮叮地响了几下
,道:“如今,我们二十四人,只有四块钢板。另一人,却有二十一块,我们必须在这
四块钢板之中,找到于司库当年藏宝的线索,这件事,由我一人来办,各位兄弟请自去
安息,但千万不要离开!”

    众人也觉得事情十分严重,答应一声。

    白老大背负双手,缓步踏了出去,我连忙跟在他的后面,叫道:“白老大”

    白老大并不回过头来,只是将脚步放慢了一些,道:“什么事?”

    我道:“如今,我的事情已了,令媛的伤势,一定也已好转,我……我想去看看她
。”

    老实说,我一定要留在这里,一则,是为了想知道那二十一块钢板,是谁取去的,
二则,也是为了不想离开白素!

    白老大点了点头,道:“好。”

    我跟在他的后面,出了会议室。

    白素的寝室,已由宋坚带我,去过一次,我还记得路途,一出了门,便急步向前走
去,来到了白素的门口,我心头不禁怦怦乱跳。

    我在门口,呆呆地站著,心中在思索,我要如何出现,才能令得白素看到我,心中
不吃惊,我正在想著,突然听得身后,似是响起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我在听到那阵脚步声的时候,心中并没有在意,还以为恰好有什么人走过而已。可
是,那阵脚步声,却突然静止了下来。在那一瞬间,我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

    因为那脚步声极轻,而且,静止之际,已经离我非常之近!也就是说,有一个人,
已经悄悄地来到了我的身后!我立即转过身去,但是,却已经迟了一步,在我身子刚转
了一半,还未曾看到站在我身后的是什么人之际,头上一股风生,我后脑上,已经被什
么重物,重重地敲了一下。

    那一下的力量,极其猛烈,而且,又正击在我的后脑之上,我立时感到满天星斗,
身子摇晃,向旁一倒,便自跌倒在地。

    但是,我还勉力抬起头来,想看一看,在背后袭击我的,究竟是什么人。

    只不过我的眼前,金星乱迸之中,看到了一条颇为高大的身形,又狠狠地向我扑了
过来,在我并未辨明他是什么人之际,胸前又重重地挨了一脚!

    我闷哼一声,也不多去辨清他是什么人,猛地一弯身,右手疾抓而出,只听得“嗤
”地一声,那一抓,正抓在对方的小腿上,将裤脚撕了下来。

    而那人的身手,极其了得,我才一抓中,他左足又已飞起,这一脚,却踢在我的下
颔,我头不由自主,向后一仰,后脑又砰地一声,撞在地上,这一撞,我再想支持不昏
过去,却已难以做到,只感到眼前一阵发黑,便已人事不知了。

    在我将昏未昏之际,我似乎听得有人的吆喝之声,和一阵急促离去的脚步声。等我
再醒过来时,我已一个人躺在床上,那是一间陈设非常简单的屋子,灯光柔和,呻吟了
一声,见床旁坐著两个人,一个是白老大,一个是宋坚。

    我摇了摇头,翻身坐了起来,白老大立即道:“卫兄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吸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么?”

    宋坚道:“我听到的时候,只见到你跌倒在地,昏了过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想了一想,扬起右手来一看,我指甲上,还有著血迹,可知
我昏了过去之前的遭遇是实在的,并不是做梦。那人虽然出其不意,一连三下,将我击
昏,但是他的小腿。却也被我抓了一下,一定已经受了伤,因为我的指甲上,还有血迹


    我道:“白老大,有人暗中袭击我,我想,若不是你们赶到,只怕他要将我置于死
地。”

    白老大面色沉重,道:“那人是谁,你看清楚了没有?”我摇了摇头,道:“没有
,可是他小腿上被我抓了一下,一定留有伤痕的。

    白老大点了点头,道:“我去查一查,你休息一会,素儿正在沉睡,你明天再去看
她吧!”

    我点了点头,又躺了下去,白老大和宋坚两人,也退了出去。

    连日来,我心力交瘁,此际躺在软柔的床上,神经一松,没有多久,便沉沉地睡去
。正在我睡得香甜之际,突然听得门上,“得”地一声,接著,像是有人,走了进来。
我心中虽然略有所知,但是还以为,那是我在睡中做梦而已。

    我翻了一个身,又自睡去。但在动了一动之后,神智清醒了一些,略为睁开眼来一
看,忽然看到,有一条影子,盖在我的身上!也就是说,在我背后,站著一个人!

    我心中骤然一惊,片刻之间,睡意全消!

    我一动也不动,并且还作出匀称的微鼾声,注视著那条人影,只见那影子慢慢地举
起手来,手中似乎还握著一件什么东西。

    我看清楚了些,才看出那是注射器,连著针头的注射器!针尖已渐渐接近了我的手
臂,我出其不意。猛地一个翻身,翻下床来!

    翻下床来之后,我一跃而起,可是刚一跃起,劲风扑面,整张床,已向我压了过来


    我右臂一挥,“砰”地一声,将床挥了开去,床单却罩在我的头上,我一把扯开了
床单,室中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我连忙追出房门,只见门外,乃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我呆了片刻,又回到了室中,将床放好,在床沿坐了下来。

    这已是第二次有人要制我死命了!

    从那条影子看来,那人身形,甚是高大,而且,来得又如此快疾,当然仍是第一次
袭击我的人,那人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呢?

    我想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那人是白奇伟,白奇伟的身形,也十分
高大,他将我恨之入骨,自然有将我置之死地的理由。第二个可能,便是要害我的那人
,便是盗取了二十一块钢板的那人,我怕我帮助白老大侦察,会使得他无所遁形,所以
才要将我害死!

    我在明,他在暗,实是十分危险!我立即走出了房间,沿著走廊,来到了尽头,迎
面撞到了宋坚,“咦”地一声,道:“你怎么起身了?”

    我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道:“宋大哥,快去见白老大,我险些难以和你们相见
了!”

    宋坚的面上神色,也不禁为了一变,道:“这是什么话?”我将刚才在熟睡中所发
生的事,向他匆匆地讲了一遍,宋坚道:“有这等事?我们快去见白老大!”他带著我
,转了几个弯。在那荒岛的地底,白老大辟出了近百间房间,另具天地。转了两个弯后
,在一扇门前站定。

    我们两人刚一站定,已听得白老大道:“什么事?”宋坚道:“有紧要事,卫兄弟
又出事了!”

    宋坚的话才一讲完,门便自动地打了开来。

    那是一间书斋,正是我曾在电视中看到的一间,白老大正坐在一张大书桌前。我们
一走了进去,门又自动关上,我回头一看,不禁愕然。那扇门,在外面看来,作乳白色
,但从里面看,却是透明的!

    我只知道有一种镜子,一面是透明的,一面是镜子,白老大一定根据了这种镜子的
原理,作了改良,设计了这样的一扇门,所以找和宋坚两人,才一站在门口,他便已发
问了。

    我向前走了几步,只见书桌之上,正放著那四片钢板,白老大正在埋头细察。

    我问道:“白老大,可有什么结果?”白老大不抬起头来,道:“卫兄弟,你只睡
了一个小时,为什么不睡了么?”

    我尚未出声,宋坚便将我的遭遇,讲了一遍。白老大望了我半晌,道:“卫兄弟,
会不会你是太疲倦了?”

    我不禁愕然,道:“这是什么意思?”白老大搓了搓手,连:“一个人如果太疲倦
了,是会产生具有十分真实感的幻觉的。在心理学上,这种幻觉,叫作如实的幻觉。”
白老大一面说,一面望定了我。

    我涨红了脸,道:“白老大,如此说来,你是不相信我所说的一切了?”

    白老大站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如此说过,我只是说,你所感到的一
切,事实上只不过是幻觉而已。”我伸出手来,道:“白老大,我第一次被人袭击,还
在那人的腿上抓了一下,我指甲上还有鲜血,难道你认为这也是幻觉的么?”

    我说话的语气,已经显得十分激动。

    白老大在我肩头上拍了拍,道:“卫兄弟,你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几乎在嚷叫
,道:“岂有此理!”白老大道:“既然你不信,我不妨把证据讲给你听,本来,我早
已想说了,但是我想你休息一下之后,便会好的,不知你却越来越严重了,需知这种情
形,如果发展下去。会成为心理上的自惧症,甚至对住镜子,也会以为镜中的是敌人。


    我为著对白老大的尊重,耐著性子,将话听完,愤然地坐了下来,道:“你仍然未
曾说出我指甲上的血迹,是从何而来的。”

    白老大将声音放得十分柔和,道:“卫兄弟,你撩起你自己的右裤脚看看。”我心
中充满了疑惑,将右裤脚卷了起来,一看之下,连我自己也不禁呆了。在我小腿骨上,
赫然有著四条抓痕,一看便知那是指甲抓出来的!

    我坐在那里发呆,白老大道:“卫兄弟,我和宋兄弟,在扶起你来时,已经发现了
这一点,但是却没有和你说知,怕你再受刺激……”

    白老大后面的话,我几乎未曾听得清楚,因为我脑中响起了“嗡嗡”之声,混乱到
了极点!

    我两次受人偷袭,都几乎送了性命,难道这一切,全是幻觉?不可能!那是绝不可
能的事:但是,我自己小腿上的抓痕,又是从何而来的呢?难道事情真如白老大所说,
我是因为发生了幻觉,因而自己在自己小腿上抓了一下,而以为抓伤了敌人?

    但是,当时的情形,却太真实了,真实到令人绝难相信那是幻觉!我脑中乱了好半
晌,才抬起头来,道:“白老大,你甚至于没有查一查其他人?”白老大道:“卫兄弟
,你将我看成何等样人了?我人人都已查过,但是却没有一人腿上是有伤痕的!”宋坚
道:“是我和白老大一起进行的,我们两人的小腿。也可给你一看。”

    他一面说,一面就去卷高裤脚,我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因为我无论怀疑
什么人,都怀疑不到宋坚和白老大两人身上。白老大又道:“卫兄弟,你两次都未曾看
清向你袭击的是什么人,可见那是幻觉,你需要休息!”

    我使劲地摇了摇头,觉得我身子虽然疲倦,却头脑却十分清醒。白老大固然言之凿
凿,还用了三国的文字,说了一连串意思使我难以明白的心理学上的名词,但是我只是
不信。我的遭遇会是幻觉。我仔细想了一想道:“好了,白老大。这件事暂且不必说它
,那四块钢板上,你可能有什么收获?”白老大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能够在那四
块钢板上有所收获的话,我的计划也行不通了。”我忙道:“白老大,你有什么计划?


    白老大道:“卫兄弟,你不该再用脑,而要去休息了!”我固执地道:“不,我并
不倦。”白老大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卫兄弟,我说一句话,不怕得罪你,如果,有
你这么一个儿子就好了!”

    我听得出白老大话中伤感的意味,只得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白老大转过头去,过了片刻,才回过头来,道:“我之所以要将这四块钢板,收了
起来,乃是考虑到了得那二十一块钢板的人,一定也是难以明白于司库宝藏的地点的,
因为于司库的设计,我相信一定是十分奥秘,如果差上一块,或则可以明白梗概,但是
差了四块之多,却也没有用处,所以,这四块钢板  ”

    他讲到此处,宋坚便接口道:“这四块钢板,便是一种钓饵,等待鱼儿上钩!”我
想了一想。道:“这事怕行不通,人人皆知钢板在你手中,谁敢来捋虎须?”

    白老大道:“利之所在,只怕那人,拼命也会来博上一博,那四块钢板,我就放在
桌面之上,我人则可以假寝片刻,诱人上钩!”我仍然觉得白老大这个办法,难以成功
。而且,我还觉得,这位奇人中的奇人,在经过了许多年的地底隐居之后,和当年的白
老大,和传说中的白老大相比,已经是不复当年了!

    当时,我和宋坚一齐向桌上的四块钢板,看了一看,钢板上的文字。看来了无意思
义,全然不能连贯。而且,和宝藏与七帮十八会,也像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先告辞,退了出来,循著走廊,不知不觉间,我竟来到了白素的门口。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又细细地将遇击的经过,想了一遍。在我昏过去之前,几乎每
一个细节,我都可以回忆出来。

    我再次地肯定,自己的遭遇绝非幻觉。

    我伸手在门口,轻轻地剥啄了几下,只听得白素道:“进来。”我缓缓地推开门,
走了进去,我才跨进房中,白素陡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面上现出了惊骇莫名的神色!她
身上,仍然裹著绑带,但是面色却已经不如刚才那么苍白了。

    我连忙跨前两步,道:“白小姐,你不要吃惊。”

    白素颓然地又卧倒下去,道:“你……你原来没有脱险,宋大叔骗我!”

    我忙道:“宋大叔没有骗你。如今,我真的脱险了,令尊和七帮十八会兄弟,已和
我尽弃前嫌了,白小姐,你听我说经过!”

    白素似信非信的望著我,我大著胆子。在她的床沿,坐了下来,她面上并无忤色,
我便将她冒险熄灯之后的一切经过,和她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说我最后的遭
遇,是不是幻觉?”

    白素越听我向下说,面上神色,便越是高兴,等我讲完,她又挣扎著坐了起来,面
上现出了两团红晕,衬著她略带憔悴的面容。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美感!

    我不由自主,不及等她的答覆,便一欠身,在她的额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白素面色
,更其娇红了,她望了我一眼,低下头去,半晌不语,无限娇羞。

    好一会,她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哥哥走了,只怕以后,爹还要生气哩!


    我道:“白小姐,你何必多耽心?”白素抬起头来,道:“爹近来喜欢看佛经,我
也觉得他对一些事情的判断力,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我并没有说白老大对事情判断不对,但是白素绝顶聪明,却说出了我的心中想说的
话。

    我忙道:“白小姐,那么你说,我所遇到的,是真有人要向我袭击了?”白素秀眉
微蹙。思索了好一会儿。……道:“白小姐,我不多来打扰你了!”白素忙道:“你慢
慢走,我有东西要给你,你在墙上,按那绿色的钮。”我不知白素给我什么东西,依言
走到墙上,将那绿色的钮,按了一按,只见一幅墙,向外移去,露出了一个橱来。

    她又道:“你在第三个抽屉中,将一只黄色的盒子取来。”我又依言而为,来到了
床边。白素道:“你开门看看,外面可有人。”我打开门来,走廊上静悄悄地,一个人
也没有。白素这才打开盒子,只见盒子中所放的,乃是一个一寸见方,极其精巧的不锈
钢盒子。约有半寸厚薄,还连著一条橡皮带。

    她叫我伸过头去,将橡皮带箍在我的头上,而那只方盒子,则安置在喉核之处,道
:“这是根据自动表的原理而设计的自动活动摄影机,我相信是世界上最小的活动摄影
机了。”

    我道:“白小姐,你是说,会有人再来害我?”白素点头道:“是,这摄影机,一
受到较剧烈的震撼,便会自动拍摄,别看它小,它可以纪录七分钟内所发生的一切,通
过放映机,一切便无所遁形了,即使在黑暗之中,也可以拍摄,因为机内有最精巧的红
外光拍摄设备。”

    我抚摸著这具精巧无比的摄影机,道:“这也是令尊的发明么?”

    白素点了点头,道:“不错,这种摄影机的发明权,已经卖给了某一个国家的政府
,这里的一切费用,全是我爹的血汗换来的。”我又轻轻地在她额头,吻了一下,依依
不舍地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中。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当然没有睡著,因为我
要等待敌人。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便听得一阵“嘶嘶”的声音,从门下的那条缝中,传了过来,
我立即悄悄翻起身,循声看去。

    一看之下,我心中不禁突突乱跳。这时候,我并没有开著灯,室中漆黑一团,但是
走廊上却有灯光,从门下的缝中,照了进来。就凭著那一点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一条“
嘶嘶”作声,颈部已经膨胀得宽如锅铲的眼镜蛇,正迅速地向我床上游来。

    我连忙一跃而起,在一跃而起之际,只听得颈际的那具自动摄影机,发出了极轻微
的声音,我知道它已开始了工作。

    我才一踪起,那条眼镜蛇突然如脱弦之箭,向我射来!我早有准备,一见眼镜蛇射
到,手一挥,已将被子,整幅挥了起来,迎了上去,将蛇罩住,又一跃向旁,被子落在
地上,蛇在挣扎著,我看得真切,用力踏了上去,踏了七八下。蛇才不动了。

    我身子一闪,来到了门边。那条蛇显然是受过训练的,要不然,何以我才有一点动
作,它便向我暴窜了过来?放蛇的人,当然是想来害我,他这时,可能就站在门外,而
当他听到室内,没有了声息之后,是不是会打开门来看上一看呢?

    我希望他如此。因为这一次,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不但可以将之擒住,而且,
至少可以将他容貌,摄了下来!

    我屏气静息地等著,约莫过了三四分钟,果然听得门上,“格”地一声,紧接著,
便是房门,被打开了半尺,一个人,探头进来。

    房门打开,走廊上的光线,也映了进来。但是那人的脸面,却是背光的,因此我仍
不能看清他的面容,只是觉得那人的身形,颇是高大。

    我立即身形一闪,如同一头猛兽一样,向那道门缝,冲了过去,才一冲刺,“呼”
地一拳,已经当头打下,那人的动作,实是快得惊人,立即一缩,“砰”地将门关上,
我缩手不及,“蓬”地一声响处,那一拳,重重地击在门上!

    我在那一拳上,运了极大的力道,本来是想一举而将屡次害我的那人,一拳击昏过
去的。却不料那人,如此见机,一见我拳到,立即将门关上,令得我那一拳,在门上击
出了一个大窟窿!

    我连忙缩回手来,也未及去开门,就在被我击出的大窟窿中,向外望去。

    可是那一个耽搁之间,却已人踪杳然,走廊上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我心中并不懊丧,因为那人虽然走脱了,可是刚才,我在一拳击出之际,和他有一
刹间相对机会,那一刹那的时间虽短,但只要我颈上的摄影机操作如常的话,便足可以
将他的容貌摄下来了。

    我将这部摄影机取了下来,悄悄打开了房门,来到了白素的房门前,轻轻地敲了几
下,白素立即道:“是卫先生么?”

    我一听到她的孽音,心头便感到十分宁贴,立即道:“是我,我可以进来么?”

    白素道:“快进来!”

    我一推门,白素欠身坐了起来。我一扬手中的摄影机,道:“我已将害我的人,摄
入机中了!”白素面色,顿形严肃,道:“他是谁?”

    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只要将软片冲洗,就可有分哓了!”

    白素向一扇门一指,道:“那面就是黑房,你快去冲洗。”我有一个时期,十分醉
心摄影,黑房的技术,本来不成问题。但是,红外光摄影的冲洗法,我却并不在行。

    而且,那一卷软片,要是冲坏了的话,再要寻找敌人,便难如登天了!白素看出了
我面上的犹豫之色,笑了一下,道:“你扶我起来。”

    我忙道:“你伤未曾好,怎么又可以起床?”白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又不是做什么吃力的事?”

    我连忙伸手,慢慢地将她扶了起来,她整个身子,都靠在我的身上,一将她扶下了
床,我就将她扶了起来,向那房门,走了过去。

    我将白素紧扶在怀中,心中不禁起了一阵极其异样的感觉,白素也是双颊绯红,显
然她心中的感觉,也和我一样。我来到了门口,矮了一矮身,将那扇门,打了开来。我
将白素放在椅子上,开了红灯,她动作十分缓慢,而且,面上时时现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她伤势极重,任何轻微的动作,都可以给她带来十分痛苦。

    我竭力地帮她,两人忙了大半个小时。软片冲出来了。

    那软片,卷成一卷,只有滤嘴烟的滤嘴四分之一那么大小,想从底片中,直接看到
里面的形像,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捏住了软片,道:“素,我要去见你父亲,将这卷软片,放出来给他看。”

    白素将纤手放在我的手背之上,道:“我们先来看看不迟。”我点了点头,白素指
著一具放映机,告诉我上软片的法子,我依言而为,将软片装好,一按钮掣,放映机发
出了沙沙的声音。

    在墙上,也立即出现了三尺宽,两尺高的画面来,首先,是我房间的房门,紧接著
,那条眼镜蛇便出现了。当时,我只不过看到一条蛇影而已,但此时,画面上的眼镜蛇
,却连蛇鳞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样子丑恶到了极点,眼镜蛇向我窜来之时,更是惊心
动魄。

    接下来,画面凌乱震动不已,那是我挥被扑蛇,踏蛇之故。

    而再向下,却是极端的静止,画面上所现出的,乃是我的房门。这正是我在等待敌
人现身之前的情形,然后,门被慢慢地推了开来,画面突然震荡起来,一个人赫然出现
在画面之上!

    白素一见有人出现,一伸手,“拍”地一声,便将放映机的转盘,停了下来。

    软片停止了转动,那人的面容,也就停在墙上不动,我和白素两人,一齐定睛看去
,只见那人,方头大耳,面貌十分威武,但是却有著一种极其狰狞的神情,我一时之间
,几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呆住了瞪著墙上的人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素则轻轻地叫了一下,道:“是他!”

    我被白素一叫,才喃喃地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事实。”

    白素柔声道:“别傻了,我们快想想对付的办法吧,首先,要让我爹知道这件事情
!”

    我心中仍是一片迷惘,因为我实在不能相信,几次害我的,竟会是他。但如今,红
外线摄影,已清清楚楚地将他的面容,摄了下来,人人一看,便可认出,墙上的那人,
正是飞虎帮的大阿哥宋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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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23:0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部:不可想像的敌人

我想起宋坚不肯交出钢板的情形,忆起有关宋坚义薄云天,仗义疏财的事迹,更记
起了宋坚对我,倾胆相交的情形。

    要我相信宋坚,竟会是如此卑鄙的小人,实在是没有可能的事。

    可是,铁一般的证据,却又证明了屡次害我的,正是他,绝不是别人!

    白素见我发呆,她也一声不出,等我呆了半晌,转头望向她的时候,她才道:“我
想到了,你、我爹、我哥哥,我们这几人,自始至终,都不是宋坚的敌手,直到摄得了
他的相片,以后的情形,只怕会不同了!”

    我道:“这简直不可想像,宋坚家产钜万,全化在穷兄弟的身上……”

    白素立即道:“这事情,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事隔多年,宋坚变了,还有一个可
能,就是眼前的宋坚,根本不是宋坚!”

    我怔了一怔,道:“有假冒的秦正器,难道还会有假冒的宋坚?”

    白素道:“还有什么不可能?飞虎帮在皖南山林区之中活动,宋坚本就很少露面,
只有当年大家相会过一次。如果不是你太过能干,我爹也绝认不出你是假冒的秦正器来
!”

    我想了一想,道:“仍是说不通,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当然目的在那一笔财富,何
以当时,他竟会反对将财富瓜分?”

    白素冷笑一声,道:“他反对将财富瓜分,目的便是想独吞!”

    我不得不承认,我的思绪,十分混乱,而且,也绝比不上白素的敏捷,我只得呆呆
地望著她。

    白素又道:“所以我说,我们自始至终,一直败在他的手中,败得最惨的,是我的
哥哥。他一定早已知悉了我哥哥的计划……”

    她说到这里,我不禁失声道:“你说二十一块钢片,在他手中?”

    白素道:“正是,他之所以不肯将自己的一片交出,乃是因为,万一他夺不到其余
的钢片时,我哥哥也非和他合作不可之故!”

    我呆了半晌,越觉得白素的分析有理!白素又道:“在他的小腿上,一定有著抓伤
的伤痕,而你的腿上伤痕,却是他抓出来的!”我一跃而起,道:“我去找白老大!”

    白素道:“小心,若是见了他,千万不可暴露我们已知道了他的秘密!”

    我点了点头,又将白素扶出了黑房,放在床上,拉起了被子盖上,正待转身之际,
突然听得房门上,响起了剥啄之声。

    白素一呆,连忙一握手,令我躲入黑房之中,一面则扬声道:“什么人?”

    门外传来的,却正是宋坚的声音!

    我和白素两人,互望了一眼,白素又挥了挥手,我身影一晃,立即隐入了黑房之中
,将门掩上,但是却留下一道缝,以察看室外的情形。

    只听得白素道:“原来是宋大叔,请进来吧,门并没有锁。”

    白素的话才一说完,门便被推了开来,宋坚走了进来。

    宋坚进来之后,四面一看,道:“咦,卫兄弟不在这里么?”

    白素道:“他来过,但是又走了。”

    宋坚突然一笑,道:“老大因为你哥哥的事,十分难过,但是他却另有一件事,十
分高兴。”白素道:“什么事啊?”

    宋坚道:“你也一定早已知道了,你看卫兄弟这人怎样?”

    白素低下头去,面颊微红,一言不发。

    宋坚又“呵呵”大笑起来,我对他的伪装功夫,不由得十分佩服,因为他的笑声,
如此爽朗,实是难以相信,他竟会是卑鄙小人!

    宋坚笑了几声,道:“媒人,你宋大叔是做定的了。”白素道:“宋大叔,你别取
笑了!”

    宋坚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突然间,一扬头,道:“卫兄弟,你出来吧,躲躲闪
闪作什么?”

    我一听得宋坚如此叫法,一颗心几乎从口腔之中,跳了出来!

    一时之间,我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我相信白素的心中。一定也是一样的焦急,
因为我们并未将放映机关掉,黑房的墙上,仍留著宋坚的像,如果他冲了进来,那非但
打草惊蛇,而且,宋坚见事已败露,他又怎肯干休?而我和他几次接触,已深知他在中
国武术上的造诣,远在我之上。

    白素又受伤不能动,他一发起狠来,我们两个人,实在不是他的敌手!

    大约也因为这个缘故,白素唯恐我不出来,宋坚便会闯进来之故,因比叫道:“你
出来吧!”我硬著头皮,顺手将黑房的门关上。

    宋坚见了我,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我竭力地装作若无其事,道:“宋大哥别取笑。”宋坚伸手,在我肩头上拍了两下
,道:“卫兄弟,你休息不够,来日方长,还是快去睡吧!”

    我忙道:“不,我还有一点事,要去见白老大。”宋坚道:“好,咱们一起去!”

    我回头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向我,使了一个眼色,令我小心。宋坚和我,一齐向
门外走去,刚到门口,宋坚突然“噢”地一声,转过身来,道:“几乎忘了,老大命我
来取一件东西。”

    白素道:“什么东西?”

    宋坚道:“老大说,有一具小巧的自动摄影机,在你这里,他要用,叫我来取了去
。”

    我绝对相信,白素的智力和镇定力,都在我之上,那时候,我整个人都已经呆了,
只能僵硬地转了一下头,向白素看去。

    只见白素的面色,也微微一变,接著,她便“啊”地一声,道:“不错,爹是有著
那样的一具摄影机,在我这里,但是已给我一个朋友借去了,如今不在。”

    我的心中,怦怦乱跳,因为万一宋坚如果不相信白素的饰词,岂不是糟糕?而宋坚
迟不问,早不问,偏偏在这个时候,问起了那具摄影机,如果说是偶合,事情也未免太
巧了,当下,只听得宋坚“噢”地一声,道:“那我就回去覆老大好了!”

    白素道:“不知爹有什么用处,我早知爹要用,也不会借给人家了。”

    宋坚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卫兄弟,我们走吧。”我松了一口气,跟著宋坚,
走了出去。我特地走在后面,轻轻地关上了门,在关门的时候,又和白素两人,交换了
一个眼色。

    我们在走廊中,向前走出了七八步,宋坚突然用力,伸手在我的肩头,猛地一拍!
那一拍,力道极其沉重,不禁吓了我一跳,我立即闪开,抬头向他看去,却又见他,满
面笑容,我心中实在猜不透宋坚是在闹什么鬼,宋坚见了我惊骇的神色,面上也露出了
愕然之色,道:“卫兄弟,怎么啦?”

    我镇定心神,道:“没有什么。”

    宋坚突然又神秘地一笑,道:“我知道了,卫兄弟,你失神落魄,可是为了  ”

    他讲到此处,却又故意顿了一顿,我忙道:“宋大哥,我没有什么事!”宋坚伸出
一只手指来,直指向我的面上,我唯恐他趁机对我下毒手,点向我面部的要穴,连忙向
后退出。宋坚却笑著:“你可是怕白老大不肯答应?”

    宋坚讲到此处,拍了拍他自己的胸脯,道:“你放心,有我!”

    我听得他如此说法,才松了一口气。同时,我的心中却也生出了极大的疑惑。因为
,看宋坚的言行,如果说他是假装出来的话,那实在装得太逼真了。可是,如果说他不
是假装,那却又令人难以相信,因为电影机所摄到的,正是他的相片!

    我抱定宗旨,在白老大未看到那一卷软片之前,绝不和他翻脸,因此便笑道:“宋
大哥,一切仍要你多多帮助。”宋坚“呵呵”笑著,又向前走去。

    不一会,我和他便已经来到了白老大的书房门前,推门进去,宋坚第一句话便道:
“老大,素儿说,那一具相机,给人借去了。”

    白老大两道浓眉,倏地向上一竖,道:“什么?给人借去了?”我连忙道:“她说
,借给了一个朋友去玩几天。”白老大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人便霍地站了起来


    白老大站了起来之后,问道:“伤势怎么样了?”宋坚笑道:“再有两天,只怕就
可以起床了,我到的时候,她正在和卫兄弟卿卿我我哩!”

    白老大的面上,却没有笑容,紧蹙著双眉,像是在沉思著什么,并没有多久,便道
:“你们两人,在这里等我,不要离开。”

    宋坚道:“老大,你上哪儿去?”白老大道:“我到素儿那里,去去就来。”

    我起先不明白白老大何以要到白素那里去,可是随即我便明白了,白素虽然是在临
机应变之中,她所说的饰词,仍是有特殊意义的。那具小巧的活动电影机,一定是绝不
可能外借之物,所以白老大一听,便觉得事有蹊跷,要去问个究竟。

    而白老大一到了白素那里,事情一定也可以弄明白了!我心中不禁暗暗高兴,因为
白老大一定不会离开很久,只要在那段时间中,我看住宋坚,不让他有任何异动,白老
大一回来,事情便可以水落石出了!

    因此,白老大一出门,我便有意地来到门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以防宋坚要
夺门而出之际,我可以拚命抵挡一阵。

    我坐定之后,双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宋坚,注意著他的行动。我的心中,实是十分紧
张,因为宋坚的武术造诣,在我之上,如果他觉出不妙,要对我硬来的话,只怕我也难
以对付。

    看宋坚时,他却若无其事地背负双手,在室中踱来踱去,后来,又站在书桌之前,
翻来覆去地看那四块钢板,自言自语地道:“于司库这人,虽然临老变志,但的确是鬼
才,这四块钢板上,竟然一点线索也找不出来!”我不能不出声,还得一直答应著他的
话。

    前后只不过七八分钟的时候,但是我却像等了不知多久一样,手心也在微微出汗,
好不容易,才听到了白老大沉重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著,他便推门走进了书房,他
一进书房,首先向我望了一眼,略为点了点头,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一切。

    提了半天心,这时才算放了下来。因为宋坚的武术造诣虽高,但是却也难以和白老
大相比的。白老大一声不出坐了下来,一摆手,道:“宋兄弟,你也坐下,我有几句话
要和你说。”

    宋坚显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全部拆穿,还是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白老大望了他半晌,道:“宋兄弟,中国帮会之中,虽然人才辈出,但有的利欲薰
心,有的官瘾大发,晚节不保的居多,宋兄弟,希望你我两人,不要步人后尘才好!”

    宋坚双眉轩动,道:“老大,我自信我们两人,绝不至于如此!”

    白老大叹了一口气,道:“宋兄弟,你在七帮十八会中的威望,仅次于我,我也对
你十分尊重,总希望你不要自暴自弃!”

    我已经听出了白老大的用意,是还不想令宋坚太以难堪,因此用言语点醒他,想叫
他幡然悔悟,不要继续作恶,白老大也可谓用心良苦。

    但宋坚一听得白老大如此说法,面色陡地一变,呆了一呆,道:“老大,我和你乃
是肝胆之交,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你刚才的话,定是有为而发,尚祈你直言,不要闪烁
!”

    宋坚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显得十分气愤。我在一旁,忍不住要骂了
出来,叫他不要装模作样,但是,我只欠了一欠身子,白老大向我挥了挥手,不令我多
口,道:“宋兄弟,你说得不错,凭咱们两人的交情,讲话确是不应该闪闪缩缩,那么
  ”

    他讲到此处,略停了一停,一字一顿,道:“请你将那二十一块钢板,交了出来!


    宋坚一听,突地站了起来,面色发紫,眼中威棱四射,大声道:“老大,你这是什
么意思?”白老大道:“那二十一块钢板,在你身上,三次害卫兄弟的,也就是你!”
宋坚呆了一呆,陡地哈哈大笑起来,道:“白老大,想不到我们两人,一场相知,竟落
得如此下场,你去发疯吧,我走了!”

    他话一说完,一个转身,便大踏步向门口走来。我连忙站了起来,厉声道:“姓宋
的,想溜么?”宋坚像是料不到我也会对他陡地发难一样,怔了一怔,面上神色,更是
大怒,暴雷也似地喝道:“让开!”

    他一面暴喝,一面右手,“呼”地一声,挥了过来。我见他这一挥,用的力道甚大
,立即身子一闪,右臂一圈,以小擒拿手中的一式“逆拿法”,反刁他的手腕,我的出
手,不可谓不快,这一式逆拿法,能够避得开的人,实是屈指可数!

    但宋坚的行动更快,我一抓甫出,他刚一挥出的右臂,陡地向下一沉,反沉到了我
的手腕之下,依样葫芦,也是一式小擒拿手中的逆拿法,来抓我的手腕,我大吃一惊,
连忙后退。

    宋坚闷哼一声,一脚向我腰际踢来,我仗著身形灵活,旋一拧身,避了开去,宋坚
的一脚,在我腰际擦过,我身形未稳,翻手一掌,向他小腿砍出,但宋坚出腿收缩,快
疾无比,我一掌砍下,他右腿已收去,左腿却抬了起来,膝盖向我手肘撞来!

    我知道这一下,若是被他撞中,我一条手臂,非废去不可,只得连忙收招后退,总
算堪堪避过,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我和宋坚动手,互发三招,只不过电光石火的时间,白老大手在椅圈上一按,身形
已经疾掠而起,就在我退开,宋坚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向门外闯去之际,他身形一
闪,已经来到了门口,以背贴门而立。

    宋坚连忙收住了脚步,离白老大只不过两步,他们两人,身形凝立,互相瞪视,半
晌不动,白老大才沉声道:“宋兄弟,一人作事一人当!”

    宋坚想已怒极,脱口骂道:“放屁,你不去管教自己的宝贝儿子,贻羞家门,还有
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话?”白老大的面上,本来还带著十分恳切的神情,希望宋坚悬崖勒
马。

    可是宋坚那两句话,才一出口,只见白老大的面色,骤然大变,铁也似青,语音尖
峻,道:“犬子不屑,我自会处置,你想以此作为藉口,离开此处,却是不能!”

    宋坚一声冷笑,道:“笑话,宋某要来就来,要去便去,谁能阻拦?”

    白老大横掌当胸,道:“不妨试试,只要你过了白某人这一关。任你四海遨游,八
表飞翔!”

    宋坚猛地后退一步,我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一步。因为这两人若是动起手来,我
是无论如何,插不进手去的,站在一旁,只会误伤!

    宋坚后退一步之后,右手向后一扬,已将白老大的座椅,抓在手中,一声暴喝,手
臂擒起,那张椅子,疾如流星,向白老大当头砸下!

    白老大怪啸一声,身形一矮,衣袂飘飘,便向外避了开去,他一面避开,在我身旁
掠过之际,还推了我一下,将我推到屋角。

    宋坚那一下,未曾砸中白老大,却正好击在门上。

    白老大书房的那扇门,本是玻璃的,可以由内望外,而不能由外望内,宋坚的椅子
,用力碰了上去,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响,已将那扇门碰得粉碎!

    宋坚却不立即向门外掠去,立即转过身来,转臂向前一送,那张椅子,疾飞而出,
他人也跟在椅子后面,向白老大扑去,椅子已经离手,但是他人向前扑出之际,却紧推
著椅子,竟像是那整个身子,也是被人抛出去的一样快疾!我在一旁看著,心中不禁大
是感佩。

    这分明便是中国武术中的一门绝技,“飞身追影”之法!使这种武技的人,宋坚是
我所见的第二个。第一个,是在上海大世界中所见到,那人的功夫还不甚到家,但已能
随手抡出一根竹竿,飞身赶上,人和竹竿,同时堕于两丈开外!

    宋坚的“飞身追影”功夫,显然已到了极高的境界,白老大一挥手臂,将那张迎面
飞来的椅子碰飞,“砰”地一声响,那张椅子在天花板上,撞得粉碎,木片还未曾落下
,宋坚左右双拳,已将攻到白老大的胸前!

    白老大手臂上挥,胸前门户大开,我不免替白老大捏一把汗。

    但是白老大能有如此盛誉,应变之快,确乎不同凡响,一眨眼间,只见他身子硬生
生地,向旁转了开去,他那一转,已避开了宋坚的两拳,而他同时,身子直挺挺地向上
,跃过了书桌,来到了书桌之后。

    宋坚大吼一声,手挥处,将书桌上的一切,都扫得飞了起来,向白老大砸去,白老
大一格,“哗”地一声,撕下了一幅遮住一只保险箱的布帘,向前迎出,将迎而飞来的
一切,都兜入帘布之中,再将布帘,向外一挥,“拍”地落地,白老大左手”已经攻出
了两掌。

    两人虽是隔桌对峙,但是那两掌一攻出,却也令得宋坚。后退了一步!

    这时候,书房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人都面上变色,胆子大的,走得近些,
频频问道:“白老大,宋大哥,什么事不好说,而要动手?”

    白老大厉声道:“你们走开!”

    那一声陡喝,更是威严无匹,在门外的众人,不由自主,散开了些。宋坚哈哈大笑
,道:“各位兄弟,白老大说我存心害卫斯理,吞没了那二十一块钢板!”

    宋坚此言一出。众人又交头接耳起来,面上现出了难以相信的神色。

    我立即道:“姓宋的,咱们可不是冤枉你!”

    宋坚向我,“呸”地一声,道:“算我瞎了眼,竟会和你称兄道弟!”

    我心中也不禁大怒,道:“白老大,你将事情,和他说说,”白老大吸了一口气,
显然已准备将经过情形,说了出来。但是宋坚却已勇若猛虎,向前踏出了一步,手在书
桌上一声巨响,那张书桌,竟被他下落之势,硬生生地,压成了两截!

    书桌一断,宋坚人也向下沉来,在他双足,尚未点地之际,双臂上下一分,一拳击
向白老大的面门,另一拳却向白老大的胸际击出。

    由于他双拳击出之际,脚尚未落地,拳风南起,他身子向下一沉间,那击出的两拳
,已经改了方位,变成了一拳击向白老大的胸际,另一拳,却撞向白老大的腹部!

    他出拳的姿势,没有改变,但拳势却已经不同,当真是极尽变幻之能事!

    白老大在宋坚刚一出拳之际,并不出手,到宋坚落地之后,他才一脚向旁跨出,手
翻处,一连五掌,掌影连晃,硬迎了上来!

    宋坚见自己两拳的攻势,已为白老大封住,“哼”地一声,收拳后退。

    可是白老大像是料到宋坚,早会有此一著一样,宋坚才一退,他便跟了上去,左臂
一圈,五指如钩,向宋坚的右肩抓来。

    宋坚连忙向左一避,但白老大几乎在同时,右手一探,又已向宋坚的左肩抓出!宋
坚向左避来,连忙再想退后时,已慢了一步!

    白老大一把抓住了宋坚的肩头,“哼”地一声,手挥处,宋坚的身子,向外撞了出
去,撞在书架之上,整个书架,都被撞倒了下来。

    但宋坚也当真十分了得,一撞之后,立即一跃而起,一俯身,拾两块,长达两尺,
竟约尺许的碎玻璃在手中!

    那两块玻璃,是门上破裂下来的,断裂之处锋锐已极,无疑是两柄极其锐利的利器
!白老大一见,“哼”地一声,宋兄弟,你这可是自取其辱!”

    宋坚面色铁青,厉声道:“你还有什么资格,称我作兄弟?”白老大怔了一怔,缓
步向宋坚走出,他才走出了两步,宋坚双臂一振,两块玻璃,“霍霍”有声,挥起闪耀
的亮光,向白老大划来!

    白老大向后一退,避了开去,手向后一探,抓了一条椅子腿在手中。

    也正在此际,突然听得一个娇喘吁吁的少女声音,道:“爹,宋大叔,住手,你们
……怎么……打起来了?”那声音才一传出,我首先大吃一惊,因为那不是别人,正是
白素!

    白老大和宋坚两人,也怔了一怔,各自向后,退出了三步,我连忙循声看去,只见
门外聚集的众人,一齐闪了开来,那个曾奉白素之命救我的中年妇女,扶著白素,向前
走了过来。

    我连忙抢前了几步,白素又伸出左臂,挂在我的颈上,道:“我们到书房去。”我
急道:“不可,他们正在动手,你怎么能去?”

    白素的神色,却异常坚决,道:“不,一定要去!”我无可奈何,只得扶住她,向
前走出,白素却迳向宋坚走了过去!

    我每向前走出一步,心头的吃惊,便加深了一层,因为宋坚这时候,手中仍握著两
块锋锐无比的玻璃,而他的双眼之中,又怒火四射,白素向他走去,实在是危险到了极
点!

    这时候,人人都屏气静息,白老大叫道:“站住!”白素却扬起头来,道:“不!


    我紧紧地握住了白素的纤手,一直来到了离宋坚三四尺处,白素才示意停了下来。

    她一站定之后,喘了两口气,道:“宋大叔,一切全是我不好,念在你素昔疼我的
份上,你也原谅了我爹和卫大哥吧!”

    我和白老大两人,一听得白素如此说法,不禁大是愕然,因为我们两人,都曾亲眼
看过拍摄到的宋坚的影片,白素也曾见过,她这样说法,绝无理由!

    宋坚“哼”地一声,道:“素姑娘,你爹和卫斯理,竟然如此诬我,我宁死也难以
见谅!”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叔,你跟我来看一件东西,你看到了之后,自然误会
冰释了!”

    这时候,不要说集在门外的众人,莫名其妙,连我和白老大两人,也不知道白素是
在弄一些什么玄虚。宋坚问道:“去看什么?”

    白素道:“宋大叔,你跟我来,就可以明白了,爹,你也一起来。”

    白老大沉声道:“素儿,你在搞什么鬼?”白素轻轻地叹了一声,道:“爹,是我
们太粗心了,你可得向宋大叔陪罪!”

    白老大一怔,道:“若是事情已水落石出,那我们当然认错!”

    宋坚“哼”地一声,并不言语,白素又一示意我扶她离去,宋坚和白老大两人,跟
在后面,两人并不交谈,有的人想跟向前来,都被白老大喝止。

    不一会,我们都已到了白素的房中,一齐进了黑房,白素在椅上躺了下来,对我道
:“你去开动放映机!”白老大道:“对,让他看一看也好!”

    我依言开动了放映机,墙上便出现了毒蛇扑击等等的情形,等到宋坚的面影出现时
,白素叫道:“停!”宋坚的面形,便停留在墙壁上。

    这时候,黑房之中,并没有熄灯,我和白老大,立即回头,只见宋坚双眼发直,瞪
著墙上,像是不能相信自己的所见一样!

    白老大冷冷地道:“宋兄弟,怎么样?”

    宋坚却恍若无闻,只是定著发呆。

    白素道:“我们看到此处,便以为害人的,一定是宋大叔,所以影片虽然未完,却
两次都未曾再放映下去,错也就错在这里!”

    我不解道:“怎么会有错?”白素道:“你再放映下去!”我又开了掣,只见墙上
的宋坚,向后退去,门也关上,但是在门将关未关之际,宋坚却狞笑了一下,紧接著,
便是门被撞破,木屑纷飞的情形,墙上现出了走廊来,白素又道:“停!”

    我和白老大,都未曾看出什么破绽来,但是听到宋坚失声道:“是他!”

    白素忙道:“宋大叔,那是什么人?”

    我连忙道:“你怎么啦?那不是他是谁?”白素却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你再仔
细看看,门未关前,那一笑间,那人的牙齿,便可发现了!”

    我和白老大互望了一眼,我又将软片倒卷过来,再开动了放映机,到了那一个镜头
的时候,我立即将放映机关上,仔细一看间,不禁“啊”地一声,原来那人,虽然和宋
坚一模一样。但是,他在露面一笑间,上排牙齿上,却有著两枚极尖的犬牙!宋坚的牙
齿,却是十分整齐,绝对没有那么尖锐的犬牙的,这一分别,不是细心,绝看不出来!

    我呆了一呆,向宋坚看去,只见宋坚,也望著墙上,面上出现了非常痛苦的神色。
白老大站了起来,向宋坚走去,叫道:“宋兄弟!”

    宋坚缓缓地回过头来,道:“老大,你不必多说,多说反倒小气了!”白老大点了
点头,道:“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见到了电影,我绝不会如此的!”宋坚站了起来,
来回踱了两步,白素道:“宋大叔,那个究竟是什么人?”

    宋坚道:“是我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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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28: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部:各施绝技找寻线索

白老大大吃了一惊,道:“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宋坚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与
他多年没有见面了。”

    宋坚又道:“他和我相差一齿,自小便没有人分得出,以为我们是双生子,直到换
了乳牙之后,他生了一对犬牙,人家才能够分辨得出来,他是做了一件极对不起飞虎帮
的事情之后,离开我的,足有七八年了!”我立即道:“他现在此处,当然走不脱?”

    白素道:“只怕未必,他在这里,一定什么人都不避,只避宋大叔一人,因为人人
见到他,都以为他是宋大叔。爹和宋大叔一动手,他焉有不知事情败露之理,只怕早已
溜了!”

    白老大猛地一击掌,道:“他就算走了,也走不远,我们快到实验室去,素儿,你
休息一会,不要再劳累了!”白素答应一声,白老大向宋坚伸出手来,宋坚握住了白老
大的手,两人一齐向外掠去。

    我略为安慰了白素几句,也急忙跟在后面,一路急驰,进了实验室,白老大也不去
理会他,来到了那具电视机前,将电视机打开,不一会,萤光屏上,便出现了海滩上的
情形。

    白老大在电视机旁的一排仪器之上,操作了一会,只见萤光屏上的画面,渐渐改变
,变成了海水,这时候,我们在地底,不知日夜,外面却正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海水在阳光之下,闪著亮光,白老大又伸手按了一个钮,画面上的海水,突然看得
更加清晰,白老大到这时候,才道:“我已由无线电操纵,为电视摄取器,加上了远摄
镜头。”关于这点,我和宋坚,都是外行,只得仔细地注视著萤光屏。

    只见萤光屏上,不断变换著画面,像是白老大正在利用无线电操纵,转动电视摄取
器,在海面上搜索,没有多久,白老大突然向萤光屏一指,道:“看!”

    我和宋坚,也一齐看到了,有一艘摩托艇,正在海面上向前飞驰。

    艇上可以看出,有两个人,但是却看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白老大忙问道:“杜兄弟,我记得我们曾配置过一具性能极佳的远摄器,可以摄多
远?”杜仲战战兢兢地道:“五公里。”

    白老大道:“好!”他一伸手,又按了另一个按钮,只见那艘摩托艇,在萤光屏上
,陡地移近,我们已可以看到,艇上是一男一女两人。

    那男的,和宋坚一样,女的却戴著一顶大草帽,认不出她是什么人来,看她的身材
,却是曲线玲珑,十分健美,白老大“哼”地一声,道:“果然走了!”

    宋坚道:“那女子是什么人?”他正在问著,那女子恰好回过头来,我一看清那女
子的面容,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之声!

    白老大忙回过头来,道:“怎么啦,你认识她?”我指著萤光屏,道:“这……这
……不可能!”

    白老大在我肩头上用力拍了一下,道:“为什么不可能,这洋里洋气的女人是谁?
”那和宋坚的兄弟在一起的女人,的确是“洋里洋气”的,她也有洋气的理由,因为她
从小就在美国长大。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的表妹红红!

    这真是绝对无法令人相信的事情。红红竟会和宋坚的弟弟在一起,而且,看他们两
人的情形,显然是合伙一齐盗走了那些钢板。

    我绝不怀疑红红的冒险精神,但是却也绝难设想红红竟能以直接地参与这一件事,
我几乎要怀疑红红也有一个和她十分相似的妹妹,但实际上,这却又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宋坚见我并不回答,催道:“卫兄弟,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是谁?”

    这时候,因为那小摩托艇的去势极速,所以远摄器也已摄取不到,摩托艇已只剩下
了一个黑点,在萤光屏上,闪了一闪,便自不见。

    我回过头来,道:“那位小姐,是我的表妹,她是一个在美国学艺术的学生,和我
们这类人,根本一点也搭不上关系,我自从她被白奇伟绑去之后,也未曾再见过她!”

    白老大道:“我看这其中,一定另有曲折,他们走得如此匆忙,或许我书房中的四
块钢板,也已被他们取走了!”宋坚忙道:“我去看看!”

    白老大道:“刚才,你将书桌上的东西,一起扫得向我碰来,我以一幅窗帘,将之
兜住,你只要在这幅窗幔中找一找就可以了!”宋坚答应一声,身形如飞,立即向外掠
去。

    他去了没有多久,便回到了实验室,面上的神色,十分难看,我和白老大两人,一
见他这等情形,便知道刚才,在混乱中。宋坚的弟弟,已经将那四块钢板取走!

    白老大问道:“不在了?”宋坚点了点头。白老大双眉紧蹙,道:“这件事,责任
重大,全在你们两人身上,你们快些离开此处,共设法将二十五块钢板,一齐追了回来
。如果钢板无法追回,你们也应该立即设法,侦知得到钢板的人,去了什么地方。七帮
十八会的这笔财富,断然不能落在他人手中!”

    宋坚和我,都感到事情严重,我们虽知钢板落在什么人的手中,但是要追了回来,
却是无头无脑,谈何容易之事?

    我望了望宋坚一眼,宋坚道:“卫兄弟,没有信心么?”我沉声道:“宋大哥,有
你和我在一起,说什么都要成功!”宋坚道:“好!”

    白老大对著一个传话器,吩咐人准备摩托艇,又吩咐人在他书房中取一个绿色的箱
子,不一会,有人将那箱子取到,白老大打开箱盖,箱中所放的,竟是两把十分精巧的
手枪。

    宋坚忙道:“白老大,我们不必用枪。”白老大道:“这并不是普通的手枪,是我
自己设计的,枪柄部份,是半导体的无线电通话器,你们一人一柄,在十公里之内,可
以清晰地通话,而枪又可以连续射击七十次,每次射出的是一种药水,射程十公尺,只
要射中对方的面部,对方在三秒钟之内,便会昏倒,你们带在身边,大有用处!”

    我听得那手枪如此神妙,早已一伸手,将之接了过来,宋坚犹豫了一下,也取了一
柄,我们藏好了枪,白老大便和我们两人,握了握手,道:“你们小心,众兄弟那里,
由我去说明,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

    宋坚道:“是”白老大又道:“卫兄弟,你行事要听宋兄弟的命令。”我也极其严
肃地答应了一声,道:“是!”

    白老大一挥手,道:“你们去吧!”我和宋坚两人,立即一个转身,向外奔去,出
电梯升上去,不到几分钟,我们已到了海边上,摩托艇已经达达作响,我们两人,一跃
而上,宋坚一掌将缆绳击断,水花四溅,摩托艇向前,激射而出!

    开始的几分钟,我们谁也不说话,过了几分钟,宋坚才道:“我那弟弟,叫作宋富
,他武术倒十分平常,但是却有两样绝技,一是枪法奇准,另一件,他从小便射神箭,
箭小如火柴,也是百发百中,而且,他曾在东非洲的一个土人部落中,得到一种剧毒的
毒药,涂在箭簇上,一被射中,发狂而死,卫兄弟,你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表妹和他在一起,宋大哥,你说会有危险么?”

    宋坚叹了一口气,道:“很难说,他从小就脾气十分怪诞,几乎没有什么人可以和
他在一起的,你表妹居然与他,同艇而走,倒是奇事!”

    我听了宋坚的话,心中又多了一层耽忧!

    因为。如果红红若是遭了什么不测,这个干系,我确是负责不起。

    摩托艇只化了十二分钟的时间,便已经接近城市,我们看到岸上,有一个人在挥动
红手巾,便知道那是白老大以直通电话,通知了来接我们的人,我们向红手巾的人疾驶
了过去,艇未靠岸,便一齐向岸上跃去,那人迎了上来,道:“车子准备好了,两位上
哪里去?”

    那人的这一问,却将我们两个人,全都问住了。

    宋富和红红两人,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根本一点头绪也没有!

    宋坚望了我一眼,我问道:“你来了多久?”那人道:“四分钟。”我道:“你可
有看到一男一女,离开这里,仓皇远去?”

    那人想了一想,道:“没有注意到。”我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宋大哥,先上我
家中走一遭,如果红红有什么书信,留在我家中的话,那我们就可以有线索了!”宋坚
道:“眼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我们一齐跳上了汽车,由那人驾驶,向市区疾驶而去,到了市区,才不得已将汽车
的速度,慢了下来,没有多久,便已到了我家的门口。我们下了车,那人道:“还有什
么事没有?”

    宋坚挥手道:“你去吧,我们两人的行踪,你不能向人泄漏!”那人道:“是!”
立即将车子后退,驶了开去。我望著那辆车子,道:“宋大哥,刚才,你吩咐他不要泄
漏我们两人的行藏之际,那人的眼珠,转了一转,是否会不怀好意?”

    宋坚道:“难说,他可能是白奇伟的亲信!”我一面说。一面已经取出了钥匙,插
入孔内之际,听得室内的电话响了两下,可是却也仅仅响了两下而已。

    我心中不禁一凛,因为老蔡的行动,十分迟缓。不会那么快便去接电话的!

    我立即改变了主意,将钥匙取了出来,道:“宋大哥,我家中像是已有了变故,我
们从水管子向上攀去,小心一点为是。”

    宋坚道:“有这个必要么?”我坚持道:“这样,总可避免不必要的意外。”

    宋坚不再出声,我们两人,转过了墙角,好在我住的地方,十分静僻,虽是白天,
行人也不多,我们观著无人,沿著水管,迅速地来到了阳台上,我一伸手,打破了一块
玻璃,伸手进去,将门打了开来,和宋坚两人,一齐跨了进去。

    才一跨进,我和宋坚两人,都吃了一惊!

    只见我书室中所有的一切,全都被彻头彻尾地捣毁了,毁坏程度的厉害,就像是有
一个连的军人,曾在这间书室中肉搏拚命一样,简直找不到一点完整的东西!

    宋坚望了我一眼,道:“卫兄弟,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正要回答,突然听得身后
,“悉”地一声,我和宋坚两人,应变如何之快!

    我们一听到声响,立即转过身来。

    转过身来之后,我们两人,却又立即僵立不动,并不是我们不想动,而是我们不能
动!

    因为,就在我们面前,站著白奇伟,而白奇伟的手中,又提著一柄手提机关枪,他
的手指,正扣在扳机上!

    只要他的手指,移动一下,我的宋坚两个人,便不难变成黄蜂窝了!

    白奇伟面带奸笑,道:“久违了,两位可好?”

    宋坚道:“奇伟,放下枪来!”白奇伟冷笑一声,道:“转过身去!”我沉声道:
“在这里,你敢放枪么?”白奇伟道:“人急了,什么事都敢做,但只要你们合作,我
也不会过份,转过身去,举起手来!”

    我和宋坚两人,无可奈何,只得依言而为。举起手来,转过身去。

    白奇伟又喝道:“向外走去,咱们到客厅去说话,两人隔得开些!”宋坚沉声道:
“卫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听他的!”我立即大踏步向前走去,宋坚跟在我的后
面,出了书室,下了楼梯,只见客厅中,仍是原来的样子,但是已坐了六七个人。

    其中有三个,乃是神鞭三矮,另外几个,虽曾见过,却叫不出名字来,可想而知,
是为白奇伟所收买的青帮中人物。

    那七个人,一见我和宋坚现身,也一齐露出了枪械,指著我们。

    我和宋坚,一直到了客厅正中,白奇伟又在我们身后喝道:“站住!”我和宋坚。
一齐站定,白奇伟道:“将他们两人,反手铐了起来!”

    立时便有两人,站起身来,各自取出了一副手铐,宋坚面色自如,道:“朋友,这
差使可危险啊!”那两人冷冷地道:“你们敢挣扎么?”

    宋坚道:“我们一挣扎,白奇伟当然放枪,你们两人,也得陪我们一死了!”

    那两人一听,面上不禁为之变色,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宋坚哈哈大笑,道:“好没胆子的东西,来吧。我们不动就是!”那两人面色一阵
红一阵白,这才敢走了下来,将我们两人,反手了铐起来。

    我心中对宋坚,不禁大是佩服。因为这时候,我们落在白奇伟的手中,占尽了劣势
,但是宋坚还从容不追,嬉笑怒骂,将对方弄了个面红耳赤!

    我们被铐起之后,宋坚道:“还有事么?脚要不要铐?”白奇伟“哼”地一声,道
:“坐下!”我和宋坚转过身,坐了下来,宋坚跷起了腿,喝道:“矮子,点一支烟来
,快一点!”

    神鞭三矮为他的气势所慑,竟一起欠身,为他来点烟,宋坚道:“卫兄弟,你也吸
一支!”他一面说,一面向我眨了眨眼,我立即会意,道:“宋大哥的吩咐,自然遵命
!”神鞭三矮又为我点了一支,我们两人含著烟徐徐地吸著,全无俘虏的神态。

    白奇伟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指住我们的,不仅有白奇伟手中的手提机枪,而且还另外有六柄手枪,白奇伟道:
“宋坚,你想将烟头向我吐来,另外六柄枪,却不是空枪!”

    我知道宋坚的面上神色,虽然毫无变化,但是他心中却一定吃了一惊。

    因为,他要吸烟,当然是为了出奇不意之间,可以将烟蒂向前吐出,令得对方一个
错愕,便可以有所作为,但如今却已被白奇伟叫破!

    宋坚含著烟,语气十分模糊,道:“你说得不错!”白奇伟冷笑了两声,道:“姓
宋的,我已经知道,原来取走钢板的是你!我费尽心机,才将钢板吸在电磁铁上,你却
拣了便宜,这账如何算法?”

    宋坚道:“你弄错了,取走钢板的,另有其人,并不是我!”

    白奇伟向身旁的一人一指,道:“他奉我之命,前去取钢板,你已先到一步,他还
捱了你一脚,这难道会是假的么?”

    宋坚道:“取走钢板的,是我的兄弟,他生得和我一模一样,这位朋友一定是误认
了!”

    白奇伟冷笑一声,道:“兄弟,一模一样,姓宋的,你可以去写小说了,钢板在什
么地方,快交出来,我念在若不是你取了钢板,我要将之带出,亦非易事份上,也不会
太亏待你们的!”宋坚道:“奇伟,我所说的,全是实话,你爹为你的事,伤心至极,
你不要一误再误,快将我们一齐放开,同去追寻那二十五块钢板的下落,方是正务!”

    白奇伟奸笑几声,道:“说得倒好转,你要是不交出来,大爷先叫你们两人,吃些
苦头!”

    我和宋坚两人,一听得白奇伟如此说法,心中不禁尽皆一怔。他说的“苦头”,当
然是我们,受一点酷刑了!

    这时候,宋坚忽然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听来更是模糊不清,白奇伟喝道:“你说
什么?”宋坚道:“我说……”他那句话,除了“我说”两个字外,仍是一个字也听不
清楚,我一听得宋坚一连两次这样,心中猛地一动,已知宋坚准备有所动作。

    我心中不禁极其焦急,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们一有动作,能够逃脱的机会
,实是小到了极点!

    白奇伟浓眉一皱,道:“你究竟说什么?”宋坚一张口,道:“我是说  ”

    他才讲到此处,陡地“噗”地一声,将已吸了一大半的香烟,向白奇伟吐了出去!

    白奇伟的注意力,被宋坚刚才那两句模糊不清的话所转移,而且,在目今这样的情
形下,他也想不到宋坚,竟然会不顾一切地发动!

    等到宋坚将烟蒂向他面上。疾吐而出,他连忙一侧头时,宋坚却已疾扑而起!我直
到此际,才知道宋坚的“飞身追影”功夫,实已出神入化,抛出的物事,即使微如烟蒂
,一样可以和身飞起!

    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所发生的事,宋坚一扑向前去,我也立即采取行动
,霍地站起,腿起处,已经将一张沙发,踢了出去。

    只听得“砰砰砰砰”,一阵枪响,分明是白奇伟的手提机枪,已经开火,我心中陡
地一凉,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是难以去看一看宋坚是否已被射死,立即向身侧的一人
扑去,又是“砰”地一声,子弹在我身旁,呼啸而过,我却向那人疾撞了过去,将那人
撞出七八尺!

    正在此时,只听得白奇伟叫道:“住手!住手!”

    我立即定睛看去。只见神鞭三矮,和另外四人,全皆目瞪口呆,看白奇伟和宋坚时
,只见白奇伟跌倒在地,手提机枪,已落在地上,宋坚一足踏住了他的胸口,另一足,
踏住了他的右腕,白奇伟躺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而天花板上,则簌簌地落下一
阵灰来,我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一排子弹孔,显见子弹,都射在天花板上!宋坚
向我笑了一下,道:“卫兄弟,对不起得很,幸而他们,还能尽忠主人!”

    我立即明白了宋坚的意思,那是当他向白奇伟扑出之际,神鞭三矮等人,都关心白
奇伟的安危,不期而然,将枪对准了宋坚。而只有一人,因为我向他扑去,才转身发枪
,所以未曾瞄准!

    想起了刚才的情形,我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事后,我才知道,原来宋坚疾如流星,一扑到白奇伟的面前,立即身形一矮,向他
的手腕撞去,将他手中的手提机枪,撞得向上扬起,所以,白奇伟虽然立即开枪,子弹
却射到了天花板上。

    而他一撞之后,身形紧接著一长,又一头撞在白奇伟的胸上。

    宋坚乃是苦练这“油锤贯顶”功夫的人,那一撞,又是生死之所系,用的力道,自
然不轻,白奇伟如何受得住,立即仰天跌倒。

    宋坚立即一脚踏向白奇伟的右腕,白奇伟吃痛,五指一松,手提机枪,跌了开去,
宋坚才再一伸脚,又踏住了白奇伟的胸口!

    这一切,我如今写来容易,须知当时,宋坚乃是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毫厘之差,便
是杀身大祸,非大勇之人,实难出此!

    当下宋坚笑了一下,道:“快将我们的手拷开了!”白奇伟如同应声虫一样,道:
“快将他们的手铐开了!”神鞭三矮等人,自然知道,宋坚如果脚上一运劲,白奇伟性
命难保,因此立即有人上来,先将我的手铐解开,我立即将他们的手枪,一一收起,又
将手提机枪,拾了起来,宋坚才搓著双手,退了开来,白奇伟满面通红,站了起来,宋
坚道:“奇伟,姜是老的辣!”

    白奇伟道:“若不是我心软,你们早已死了!”

    宋坚“哼”地一声,道:“你不是心软,你是心贪,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白奇
伟直挺珽地站著,一声不出,宋坚道:“你手下人多,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情!”

    白奇伟尚未回答,只听得“呜呜”的警车之声,传了过来。不用说,那一定是刚才
的枪声,惊动了邻居,有人报了警,警车已经赶到。

    宋坚忙道:“咱们快由后门走!”我连忙将枪械,一齐抛在地上,迅速地和众人一
齐,到了后面,又立即掠出了横巷,来到了马路上,宋坚紧紧地靠著白奇伟,其余人,
则立即散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我们刚一走出,便听得破门而入之声,我心中暗叫一声好险,因为若是给警方当场
捉住的话,实是难以脱身。我们走出了几条马路,宋坚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跟了前去
,宋坚道:“奇伟,你手下人多,眼线广布,可有发现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和一个女子
的行踪?”

    我补充道:“那女子就是会被你绑票的红红!”

    白奇伟道:“我接到报告,你是和一个女子,一齐上岸的,但是,那司机却又说,
老大的直通电话,要他去接你们,我怕第一个报告不确,未曾相信。”

    宋坚忙道:“那么,如今难道没有办法,知道他们的下落了么?”

    白奇伟道:“自然没有了。姜是老的辣。你又何必来问我?”

    宋坚“哼”地一声,道:“奇伟,你再多口,我将你押回给你爹!”

    白奇伟的面色,本来极其强顽,可是他一听得这句话,却不禁面上变色,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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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5 00:2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道:“宋大哥,你的话说完了,我也有几句话,要向白兄请教。”

    白奇伟昂头向天,并不说话,我道:“中秋之夜,在清静山顶,你设计害我之际,
竟以白粉放在我的身上,白奇伟,警方百计不获的白粉大拆家可是你?”

    白奇伟面露愤然之色,道:“放屁,你也将我看得太低了!”

    我鉴貌辨色,也知道可能当真不是他,便道:“那么,你白粉从何而来?”白奇伟
道:“是一个手下献计,我怎么知道?”

    我紧钉著道:“那么,你这个手下,一定和白粉拆家有连络,宋大哥,你说一句话
!”

    宋坚想了一想,道:“好,奇伟,你若是能带著你的手下,将警方久寻不获的毒贩
头子捉到,那我便替你在你爹面前求情!”

    白奇伟道:“这件事却需慢一慢!”

    宋坚“哈哈”一笑,道:“好!如今,二十五片钢板,既不在我手中,也不在你手
中,咱们骑驴看唱本  走著瞧,看究竟落在什么人的手中!”

    白奇伟道:“走著瞧便走著瞧!”

    宋坚向前跨出了几步 刚好一辆巴士到站,他一拉我的手,便上了巴士。从巴士上
望下去,白奇伟还狠狠地瞪著我们!

    我和宋坚两人,在巴士上并没有说什么,一直到总站,我们才下了车,在一家餐室
中坐定。宋坚低声道:“卫兄弟,他们得齐了二十五块钢板,自然可以知道埋藏那笔财
富的所在,一定会离开此处,我们先要查明,他们的去向才行,你可有办法?”

    我想起黄彼德来,道:“行!”立即离座而起,拨了他的号码,说了姓名,对方正
是黄彼德,声音异常吃惊,劈头道:“你还敢打电话来?”

    我倒吃了一惊,道:“为什么不能打电话来?”黄彼德道:“你闯了大祸了!在你
家中,竟有手提机枪,而且还曾发射,警方刚找我问过话,问我可知你的行踪,你平时
所到的地方,都有警方人员,你还不快设法?”我心中暗暗吃惊,道:“这件事且别说
他,我有一件事要你帮忙。”黄彼德道:“快说!”

    我道:“烦你查一查,可有一男一女,购买机票船票,离开香港,男的叫宋富,女
的叫 Red Red  Wong,用的是美国护照,我每隔六小时,和你通话一次。”黄彼德叹了
一口气,道:“好,好,你快收线,警方如果截线的话,可能找到你了!”

    我连忙放下了话筒,回到了卡位,道:“宋大哥,警方正在拚命找寻我,我要脱身
,只怕不是易事,如果我被捕去,你只好一个人行事了!”

    宋坚道:“不行,我们快到你那位外交官朋友那里去!”

    宋坚一言,提醒了我,我们立即出了那间餐室,截了一辆的士,直驱G领事的办公
处,进了门,我才松了一口气,G领事很快地和我见了面,我将目前的处境,约略和他
一说,他立即答应了下来,而且领我见秦正器,秦正器所住的房间,华丽之极,看来是
用来招待国家要人的,秦正器却还大表不满,说什么床太软,人又不懂话,我将我冒充
他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又睡了几个小时,才打电话给黄彼德。

    黄彼德的答覆,是否定的。

    我们没有法子可想,只得又睡了下来,G领事来看了我们好几次,还提起我和他结
识的那件事来,这位先生,的确够朋友之极!

    第二天一早,我翻阅报纸,警方可能不欲打草惊蛇,所以这件事,并没有渲染,只
是说某高尚住宅区,发现藏械云云,语焉不详。

    我又打电话给黄彼德,黄彼德这次的答覆,却是肯定的了,他说,有那么两个人,
但男的名字却是阪田高太郎,用的是日本护照,并不是叫作宋富。

    宋富既然早就离家,他改了日本名字,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他们两人的目的
地,乃是马尼拉,坐的是今天中午,十一时四十七分起飞的班机。

    我将这情形,和宋坚一商量,请G领事先通过外交途径,订下了两张机票,G领事
又为我们设法,使我们能够到时登上飞机。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上了飞机之后,如何对付宋富,和怎样才能在由G领事到飞机
场这一段路间,不被警方发觉,生出枝节。

    讨论的结果,是我先走,宋坚后走,一齐在机场上会面。九点正,我出了G领事收
留我们的所在,门外像是并没有人在监视著我。

    我坐著G领事的车子,一直向机场而去,到机场,是九时四十七分,我在餐厅中坐
了下来。怎知道,我才一坐下,立即便有两个人,坐在我的对面!

    我吃了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却又听得身后,传来程警官的声音,道:“卫先生,
不必客气,请坐!”我只得颓然地坐了下来。

    程警官穿的是便衣,他也立即在我身边坐下,面色一沉,道:“你越来越不成话了
!”我只得笑道:“程警官,警方的效率,居然如此惊人!”

    程警官道:“你的行踪,我们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慢了一步,才被你过了一夜,你
向黄彼德询问阪田高太郎和红红·王的行踪作什么!”

    我道:“原来是黄彼德告的密!”程警官道:“别冤枉他。”我不服气道:“那你
们又怎样知道我的行踪的?”

    程警官道:“不妨和你直说,警方一直在注意你的行动,你失踪了三天,警方早已
在平时有联络的地方,布置下了一切,你和黄彼德的通话,我们全都记录下来了。卫斯
理,你家中的事,已经可以构成非常严重的罪了!”我却若无其事地伸了一个懒腰,道
:“是么?”程警官面有怒容,道:“你还不认么?”

    我放低了声音,道:“我想和你私人讲几句话。”

    程警官向我望了半晌,转过头去,向另外两个便衣人员,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便站
了起来,远远地走了开去,但仍然监视著我。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出死人生,全是为了警方,你们还不谅解,真使我灰心。


    程警官道:“你是在追寻毒贩?”

    其实,我这几天来的奔走和历险,可以说和寻找毒贩,一点关系也搭不上。但是此
际我却知道,除了利用这一点之外,实在没有第二个办法可想!因此,我便点了点头。

    程警官也将声音压得很低,道:“那么,阪田高太郎、王红红,就是你追寻的目标
?”我含糊其词,道:“还要进一步的证据,我如今,就是为了搜集进一步的证据而忙
碌。”

    程警官望了我几眼,冷笑道:“我们自然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毒贩是绝不会
用到在你家中搜出来的那种武器的。”

    我立即反驳道:“那也未必,死神唐天翔,当日又是如何规模,在进行贩毒?”

    程警官想了片刻,不再言语,道:“卫先生,希望你好自为之。”我道:“放心,
”这时候,我心中,已经松了一口气。

    如今他这样说法。那当然是相信了我的话,由我到菲律宾去的了,果然,他一讲完
话,便站了起来,向外面走了开去。我则仍坐在餐厅中等著。

    我一面不断地吸著烟,一面凝思著眼前的情形。

    以白奇伟的机敏,和他手下眼线之广,他自然也可以获知宋富(阪田高太郎)的去
向,白奇伟会跟踪他到菲律宾去,乃是毫无疑问之事。

    我和宋坚的行动,已经决定,当然也不会更改。

    而且,我相信,警方在知道了我的行踪之后,深信事情和大贩毒案有关,当然也不
肯轻易放过,一定会派出干探,随机前往。

    也就是说,连我和宋坚在内,共有四方面的人马,互相在勾心斗角,究竟是那一方
面会获胜,我实是毫无把握!时间飞快地溜过去,我看到一个挟著公事包的中年人,走
进餐厅来。

    那中年人,带著一副宽边黑眼镜,我连忙站起身来,向厕所走去,到了厕所中,取
出白老大给我的那柄手枪,只见枪上一个小红灯。正在一闪一闪,我按了一下钮,便传
出了宋坚的声音,道:“怎么样了?”

    我将刚才的经过,和他约略说了一遍,问道:“我化装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刚才,挟著公事包进来,像是大商家模样的人,就是宋坚,他在餐厅中,利用无线
电通话器和我通话,道:“带来了,必须装作不识?”

    我道:“不错。如今警方并不知我和你在一起,白奇伟虽然知道,但我只要在化装
上,故意露出破绽,为他识破,他便会注意我的行动,而我完全不和你搭讪,他使失去
了目标了。”

    宋坚道:“不错,我将化装用品,放在你刚才坐过的桌子上,你自己取去应用就是
了。”我又叮嘱了一句,道:“宋大哥,等一会,在飞机上,你如果有什么话要说,也
可以采取如今这个办法。”

    宋坚答应了一声,我关好了通话器,走出了厕所,来到刚才我坐过的餐桌上,发现
有一个纸包,而宋坚则坐在一张桌上,正在据案大嚼。

    我也叫了食品,一面暗暗地打量著进出的人。我发现有一个大胖子,在注意我,而
且,还和一个汉子,不断地在打手式。

    那两个,可能是警方的便衣人员,他们如今已经注意到了我,我等一会,就算经过
化装,也一定逃不脱他们的追踪,但是这样更好,因为我变成了暴露的、突出的目标,
相形之下,宋坚便成了隐秘的棋子,在必要之时,可以派很大的用处了,

    我留心了好一会,发觉警方只派了这两个人来,那个大胖子的一切动作,都十分熟
练,可见他虽然有一个肥胖的身躯,但是却有著十分干练的头脑。

    如今,我和警方的关系,十分微妙。我又不想警方知道事情的本质,但是却又希望
在必要的时候,能得到警方的协助。

    离开起飞的时间,越来越是接近,我和宋坚,先后到了候机室中,搭乘这班飞机的
搭客,这时候,应该都来齐了,但是,我却未曾发现宋富和红红,在由餐厅到候机室的
途中,我迅速地化了装,在我的双颊上,两片深肉色的软胶,同时,在眼皮上,贴上了
两道又浓又短的假眉,那种假眉,是运用和皮肤一样颜色的胶布,一齐贴上去的。

    虽然只不过一分钟,但是我却已变成了皮肉瘦削,颧骨高耸,短眉凶颜的人了。这
是最新的化装术,和以前靠在面上涂油彩的化装术相比较,效果之进步,当真是不可同
日而语。

    我相信就算红红在我的面前,也一定认不出我来,所以我放心地踱来踱去,几乎向
每一个女人,都无理地望上一眼。

    当然,我知道红红和宋富,也一样可以经过巧妙的化装,使我认不出来的,我仔细
观察的结果,认为红红和宋富两人,还没有来。

    但是这时候,离开航行的时间,已经只有十分钟了,闸口面前的空中小姐,已经在
作检票的准备,我远远地向宋坚,使了一个眼色,作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宋坚点了点
头,走了开去。

    不到两分钟,扩音器传出娇滴滴的声音:“阪田高太郎先生,有你的紧急长途电话
,请你去听。”一连叫了两遍,我看到两个便衣探员的神色,也显得相当紧张,我自己
当然也是十分紧张,但是候机室中,却并没有人,走出去听电话。

    我知道宋富一定在这候机室中,但是他却机警地连电话都不听。我吩咐宋坚去打的
这个电话,算是白打了,我心中不禁十分著急,因为如果在上机之前,未能看出宋富和
红红两人的话,到了飞机上,如是临时发生什么变故,应付起来,只怕措手不及!

    我迅速地想了一想,来到了闸口之前,找到了一位空中小姐,用假装蹩脚的英语和
她说:“刚才,我听得有人叫阪田高太郎听电话?”

    那空中小姐道:“是啊,你就是阪田高太郎?”

    我忙道:“噢,我不是,阪田高太郎和我是老朋友了,我们分散已有二十多年,我
不知道他会在这里,他的样子,我也认不出了,你可以告诉我,他的机位号码,让我们
老友重聚吗?”

    那位美丽的空中小姐,并不怀疑,反倒给了我一个极其甜蜜的微笑,打开了她手中
的夹子,查看了一下,道:“他的机位号码,是三十四号。你可要我通知他?”我忙道
:“不,不必了,我想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这时候,扩音机已经请搭客入闸,我将机票给了空中小姐,便提著皮箧,向客机走
去。

    在我走出闸位的时候,听得一阵骚动。看到有许多人在挥手,而被欢送的目标,则
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小姐。

    我认得那位美丽的小姐是一位电影明星,有著“第一美人”之称的,欢送她的,大
约是她的影迷了。

    我上了飞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在订购机票时,我已经向航空公司说
明,要后面的位置,因为在后面,可以注意前面的动向,如果在前面,则自己便成了被
别人注意的目标了。

    我坐定之后不久,宋坚也上了飞机,也假装看著窗外,一手抓住了那柄“手枪”,
以一顶帽子作遮掩,打开了通话器,宋坚的“手枪”上,便会响起轻微的声音,我看著
他匆匆地坐下,打开了报纸,便低声道:“阪田高太郎,是三十四号座位。”

    宋坚道:“知道了  ”我刚收起“手枪”来,宋坚的声音,却又传了过来,道:
“卫兄弟,你在开玩笑么?”我忙道:“不会的。”宋坚道:“自己看看。”我将帽子
放在膝上,双目浏览,找到了三十四号的座位,可是我一看之下,不禁呆了。坐在座位
上的,当然不是宋富,竟正是那位有著“第一美人”之称的电影明星。

    我不禁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照理说,空中小姐的话,是不应该会错的,但宋富可能化装为任何人,却也不能化
装为一个有名有姓,照片几乎每日出现在报章杂志上的电影明星!

    我想,那大约是空中小姐弄错了,连忙向她的旁边看,可是她旁边,乃是一位令人
作呕的菲律宾歌星之类的人物,正在挤眉弄眼,向这位电影明星,大献殷勤,那菲律宾
人,乳臭未乾,当然不会是宋富,也不可能是红红!我只得低声道:“事情有点不对,
弄清楚了,再和你通话吧。”宋坚道:“我看他们没有上机!”

    我道:“不会的,他们如果乘另外的班机,警方一定知道,何以警方人员,还在机
上?”宋坚的位置,离我有七八步远,他喝了一声,便一本正经地看起报纸来,我则仔
细地向每一个人看去。

    这时候,除了一个座位以外,都坐了人,连我在内,一共是五十五人。

    我深信宋富和红红两个人,一定在这架飞机之内,我已经打定了主意,等飞机起飞
之后,再用办法,来查问“阪田高太郎”的座位。

    没有多久,空中小姐便要每一个人,都扎好了皮带,飞机已在跑道上向前冲出去了
。我将自己的皮夹,取了出来,将皮夹内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用小刀在皮夹之上,
括出了“阪田高太郎”的日文的名字,等到有空中小姐,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将她
叫住,将皮夹交了给她,道:“小姐,这是我上机后捡到的,我相信是机上搭客的东西
,请你交还给他。”

    空中小姐接过了皮夹子,走了开去。

    当我在皮夹子上做手脚的时候,我旁边的一个秃顶老者,正将头侧在一边,发出轻
微的鼾声,我用报纸遮住双手的动作,自然不会被他发现。

    我知道,当空中小姐在乘客的名单上,发现“阪田高太郎”的名字,和皮夹子上的
名字,相吻合之后,她一定会将皮夹,送到宋富那里去的。

    我心中暗庆得计,悠闲地点了一支烟,徐徐地喷出烟雾,飞机已经在空中,平稳地
飞行著了,向下望去,碧海青波,令人胸襟为之一爽。

    没有多久,我便见那位空中小姐,走了回来,她一直向我走来,竟然在我的面前,
站了下来,我想问她作什么,她已经对我笑了一笑,却向我旁边的秃顶老者叫道:“阪
田先生,阪田先生。”

    那老头子睡眼惶忪,“唔”地答应了一声。

    这时候,我心中的吃惊程度,实有难以形容之慨,因为我绝对未曾想到,阪田高太
郎,也就是宋富,竟就在我的身边!

    我连忙将身微侧,向他望去。虽然我明知他就是阪田高太郎,也就是宋富了,但是
,我却仍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我身旁的人,秃顶,瘦削,一套十分不称身的
西装,和一副玳瑁边的眼镜,那是一个日本学者的典型,却绝对不像宋富。

    空中小姐将皮夹子送到他的面前,他摇了摇头,道:“那不是我的东西,小姐,请
你不要来麻烦我。”他不客气的态度,令待空中小姐十分发窘,空中小姐向我一指,道
:“阪田先生,那是这位先生拣到的!”

    阪田的语气,更其不耐烦,道:“小姐,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我的东西!”空中
小姐摊了摊手,向我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阪田把头一侧,又自顾自地去打瞌睡了
。他的座位,在我的旁边,乃是五十四号,闸口的那位空中小姐,当然是一时看错了,
但如今机上的空中小姐,却是绝不会弄错的。

    虽然我身旁的阪田,没有一点像宋富,但这并不是足以令人奇怪的事情,一张制作
精巧的尼龙纤维的面网,便足以将整个人的状貌,完全改变。

    我开始偷偷地注意身边,我发觉他的面容瘦削,但身形却相当魁梧,显得不怎么相
配,我肯定他是宋富,在飞机飞行半小时之后,我上了一次厕所,将这件事告诉宋坚。
宋坚告诉我说,那一个二十六号的空位,可能是红红的,她临时大约发生了什么缘故,
以致未能上机。

    我回到了座位,阪田仍然在瞌睡。宋坚见红红没有上机,那仅仅是“可能”而已,
我却不十分相信,于是,我又仔细地打量,每一位女搭客,正当我目光,停在阪田前面
那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日本女人身上之际,那日本女人,却突然转过头来!

    我心中一凛,和她打了一个照面。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已可以肯定,那是红红,虽然她的面容,完全不是红红的,但
是她的眼神,却令我想起了红红,我假装不识她,她也显然没有认出我来,我心中止在
得意,可是,接著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又令得我心内,迷惑不已。

    只听得那中年日本妇人,以日语问阪田道:“阪田教授,阪田教授。”阪田静静跟
来,道:“不要打扰我。”那中年妇人道:“阪田教授,你在大会上的演讲稿,是不是
在你身上?”

    阪田在身上找了一会,拿出了一束纸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日文,我偷眼望去
,只见题目乃是“种子植物的繁殖研究”,另外还有一个副题,却是植物学上的专门名
词,是什么“细胞分裂形态”等等,我既看不清楚,也不十分明白。

    那中年妇女将那一叠稿纸,接了过去,道:“对不起,我想快一点将它翻成英文。
我们一到马尼拉,便立即要用上它了。”

    阪田点了点头,他不要睡了,打开了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那是一个世界性的
生物学家组织所出版的书刊,普通人不但根本看不懂,而且绝对不会对之有任何兴趣的
,我甚至在阪田的身上,闻到了“福尔马林”的气味,那是生物学家制造标本太多的结
果。

    事情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我对于黄彼德调查结果的信心,大是动摇。我心中不禁暗
暗发火,如果黄彼德在这样容易的一件事上,出了错误的话,那一定会误了我们的大事
,也实在太冤枉了!

    我正想和宋坚通话,只听得我袋中的“手枪”,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我连忙取了出
来,裹在一条手帕中,放在耳边,只听得宋坚道:“你看到了没有?前面那三个菲律宾
童子军,是神鞭三矮,那个神父,是白奇伟,可能还不止他们四个人!”

    我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能相信,在我身边的那人,就是宋富,但是我不得不小心从
事,我只得再离开座位,低声道:“我旁边的那人,好像不是令弟!”

    宋坚道:“我看是。”我将刚才的情形,和他说了一遍,宋坚道:“监视下去再说
,你不妨试探他一下。”我答应了一声,收起了“手枪”,回到了座位上,假装十分有
兴味地,侧著头去,看著他手中的那本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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