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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猎鬼人 番外篇(长篇连载不定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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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10 18:4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4年猎鬼人 番外 A.交换

上世纪70年代初的时候,有一名姓华的茅山道士,因逃灾而去到了湖北襄阳一代。在逃难期间,他披散着自己的发髻,也脱下了道袍,一路颠簸,弄得整个人也是脏兮兮的,看上去像是一个乞丐。虽然身怀绝技,但如今却落得自己连口饱饭都吃不上的境地。襄阳地处湖北腹地,中国古代多个朝代以来,都把襄阳视作为一个命脉气数的要塞,所谓“破襄即得神州”,便是由此而来。华师傅走到当地后,因为实在是太过潦倒,于是心生绝望,打算远离尘嚣,即便是死,也要重新梳起自己的发髻,穿上自己的道袍,找一个僻静的山野,从此安然死去。

  而他却在走到山间被溪流附近的蝴蝶所打动,从此悟道,认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如今自己遭受的这一切,不过是上天给他的一次考研而已。于是当时已经高龄的他,靠着山里的野果野菜果腹,随之自己搭建了一个小木棚,自创“山溪华家”,秉承茅山师祖,开始自立门派,收不收徒弟并不重要,他仅仅需要一个理由来让自己活下去,而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悟道。

  可是这样的光景并没用持续几年,他即便是身处荒山野岭,也一样会有尘世的干涉,众人早已不信道,更加不会对他这样一个隐居在山里连饭都吃不饱的老道士感到神秘,于是他只收到一个徒弟。在自己悟道有成,却悲哀一身绝学后继无人,他悲愤之下,将自己唯一的门生赶出,开始回到最初的状态,继续朝西游历四方。一路上,所见所闻却和他悟道前的心境大为不同。华师傅原本是个热血的人,看到这些让人动容绝望的事情,他渐渐开始心灰意冷,一个原本已经悟道的人,也不得不在现实中开始钻牛角尖。他认为,“天无道,便刹也!地无道,便刹也!”看众生如看众鬼魂,统统屈膝在大魔王罗刹脚下,他感到“无道,无望,无理,无奈。”于是屏弃了自己茅山传人加山溪华家的身份,在湖北境内开始游说各路行内人士,组建“刹无道”,为的是解救底层百姓苍生,与大鬼头对峙。

  后来,华师父仙去,所起先想要贯彻的组建刹无道的初衷也没有能够完全得以实现,算起来,他终究是含恨而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刹无道尽管逐渐扩大发展了不少各门各派的弟子,但是大家似乎跟初衷背离得越来越远,最终也就分散成为了很多股小势力,大的吞并小的,或者是小的自己失势,从此淡出此行。剩下的,又各自为战,互不往来,只是在每年由领头人聚会一次,以表互相从未忘记对方。

  自此,起初以行侠仗义对抗不公平的刹无道,渐渐渗入了大量行业内的败类,名声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甚至转入地下,有人依旧默默挣扎,有人却因此干起了胡作非为的勾当。

  所以,在我被那个裂开头的女阴人跟着的长达1年的时间里,我无时无刻不再跟整我的那几个刹无道的人抗争着。女阴人,我能够有办法压制住,但是我每抗争一次,对方的施压就加重一次,长此以往下去,我就算是个铁人,也会经不起他们这种轮番轰炸巴不得置我于死地的折磨。于是,2009年,我决定不再躲避,既然你们这么想弄死我,那么我就主动来找你,省得咱们互相玩阴的,是死是活,就当面了清吧。

  我曾拜托黄婆婆,请她带着我阴一次下去,让我先灭了那个女阴人,但是她不肯。不肯的理由是我从未下去过,所以我的身份对于她所接触的那个世界,叫做“生人”。我的出现就像是厨房里出现的蟑螂,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无情地抡起拖鞋。失去了亲自下阴的机会,我开始尝试着在哪个女阴人身上反向调查那些害我的人。黄婆婆不能帮我,我也就只能寻找别的路子。我必须直接对话那个女阴人,于是我去了万州,拜访吉老太。

  在去的路上,我给吉老太打了电话,谁知接通电话的时候,她竟然告诉我,你可算是给我打电话了。我也就暂时先把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先放下,先问问她是何出此言。虽然猫眼吉老太能够洞晓先机,但是应该不至于连我遇到的麻烦都测算得清清楚楚。“现在还没事吧?”她这么问我。我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说这事已经发生这么长时间了,和我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多少听说了。并且她侧面打听到,这次他们欺负我的原因,绝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起初我一直以为,他们还是因为之前我的开罪而耿耿于怀,以至于不把我彻底弄熄火不肯罢休。吉老太告诉我,孩子你想的太简单了,小道上都传开了,他们是要利用你。

  利用我?我虽然长得一副清纯可人但我并不是蠢货啊,这么多年都混出来了,哪能说利用就利用?吉老太说,傻孩子,你还是快点到吧,别来我家了,我请了个老朋友,带你见见,你到了万州就直接来某路某店吧,我大概11点就过去。看了看表,还有足够时间,于是路上尽管止不住还在就吉老太的那番话胡思乱想,我还是尽快赶到。

  茶馆里,我见到了他们。吉老太跟我那时候已经有段日子没见面了,平常我也就偶尔打电话闲聊几句,这是我一个晚辈,对前辈的敬重。坐她身边的,是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老人,光头,但有长长的胡子。所不是下巴上有一粒大大的肉痣,我真要以为是霍元甲。老人看上去60多,但吉老太告诉我,他已经73岁高龄了,姓夏,是来自湖北的一位老师傅,若按辈分算,他该当是我师祖那一辈的了,所以从见到夏师傅的那一刻开始,吉老太就叮嘱我,得叫他夏爷爷,因为夏师傅已经不问这行很长时间了,再称师傅,有些不合适。吉老太在跟我介绍他的时候,特别说老夏是元老级的人物。本是佛家,后来弃佛入道,虽说两大派别都是一心为善,但终究不属同道,于是对于佛家来说,老夏始终是个弃徒。入道后曾在70年代至90年代,在湖南湖北地区,帮助了很多人。

  乘着夏老先生去洗手间的空隙,我低声问吉老太,这个老人来头不小吗?为什么请他来?能帮上我的忙吗?吉老太很凝重,当然我不知道她的这份凝重是否是由我而起,不过她的答案让我非常吃惊,她告诉我,夏老先生,是当年跟随华师傅最早的一批刹无道的成员。

  我这个人吧,也算是没出息。当刹无道这三个字从吉老太嘴巴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竟然背心一紧,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吉老太显然也察觉到了我的恐惧,赶紧安慰我,说夏老先生早就退!出了,不是和整我的那伙人同道。他算是眼睁睁看着刹无道分化和部分人走向歪路的。也正是因为劝诫无果,他心灰意冷才退出的,但是他在退出以前立下重誓,如若他有生之年觉察到有他们刹无道的门生为非作歹,就会义无反顾出手制止,所以他的退行,其实没有实际的用处,因为不断有败类会自讨苦吃弄点事端。这次也是因为我的事闹的有点大,他听说了,后来辗转得知吉老太与我相识,于是就自告奋勇要来帮我一把。我听完后,才放心下来。虽是刹无道的元老,起码跟我还是一伙的。

  没一会,夏老先生回来了。从坐下到现在,除了简单的招呼,我还没有跟夏老先生认真介绍过我自己,再加上吉老太对我说的一番话,我对眼前这个老人心生敬畏。于是我正打算开口,夏老先生却抢在我头里对我说,小伙子,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会整你吧。因为你的八字,跟想要害你的那拨人其中的一位是相生的,而且你是行内人,底子硬,八字也硬,他弄你,是要拿你续命。

  续命,楚楚那次,已经弄得我十分狼狈,没想到这次居然自己成了主角。我像是一个A片演员甄选现场的男优,脱光了衣服被一群女优们观摩着,在我的身体上指指点点,说这里好那里不好,最终被一个女优选中:就是他了,我要了。所谓毡板上的鱼肉,大概就是指我现在这个样子。有能力拿人续命的,定然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我这样的小虾子,似乎只有坐以待毙的份。想到这里,我有些绝望,原本打算豁出去放手一搏,没料到还没开始,就提前宣告了我的失败。那挣扎还有意义吗?

  夏老先生接着说,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谁下的黑手,但是他可以肯定,对我下手的那个人,一定是拿自己的命跟鬼魂交换了东西,否则他也没有理由要拿我续命。我问夏老先生,还有跟鬼魂交换东西这种事?换什么,纸钱吗,哈哈哈哈。我开始干笑以此对我的幽默感默默赞许一下。接着夏老先生详细跟我说了说跟鬼交换的事,他的话很深奥,比较难懂,所以我还是说得稍微通俗一点吧。

  在鬼的世界里,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族群,他们是由死人而变成的,但是他们严格意义上来说,却算不上是地道的鬼。因为在我通常接触到的鬼魂当中,他们或多或少都会因为某种理由而主观选择了停留,而这一类,却是因为受到一种宿命的选择而留下。例如有的留下是为了报恩,或是报仇,还有的是为了保佑,还有的,就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力量来帮助一些人得到那些原本并不属于那些人的财富或能力。小鬼就是其中的一种,古曼也算,而现实中的人们,即便是提前得到了那些东西,也不过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或运气而已。

  夏老先生给我举了个很容易懂的例子。我们中国有个成语,叫做“英年早逝”,说的是那些成就很大,却因为一些宿命的原因而过早离开人世,他说,当然这当中有大多数是因为疾病意外等,但是有些却是因为跟鬼做交易。于是我突然想起来我钟爱的一部叫做邪恶力量的美剧,那当中尽管很多和真实鬼世界脱节,但是的确提到过“恶魔契约”这件事,人们可以通过做法,来用自己10年的寿命交换一种原本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天赋,10年后,地狱的恶魔就会来索命,剧中的男猪脚大概是因为长得帅而被例外的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夏老先生说,事实上,在中西各国的文化当中,都或多或少有涉及到和异界做交易的例子,虽然说法有不一样,其实面对的,都是同样一种鬼魂。鬼是一种状态,和宗教没有关联,他还说,就近几十年,被怀疑是和鬼做交易后暴毙的人很多,他们大多都是突然之间声名鹊起,却在事业最得意的顶峰黯然逝去,虽然只是夏老先生的怀疑,但是他提到了几个人,却几乎都是如此,如把“功夫”二字写进英文词典里的武打巨星,唱片销量累计4700万的台湾一姐,传言因鬼片而影响情绪抑郁坠楼的顶级天王,还有我多年深爱却在日本意外死亡的那个乐队主唱。

  坦白说,我先前对他们的死,仅仅是遗憾,却从未把这一切归结到鬼的身上。听完夏老先生的猜测,我才深感惭愧,原来我所知的,竟然这么少。

  夏老先生说,这次想要我命的,也一定是个做过交易的人,我问他理由是什么,他微笑,丢给我三个字:我会算。他还说,他跟吉老太都猜到我这次到万州来找吉老太,是希望请她帮忙唤阴人上身,一方面可以逮住灭了,另一方面想要套出些话来,现在想套的话夏老先生都说了,但是也别灭了那个女阴人。因为灭了这一个,还会有新的,再灭一个,人家就再弄个给你,无穷尽的。还不如乘着目前这个能制住,拿它挡一下,而且你爷爷还在,暂时伤不了你的。

  我问他们,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因为此行的计划被他们一说,已经全盘乱了,我孤注一掷,并没有提前想好别的办法。夏老先生望了吉老太一眼,然后对我说:

  “回去等着,很快你就能见着真家伙了!”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43:45 | 显示全部楼层
B.帮手

 “回去?”我有些惊讶“我这不是刚刚才到,我现在回去有什么意义呢?”我试图提高我的声音来表达我对夏老先生这样的决定表示不解。吉老太笑了笑说,谁说是让你一个人回去了?我跟夏老先生都会跟着你一起回去的。夏老先生接过话来,对我说,你要明白,你现在遇到的事情大概比你以往遇到的一切事情都要凶险,如果我们不知道,你也不过就是在这件事上默默死掉的一个小角色罢了,没有人能够单独应付的,你需要一些帮手,我和吉老太也只能帮到你一部分,我们跟着你一起去,就住在吉老太的侄儿家里,平常不会打扰你,多个人帮你一起调查和解决问题,总是好事。然后他斜着用他的三角眼看着我,说,怎么,难道你觉得以你自己现在的能力,就能给和那些在暗地里对你下手的人对抗吗?他还坦言,其实他帮不帮我于他来说意义原本不大,只不过我的事情自从发生开始,渐渐在行内尤其是老一辈的人里传开,大家一方面都不敢轻易招惹那群人,因为并非人人都知道刹无道的所作所为,知道的往往也都知道他们的一些劣行。吉老太跟我是老熟人,谈不上是非常亲密的伙伴,但是要她看着我这么可口的人儿香消玉殒,她还是办不到的。

  我想了想,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我原本就本着孤注一掷以死相搏的心来的,企图透过吉老太唤出那个阴人,然后套出害我那个人的身份信息,然后我直接找他玩命去。在经过夏老先生和吉老太这么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我似乎想得要理智一些了。我心想既然是别人要加害于我,我干嘛还要这么主动去跟他拼命呢?他会跟我玩阴的,我也就顺着他阴着来就是了。而且最初打算的以死相搏,我想得也太过自私,因为这段日子我出门解决自己的麻烦,都一律跟彩姐说的,我是去做业务去了。我没有告诉她真实的情况,一方面我不希望她跟我的工作有过多的交集,二是因为我也不愿意让她替我操心。原本我也想过就此金盆洗手不干了,或许那群人会考虑放我一马,打不过,我总跑得过。我不是那种电影电视剧里总是会迎难而上的超人,我也会因为这些而害怕,于是在我的宗旨里,能办的尽量办,要是有什么会危害到我或是我身边的亲人,我一定会选择逃跑。

  这是一种可悲的个性,我必须承认,我没有那种中学课本上,八路军战士一听到号声就红着眼杀出去的勇气,我也不是那种明明知道斗不过,还会想方设法挑战极限的死脑筋。在这次的事情上,之所以选择抗争到底,起初是因为对方一直穷追不舍,我防不胜防。到现在,则是因为夏老先生他们告诉我,他们要的是我的命,所以不管我是选择躲避还是迎战,这一劫,我终究是必须面对的。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也打从心里感激吉老太替我赵老夏老先生帮忙,但是也对夏老先生那种故作神秘的姿态略感不爽。当天时候已经不早了,吉老太说今晚就住在她家里,明天一早再动身。

  老实说,我去吉老太家里的次数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寥寥几次而已。我并非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只是吉老太离我比较远,平常也就常常打打电话问候下,走动到是少了很多。更别说在她家里过夜了。那次在她家里,我才又一次仔细打量了她家里的陈设。以一个老太太的标准来说,她家里似乎略微豪华了一点。起码那台壁挂式的电视机还算高级。他们两个老人家睡得都很早,由于只有两间房间,所以我自然得把原本该我住的那间留给夏老先生住,我则一个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胡思乱想的看着电视,半睡半醒的熬到了天亮。

  说起万州这座城市,我了解得其实并不多。除了那青龙大瀑布和吉老太太,我几乎一无所知。来过不少次,印象最深的是当地人那可爱的口音。

  “新根儿,以屋泱泱打个定花来,说以屋舅舅遭定打死哒。”这句话的意思“刚才,你阿姨打个电话来,说你家舅舅被电打死了。”

  “有哒包名以命都不要哒!”意思是“有了馄饨你连面都不吃了。”

  “老板儿以哪阵发情哦?”意思是“老板你什么时候发工资啊?”

  总之,各种口音,结尾大多跟上一个“哒”字,我想这“哒”字跟重庆人说话后面总跟上个“撒”意思差不多。没有特别的含义,无非就是个无谓的语气助词。除了口音,还有万州的美食。人说川东地区的人无所不食,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只要是没毒,统统都能变成食物。吃是我的致命伤,我曾想过,假如明天便是世界末日,那么今晚这一顿一定要吃好才行。不过那一晚,我几乎翻遍吉老太家里的厨房,试图从种种生冷且未加工的食材中寻到一点能够吃的,哪怕是方便面或是鸡蛋,没有,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我并不算休息得很好,但是多年来熬夜无压力的习惯使得我对开长途回重庆还是把握十足的。我开车除了有不爱系安全带的坏习惯以外,我还一定会把车载音响开得比较大声,以此来凸显起亚赛拉图那原装的出色的重低音,我是BEYOND的铁杆歌迷,他们的歌曲也是我车里最常放的,为了我车上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我特意把音量调到很低,因为我实在是不希望有其中一个因为过于吵闹而中风于是我剩下的人生都要在医院伺候他们度过。

  令我意外的是,虽说夏老先生已经不年轻了,但是他说起BEYOND似乎比我还更了解,当然我并不是指的在我们这个专业领域里的问题。当我的CD放到《长城》这首歌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上的他告诉我说,这首歌有一个故事。当时我很好奇,因为我实在不相信竟然有关于BEYOND我不知道的故事,于是我问他是什么故事,他开始告诉我,这首歌是1990年写下的,这些我当然知道,早在还是随身听满大街的年代,他们的卡带我可是每一盘都会买正版。夏老先生说,你们这代年轻人,没感情。你们光是觉得一首歌多么好听,你们却忽略了一个创作人为此付出的心血,以及他写下这些歌的时候想要传达的精神。我反驳他,BEYOND的精神大多是以励志为主,把励志唱进摇滚里,这在华语摇滚史上算是一个另类,他们不同于其他的摇滚,除了爱来爱去,要么就是对社会多么不满。今天谁有受伤了,明天谁又爱上别人了,那些歌才真的是在鬼扯。也许我的话有点逗乐,夏老先生僵尸般的面孔开始出现了一些笑容,他说,《长城》这首歌的歌词,你可有仔细去读过,我忿忿的说,当然读过,虽然是广东话,但是他们的每一句歌词我都明白,这首歌不就是他们当年想要在北京开演唱会,于是提前来北京采风,旅游的时候感叹祖国的山河壮丽,国家的文化富饶,有感而发才写下的吗?

  我这么一说,夏老先生更是呵呵呵的笑了出来。他说,所以我才说你们这代人没什么感情啊,所以你们读歌词,无非就是读个表面,你们压根就没能明白黄家驹当时写下长城的歌词,是想要说明个什么。我问他到底是想要说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夏老先生说,那首歌的确是1990年的时候写的,黄家驹虽然并不是个文化程度很高的人,但是有些事情在他看来是非常愤慨的,而且不吐不快,于是他才在歌词里写下了“老去的国度”“神秘的中央”“皇帝的新衣”“事实的真相”等歌词。我更加不解了,我问夏老先生,这些歌词看上去很普通啊,有哪里不对?他说,你仔细想想,在他写下这首歌之前的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我一想,于是恍然大悟,听BEYOND的歌十几年了,竟然这次是在一个古稀老人的口中,才明白了这首歌的真正所指。虽然惭愧,但是嘴硬还是必须的,我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哼,我哪里知道这些,那一年,我才8岁...后来想想这个理由确实符合嘴硬的标准,好在夏老先生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个话题也就就此中断了。

  途中经过梁平,我在车上等着夏老先生和吉老太去双桂堂参拜,因为双桂堂的开山祖师破山禅师和吉老太的祖上先师据说有一定的渊源,我并非佛家弟子,所以我就不进去了,这么说丝毫没有对这座西南名刹不敬的意思,只是因为我身上背着两个阴人,若单单是那个裂头女阴人也就罢了,奈何我的爷爷也跟在我身边,这样的佛门圣地,我害怕进去以后无论善恶好坏,一律永不超生。我也正好乘着他们离开的时候闭目休息片刻。

  回到重庆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接近中午了,从出发到到达虽然时间也就那么短短几个小时,不过由于几乎全线都是高速路,四周的参照物看上去都差不多,再加上我原本头一晚并没有休息好,开着还是稍微有些吃力的。我把吉老太和夏老先生送去了吉老太的侄儿家,他们便让我回家去等着,以前该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别有什么思想负担,他们会在我身后默默帮我调查的。有了两位老前辈的帮忙,我似乎是安心了许多,但是谁身上莫名其妙跟着个阴人会好过呢?嘴巴上我谁也不能说,包括彩姐。但是我心里却无时无刻不顾虑着那个跟着我的阴人。我原本打算让小娟来帮我问上一问,但是根据黄婆婆先前描述的那个女阴人可怕的样子,我也实在不想让小娟因此而受到什么刺激。尽管在临别时,夏老先生意味深长地跟我说了一句,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就写封信,交待一下,如果这样能够让你觉得好过一点的话。本来听到这句晦气话的时候,我实在是很想发飙,真想告诉他他安慰人的方式实在是比较另类难怪刹无道都不要你了。但是后来一想,其实夏老先生说得是有道理的,因为原本我们这行虽说并不是动不动就有生命危险的职业,但是怎么说都算是游走在死亡和异界边缘的人群,我们同样是人,同样有感情和七情六欲,我们也同样有自己在乎的人和放不下的事,我忘记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活,这样我们就能够做个有所准备的人。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到那个阴人被我从身上彻底拔除继而反攻刹无道的日子里,我按照夏老先生所说的,该接的业务一个不落下的接,该赚的钱一分不少的赚,因为我别无长处,我只能靠这份收入生活。中途时常他们会回馈过来一些信息,有些有价值有些却没有,后来因为一件我非常不愿意说明的事情,我被迫请求黄婆婆替我把我爷爷给请了回去,于是剩下我孤军奋战,直到我认识了夏老先生介绍过来的一个人,他也是因为某种原因跟刹无道的人结仇,于是我和他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因为有了同样的敌人而成为战友,尽管他算得上是一个奇葩,一个行道上的疯子,他的出现让我明白,假若我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高级警官,那么他就是一身痞气的街头城管。我原本就是一个一身痞气的人,所以被我说一身痞气的他,自然是和流氓无赖没多大差别了。

  他叫胡宗仁,和委员长的大将胡宗南仅仅有一字之差,却同样拥有不可一世的高傲和混蛋王八的气质,四川仪陇人,据他所说,他的师傅是多年隐藏在成都民间的瑶山老道邢崖子,后来有跟着另一个高人学习过,15岁学艺却到28岁才离开师门,到2009年的时候独立行走江湖也才不过5年,论资历比我老,论经验却不如我,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开始打鬼,虽然粗暴,但是事情却常常因此而解决。夏老先生介绍他给我认识的时候,特别跟我说,他和胡宗仁的师傅是多年老友,连他师傅都管不住他,提醒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尽可能的不要激怒他,而且别喝酒。听他这么一说,我开始觉得这个人亦正亦邪,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还是不要招惹好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胡宗仁,我身上的麻烦事,才开始慢慢清晰,慢慢出现了转机。同样因为他,我才算是真正见识了瑶山道法的厉害之处。

  那年接近夏天的一个深夜,夏老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一定要让我认识一个人,于是简单告诉了我胡宗仁的情况,原本我并不太愿意,但是他坚持说我认识他会有些帮助,我说那好吧,在哪呢?夏老先生告诉我,你明天一大早就到荒沟安福堂去吧。那地方我听说过,是个告别厅,据说那附近很多人的人生的最后一站都是在那儿。我问夏老先生,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你说的胡宗仁师傅家里有什么亲人去世了吗?夏老先生说不是,他混在亲友的队伍里,因为后天就要出殡,有人要来偷魂。

  听到这里,我倒吸一口凉气,偷魂的事情我是知道的,绝对不是正派人的作为。怀着一丝侥幸,我问夏老先生,是什么人要来偷魂?

  果然,他告诉我,刹无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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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44:17 | 显示全部楼层
C.偷魂


所谓偷,就是指以见不得人的手段窃取一些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里,对偷盗的行径都是深恶痛绝的。而被偷的人,大多是一些财物或是重要文件等,他们通常会选择报案,要求司法机关给予一个合理的结论,若是成了大难题,大家也就叹息一口,喊上一声破财免灾,随着时间的推移,顶多也就是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今后千万小心,然后渐渐也就把这事情给忘记了。不过偷取人的灵魂这种事,我至今只经历过两次。听说到是不少,在很多农村,若有心术不正的内行人,会以给逝者做法事为理由,寻求单独与尸体相处的时机,在尸体的耳朵、鼻孔、口内和肚脐涂抹松脂,如果尸体的眼睛没有合拢的话,还必须在眼睑涂上。因为人死后灵魂是与肉体相分离的,但是它们都会在段时间里守护自己的身体。涂抹松脂是因为松脂凝固后,会呈晶体状,它是隔绝东西绝佳的材料,琥珀就是同样的道理,几万年前的昆虫被松脂所凝固,几万年后被发现也依旧保持新鲜完整的尸体。偷魂的人堵住上半身的主要出气口,是在迫使灵魂在肉体的进出只能通过尿道跟菊花,这样一来,原本就属阴的灵魂体就会变得更加至阴,如此便于他们的捕捉和控制。

  一般来说,胆子大的败类会选择用封好符的布袋来抓灵魂,然后偷偷带走,或者是不动声色地等到葬礼结束。但是像我这样大多数看不见鬼魂的人做起来是非常有难度的,于是这一类偷魂的人,多数是有阴阳眼的。他们不会看见谁死了就去偷,因为偷盗有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缠上,试想你看着别人偷自己的东西,你会饶了他吗?这种人大多集中在80年代至00年代期间的中国农村,相对闭塞一些,还保留着不少原生的风俗习惯,也就被一些心怀不轨的游道钻了空子。大概有人会问我,他们把魂偷去做什么,我大概会告诉你,他们收集亡魂,有的是为了奴役,让亡魂去替自己办一些自己办不到的事情,这跟养鬼差不多,不过这样一来,亡魂就没有办法得到解脱,直至主人死去。还有的是为了用来贩卖,他们通常是受人的委托寻找一个八字相当的亡魂,用来添寿、转运、以及替自己守护好所谓“阴间”的元神。总之,都基本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曾经在2000年的时候跟着师傅在滇西见过一个偷魂被抓的师傅,他的下场是被当地德高望重的大师破掉心智,让他从此倍受鬼魂的折磨,能活多久就是他的造化了。这跟武侠小说里,被筋脉尽断废除武功差不多的含义,不过被道上师傅惩罚过的败类,一般我们见到了,差不多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

  所以当夏老先生通知我是刹无道的人的时候,我便问他,这件事跟我身上的事情有关系吗?他说他也不清楚,最近了解到刹无道的人活动得比较频繁,你还是先去了,找到胡宗仁再说吧。挂了电话以后,我那一晚也是在忐忑里度过的,我反复想着,若是逮住那个人,我该怎么办?是逼问他还是悄悄放了他然后跟过去?而且我究竟能不能奈何这个家伙都还说不准,也许因为我和他们结仇的事情在他们内部早就传开了,所以我去的时候他认出我来也说不定。那一夜,就这么胡思乱想,既兴奋又不安,痛苦的熬到了天亮。

  出门前我特意看了看时间,9点钟,这个时候通常灵堂里已经给逝者供过了早饭,头一晚回去休息的亲友也都陆续又来了,人应当是不少的,所以我混在当中应该不太引人注意。最重要的是,我赶过去的时间差不多是到10点半的样子,坐下呆不了多久,就到了午饭的时间了,这样我还能够节省一顿午饭的钱,而且既然夏老先生说了胡宗仁师傅在那里,我去了也能跟他多了解一些情况。我特意戴了个黑色的鸭舌帽子,昨晚没休息好胡子也长了出来,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一番以后,我便出了门。

  根据夏老先生说的逝者的姓名,我很快就在众多告别厅里找到了。逝者是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孩子也才刚刚上中学,在咨客那里给了个奠礼,声称我是逝者的朋友,然后故作悲痛的进了灵堂,开始在里边四处打量。我看到桌上有瓜子,没有忍住就去抓了一把,一个人站在靠墙的地方像只松鼠一样吃瓜子,顺便观察屋子里来来往往的人。大约到了11点的时候,我看见一个比我岁数看上去大几岁的男人朝着我走过来,我正在想这人是不是夏老先生说的那个胡宗仁,因为目前我知道他跟我一样也是混杂在亲友的队伍当中,伺机调查。但是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一把用手挽住我的脖子,以一副我和他是亲密朋友的态势把我朝着停放尸体的冰棺跟前拉去,我原本也没打算要问他是谁,因为在双方都不认识的情况下,大家还是闷着不做声的好,省得打草惊蛇。但是我显然是被他这没礼貌的动作激怒了,于是我试图用手把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掰开,不过这个人力气挺大的,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挣脱。

  他就这么胁迫着我走到冰棺前,说道:“来吧,给老朋友上柱香。”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浑厚低沉,是属于会吓坏小朋友的那一类。我心想,若是此刻我像其他宾客一样,对他的举动反抗一下的话,他或许或觉得我就是来吊唁的普通人,于是他这么说,我就取过香来点起来。他也跟着我在灵前站立,待得我插上香的时候,他冷冷的说了一句:“到底是来了啊?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听他的语气,似乎是把我当作是来偷魂的人了,我心想我没有天理的来奔个丧也就算了,还要被这个粗鲁的人怀疑,于是我没好气的说,和你一样啊,胡宗仁。

  他就是胡宗仁,瑶山弟子当中最不规矩的一个。瑶山道法若要追溯,要从宋代开始说起,起初和重阳宫的道士们一样,炼丹修仙,渴求长生不老,接着开枝散叶,一个门派分出了不少小派,其中很多都流落到民间。胡宗仁的祖上先师结合了民间的道,以及自身修道的所悟,于是就成了别具一格的瑶山道法。正统的瑶山道士,主要还是以修身养性为主,据说他们对于治疗眼疾非常有心得,而胡宗仁这一派,则是属于瑶山众多弟子当作的另类,正因为学习了降妖除魔的本事,于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世间的老百姓是多么重要。胡宗仁性格暴躁,而且有些蛮不讲理,认识他很久以后我才听说他在江苏一代曾经因为跟一个老前辈因为喝酒谁喝多谁喝少的问题闹了个天翻地覆,还抡起拳头把人家一个老师傅给揍了一顿。害的人家的徒子徒孙还发了追杀令说一定要好好惩治下,虽说是追杀但是也不会真的对他下什么杀手,最后胡宗仁被追得无路可退了,才亲自上门道歉谢罪。

  胡宗仁听到我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先是有些吃惊,后来才反应过来,我就是夏老先生口中说的那个跟他一样得罪了刹无道的苦逼。他才略微神色和缓,然后我俩走到灵堂的一边,开始聊了起来。我先跟他介绍了一下我自己,当然我师傅的情况我并没有告诉他,因为在那一年,我师傅已经早就退出这个行业了,我若是再度提及,是对他老人家的不敬。我简单跟他说了说我目前所知的开罪刹无道而导致被报复的事情,他冷笑一声,说你这个算什么,我惹上的麻烦比你大得多。我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告诉我在2007年的时候,他因为赌博被成都警方抓进去蹲了几天,在看守所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刹无道的人,那个人是因为在夜店吸毒。俩人本来聊了一阵后,发现彼此都是内行人,起初还惺惺相惜,而且当时的胡宗仁还压根都不知道刹无道到底是个什么组织,还以为是那些乡间家族的宗亲会一类的。但是后来那个刹无道的人主动邀请他跟他一起干点非法的勾当,胡宗仁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对于大是大非他还是非常清楚的,也有自己的底线。因此两人发生了争执,胡宗仁告诉我,当时在牢里他没有做什么,后来两人先后给放了出来,他就给那个刹无道的人打去电话,假借自己想通了,约他喝茶,然后细谈为由,把那个人给骗了出来,然后在成都锦里外街的小茶馆里把人家揍了一顿,还用臭袜子塞住他的嘴,皮带捆住人家的手,他以为他是解气了,打完就跑,别人也找不到他,谁知道却跟我一样受伤,流了些血。后来被人制住了八字。

  我听他说到这里,觉得眼前这个粗人简直就是个疯子,虽说看得出是个性情中人,但是也太无法无天了,我问他后来怎么样了,他说后来别人暗地里整他,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就主动找到对方想要言和,却始终放不下自己的架子,谈判途中,连他师傅都没有做声,他却因为受不了别人言语上的辱骂,再一次在谈判桌上跟人动了手,并且丢下一句:“你们要整就来整,老子从现在开始要跟你们干到底。”然后就逃出了成都,这两年一直游荡在川渝的其他地方,时不时跟自己的恩师和那些肯帮忙的前辈知会一声,这其中就有夏老先生,而夏老先生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和吉老太联系,继而知道我的事情的。

  听胡宗仁这么说着,我倒是真觉得比我凶险得多,因为我不是他那种火爆脾气的人,面子上我还能忍着,暗地里,别人跟我玩阴的,我也一样玩阴的。师傅说,斗得过,就往死里斗,斗不过,赶紧逃跑。如此说来,我师傅也算是个务实的人。所以,我怕死,但那并不懦弱。这是师傅教我的道理,因为不管一个人有如何强大的能力,千万不要自作多情的在人前炫耀,就像是开屏的孔雀,虽然大家都在赞叹你的羽毛多么美丽,但是在你身后你看不见的人,却实实在在看见了孔雀那光秃秃的屁股。谁都有弱点,千万别觉得自己不会被看穿。

  我问胡宗仁,是不是那群人也在你身上下了个什么咒之类的,他说可不是吗?虽然他身上没有跟着什么阴人,大概是那群人知道阴人奈何不了他,但是给他下了血咒结果终究是比较严重的。说完他挽起他的牛仔裤,我看到他的膝弯处,有一个类似麻将五丙的五个小黑点,他苦笑着问我,这是什么颜色,我说黑色的啊,他说错,这是红色。是我的血,因为一次次的凝固,红里发黑了。我本来想要挖苦的称赞他,说他这个纹身还真别致,别人都是纹个龙啊凤啊什么的,他到是纹了个麻将。当然我知道那并不是纹身,他说,他现在每隔7天,膝盖内侧就会有一种被钻头死命钻洞的刺痛,每次都是在夜里,他就只能把双腿伸直,然后咬牙忍着,等到这种感觉稍微减弱,才立刻自己给自己扎针灸。他有点苦笑有点自嘲的告诉我,没办法啊,拳头惹的祸,我宁肯跟他们死磕到底,也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去言和了。

  他还说,从那以后,他才多方打听到了这个组织的存在,虽然是个粗人,但是起码还是个有良知的人,再加上他对这类人本来也就没什么好感,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也都非常鄙视和唾弃,所以才选择了对抗。

  听完他的话,我对眼前这个痞子产生了一种相惜的感觉,至少他跟我一样,不会甘愿被人踩在脚底下孬种的过日子。聊着聊着,我们说到了这次来这里的目的,他说他早在大半个月钱这个逝者还没死的时候,就听说了有人会在他的守灵夜晚偷走他的魂,为的是要集齐十二个因同样原因死去且八字互不相克的阴魂,说是要做大法。我问他什么大法这么阴毒他说他也不知道,当初告诉他这个信息的人,就是夏老先生,也就是我最初告诉吉老太我的事情的时候。他还说,夏老先生本来就是刹无道的退行人,所以这些人是什么手法他都知道,只不过目的只有施法者知道罢了。我问他那这两天你在这里查到什么了吗?他说暂时还没有,不过他发现了一个共性,如果偷魂的人来了,那么一定是一个人来,因为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情只容许一个人和尸体单独在一起才行。而且那个人必然是有阴阳眼,有阴阳眼的人额头相对饱满,不管人有多么肥胖,眉骨的轮廓始终是清晰可见的,而且他们一定不会和灵堂里的任何一个人交谈,因为他们不是来吊唁的,而是来偷东西的。

  我这才明白,也许是因为我一进灵堂他就瞄上我了,看我给了奠礼后就没有再跟谁说话,于是就怀疑我是那个来偷魂的刹无道。我问胡宗仁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摇摇头,说等着。

  等归等,午饭还是要吃的。逝者的亲属估计家庭条件不错,伙食还是比较地道的。就这么等到下午3点多,我听他们家属说开路的阴阳先生来了,由于我跟胡宗仁都是行家,也就用一种内行的态度看着这些阴阳先生带路。

  于是这里我觉得我应该说明一下,很早以前我曾经说过,我们这行人,若是用心找,就一定可以找到。他们遍布几乎每一个城市。我们是不会像旧社会的术士一样,举着铁口直断的旗帜在大街上游荡,更加不会端个小板凳,坐在路边,铺上一张纸写上算命。除了你们能够打听到的某某地方的知名先生外,最容易找到行内人的,就是在殡仪馆和丧葬一条龙。因为他们往往会为逝者家属准备一些开路人做法事,当然这当中有假冒的,也有真的。当我们说起阴阳先生,可能很多人都会觉得他们是道士,其实不然,他们是佛家子弟,拜的是地藏王和幽冥教主。道家的手法过于刚烈,动不动就拍符打鬼,让道家人驱邪消灾是对的,但是给亡者开路,远远不如佛家人来的温和。所谓道家是“令”,而佛家则是“劝”。而真假其实也非常容易区分,只需要注意他们的口诀及姿势。口诀外行人听不懂也就罢了,佛家人有个特点,他们念咒的时候,会伴随这很多毕恭毕敬的鞠躬的动作,也许咱们普通人鞠躬也就是一个动作而已,讲究的佛家人在鞠躬低头的时候,一定是双目紧闭的,低头闭眼,抬头睁眼,这是佛家对逝者最大的尊敬。而这些人往往都有法名,因为法名是他们出师的标准,否则是没有资格来干这事的。

  好在我师傅教我的本事都还比较厉害,于是我也就免去了沦落为阴阳先生的地步,否则我这样一个脑子空空不学无术的小混混,还真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手段来谋生。

  那家人请的阴阳先生还是很靠谱的,烧纸洒水,起灵引魂什么的都做得非常到位,在一众晚辈跟着磕头作揖了很久以后,那个掌惊堂木的先生说,你们现在先休息会,我要把布帘子拉上,给逝者净眼,这样他就能够早日看到极乐世界的光芒。

  一听到这里,我突然觉得不对劲了。死后再去碰死者的眼睛,那是大忌!我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胡宗仁,我想他此刻也意识到了,这种在外人看来很正常的事情,在我和他看来,却是恰恰给这位先生和尸体制造了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还不敢肯定,但是不能不怀疑,难道这个被请来的开路先生,就是这次想要来偷魂的刹无道吗?我很着急,但胡宗仁却出奇的镇静,他按住我的手说,别急,等他开始了我们再进去,说完我们俩装作没事的绕到被拉上遮住冰棺的布幔子附近,我看着胡宗仁的眼色,约莫过了5分钟,他朝我一点头,我心里默念一句壮胆的口诀,大着胆子就迅速钻进了布幔子里。

  谁知道我刚进去,就感觉到眉心额头一阵压迫感,接着我的头上好像戴了个铁帽子一样,非常沉重,我看胡宗仁的样子,他也大概跟我一样。转头看那个先生,他正站在我们四十五度角的地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们,冰棺已经打开了一截了,不过看尸体的模样,似乎我们进来得还算及时,眼睛上还没有被涂上黄色的松脂。那个先生开口说话了,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语气和神情中,带着挑衅。“哼,想不到你们俩竟然凑到一块来了。”他摘下那个正面写了佛,后面写了法字的帽子,挠了挠头皮,说:“来了也好,你们是不让我拿走这魂是吧?今天我还真是拿定了。”

  我突然想到,以前师傅告诉过我,偷魂者,必然不让生人靠近,他们一般会在他们做法的地方画地咒。我问过师傅,什么叫画地咒,他说,就是在地上用白色粉末,或滑石粉或面粉,只要是白色的粉末,用来把他要做法的区域跟外边生人的区域分开。这个地咒并不是要画个什么符号之类的,更加不是画给人看的,是为了让那些鬼魂能够区分,跨界的人,没有好下场。这就像我们小时候在桌子上用粉笔画上的三八线,我的同桌总是会情不自禁的越线,而我总会悄悄地乘他不注意把圆规的尖利的那头,放在线上。

  这时候胡宗仁压低了嗓子喊了声,抓住他。因为闹得太大声,咱们三个一个都跑不掉,于是我冲向那个先生,想要抓住他。谁知道这个先生侧身一退,拿起他刚刚做法事的时候那个铜叉,双手一手拿一半,平放在尸体头部上方,作势要打响。那意思是大家听到声音总会有人冲进来看,而闭目闭棺后的尸体在脑门心上方发出铜器的声响,这是能够影响亡魂的,鬼怪之所以害怕铜器,其原理我是不知道,但是自古以来铜叉都是打鬼的利器,在古代传说里,法海的铜叉铜钵下,不知道有多少因此灰飞烟灭的亡魂。所以我们看见他把叉子举在尸体头上,也就不敢乱动了,生怕他亡起命来,拍打下去,惊动了堂上的宾客和死者家属不说,只怕是这个死者的亡魂也就从此散掉。

  那个先生看见我和胡宗仁有顾及了,冷笑一声,开始叽里咕噜的念咒。咒反复念了三次,内容我是没怎么听明白,到是清清楚楚听到了两个生辰八字,其中一个还是我的。这说明我的事情在他们刹无道的人当中,大家都是知道的了,而且说不定不少人还捏着我的八字,想制我就制我。想来他口中的另外一个生辰年月自然就是胡宗仁的了。我心里也挣扎过,我在想要是我不顾那个死者和他的家属,也许我就这么冲上去了,但是人家刚刚过世,这里又是因为他而架设起来的灵堂,死者为大,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还是不能做的。倒是胡宗仁,突然一口口水朝着那位先生吐过去,然后迅速绕到我的身后,抓起起先做法时候,烧了符咒泡在水里的碗,狠狠朝着墙上挂着的地藏王菩萨的头上砸去,哐当一声响,碗碎了,水也洒了一地,那个先生明显被惊住了,因为他们再怎么胡来,也不敢对他们的正神这么不敬。我见他走神了,也是一口口水吐了过去。这其实是我们行里人都清楚的一个小伎俩,无论哪个国家,对人吐口水都是一种蔑视和侮辱,而在咱们中国,口水虽然并不是脏东西,但却一直都被当作是污秽的、唾弃的东西,这一口口水,表示我们不承认他先前的咒,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咒到底是什么,吐口水也至是乱枪打鸟,碰运气罢了。胡宗仁在碗碎了以后,大声念了一句道家的口诀,以此来提醒那些听见碗碎声音的外堂的人,里边是在做法,不要进来。

  那个先生抹去在脸上的口水,冷笑道,好样的,你们以为吐了口水就行了吗?打碎我的碗,这魂我是带不走了,你们走着瞧吧,事情还没完呢!佛家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显然之前胡宗仁砸碎碗,导致了这个先生无法拿走本来要窃取的死者的亡魂,若真是这样,虽说保住了死者的灵魂,但矛盾却进一步加深了。胡宗仁冲那先生说,事情没完?你当你今天还跑的掉还是怎么的?说完作势要去抓他,那个先生再度冷笑了一声,对我们说,先管好你们的尿包再说!说完一把扯下了挡住外面的布幔子,然后开始带着嘲讽的笑意,继续念咒施法。

  布幔子拉下了,我们也就不能对他做什么了,大家都在外边看着,只能呆在那里,满眼怒火的看着他。那位先生念完咒,合上冰棺。然后他对家属鞠躬行礼,说法事已毕。然后就打算转身从我们所站的地方那个侧门出去,这是“不走回头路”的意思,对待葬礼上的事情,一般都这么讲究。临出门前,我叫住那个先生,带着谦卑的口气问,师傅,你怎么称呼?他哈哈一笑,说:“东泉,苦竹,王阴阳。”说完用手指了指我的小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走出了门去。

  王阴阳说的“尿包”,在重庆话的意思里,就是膀胱。当时他这么一说的时候,我压根就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他走出去我转头问胡宗仁要不要追的时候,他原本就难看的脸更是愁眉苦脸的纠结着,像个包子。他说别追了,我们俩现在有苦头吃了,我问他什么情况,他说刚刚那家伙在我们身上下了咒了,十二个时辰以内,我们会一直有那种涨尿的感觉,但是又解不出来。这是他们这群人想要逃跑的时候的惯用伎俩,为的就是让我们尿急冲心,追也追不上。听他这么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我的确感到阵阵尿意袭来,于是我也跟着苦恼了起来。胡宗仁对我说,走吧,走后门,我问他现在去哪?他说去厕所。

  我俩在厕所里努力把剩下的那点尿排完,我问他现在有什么打算,他说你通知一个师傅来给这个逝者带带路吧,你就不用亲自弄了,乘着现在时间还早,你跟着我一起。我说去哪啊?他说东泉,等到明天尿意退了,去找那个王阴阳闹一闹。我有些不放心,我说还闹啊?都吃苦头了。他很严肃的说,你以为明天尿意退了咱们就没事了吗?他们还会想法子弄我们的,我们得主动去找那个王阴阳,我看他虽然品行不端,但是不像个惹是生非的人,找他说说,也许有转机,否则你怎么知道下次体现到咱们身上的是好是坏?

  我想想也是,我说那好,我车就停在停车场的,现在就赶过去吧。他说,还开什么车啊?路上你尿急起来根本就受不了,咱们还是坐车去吧,路上好全神贯注的抵抗尿意。没有办法,我们只得打车去了长途车站,买了下午5点到东泉的车票,然后在候车室里,一边焦急的混着时间,一边无止尽的抵抗尿意。

  上车以后,也许是由于路途的颠簸,车在还没到茶园的时候我就尿急了,但是这种短途车是没有厕所的,司机也更加不会好心到要让你去路边解决还等着你的。几度尿意袭来,搞得我都分不清到底是真想尿还是假的了,我用眼神想胡宗仁求助,见他也痛苦的憋着,这时候如果有人吹口哨,我一定会杀了他。突然胡宗仁拍了拍我们前面一排座位,一个口袋里装着不少废弃塑料瓶的老大爷,他说大爷我能请你给我一个瓶子吗?我要撒尿。

  我羞愧的低下头,真想装作不认识他,也许是他真急了,他说,不要你送,多少钱我买!人有三急,急起来就完全不顾形象了。那个大爷很有生意头脑,一个农夫山泉的瓶子卖了5毛钱给他,他接过瓶子就侧身开始尿。那哗哗的声音明显影响了我的忍耐力,我还在痛苦的憋着,好在车上人并不多,我们的举动没有被谁发现。胡宗仁尿完了,爽了,从他舒展开来的眉头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切。我自打7岁尿过一次裤子后,二十多年来,绝对没有再尿过,即便是今天,我也不能晚节不保。不过路途遥远,最后一排有比较颠簸,难受得我快想死了,此时此刻,什么面子自尊,统统见鬼去吧!我伸出手拍了拍那个有塑料瓶的大爷,我说大爷也卖给我一个吧,我也快忍不住了。那个大爷乐呵呵的也递了个瓶子给我,我拿到的时候,惆怅了。我跟大爷说:

  “我给您一块钱,你能给我找个脉动的瓶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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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49:04 | 显示全部楼层
D.苦竹

 东泉位于重庆的东面,早几年交通不怎么方便的时候,它的名气远远不如南泉和北泉。重庆是个温泉资源非常丰富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温泉有很多,但是最早期原生态的,也就只有东南北三处,重庆的温泉和很多地方的温泉水质上也有所不同,重庆的温泉水质里富含硫磺,硫磺本身也具有杀菌、驱邪、扶正的功效。所以重庆人喜欢泡温泉,泡一份闲逸舒适和健康。自从重庆茶园新区到石沱新妙一代的路修通以后,东泉才渐渐开始被重视起来。东泉在重庆的温泉里也算是特别,它并不是集中在某一处,而是处处皆是,所以东泉附近山里的农家常常也在自己家门口挖上一口泉,泡在水里,看着山林,日本城里人享受的方式,咱们山村农家早就开始享受了。

  东泉镇的得名,便是因为这处温泉。早在陪都时期的时候,有一个制药大户的资本家,因为心系国家安危,毅然顶着几大政府的压力收购了这里的土地,作为战时疏散地和国军的后勤营地,在当时那样一个荒沟沟里,却成了国民政府一个重要的战备基地。而后来老蒋败退,国军开始沿贵州方向南撤,曾接到委员长的密令说炸毁东泉,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于是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得以留存。所以这片土地是人杰地灵的,不仅风光秀丽,宗教的气味也比较浓厚。九处汉佛古刹,道观更是不少。所以当之前那个王阴阳先生自报家门说是东泉苦竹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苦竹,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他的法号,还是特指的重庆巴南区李家沱一个叫做苦竹坝的地方。因为重庆的阴阳先生,大多会在手艺学成后去苦竹坝一代,那一带也是整个重庆殡葬行业最为发达的地区。如果是这样,王阴阳先生是东泉人,接着去了苦竹坝,那么他的身世应当是不难被了解。至于如何进入刹无道,又因为什么原因而窃取人的灵魂,这一切我们都还暂时不知道。

  那天一路与尿意搏斗,到了东泉镇已经天黑,胡乱找了家小旅馆,胡乱吃了些东西,我和胡宗仁开始试图用看电视里那些无聊的相亲节目来转移注意力。话说那些节目还当真是非常无聊,一个个美女排排站,打死我都不相信她们没有男朋友。接着一个男人神秘降临,然后双方开始一番类似富婆挑少爷,嫖客找小JIE的好戏。主持人是个光头,虽然比老鸨那种自卖自夸好得多,但是终归还是在介绍年轻男女相互勾搭,不得不说,他一定给国内的宾馆业带去了不少利润。也就那么短短十来分钟,牵走女嘉宾的男人花痴般的笑着,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今晚贫僧要吃肉了。然后镜头无一例外的转向扫视剩下的等着被男人带走的女人们,新一轮的口水战开始。到后来我却渐渐看出了名堂,原来那一众女嘉宾里,不少都是开什么什么网店的,或是做什么什么生意的。于是我懂了,多好的广告机会啊,不捏住,那也真是够蠢的。相亲是真是假我是不知道,不过这等名利双收的事情,换成谁都愿意去做的。尽管很多次我都想要痛下决心去剪个那位主持人的发型,但是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因为我没有戴那位主持人那种销魂的金丝眼镜,所以我如果剪了光头,就一定比他看上去猥琐的多。

  当天夜里,我和胡宗仁已经数不清到底跑了多少次厕所,期间真真假假我就不去计较了,在大概12点半的样子,我们都因为尿意而无法入睡,痛苦地煎熬着,这感觉却突然消停了下来。若是按照胡宗仁所说,这种感觉应当是持续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二十四个小时,才会减退,这才过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难道是因为长相的关系吗?胡宗仁起初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也曾猜测是不是那个王阴阳先生良心发现,反正也觉得我们追不上他,苦头也给我们吃了,就撤掉了我们身上的尿咒。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总算是可以安心睡觉了,累了一整天,我们很快就入睡了。

从那天以后,我都非常珍惜我每一次尿尿的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到当地的温泉旅馆拿了一份地图。地图是特制的,标注了附近大大小小的泉眼,还有一些度假的农家乐。我们开始在地图上寻找当地的佛家寺院,到是有不少,早餐的时候跟店家打听了一下,有不少都荒废了只留下了残破的庙子和部分佛像,大多没有僧人,唯有一处名为白沙禅院的寺庙,店家告诉我们说,这是他们当地最有名的寺院,当时的市委书记因为得知这所寺院有一株几百年的古银杏,于是大感投其所好,银杏树就此取代了黄桷树成为了重庆的市树。

  白沙禅院我是知道的,是一处明朝年间留下来的古寺庙。起初是一座尼姑庵,后来荒废后再重建,2001年的时候更是因为一场大火烧为灰烬,还上了电视新闻。后来由于佛教协会互相的通气性很好,于是就派驻了一部分高僧到了这里住持。重庆最有名的寺庙华岩寺的方丈道坚法师也大力支持,这里才回复了昔日旺盛的香火。如果说东泉地区的佛教兴旺,那么王阴阳先生的师承也并不是一定就出自白沙禅院,但是能够批予法号的,一定要是庙里的大和尚才行,而现存的寺庙也就这么仅有的一处,看王阴阳先生的岁数,也不过就是40多岁,所以他的师傅,应当是个至少比他岁数还大的和尚,具体是谁,我和胡宗仁还是决定吃完早饭先到白沙禅院里去看看。

  早饭后,由于我没开车,也不熟悉路,就直接在镇上找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告诉他我们去白沙禅院。一路上那个司机都一直在跟我们鼓吹他所认识的一家温泉多么不错,大概是那家店老板的熟人吧,带客人去,有回扣拿。

  到了白沙禅院,我们远远就看到门口的私人香烛贩卖点,5块钱,一把香,附赠门票。我不敢在此刻进寺庙,理由我也说过了,于是就在门口候着,让胡宗仁进去问问仔细。过了大约2个小时,我的手机都快玩得没电了,他才走了出来,对我比了个螃蟹一样的耶的手势,看样子他是打听到什么东西了。我赶紧问他知道了些什么,他告诉我,他进去烧完香以后就顺着庙子里的路到处走了走,参观游览了一下,还在偏殿里求了个卦。我心里大骂他这个混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兴趣游览胜迹。他说,后来在“十八半树”那里遇到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和尚,才打听清楚了很多有价值的消息。

  我问他,十八半树?什么十八半树?他说就是早晨吃饭的时候店家说的那个三百年的老银杏树,这棵树和寺庙里的白沙井,算得上这座庙子的镇寺之宝。我说银杏本来就是长寿树啊,三百年对于它来说只是很平常的年限呀。胡宗仁笑嘻嘻的跟我说,那是你自己没眼福,不能进庙亲自看,那棵树边上有块石碑,上面刻着“半生半死”、“半干半湿”、“半遮半露”、“半阴半阳”、“半正半歪”、“半主半客”、“半古半今”、“半老半少”、“半喜半忧”。据说这棵树是明朝建寺的时候以为大法师亲手种植的,但是在80年代的时候遭到了一次雷劈,造成了这棵树“半生半死、半阴半阳”。我赞叹道,那可真是一颗奇树!胡宗仁说,当时看完碑他也是不明白,正好身边有个正在打扫落叶的小和尚,才问了个明白。他还说,他也跟那个小和尚打听了一下关于王阴阳的事情,那个小和尚起初说是他们禅院出去的俗家弟子很多都当了阴阳先生,至于具体王阴阳是谁他也不认识。于是胡宗仁突然灵机一动问他目前寺院里和尚们的字辈,那个小和尚就说,他这一辈是目前寺院里最年轻的一辈弟子,他们的字辈是“若”,他们上一辈的大师们,字辈都是“苦”。听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原来王阴阳说的自己是东泉苦竹,并不是指的苦竹坝,而是真的在说自己的法名。这类俗家弟子的法名我并不知道和正式出家的和尚是否有区别,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王阴阳先生的师承,正是这白沙禅院。

  继而我追问胡宗仁后来还问到了一些什么,他说他当时也想到王阴阳就是白沙禅院的弟子,于是请求小和尚引荐一位“苦”字辈上一辈的“正”字辈的大师认识一下,小和尚倒是非常热心,带着胡宗仁去了偏殿,找到一位正在门口坐着抄写佛经的黄袍和尚,胡宗仁说,那个和尚看上去怕是50多岁了,于是他向那位大禅师打听一个他们的下辈叫做“苦竹”的弟子,谁知道刚刚以提起这个名字,那个和尚脸色立刻就变了,有些惊讶有些愤怒,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其实我也猜到了,如果王阴阳先生目前是身为刹无道的人的话,那么一定是本门派的另类了,虽然并非一定是个不肖的弟子,但是行事作风一定跟很多平辈弟子乃至长辈非常不同。后来胡宗仁编了个理由呼咙了过去,还打听到苦竹的师傅正区(ou)法师早在20年前就已经圆寂了,这么说来,苦竹出师的日子,起码是20年以前的事情了。后来胡宗仁东拉西扯的,才从那位大师口中打听到,苦竹是正区法师30多年前被东泉的一家农户过继给他的俗家弟子,苦竹原本就是那户人家的养子,十多岁的时候才发现身体不好,不能帮着家里干农活,于是他就成了个负担,过继给正区法师是为了让他至少有口饭吃。胡宗仁也问到了那家农户的住址,说是在白沙禅院背后后山,里这里不算很远,但是问起为什么提到苦竹大师脸色都变了的时候,那个大师却说什么都不肯多说一句了。

  我说好吧,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去他家里拜访一下?胡宗仁说,就这么办吧。于是我们开始一边打听一边坐车,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寻找,才在后山的村子里找到了这家王姓农家。户主已经是个看上去都70岁的老农了,有点驼背,头发花白,最让我吃惊的是他的双脚非常大,目测至少45码以上,后来才从他自己口中得知他的脚比常人大一些,买不到鞋,于是几十年来,基本不穿鞋。当然这是个人选择的问题,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当我们问起他的养子也就是王阴阳苦竹的时候,老大爷一拍大腿,愤愤的说这个不肖子孙。接着就点燃旱烟,跟我们聊起他的养子。

  从他口中我们得知,这个苦竹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是个懂事的孩子,早些年送去了庙里,原本盼着他能学点佛法本事,起码在庙子里混个禅师的级别,这样虽然不能娶妻生子,至少也能有口饱饭,但是他从起初拜在正区法师门下的时候,就坚持只做俗家弟子,不肯剃度。后来学成归来,本来也是帮着村子里的人们做做法事,赚点小钱,虽然还是困在这个小山村里,但是日子过得也算朴实。不过就在十几年前,他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完全没有理智地娶了他们邻村的一个寡妇,那个寡妇还带着2个孩子。家里人本来是不同意,后来苦竹的倔强脾气上来了,不但在家里大闹一场,还把前来劝架的禅院里的师兄弟打了一顿,大家都觉得他不可救药,也就不管他了,师兄弟也对他这样的做法非常不理解,渐渐也就没有了来往。

  我打断那位老大爷的话,我问他现在苦竹师傅是没有住在这里了吗?那个老大爷说,早就没有了,那次闹完事以后,就带着那个寡妇去了城里,后来听说赚了点钱,在鱼洞附近买了房子,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回家里来,人都见不到了。

  我和胡宗仁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阴阳是否当初的自报家门,是在说他出自什么地方,并不是说他住在什么地方。这一趟虽然是白跑,没能找到人,但是我们的确收获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我们问那位老大爷,你知道苦竹师傅现在具体的住址吗?我们有紧要的事情找他。那个老大爷转身进屋,拿出一个小信封,然后跟我们念着上边的地址。不过估计这个老大爷认字并不多,因为他念起来非常吃力,于是我借过信封来,骄傲扬起手中当时还算高级的诺基亚5800MX,迅速的拍照。告别老人家以后,我们打算乘着没有天黑先赶回城里去,第二天按照地址去找苦竹。

  说到手里的那个5800手机,我又不得不提起我的一段悲伤记忆。因为那已经是我当时第二个5800了。第一个是我托朋友从香港给我带回来的,那时候国内市场还没有公开贩卖,我也是得意洋洋的在我爸爸妈妈面前显摆这最新款的手机。但是没过多久,却因为我去游泳,把手机遗忘在了换衣服的凳子上,等到我回想起的时候,它早已经被人关了机,不翼而飞了。我当时心想这下不好办了,我妈要是知道我又丢掉了一个手机,不把我骂死才怪。于是我忍痛自掏腰包,第二天一大早就立刻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手机,还补上了原来的卡。当我把卡重新插进机器没几分钟,我妈的电话就打来了,她问我是不是手机丢了?我心里一惊,赶忙说,没有啊!她问那为什么我打电话你的提示是关机?我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根神经不对,我竟然编了个非常蠢的理由来骗我妈,我告诉她我的手机摔了,把卡摔坏了。

  我只记得我妈当时沉默了几秒钟,没有说一句话,就挂上了电话。

  我也不晓得是为什么,我在我妈跟前,总是会无意识的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或言语。例如有一次我妈在我家厨房给我做吃的,由于抽油烟机声音比较大,她跟我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见,于是我顺口就说:“你龟儿说撒子也?”我承认,这是我平常的语言习惯不好,我是无意的。我妈听到以后,直接一个锅铲给我飞了过来,幸好我家的锅铲是彩姐大换洗的时候给我买的衣服木质锅铲,否则我小命难保,我很庆幸我妈当时是在炒菜而不是在切肉,否则飞过来的,也许就变成菜刀了。

  还有一次,我妈跟我爸出门去旅游了,在他们出门期间我爸妈院子里的一个老邻居去世了。我妈特别打电话告诉我叫我代他们出席参加一下。到了灵堂以后,我给我妈打去电话,我说妈呀我帮你和爸买个花圈啊!这句话说完,换来的是我妈的另一阵沉默,接着骂了我一句批娃儿点都不会说话。

  所以我很畏惧我妈妈,在某些方面。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当然也有过年的时候我知道我妈身体不好于是给她些钱并告诉她这些钱用来买药吃要是不够再问我拿之类的蠢话。

  于是我现在跟她讲话,都常常保持警惕,生怕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头,引来血光之灾。也是因为这样,我后来跟别人说话也都先把肚子里的话放到脑子里过滤一次后,再从嘴巴里吐出去,而非直接把话从肚子里送到嘴边。直到我那次认识了胡宗仁,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最笨的人,所以我在他面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因为他的蠢比我更厉害,我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在他听来却变成了有条有理的对白。

  当晚我们赶回了城里,并且回到荒沟开走了我的车,我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我这几天还有点事让她不用担心我,我们就直接开车去了鱼洞,按照之前那位老人提供的苦竹的住址,我们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

  次日一大早,我们就退房,然后鼓起勇气敲开了苦竹先生家里的门。正是他本人开的门,他显然没有想到,我和胡宗仁竟然会找到他家里来,打开门的时候,他眼神里满是恐慌,正想赶紧关门把我们锁在外边,直到胡宗仁大声说了句,苦竹先生,我们是来跟你谈判的。他才渐渐放下戒心,让我们进屋。

  不过进屋以后,他并没有急着招待我们,而是直接钻进了房间里,我依稀听到有个女人带着哭腔在问他,是谁来了。我和胡宗仁就这么在他们家的客厅里傻等着,我也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刹无道的师傅,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诚如我先前所说,苦竹先生是佛家人,所以家里供奉了几尊菩萨和地藏王,专门有个香案,上边插着还没燃完的香,看样子这柱香才刚刚续上没有多久,案台上摆了三个碗,左边一个碗里放着些杂乱的鸡毛,中间的碗里是漫漫一碗鲜血,估计那是鸡血。右边的碗里是一个生砍下来的鸡脑袋,那火红的鸡冠告诉我这是一只公鸡,而鸡冠上那些血疤表示这这只鸡的鸡冠血被人放过,这说明这只鸡已经性成熟,可以打鸣了。在他们阴阳先生做的法事里,公鸡往往是必备的东西,只是由于他这么一个佛学之人,却在香案上供奉着刚刚杀生的公鸡,我不知道这是讽刺,还是别有苦衷。

  最令我惊奇的,是香案底下的地面上,摆着一张黄色的符布,符布一般是阴阳先生用明黄色的锦缎,用朱砂画上符文和咒文,用来遮盖一些不可见光的东西用的,而眼前的这张符布上面,却有一个小小的稻草人。稻草人的双脚被红绳拴住,身上还淋了些红色的液体,大概也是先前那只公鸡的鸡血。这种方法虽然我不懂,但是根据经验来判断,应当不是什么善举。

  过了一会后,苦竹先生从屋里出来了,先是对我们拱手说了声失礼,然后从虚掩的房门,我看到一个女人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注视着边上的床。床上是什么我并没有看见。苦竹跟我们说,二位今天找到寒舍来,是想来兴师问罪呢,还是要来谈谈条件?胡宗仁说,谢谢苦竹师傅昨晚放了我们一马,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你做的,但是我们还是先谢过了。苦竹先生手一挥说,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有些事情我对你们也只是点到为止,论真本事,我不如你们,但是这些邪门歪道的招数,你们就不如我了。我问苦竹师傅,地上那个稻草人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告诉我们。谁知道我这么一问,苦竹先生站起身来,面带悲愤地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把里面那个女人吓了一跳,他冲着我大声吼道,你们看吧!这就是你们给我家干的好事!

  我吃了一惊,我没想到我这么随口一问竟然会激怒他,惹毛他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是,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我的小腹。

  顺着门,我看到床上烫了个十来岁的孩子,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既然还在床上,说明孩子至少还活着。我问苦竹先生,这是你孩子吗?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关上房门,对我们说,这就是我前天想要拿的那个灵魂,用来救命的孩子。我说别人的灵魂怎么能救你家孩子的命呢,这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说这个孩子并不是他亲生的,他自己大概是因为无弊三缺的关系,虽然娶了这个女人多年,但是自己一直没有后代。这个孩子是那个寡妇和先前的丈夫生的两个孩子中岁数小的一个,两个月以前这孩子在学校跟人打球,跑着跑着就突然翻白眼口吐白沫倒地,学校的老师都以为是运动性引发的猝死或是呼吸停顿现象,就一边赶紧把孩子送去医院,一边给他们家里打电话。苦竹夫妻俩知道后,就立刻赶去了医院,医院抢救一番后,孩子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还是昏迷不醒。医生也只是说了个孩子脑神经错乱,新陈代谢紊乱等一系列专业的病症,却迟迟说不出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变成这样。苦竹手,后来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背着他们母子在医院天台山起了个卦,结果才知道,孩子刚刚年满16岁,而那个月恰好是他的“灾月”,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因为苦竹的关系。

  我问他,是因为你什么关系?他不肯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也不便继续追问,但是我大概能猜测到,这要么跟他师门有关系,要么就跟刹无道有关系。也许是定下了什么奇怪的法则,违者重罚吧。虽然我明知他是刹无道的人,但是看到他这样对待并非己出的孩子,心里还是怀有敬意的。因为一般人很难坐到这么无私的奉献。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重庆有一条街,叫做杨柳街,这条街的命名是在明朝末年就已经是这么叫了。当年张献忠带军入川,为了树立威信,让民众不敢反抗,于是灭绝人寰的下令屠城。却在屠城过程中,看到一个妇人,背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上却牵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在逃难。张献忠看到这一幕,觉得很奇怪,因为一般来说,是应该背着比较小的孩子才对,于是他就下令拦下那个妇人,问她道,是不是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是你亲生的而这个小孩子却不是?否则你为什么背着大孩子而牵着小孩子?那个妇人十分害怕,就说,是因为那个大孩子是她的丈夫和前妻的遗孤,丈夫已经去世了,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孩子才是她和她丈夫的亲生孩子。张献忠问她为什么要对亡夫的遗孤这么好,那个妇人说因为丈夫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就这么一个孩子,她不能辜负丈夫的嘱托,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好好活下去。张献忠听后非常感动,感叹一个民间妇人竟然也有这般大德大义,于是就斥开左右,从旁边的杨柳树上扯下一根杨柳枝,递给那个妇人并告诉她,现在就回家去吧,记得把这根杨柳挂在门上,这样我的官兵就不会为难你们家了。于是这个妇人死里逃生,回去就把杨柳挂在了门上,但是这件事很快被传开,那个妇人所在的那条街上,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杨柳,于是这条街得以免遭屠城的毒手。

  杨柳街,因此得名。

  所以在看到苦竹先生这么真切地对待那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起码这一点来说,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苦竹告诉我们,当时他要偷那个死者的亡魂,实际上是因为那个人的八字正好和目前缠住孩子的阴间小鬼八字相克,他只不过是想偷魂几天,让“阴兵对战”,随后才放了那个魂,连同先前已经采集到的十一个亡魂,这样孩子还能得救。他说他为了这一天都准备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成功了,谁知道被我们在灵堂上那么一闹,还用碗砸了地藏王,错失了这个机会,想要再寻找一个这样的灵魂实在太困难了,时间也来不及。眼看孩子就快不行了,他没有办法,只能杀鸡取血,用鸡血的正阳之气来暂时抵御孩子遭受的折磨。但是他也跟我们坦言,这个方法只能暂缓,无法解决实际的问题。除非现在有一个怨念极重的冤魂,并且甘愿被苦竹指挥退邪,否则别的方法都是无济于事的。

  这时候胡宗仁站起来说,苦竹先生,我们坏了你的事,跟你说声抱歉了,我们也相信你不是个坏人,我是说我们所指的坏人,希望今后还能有见面的机会。说完拉了拉我的衣袖,意思是赶紧走吧,免得夜长梦多,知道他不会对咱们怎么样就算了。走到门口,我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头对苦竹先生说,先生,我有个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他愣了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和我们做对的人,还能有什么法子帮我?快给我走吧,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转身回屋,对他说:

  “苦竹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上现在有个裂头的女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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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49:39 | 显示全部楼层
E.明王

苦竹听后,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哼哼一声冷笑出来,他对我说,我还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肯出手帮忙,想不到还是自私自利,想利用这个机会让我拔出你身上的麻烦。然后他提高分贝,快走吧!你真当我是个傻子呢?!

  坦白说,我的确是他说的这样,因为虽然自己暂时还能用一些方法制住身上的那个阴人,但是这样拖下去,毕竟是我的一块心病。自从黄婆婆告诉了我这件事一直到站在苦竹家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业务在这期间也的确是接到不少,但我始终无法全力以赴。老前辈们以往的告诫总是在提醒我,心里总装这鬼,毕竟不是好事。于是想要摆脱这个女阴人的心情,是非常急迫的。但是被苦竹这么摆在明处这么一说,顿时说得我面红耳赤。

  刹那间,倔强脾气又上来了,我带着不屑对苦竹说,这样吧,你先把这阴人弄去救你孩子,完了你再给我放回来。苦竹摇摇头,对我说,且不论你身上这个能不能帮上我的忙,就算能,我也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们惹不起的人,我也惹不起。我虽然是和他们一边站的,但我只是个阴阳先生,靠着手艺赚点小钱,偷鸡摸狗的勾当我也做过,但是我不会以此维生,不到万非得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到去窃魂的。

  听到他说不会用我身上的这个阴人,我还是感到有些失望。看来指望他是没办法了,于是我开始说些话,当作告别。我问苦竹先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有那11个灵魂你该当怎么处置?他说,12个缺了一个,还是最重要最后的一个,先前那11个也就只能各自送上路,白白耽误了人家一个月的时辰,会好生伺候着的。听他这么说,我也放心了,也确定眼前这个人虽然无道,但是还是算有良心。于是我转身打算离去,他叫住我,说等等,我画个符给你们。然后转身走到香案前,用毛笔蘸了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个符咒,然后走回我身边,把符咒折成了一个三角形,递给我和胡宗仁。我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几日前还是对头的苦竹,今天会突然给我们一道符。

  他告诉我们,这道符是重庆璧山县一个刘姓老道自创的,没有任何打击的功效,是用来躲避的。我说躲避什么,他说你们俩现在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尝到苦头了,我们那圈子人,基本上都认得出你们俩,刘家符相当于让你们俩的踪迹在这行里暂时销声匿迹,想要收拾你们的人,即便手捏你们的八字,也没有办法在隔空给你们下血咒。

  他强调,这是逃生用的,千万别蘸水。朱砂遇水会花,花掉了符也就失效了。

  我问苦竹,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得罪了谁,对方想要收拾我,我带着这道符,他们就不能跟我玩阴的是吗?苦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眼神看着我大约几秒钟,嘴里再度冷冷的蹦出一句,赶紧给我滚蛋。

  我想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说到明处,隔墙有耳,还是明哲保身为是。于是我跟胡宗仁写过了苦竹,转身离开了他家。

  下楼后,胡宗仁对我说,你不要着急,你身上的阴人和我膝盖上的血疤,总能找到办法去掉的。反正大不了就是你被那个阴人搞死我自己也丧命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白了他一眼,大声说,谢谢啊!你他妈真是会安慰人!

  从鱼洞回来的路上,我先后给吉老太、夏老先生还有黄婆婆都打了电话,约他们出来吃饭。一方面大家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方面我也请夏老先生帮我们看看苦竹给我们的那道符到底是真是假。

  夏老先生、吉老太和胡宗仁都是第一次见到黄婆婆,在我介绍说这是我所认识的师傅当中,最厉害的下阴师傅后,他们肃然起敬。黄婆婆是个低调的人,也只是嘴巴上唯唯诺诺的应酬着,其他的时间,就基本上只在吃菜了。席间夏老先生是行家,他帮我和胡宗仁鉴定了符咒,说这符咒虽然是没见过,但是刘家从晚清时期就是在这一代活跃的宗师家族,他们传下来的东西,应当不假。夏老先生提醒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符咒戴在身上,若是感觉到和以前有明显的变化的话,要立刻摘下来烧掉。

  好在苦竹并没有骗我们,那个符,我一直戴到金盆洗手。

  那一顿算是吃得清苦,因为黄婆婆和吉老太都是吃素的,我们也就不好意思点什么大鱼大肉,饭后大家聊了聊,胡宗仁也第一次在黄婆婆这个前辈面前说了自己的情况,黄婆婆取了他的八字,承诺会尽可能的帮忙。大家各自分别前,黄婆婆突然意味深长地跟我说了句,你还是要当心,那个苦竹师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有阴阳眼的,但是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却没有告诉你他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顾忌或者是他根本就没开眼,你还是当心一点的好。我应承她我会小心的,因为实际上我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从相貌上来看,苦竹眉骨突出,符合阴阳眼的标准,再加上从他的养父口中得知,他从小体弱多病,而这一类人,我们称之为“中虚”,原本就是比较容易见鬼的一类体质。既然说好分别,将来互不相犯,这些原因,也只能等到下一次遇到苦竹的时候再寻答案了。

  夏老先生问我和胡宗仁接下来该怎么办,胡宗仁说他打算偷偷回成都去见见他的师傅,因为自从他惹事以来,就很少跟师傅联系了,还不敢求师傅帮忙,害怕会挨骂。直到近来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才知道原来当徒弟的请师傅帮忙消灾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他对我说,如果他师傅邢崖子能够替他解决膝盖的问题,说不定也能够替我驱散我身上的那个阴人。并告诉我,一有消息,他就立刻回来。说完,对我伸出了右手。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握手,手掌还算厚实有力。虽然我和胡宗仁是在一种非常畸形的场合下相识,但是两天两夜以来,我们彼此还是开始接纳对方成为朋友,所以我跟他握手的时候,并没有像老电影里面高手对决,手上暗暗使劲想要捏痛对方那么无聊,只是略微用力,表达我对这个新朋友的认可。

  我告诉夏老先生他们,我还是暂时先按照以前的方法生活着,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就给他们打电话。并且我和胡宗仁约好,每个星期通话一次,因为我们各自调查,如果有新的情况,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也好互相知会一声。

  好几天都没回家,于是我选择了休息几天,在家里好好呆着。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2009年的年底,直到我接到胡宗仁的电话,说他师傅想要见我一面,因为他师傅虽然已经是一个隐退的高人,但是对于他自己的徒弟还是比较关心的。也许是胡宗仁在他师傅跟前说了不少关于我的事,邢崖子师傅觉得既然是徒弟的朋友也就搭把手帮一下,我在电话里问胡宗仁,你的师傅打算帮我什么忙?他说师傅不会亲自出手帮你,他只是让我通知你来一趟成都,剩下的事情他老人家自然会有安排的。当天下午我就买了去成都的车票,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觉得晚上老人家一定休息得比较早,既然自己是来请求大师帮忙的,自然也不必这么玩还去打扰,于是我打电话告诉了胡宗仁,接着我在新南门四川音乐学院附近的7天酒店住下。

  据说川音出了不少大明星,甚至包括当年那个人见人爱的玉米。我不大关注娱乐类的新闻,因为我觉得那些游戏不是我这样的小老百姓操心的。所以当2005年我漫步街头,看到一群穿着白色T恤,头发因为烫了而显得很爆炸的小妹妹们拦住我,一定要我掏出手机,给他们支持的李宇春老师投票。而我当时还不知道李宇春是谁,于是就弱问了一句,谁是李宇春啊?遭到一阵深深的鄙视。后来我吸取了教训,开始在网上查询此人究竟何方神圣,继而我大感世事无常,一档好好的超级女声选秀节目,选了几个月,竟然选出个男人。

  而且新闻媒体对于他这样一个非常有争议的选手,给出的结论是,他的声音非常特别。于是我纳闷了,这就好像是教堂的童音唱诗班100个孩子正在深情的演唱,而我突然跑到台上,操着我的农村口音与破锣嗓子跟着一起唱,你要问谁的声音最特别,那一定是我。

  一直到后来的几年,渐渐发现其实他唱歌还是满好听的,于是开车时在电台听到他的歌,也不会再换台。毕竟人家付出了多年的努力,说什么也是要肯定的。

  第二天,胡宗仁来接我,我们去了他师傅家。他师傅的地址我实在不会透露,总之住的是那种古色古香的老街道,成都原本是天府之国,对于历史的保护,比起重庆来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见到邢崖子师傅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他穿着一身白衣,夏老先生那种。坐在棋盘前,在我行礼后,他手掌摊开一指,示意我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问了我一句,会下棋吗?我开始学着赤壁里孔明和公瑾的对白,说了句略懂略懂。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和邢崖子师傅就在一盘棋局中度过。我没有孔明和公瑾那么高深的境界,我也无法从棋语中读懂邢崖子师傅是不是想要跟我说个什么,因为我理解他目前的处境,他无法多言。慌乱输掉棋局,才在起身的时候发现了邢崖子师傅身后,一本写着《中的精神》四个字的书。

  我知道这本书,棋圣吴清源的著作,作为一个日籍华人,他的棋艺恐怕当称天下无敌。却能够在棋盘黑白间,找寻一个个道理和精神,不仅包涵了我们中国人的智慧,更有我们的谦逊。对于围棋我是三脚猫的功夫,输给邢崖子也是在情理之中,大概是他看我天资不够,在赢得棋局后,就跟我东拉西扯的闲谈了一阵,接着叫胡宗仁打了一个电话,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个40多岁的男人来了,胡宗仁介绍到,这位是尹师傅,他是藏传佛教密宗的师傅。我恭敬地对尹师傅行礼,胡宗仁又告诉我,我膝上的血疤,就是尹师傅帮我打掉的。还有,几年前阿坝黑水的那件事,也是尹师傅去解决的。

  成都毗邻藏区,藏传佛教在佛教中也是非常正宗的,我先前在马尼干戈认识了一位小活佛,虽然只有14岁,但却有着超常的智慧。说来惭愧,我是从他口中,才得知藏传佛教,尤其是密宗人的厉害之处。佛教以隐忍为本,所以一般是不会带有攻击性,而密宗人则是他们教义里的夙卫者,不抓鬼,不打鬼,不超度,不治病。只是终日研究一些梵文及藏文的咒文,以侧面干预的方式来阻止那些鬼事的发生。也就是说,他们不会像道士那样去收妖抓鬼,也不会像我们这样去寻根问底,他们只是在因与果之间,搀和一下,打乱原本的秩序,因非因,果非果。从而使结果发生改变。论境界,比我们高出很多,他们敬佛祖,却不敬班禅敬达赖。因为在他们看来,班禅活佛已然在外力的干预下,有些走了偏路,远离了教义。敬达赖也并不是认可他目前的所作所为,而是认可他对待民族和佛教的态度。听胡宗仁说,尹师傅是汉族人,只因为年幼的时候就拜在了藏佛门下,后来才低调的替人解决麻烦。本职是一位茶馆老板,身份却是藏佛密宗的高手。

  我们坐下,跟尹师傅仔细说了下我目前遭遇的情况,因为我此刻已经明白邢崖子老前辈叫来尹师傅的目的,其实是假借胡宗仁的口,请求尹师傅帮我的忙,而他,仅仅是做个见证罢了。等到我说完,尹师傅从他的大布袋里取出一块连着树皮,一侧却因为时间关系,发亮发黑的木块,要我背对着他,脱下衣服。我正惊恐他是否是馋诞我的美色,他说,我给你拍一道佛经到你的身体里,再来想办法让你身上的阴人离开。

  尹师傅说,这一道佛经,其用意在于劝诫,不仅是在劝诫我身体里的那个女阴人,也是在劝诫我本人。他说了,所谓的凡事因果,是在于你起初做了件什么事,而因此而收获到什么样的结局。例如一个人起早贪黑的工作,他或许是赚了不少钱,但是他也因此牺牲了自己的健康。又例如一个孩子从小学到大学都努力用功学习,他可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理想的学校甚至出国进修,接着获得一份高薪工作,买车买房,但是他却因此而永远失去了原本应当拥有的童真。尹师傅讲得不算深奥,我想以我的智商还是能懂得的,于是他说的在我看来,只不过是应了老人口里常说的那句话:久到河边必湿脚,久走夜路必撞鬼。

  撞鬼我是撞够了,或许某种角度来说,应当说是鬼撞到了我,而不是我撞到了鬼。尹师傅虽然看上去文文雅雅的,他的相貌和穿着都非常匹配成都这座悠闲的城市,他说的这些道理其实我也无数次的自己想过,只不过让他用一种简单的口吻讲出来,我除了如醍醐灌顶外突然心里透彻,更是对藏佛密宗深感敬佩。

  他开始在我的颈椎下面,肩胛之间用那块木头摩挲着,口中念着一些我没听过的经文,许久以后,用力一按。就叫我穿上衣服,告诉我已经好了,在拔出那个阴人之前,你可以放心过你的日子。至于那个阴人,确实并非我所能替你去除,因为她在你看来是个果,在我看来却是因,要除掉她,还得靠你们本门本宗的办法才行。然后尹师傅告诉我,我画一个咒给你,你可以刻成木牌什么的戴在身上,不过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纹在你的身上。

  纹身啊,我觉得我是个洁身自好的白嫩小青年,早年念书的时候收到无敌港片《古惑仔》的影响,我也跟不少社会上的小混混厮混过,他们其中也有不少跟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在咪咪上纹了条龙,我却始终没有在自己身体上开这样的玩笑。但是既然尹师傅都这样说了,我也觉得如果刻成木牌难免会有忘记拿或是保存不善等原因,本来这次和尹师傅以邢崖子的会面都属缘分,若是弄丢了,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再求一次。于是答应到,好,我会纹的,然后我问尹师傅,是什么咒?

  尹师傅微微笑了笑,说:“不动明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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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51: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动明王,我曾无数次的听说过。在佛教里,作为五大明王的主尊,密宗八明王的首座,左手金刚索右手智慧剑,共有三眼,双眼分别呈仰视与俯视,额头上的眼睛却是平视,代表着他无时无刻不看着天上的佛祖、人间的百姓、地狱的妖魔。周身火焰如注,肤黑貌丑,衣衫破旧,张牙舞爪。虽然长了一副狰狞的面孔,却有着智慧与理智的本性。严格来说,在我的理解里,不动明王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他既能够用智慧的力量感化世人,也能用忿怒的力量斩妖除魔,还能以虔诚的心态高居佛门。在一众藏佛中,他是一个特殊的尊者,慈爱包容,但又心狠手辣。

  在我们的传说里,有一个钟馗,虽然是凡人所变,其性质却跟不动明王差不多。而不动明王咒,我却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了,才疏学浅,对佛学更加是个门外汉,好在我是个好学的孩子,于是我不懂我就会问。我问尹师傅,何谓不动明王咒?他告诉我,不动明王咒中的“不动”,是指为佛者,永恒不变的佛性慈悲,“明”特指佛的智慧,“王”则是君臣的姿态,我能管住世间苍生。“咒”则是用来约束以上一切的法号。所谓“见我身者发菩提心,闻我名者断恶修善,闻我说者得大智慧,知我心者即身成佛。”是说“佛”万物皆可为之,但得看你有没有那种先性,大慈大悲之人,于佛性近,成佛易,大凶大恶之人,需开化去戾,经受炼狱考验,脱胎换骨后,方可成佛,不管你曾经干过什么,只要肯放下过往的作恶,心中永怀善意,佛祖的包容便能够让你有所寄托,让你成为一个心里徜徉着温暖的人。不动明王咒,便是以咒为根本,来约束一切。

  说得很好听,但我还是不怎么明白。尹师傅告诉我,你不是佛家人,不明白是自然的,简单的说,不动明王虽然有具体的形象,但是他就好像是在每个人的头顶却都看不见的大智者,他的咒可以说只有一个字,也能说是有一本书,所悟的深浅,全凭个人造化。接着他笑了笑说,你81年生人,在历法属位里,你是属鸡的,巧合的是不动明王本应是你的守护神,但是并非所有属鸡的人都能够跟明王结缘。从你刚刚给我的生辰及命重上来看,你是个八字很硬的人,否则你也不会干这行一干就是这么多年,本来你这种就是地缺的命格,也就是说,你不容易稳重,且充满攻击性。不动明王是大佛,普通人是背负不了的,若是寻求庇护,未必要找不动明王,但是谈到责任和使命,也只有你这样背的动的人,才能扛起明王想要普渡的佛义。选择不动明王咒给你,一半是巧合,一半却是必然。

  他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原来八字硬还是有好处的,不枉小时候我妈带着我去打耳洞破相了,本来只是担心我的八字硬,容易闯祸,要破相来抵消,却没想到我真的会走上这条路,至少我妈当时是一定没想到的。

  尹师傅问邢崖子借了毛笔,画下一个不知道是藏文还是梵文的咒,把纸折了递给我,我接过后告诉他,下午我就去纹上。接着尹师傅则跟邢崖子聊了一会,两人坐下下了盘棋,我跟胡宗仁则站在一边看着。我却在心里反复嘀咕着尹师傅对我说的话,他的意思是,要去掉我身上的这个阴人,似乎只有用我自己的能力才能够办到,不知道他到底指的是什么,我不是阴阳眼,我也在黄婆婆的阻止下,不能够亲自下阴去,但是黄婆婆是佛家人也不能够替我根除这个大患,一时之间没了头绪,我实在是想不出按师傅教过我,包括多年来我自己的杂学,有什么办法能够顺利的拔掉这个阴人,难道真的要逼着我去找到刹无道的人,然后一顿好打以后,逼着他们替我解除吗?我自问还没这么大的本事,尽管苦竹给我的符咒能够让那群人暂时制不了我,除非他们放弃了玩阴的这种手段,而是在我必经路上给我制造一个交通意外,想来是不会,那个阴我的人,还指望着我完整的灵魂给他续命呢。

  想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胡宗仁不合时宜的碰了碰我,咧嘴笑着说,原来你是属鸡的啊,怪不得那次找苦竹的时候,天天你都起来得这么早呢!我对他怒目而视,因为我觉得他正在放屁,我起得早那是因为我良好的生活习惯,跟属相完全无关,莫非属狗的人就一定得看家护院?属鼠的人就必须要小偷小摸吗?

  对于刹无道,算是我吃过的最大的苦头,我虽然痞性十足,但是还是有自己的血性和脾气的。我可以让人骑在我的肩膀,但是不容许他在我肩膀上放屁,即便同意了他放屁的行为,也不允许他在我背上拉屎,就算是他真的拉了屎,但是也不要拉稀才对。所以在我跟刹无道纠结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无止境的退缩和忍让,并不是我希望这样,而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几度企图反抗却几度败下阵来,怪我自己学艺不精,也怪我的那个臭脾气,本来打算不招惹谁就自己默默赚点钱,然后安稳的度过余生也就算了,没准还在中年时期收几个徒弟,把师傅传给我的手艺继续传承下去,但是目前这么一搞,我都不清楚我到底还能看多少个日出日落,赚钱养老,收徒传技的事情,还是趁早别想太多。

  临近中午,两位高人还在下棋。可是我饿了,成都的美食向来是我的致命伤,尽管有一次在春熙路附近一家号称正宗玉林串串香的店里,从锅底里捞起一只被烫得背壳金黄,拇指那么大的蝉,于是我压抑这内心的悲愤,痛苦地挤出笑容对店里一个年轻貌美的服务员说,妹妹,你是觉得我吃得太素,想给我加点荤菜吗?那姑娘盯着我用筷子夹起的蝉,迟疑了片刻然后对我说,即使是死亡,它也要钻到锅里来品尝美味,蝉一般都在树上的,它肯飞到我们店里来,说明我们这里环境很天然,味道很美味。说完她用卫生纸包起我筷子上的蝉,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从那一刻起直到我吃完结账,她都没有再出现在我的桌前。我只记得当初被她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如此强大的逻辑能力,当服务员实在可惜,稍加训练,没准她还能成为下一届的重庆市委书记。

  于是我提议,要不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胡宗仁也说是时候该吃午饭了,邢崖子却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三个去吃吧,我还要打坐呢。于是尹师傅站起身来,跟邢崖子师傅行了一个礼,我也跟邢崖子道别,然后我们三人出门找吃的去了。

  席间,我又就关于不动明王的种种不明之处,诚心地向尹师傅求教。尹师傅虽然是个汉人,但是深得藏传佛教的精髓,他的一番解释,除了让我对这个相对而言比较陌生和遥远的宗教有了多的了解外,我还得知了诸如尹师傅这一类藏佛弟子,几百年间默默地为苍生百姓所作出的付出与牺牲。在解放前甚至更遥远的藏人蛮荒时期自然就不必说了,人命低贱,很多人的死都只是家常便饭。自从毛主席解放了西藏,藏人们才真正的做到了翻身农奴,一个由奴隶社会直接进入了现在的文明社会的民族,自然对毛老人家感恩戴德。而说他们文明,却也不全是,至少在绝大多数的藏区,还保留着最为原始的生活习惯和作息风貌,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宁静、辽阔,外族其实不便打扰。

  不过尹师傅在席间提到一件事,我至今也猜不透他究竟是有意这么提起,还是无意识的说道。是他告诉我,世间万事万物,小到蚂蚁蚯蚓,大到宇宙万物,都是存在必然的因果联系的。他告诉了我一件前不久才刚刚发生的事情,在2009年的7月,因为有部分心怀不轨的败类,想要借由那阵子一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奇特天象,炼制一个至阴至纯的鬼王,以此来降服自己身边的众鬼,并且保护自己不被任何灵异力量所侵犯。我大吃一惊,我问尹师傅,还有这样的事情?鬼王都能炼?尹师傅点点头,告诉我说,当时他正在藏区修行,本来不该多管世事,只是他所修行的庙里恰逢一个老活佛临近圆寂,在临死之前的数日,特意在羊皮纸上,写下了所谓的他的转世灵童,也就是下一任的活佛即将出现的方向地址,相貌特征等,还告诉了尹师傅,藏历“土牛年作净月”,当月在藏族历法里的最后一天,将“天地归冥,万灵无昼”,在藏族这个民族出现以来,这样的奇异天象就没有发生过几次,每次发生类似的现象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企图利用这一天象,来吸取一种叫做“阴功”的东西。

  我告诉尹师傅,阴功我不知道,冬阴功到是吃过,他哈哈笑了声,然后用干瘦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这个吃货。也许是他没有注意到我今天点的满满一桌子菜肴,荤菜都在他跟胡宗仁那边,我面前只放了几盘青菜一类的素食,因为年底了,那是我的斋月。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大的折磨就是眼看着别人吃肉,自己却只能默默夹着蔬菜吃。尹师傅告诉我,阴功某种程度来说,是一种阴德,是指生前为自己身后积累的福报,但是有很多人死后不能成佛,那是因为自己的福报没有积累够,于是有很多坏人就动起了歪脑筋,想说如果借助自然的力量,来为一个死去的默默无闻的小卒积累天地间最强大的福报的话,那么他会拥有超强的能力,同时为了防止它成佛,又会采用一些办法来阻挠。让它只能化身为鬼,不得成佛。

  我有些听糊涂了,我问尹师傅,那个老活佛所说的“天地归冥,万灵无昼”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藏传佛教的转世一说向来非常神秘,据说只有位居活佛,才有可能学得到。尹师傅虽然是高人,但是他并不是活佛,所以我就不问他关于藏佛转世的说法了,而且我也不是佛家人,如此无聊的窥探别门派的最高秘术,想来也不是好事。尹师傅听我这么问,就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一片黑暗,世间万物没有了白天。我说这是在暗寓什么吗?为什么你们佛家人总说这么高深的话。尹师傅说,藏历土牛年作净月的最后一天,就是公历2009年的7月22日,那天是藏佛教徒的十斋日。我依旧不懂,于是问他到底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尹师傅似乎对我的悟性也渐渐失去了耐性。

  于是他告诉我,那天是日全食。

  我终于想起来了,那天我还特地去医院买了些废弃的X光片,用来挡住眼睛观看日食呢,那还是我第一次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看到这种奇观。不过我还是不怎么明白,那一天为什么会如此特殊,尤其是对他们藏传佛教的人来说。尹师傅告诉我,在我们国家甚至世界各国,每逢遇到这样大面积的日全食,都会被解读成一个“阴阳交替”的特殊时刻,日属阳,月属阴,而日全食就是月亮遮住了太阳,阴阳相交,日月同辉,才称之为“明”。历史上任何一次这类自然现象的发生,都会有君王或术士做法,来达到各自的目的。尹师傅还告诉我,那次他听了老活佛的话,开始遍寻线索,想要找到活佛所说的“那群人”,后来几经周折在日全食前几天找到了,于是想方设法的破坏了这一次非常危险的炼鬼行为。尹师傅叹了口气说,这也是他的一件憾事,因为在他破坏了施法后不久,就得知那个炼鬼的人死去了,医学的理由是暴亡猝死,而尹师傅知道,那是因为被反噬的结果。因为他只能从中干预,并不能决定因果,或许是他未曾想到这样的后果是会造成一个人被反噬后死去,尽管是炼鬼为患,可也终究是一条人命。我问尹师傅,这种炼鬼,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他说是的,炼鬼的人会收集蜘蛛、蜈蚣、蜥蜴、蟾蜍、蝎子、鹤等72种本身带毒的生物的尿液,全部收集在一个瓶子里,然后准备尸油,铜镜等物,用铜镜列八阵,把瓶子放在全部铜镜反光的位置,日全食开始的时候,从月亮影子遮住太阳的时候开始念咒,直到完全遮蔽后,第一缕重生后的阳光射向大地,继而由铜镜将全部的光折射到瓶子里,燃烧尸油,起咒请鬼。这种大鬼王只认一个主人,且力量巨大,如果一个人真的请了这样生猛的东西,自己若非本身有很高强的道行的话,是控制不住的。

  尹师傅叹了口气说,历来这样的人都有,能活下来的却没有几个,人毕竟是人,不要妄为天神,借来的都不是自己的,还起来,任何凡人都招架不住。

  我惊讶了,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虽然我也是这行里算个内行人了,但是我到那个时候才发现,我所懂得的,无非就是一点皮毛,道外有道,山外有山,不止是中国,世界的玄学实在是博大精深,古今试问谁又能玩弄玄术于股掌?

  于是我只得傻笑着挠挠头,说我还以为日全食只是会影响潮汐现象,或者让动物觉得天黑了该睡觉了呢。因为我记得日食当天重庆某档新闻节目的编导,还非常愚蠢的在野生动物园架设了摄像机,想要拍摄那些动物们是否会因为日全食的关系,而导致情绪失控,或是做出一些耐解的行为。尹师傅笑了,他说动物因为日食而发生的异常行为,同样是因为一场因果,因为它们认为到了晚上,所以他们才有这样的行为。然后他告诉我,我们人类总是认为自己很高级,是世界的统治者,但是说到对大自然的了解和敬畏,我们不如那些我们口中的飞禽走兽。

  不知为何,当尹师傅说出这句话时,我心里突然惭愧了。

  中途胡宗仁接了个电话,挂上以后他告诉我,是他师傅邢崖子打来的,说招待我在成都玩几天,然后跟我一起回重庆去。胡宗仁告诉我他问过师傅回去做什么,他师傅没有回答。于是我暗暗在想,邢崖子这样的老师傅,精通道学易学,难道他想要说即将会发生一些在我和胡宗仁身上的事情,却因为隐退而不便多言吗?虽说留我玩几天,但是我也没什么心情了,成都是个美丽的城市,起码在1997年以前它是我心目中的省会。饭后,拜别尹师傅,也互相留了电话号码,我和胡宗仁一合计,决定当天就赶回重庆去。

  火车上,胡宗仁一直在跟我讲一些低级的笑话,我却总感觉邢崖子对胡宗仁说的话,别有深意。到了重庆以后,胡宗仁自己打车找地方住去了,我送他上车后,回头看了看龙头寺车站。我目前的一切,似乎不能说是从这里的那个小保安开始起因,若是按照尹师傅说的因果,这场遭遇,早在那张十字路口的三角钱就已经开始了,是我种下的因,于是我必须尝到这样的果吗?还是说我若非17岁离家出走跟着师傅学艺,就注定了我与这一切都逃脱不了关系。我既是一种因,但我也好像是个果,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第二天胡宗仁找我,他找到了住处。看得出,他是个挺随便的人,本来我也打算邀请他就在我家里暂住算了,但是一想到他那些恶俗低级的言语和习惯,再想想我家彩姐那嫉恶如仇的态度。我想胡宗仁若是借住在我家,要不了几天就会因为某些事情被彩姐扫地出门的。所以还是让他自己找住处才是。那天胡宗仁找我,是因为无聊,觉得不好玩约我出去打台球,难道他不知道我人称江北杆神吗?跟我打台球,简直是一种找死的行为。他此刻到是比较轻松,身上的血咒被尹师傅解开了,而且还有苦竹给他的刘家符咒,按理说,他跟刹无道的关系理应是终结了,但是他好像是那种横冲直撞惯了的人,别人欺负过他,他说什么也要讨回来一样。基于他目前的境况比我要略好一些,所以我在打台球的时候就开始狠狠的蹂躏他,以泄我心头之恨。

  不过打台球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接到一条短消息。

  “你以为身上有了咒,我们就没办法找到你吗?苦竹那点道行,你以为保得住你吗?听说你现在挺想要找到我的,明天晚上11点半,我在重钢总医院,你要是解决了明天晚上的事情,你才有资格跟我谈你身上那个阴人的条件。别以为我制不住你,那不难。”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本已经是大冬天,更是心中发毛。从短信的内容上来看,这个人就是刹无道的人,而且一定就是给我下血咒的那个人。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找到我的手机号码的,但是感觉得出,对于苦竹给我们的咒,他并不像是他信息里说的那么无所谓,而是多少有点无可奈何,似乎是对我的突然失去踪影而恼怒。我让胡宗仁看了短信,他赶紧把他的手机摸出来,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收到了同样的信息,但是他却没有,这说明给我下咒的人和给他下咒的并不是同一人,但是有一点值得肯定,刹无道的人,一定知道此刻我跟胡宗仁是联手了。

  我正在琢磨间,手机又响起,还是他发来的信息:

  “重钢总医院,你要是不来,因此而死去的新生儿,就要算在你的头上。”

  我看到这条的时候,心里的紧张感无法表达,我畏惧死亡,更加畏惧因为我们这行的关系而造成的生命的消逝。更何况是个新生儿?我若是在日后,要怎么去面对他的父母那种悲痛欲绝的眼神。于是我赶紧照着信息上的电话打了过去,但是却关机了。看来对方是逼着我,要我非去不可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对胡宗仁说,结账,咱们走人。随后我们快速冲到某个电话营业厅,按照那个号码,我告诉营业员,我要给这个号码充值50元,那个营业员想都没想就问我,是叫付韵妮吗?我说是,丢下50元就离开了营业厅,连发票都没拿。

  站在门口,我心里想着,付韵妮,怎么会是个女人的名字?难道这一切的幕后大黑手,竟然是个名字这么好听的女人?

  想不明白,于是我给夏老先生打电话,因为他曾是这个团体的一员,或许我猜想他能够给我提供点线索,他答应我帮我查查看,我才把胡宗仁叫来身边,我俩在北城天街的麦当劳甜筒站一人买了个冰激凌,默默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冰激凌吃完,胡宗仁才问了我一句:

  “去不去?”

  我丢掉包冰激凌的纸: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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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51:22 | 显示全部楼层
长久以来,我都没有遇到过如此赤裸裸的挑衅,面对这次的未知的敌人,我和胡宗仁也没心情再继续闲逛,于是我们各自回家收拾准备,因为我总感觉这一去,估计是决定输赢的的关键了。当天晚上,我没能瞒住,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彩姐,她作为领导也表达了对我这个员工的关心,虽然不同意我去,但是她还是尊重了我自己的决定。临睡以前,她告诉我,你最好是要给我好好的回来,否则我一定会弄死那个叫付韵妮的贱人的。

  遵命,女王。

  第二天一早,她给我做了平常都难得一见的丰盛早餐,似乎这是我的壮行饭。我安慰她,没有关系的,我胆子那么小,我要是见势不对,我就会逃跑的。幸好当时是冬天,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于是也就避免了我再跟头一次一样,流血被人捏住把柄的可能。早饭后,我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为自己的这次出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尽可能的带上我认为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切道具,老实说,上一次这么全副武装,是我第一次回到重庆自己单起炉灶的时候。我即便是能够保证我去了能回来,但我确实无法保证在今天以后,我又将要面临怎样的生活。

  中午1点半,距离和付韵妮说好的时间还有10个小时,我叫上胡宗仁,提前去了重钢总医院,由于是第一次到那个地方去,我中途花了不少时间来找路,也曾因为问路的关系亲切慰问了交巡警平台的叔叔们。提前到那里,是有原因的。因为我都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更不要说胡宗仁了,我得事先踩点,起码给自己计划一条见势不对好逃命的路线。妇产科,在三楼,但是二楼却是儿童保健中心,也就是说,如果今晚这里有事要发生,绝对是在这两层楼之间。

  我和胡宗仁在里面晃荡了很久,找准了手术室、待产室、新生儿保温箱等这些科室,认为我和胡宗仁都不算是庸手,晚上即便是有个什么突发情况,应当是能够应付下来,最起码,孩子的生命我们是能够有把握保护好的。眼看时间还早,就在医院里晃悠,我也没有忘记借复印当天产妇名单的机会,调戏一下那个站在柜台里,长得很漂亮的女护士。

  从6点开始,饥饿的感觉开始提醒我们,我们是人,需要吃饭的。于是在重钢总医院对面秋实花园附近的一家铺盖面,尽情地享用起来,因为面食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个好东西,因为它只要吃下去,喝点水,就能够因为在肚子里发酵而让我们较长时间不会感觉到饥饿,更不要说是如此美味的鸡汤铺盖面了。

  在外面闲逛,直到夜里11点左右,医院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已经睡了,只有门口停车场的保安在用手机看着色情电影,若不是要事在身我真相跟他一起看。我们先是走在大厅里,由下而上的看着楼层间是否有什么异动。

  重钢总医院是国有化时期,重庆工业经济的龙头企业,重庆钢铁集团的直属职工医院,本来职工医院的医疗水准,算不上高,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们将医院以承包的方式给外包出去了,只是税务和挂名依旧从重钢这里走程序,承包人一般比较舍得花钱,于是就大大翻新了一次这家医院,把原本像个口字形的住院大楼硬生生的加上了玻璃天顶,然后铲平院子里的花台和树木,铺上雪白的地砖,安上椅子,作为病人们输液或是休息的地方。尽管这种画蛇添足的做法有些鸡肋,但是那洁白的、反光性极好的地砖确实是个好东西,我想当初的设计者也一定想到这点了,男人嘛,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

  就在这个时候,付韵妮的短信又来了:

  “姓胡的也来了?医院有鬼哦,要对小孩下手了。”

  我一看,太准时了吧,于是我对胡宗仁说,快!你去三楼,我去二楼!有事情马上打电话。因为在这个时间,如果遇到情况大吼大叫,一定会被保安以扰乱医院安宁为由,把我们赶出去的。而且让胡宗仁上三楼,是因为二楼比较好爬。

  我俩分开从两个楼梯上去,在二楼儿保,我几乎看到每一间病房都紧闭着,办公室也没亮灯,因为我想大概是因为不会有家长半夜带着孩子来做儿保,我在那层楼找了很久,拿着罗盘的手都酸了,依然没有发现什么踪迹,我甚至连厕所里摆放拖把的最后一格都没有放过,就在这个时候,胡宗仁打来电话,电话里他鬼吼鬼叫到,快上来,快上来,找到了!那声音我即使不接电话也能从楼上传下来的声音听到,我真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赋予这厮一副这么大的嗓门,我得赶在保安没有撵我们出去前,把这件事解决。于是我赶紧把朝楼上跑去,说到底我还是爬了那一层。一边跑,一边把罗盘放回腰包,把一手红绳,一手坟土,上去后,我看到胡宗仁坐在厕所门口的走廊上,眼神里带着恐惧看着厕所的方向,我冲过去扶起他,问他怎么了,他指了指厕所外面的窗台,说你看,那个画布衣服的女人!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厕所里没有灯,但是从户外照进来的灯光,的确给我看到一个女人佝偻着头的背影,我镇定了一下,对胡宗仁说,这样,我丢坟土过去,等到它转身的时候,你就用你们瑶山符打她。因为我知道瑶山符打鬼是很厉害的。先之前跟尹师傅的聊天里,我得知邢崖子的绝学就是打得一手好符。所谓的打,并不是像以往玩《传奇》那种很远就能拍符过去,而是把咒符抓在手里,然后用掌心对准想要击打的对象,一边念咒一边打,这样就能达到效果。

  我们虽然抓鬼,但是我们都是人。所以我们也很害怕鬼,或者说是害怕造就鬼的那种死亡感。但是胡宗仁是个亡命徒,他怕归怕,该是时候雄壮起来,他还是顶得住的。于是他告诉我,不能用符打了,打了你上哪去找线索去。我心想也是,如果胡宗仁一来就这么下狠手,即便是鬼给灭了,我们也就此失去了借由这个女鬼追查刹无道的路子了。我问他,那你说怎么办,他说这样吧,你在这门口拿你那绳子把阵给布好,我待会进去用麻袋罩它的头,如果罩住了就算了,如果罩不住,它也逃不出去。到时候你在进来一起帮我抓住它。

  我说好,于是就一边打量着走到尽头,希望刚刚的动静没有引起那些值夜班的护士妹妹的注意,否则弱是有护士过来看到这一切,不吓死,也怕是要吓出尿来。我转头再看那个鬼,它依旧背对着我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此刻的我已经把线阵给结好了,我点头对胡宗仁示意说他可以开始了。胡宗仁吸了口气,开始蹑手蹑脚的朝着那只鬼走过去,途中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那个我一直想要看,但他却一直不肯给我看的麻袋。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麻布口袋,上面画了道符,袋子口栓上了红绳子。据说他们很多道士收鬼都有一个这样类似的口袋。

  但是却在胡宗仁即将靠近那个女鬼,正企图把麻袋罩住它的脑袋的时候,那只鬼突然转身面向我和胡宗仁,脸很干净,但是却很苍白,从五官上来说,长得到是不丑,看年纪,大概也只有30岁左右的样子。她转过头来,没有用很狰狞的、鬼片里常常渲染的那种可怕模样来吓我们,而是表情非常悲伤,呆滞了几秒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种哭声的音量,我是领教过的,这种声音恐怕那个时候,也只有我跟胡宗仁能够听见。它有别于那些在耳边吼叫的声音,如果一定要找个形容词,更像是闭上眼睛,打开电视,却把电视静音后,耳朵里出现的那种频段的共鸣。

  我很早以前就说过,鬼是一种能量,它所谓的实体化,也不过就是一种能量聚集数量的多少罢了,就好像是足球场上的1000个小孩子,他们按照学校领导的要求,一会拼成“好好学习”四个字,一会又拼成“天天向上”四个字,而说到底,他们始终是孩子,而并不是字。

  我们常常会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看到自己觉得匪夷所思的东西,我们在清醒后,往往选择相信自己只是产生了幻觉,若非几千年前的有个较真的古人,硬要把这种难解的现象刨根问底,今天也不会有玄学这门民间学术了。

  那个鬼发出的极其痛苦的哭喊把我和胡宗仁吓了一跳,胡宗仁更是停下脚步退后,背靠在厕所格子间的门上,我也不知道那时候是不是我也被影响产生了错觉,我至是依稀听到,那个女鬼一边哭喊着,一边反复说着一句“孩子”。重复了七八声以后,它突然朝着我的位置冲了过来,速度十分快,我压根就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就已经近在眼前了,我赶紧闭眼,因为无论任何情况下,绝对不能够直视鬼魂的双瞳,据说是害怕自己被“鬼换眼”,但这也是个流传,无法被证实,因为如果遇到了鬼换眼,神仙都救不了了。于是那时候,我只感到脸上有一阵强风压制住的感觉,鼻子里闻到一股类似臭鸡蛋的味道,接着这感觉骤然消失,耳边的声音也停止下来,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我睁开双眼,看着地上我本来拉好阵的红绳,已经从中断裂成了两截,断裂的地方,有那种被生生扯断的感觉。我非常吃惊,因为我知道今晚是来猛的,所以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用普通的红绳而是用了缚灵的绳子,从我学会了这些手法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也许是我以往遇到的鬼魂,大多只是因为某种无法解开的执念而留下,它们的挣扎或许也是暂时的,而这次这个,我很确定,不只是执念这么简单,一定有非常深刻的怨念。

  胡宗仁来到我身边拉起我来,说你发什么愣啊,赶紧追去啊,我说追什么追呀,你没看我绳子都断了,这种狠傢伙,你难道对付得了啊?他说,如果不拦住,今晚就在我们身边将会有个孩子送命,这你也无所谓吗?我被他这么一吼,立马起身,地上的绳子我也不要了,立刻拿这罗盘朝着护士站和病房区跑去。

  好在这个重钢总医院的病房区不算很大,我和胡宗仁分头找,除了在盘面上观察鬼魂的动静,还得提防住护士们那怀疑的眼神。我看到很多病房都关上了门,此刻的我也没有办法直接闯进去,于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付韵妮在最初的短信里提到,要取走的是新生儿的生命,而当下的月份是12月了,天气很冷,重庆的冬天和我国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别的地方冷归冷,但是人家会下雪,雪水融化后,空气里还是比较湿润。而重庆的冷却是一种干燥的冷,不下雨,也不下雪,小时候难得遇到一次下雪都兴奋得跟一条饿狗看见新鲜大便一样,所以在这个季节,这样的的温度下,晚上是更加寒冷的。新生儿的抵抗力很差,基本上家长会选择把孩子暂时送到保温箱,于是我想到,会不会那个女鬼要下手的话,是直接去到那个保温箱的病房呢。于是我转身,按这一种赌博的心态,快速跑去了手术室边上转角处的保温箱室。

  我在门口呆着,手里拿着罗盘和坟土,从罗盘上来看,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它转的好像是巴不得破壳而出。但是我却看不到鬼的踪影,于是我也就只能认为,此刻的它,并不希望被我看到。墙上的大幅玻璃,是给那些隔着窗户看保温箱里的孩子的家长准备的,房间里面有个护士正在打瞌睡,我走到窗前,想要透过玻璃看看里面是不是有那个女鬼的踪影,却就在这个时候,我边上的玻璃上,出现了一个很明显的手印。

  那个手印看上去,手指细长,是那种很瘦的长法,手印留在玻璃上,却是那种因为过度的寒气,而导致玻璃上结雾,于是才能看到的那种。老实说,这种情况,我在电视里看到过。看着罗盘,确定那个鬼就在我身边,跟我用同样的姿势看着屋里保温箱的孩子们,我心跳狂烈,鼓起勇气,一把坟土扔了过去,我听到噼噼啪啪一阵响后,就立刻扯出绳子扑了上去。

  这次逮住了。

  胡宗仁看我莫名其妙斜倒在地上,想必也猜到我抓住那个鬼了,但是却没办法动弹,总不能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于是他跑了过来,一边阴阳怪气的念咒,一边把麻袋罩了上去。然后他带着高兴的色彩,拍拍那个麻袋,说这下抓住了。

  我站起身来,却发现双脚在发抖。真是没出息,都快30岁的人了还胆小,胡宗仁说,咱们到外面楼梯间没有监控的地方去吧,画个阵把它放出来,问问它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点点头,于是我俩提着那个麻袋就顺着楼梯走到了一楼上楼梯口,那背后平时用来放扫把和垃圾篓的小角落里,我说实话已经有点害怕这麻袋里的鬼了,因为它是第一个挣断我绳子的鬼,我实在没胆量再把它放出来。于是胡宗南在地上用他包里的鹅卵石摆了个阵,把麻袋丢带中间,正准备打开绳子把女鬼喊出来的时候,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这个鬼是我放到这里来的,有事,你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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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51:41 | 显示全部楼层
“黄婆婆。”

  “怎么?”

  “那下边是什么模样?”

  “阴间吗?”

  “是的。”

  “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光景,你问这个干嘛?”

  “你跟我说说吧,我就想知道。”

  “就好像是一个口径很大的烟囱。中间火焰熊熊,岩浆迸发,四周的一圈分了十八层,每一层都是那些各自应当受的罪不同等级的亡魂。”

  “十八层地狱,对吗?”

  “对。”

  “惨吗?”

  “惨。”

  这是我多年前偶然一次跟黄婆婆喝酒闲聊时,我俩聊到的话题。所以当我和胡宗仁正在打算喊鬼,而背后传来那个冷冷的声音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一段跟黄婆婆的对话。

  因为我觉得我可能块挂了,按照佛家的说法,我还不到30岁,我的上面有未亡的老人,所以我走在他们前面,我是会下地狱受苦受罪的。我很懊恼在此之前我没有告诉我家爹妈和彩姐,即便是不相信佛教,平常也该替我多诵念几声阿弥陀佛,替我化掉孽障,好让我也少受点折磨,早登佛家的极乐世界。

  起码这么做,我要是挂了,我也不会下地狱嘛。

  当时听到那个冰冷的声音,我除了背心突然一紧一麻以外,我便非常惊恐的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需怀疑的是,胡宗仁也一定是跟我一样的反应。

  和我最初猜测的果然是一样,这是个女人。直到她走到我们跟前,然后蹲下,我从她的短裙里看到了透过肉色丝袜的黑色内裤,粉红色的连衣裙,以及那难看的帽子,我才发现,眼前的这位,正是白天调戏的那个女护士。如果不是那天发生的这些事,我想我很难把护士跟刹无道联系在一起。眼前的这个姑娘,看样子也不过就20岁左右,看来我和胡宗仁真的是老了,竟然被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女孩耍得心惊肉跳,还差点吓得屁滚尿流。

  那姑娘蹲下后,脸上和眼神里都带着些许嘲笑的感觉,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们俩不是很牛掰吗?怎么现在怂了?我看着她,心里说不出到底是害怕多余惊讶,还是惊讶大过害怕。因为我想要是我跟胡宗仁动粗的话,这姑娘恐怕也只能束手就擒,胡宗仁甚至还有可能对她做出一些不雅的事情。好在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作风还是没有问题的,于是我对那姑娘说,就是你把我们叫来的?你就是付韵妮?

  那姑娘听到我说了付韵妮这么名字,突然显得有点诧异,似乎是没有想到我早就把名字给查了出来,从她的表情上来看,我确定了付韵妮就是这个女人,而并非我身上的那个女阴人或是胡宗仁麻袋里的这个女鬼。果然,她有些吃惊的问我,你是怎么查到我的名字的?还有,我没有叫你“们”来,我只叫你一个人来而已。怎么?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我还以为你先前那么血气方刚,是多厉害的人物呢,没想到依旧是个怕死的蠢货。

  我怕死,没错。至少我怕这种不明不白的死。

  付韵妮还在嘴硬,她没等我回答,因为我也不可能回答她。她接着说,现在你们抓住的这个女鬼,是早前我在另一个地方收来的,是个因为难产死掉的妈妈。她的魂魄在那个医院游荡了接近5年都不肯走,于是我就把她收了来,念在她对自己孩子这么疼爱,我就决定带她来看看她的前夫续弦后,新生的这个孩子。这群男人都是一个样,老婆因为给他生孩子死了才几年时间,就立刻和别的女人结婚还生孩子,所以我让她来看看,原本她幸福的家庭,因此而发生的改变。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付韵妮说的,也好像是那么回事,不过,偏激了点。

  我带着诧异的眼神望着付韵妮,正想要批评她这么偏执的想法是不对的,转念一想这关我什么屁事,眼前的女人算起来是我的对头,我犯不着跟她讲什么大道理。

  付韵妮大概是察觉到我有些不爽她的说法,于是哼哼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她说,放心好了,我呢也没打算让这个女鬼对那个新生儿做个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是吓唬吓唬她那前夫罢了,提醒他忘恩负义别太早,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呢!

  说到这儿,我就怒了,我问她姑且不说你无缘无故抓了人家的魂,还利用人家来增加对在世人的一种仇恨,你他妈什么心态啊,你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从此就仇视社会了吧?

  我说这些话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在我们身边其实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这样的人,只是由于自己曾经受到过刺激,于是就迁怒到所有人身上。我记得在我曾经有一次冒充大学生调查案子的时候,曾经跟一男一女两个海南大学生租住了一个小套房,整整住了一个月。我没有批评海南人民的意思,只是适当吐槽,讲讲我那段日子有多么的苦不堪言。

  因为那阵子吧,恰逢那所大学刚刚开学,而他们学校的奇怪之处,就是大三开始就不给学生分配宿舍了,于是大量的大三大四甚至研究生们,都被迫给赶到学校附近的居民区租住。我和大学生的区别在于,我比较有钱,于是我住进去的时候,先前住在那里的一个海南女大学生非常热情地把我迎了进去。并且把较大的一间卧室让给了我,还好心替我收拾房间,完事了还意味深长的丢下了一句,我就住在你隔壁哦,一副我多么秀色可餐的样子。后来由于客厅的沙发床还空着,于是那个海南姑娘就用非常低廉的价格,把客厅租给了她的小同乡,一个大三戴眼镜会弹吉他的男生。从那个时候起,我除了领教到海南人民那种独特的不羁与热情外,我还深切的明白了他们比较独到的处事态度。

  先说那个男生吧,有一晚他带着个长得挺漂亮的姑娘回来,我坐在他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他一进来,就用一种武松今晚要打老虎的眼神,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哥今晚咱们换个地方睡吧,你睡外面,我借用下你的房间。我虽然纯洁的好象一块玉石,但是他想要干什么我还是清楚的,心想反正你们学校都默许了在外租房子免不了要摸摸搞搞的事情,我又不是你爹妈,我自然也管不了。况且房子是租的又不是我自己家,你要用就用吧。于是我欣然答应了,那一晚,我像个小学生一样在外面看电视,全然没有关注到那从我房间里传来的奇怪的声响。第二天一大早那姑娘就离开了,那个昨晚的骑士走到沙发前拍醒我,说哥啊谢谢了你还是回房去睡吧。于是我就起身回了房间,在上床准备睡个回笼觉的时候,我惊恐的发现,我那花了15元巨款买来的雪白的鹅绒小枕头上,有一根短短的,略微卷曲的毛发。

  一瞬间,我惆怅了,我用棉签黏起那根毛,走到客厅,凑到那个正在看电视的海南小眼镜,我对他说哥们虽然我弹烂了你的吉他你也不至于这样玩我吧?我把毛放到他的眼前以保证他近视的程度也能看清楚,我问他,你把你的手放到胸口,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这是什么??

  “Bi毛!”

  他依旧不当回事,一边看电视,一边啃着玉米。我含泪义正言辞的告诉他:“这绝对不是鼻毛!”

  从那时候起很长一段时间,“这绝对不是鼻毛”成了我一度的QQ网名。

  而对于那个帮我打扫房间的海南姑娘,我则是对她怀有愧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南人民是住在海边,所以每天喜欢跟水过不去。我只记得她每天都要洗三次澡,早中晚各一次,一次平均半个小时。我虽然有钱但是我还是比较节俭的一个人,而且虽然爱干净是好事,女孩子都爱干净,但是一天三次似乎有些洁癖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水费气费我也是要给钱的,于是每次她洗澡的时候,我都会默默站到气表边上,带着绝望注视着那正在飞速飙升的数字。一直到她哼着山歌满足的洗完,有一次我是实在嘴贱,我笑嘻嘻的问她,姑娘你能不能..嗯..不要一天洗这么多次啊?水费还挺贵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脏的,没被人强暴过吧。

  我原本只是想开开玩笑,姑娘却屈辱地哭着跑进了房间,从那天开始直到我办完案子悄无声息的离开,她都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所以在那个我收拾包包离开的夜晚,我写了封道歉的信,连同三个月的房租钱,一起放在信封里,塞进了她房间的门缝。

  所以我现在比较讨厌付韵妮这种以偏概全的人,因为我自己曾经就是这样的人。付韵妮显然没有想到我在现下的情况,依然会忍不住怒斥她。于是她冷笑道,你凭什么来这么说我,你自己又能好到那里去?自己都是砧板上的肉,你还敢跟我一凶二恶的,你是不是忘了我手里捏着你的八字啊?

  她这么一说,我顿时气馁了。受制于人,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示弱啊。于是我说,果然是你,这么久以来害我的人就是你吧,从那次谈判把我弄出血,然后你那些狗腿子拿了我的血来给你,你们真是光明磊落啊。值得注意的是,我是在诈她。因为我实在有点难以想象,让我和胡宗仁闻风丧胆的刹无道,他们的带头人,竟然是眼前这个漂漂亮亮,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

  “要你八字的人不是我,是我老头子!”

  果然,还是年轻啊,一诈就露陷。这么说来我算是激起他们这一行当的人全体共愤了,人人都想要搞死我才安心,包括眼前这个漂亮女护士。我正在感叹老夫一生坦坦荡荡,到头来竟然要让这么个小女孩踩在脚下,悲愤不已的时候,胡宗仁那只猪竟然在此刻冲着付韵妮大吼到,说那么多干嘛!你不是要命吗?来取吧!

  我说他是猪,是因为他忘记了,付韵妮手上,捏的是我的八字,而不是他的。我心想哥们你对我可真是好这时候还要送我一把呢,付韵妮说,我跟我老头子不一样,我做对弄死你们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是想见识见识,让我老头子这么上心的人,到底是个怎么货色。

  姑娘,你可知道你这种好奇的心思,害地老夫好惨啊。我没好气的跟她说,你老头子这么玩,我只能说他心肠坏,你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跟着作恶,肯定是因为家教不好。她有些生气的说,你不要跟我胡说八道,也别把我跟我老头子混为一谈,他是他,我是我,虽然我是他的宝贝女儿,但是不是他怎么做我就会怎么做。我更生气了,我问她,既然你说你跟你老头子不一样,那你干什么要放鬼来害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你老头子有什么区别。

  她楞了一下,站起来,我很遗憾我终于看不到她的内裤了。真是想不明白护士为什么大冬天都要穿裙子。她说,你凭什么说我是放鬼来害人,没错我是想给她的前夫一个教训,但是我是想要让她了却一个心愿,然后不让她去了地狱受苦,让她无牵无挂的走。

  她说完以后,换我愣住了。我确实没想到,这个恶婆子竟然是这么想的。付韵妮冲我摇摇头,然后对胡宗仁说,把麻袋给我,然后你们俩跟我走。

  那个麻袋,是我多次叫胡宗仁给我看看,但是他始终不肯给我看的他的法宝。因为这个麻袋,我还跟着胡宗仁学会了一段日语。那是胡宗仁跟我聊到麻袋的时候,他开着玩笑教我的。“土豆哪里的去挖”“土豆庄稼里去挖”“一挖一麻袋?”“嗨!一挖一麻袋!”

  此刻的我,分不清这个女人到底是善是恶,是好是坏,我也不知道在她所谓的了却了这个女人的心愿后,是不是要接着对付我。毕竟我的八字被她死死扣在手上,不过我和胡宗仁来到医院干涉这件事情的初衷,也同样是为了让生人不受到伤害,让死人死得其所。所以就这一点来说,我们的出发点终于是一样的。

  不过她确实不该在之前发那么些条短信来吓唬我。

  胡宗仁把麻袋递给付韵妮,对她说,袋子用完以后可要还回来。于是我们三个走到了三楼妇产科的病房,付韵妮对着房间号一间一间的找着,接着在其中一间停下,她告诉我们在这等着,自己就打开门进了病房。

  因为她穿着护士的衣服,所以她很容易就从屋子里带出一个男人。一个大概40岁左右,带着厚厚的眼镜,矮小精瘦的男人,看上去很像是20年后的那个海南小伙。付韵妮带着那个男人,我们跟在后面,朝着楼下走去。路上,付韵妮说了一个名字,那个男人立刻停下脚步,非常错愕的望着付韵妮,付韵妮说,抱歉骗了你,我不是这医院的护士,我找你,就是为了她而来。

  男人说什么也不肯走了,因为他觉得眼前的事情很荒唐,付韵妮对我和胡宗仁做了个眼色,那表情好象是在说,来福,旺财,你们俩帮我把他给架下去。于是我们把他驾了下去。到了底楼的花园,尽管那个男人一直都在一惊一乍的叫唤着,但是我跟胡宗仁都是大个子,对于这种情况,只需要一只手捂住嘴就可以了,看上去很像是在绑票。拉他到了花园,付韵妮说,你老婆1973年出生,你们俩在2000年的时候结婚,那时候她已经27岁了,婚后你们因为一些原因,没能要孩子,直到她31岁的时候才怀上小孩,本来这是好事,她虽然是高龄产妇但是还是很有信心把孩子生下来,但是你在她距离临盆前不久跟你们同村的另外一个女人搞上了,为这件事你们俩在家里打了一架,后来你好象还受了委屈一样,离家出走,过了段时间,你老婆出现产前反应,你家里没别的人了就你老婆一个人在家,村里也没有什么大的医院,镇上的医院也比较远,你老婆在家没人帮忙,痛得起不来,而你们俩之前怀孕期间也没去做过产检,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坐着的姿势,这种姿势你们都不知道是不能给顺产的,所以你老婆就挣扎着生,但是没能扛过来,在自己家里难产而产生昏迷。你回家后发现自己老婆昏迷了,就赶紧让人送医院,到了医院以后医生告诉你孩子保不住了,你老婆当时虽然昏迷但是还是听到了这些话,于是伤心绝望,就这么死了。

  付韵妮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那个男人,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吧?那男人低下头,默默点头。我见他不喊了,就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然后重重一把掐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算是泄愤吧,我想是的。付韵妮接着说,后来你老婆娘家人当是难产死了,也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草草办了丧事,你也算是和她们家撇清了关系,接着你跟现在这个女人在一起,前天晚上8点半孩子才出生。我说错了什么吗?

  那男人依旧低着头,默默摇头。

  付韵妮突然提高音量,说你这个混蛋,你老婆到现在都在懊恼是没能给你把孩子生下来,到现在都还在想着你们俩本来该很幸福的抱着的那个7斤多的儿子,就因为你出去鬼混,你把这一切都给毁了你知道吗?说完,她呼啦一耳光扇在了那个男人脸上,眼睛被打飞了,我看着都觉得脸疼。不过这一耳光实在是很爽。付韵妮说,我几个月前在街上看到你搀扶着你那个大肚子的现任老婆过马路,你怎么没这么对待过你的原配老婆呢?我是那个时候发现她的鬼魂一直就跟在你们身边,本来还以为是你撞鬼了,想帮你把鬼给收了,谁知道问了你老婆的鬼以后我才知道你是这么个混蛋东西,我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你知不知道你老婆到咽气的时候都还对你心怀歉意,到死前最后一秒都在娘家人跟前替你保守你哪些龌龊的秘密!

  那个男人突然双手捂住脸,痛苦的哭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听说自己原配老婆的鬼混跟着他而害怕的哭,还是因为被付韵妮一番严厉的痛骂训斥而自责的哭。虽然我也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丝毫没有了最初我们同情的必要,但是我们不是法官,我们无法因为别人个人犯下的错,而用私刑来加以惩罚。至少我和胡宗仁不是这样的人,至于刹无道,我就不敢确定了。

  付韵妮说,这些天冒充护士,一来是想给你个教训,二来是因为别用目的。说道这里,她那双乒乓一样的大眼睛望了我一样,于是我觉得我就是那个目的。她接着说,今天就把这个事情做个了断。

  她把右手放在麻袋口上,左手一边叽里呱啦的念着,一边解开麻袋口上的绳子,她伸手的那一刹那,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一个东西。

  只听她念叨着,念着带走亡魂的咒,其中有这么两句:“一世两分离,永远不回头。”念完以后,她拿出一个形状像牛角一样的东西,是那种劈成两半的,不用说,剖面上一定是刻了符的,她开始在那个男人的额头上反复摩擦着,然后一口口水,吐在了男人的脸上。接着她把麻袋丢给胡宗仁,对那个男人说,滚吧。

  那男人呆在那里,我们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医院,路上胡宗仁问我,那女鬼呢?送走了吗?我觉得我当时表情一定很凝重,我说带走了。胡宗仁问我,就这么简单?我说是,这手法我再熟悉不过了。

  于是我站定下来,冲着付韵妮大声吼到:

  “你到底是谁,跟黄婆婆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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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51:57 | 显示全部楼层
付韵妮听我突然这么大喊一声,显得有些惊讶,于是她站定脚步,背对着我,呆在那里一动不动。迟疑了数秒以后,她转身,眼神里带着最初见到她的时候那种不屑与轻蔑,她冷冷的说,你说什么?谁是黄婆婆,我可不认识什么黄婆婆。我见她不承认,有些生气,更多的却是害怕。因为眼前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竟然跟一个我知交多年的老前辈有关联,而且她居然还不承认,这让我非常恐惧,小小年纪,竟然心机如此的重,而且她在暗我在明,要当真玩起来,我哪里会是她的对手?

  我一步走上前去,用力抓起她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银镯子,是那种老式的横扣还没有雕花的那种,现代的银饰工匠是绝对不会做这种造型的镯子的。除此之外,她那细长的手指,中指上有一枚大大的金戒指。也是那种非常老式的雕花戒指,对于她这样一个年轻且漂亮的姑娘来说,肯把这样古老的东西戴在身上,如果不是她的审美有问题,就一定是因为特殊的原因迫使她这样。

  所谓特殊原因,例如家门,或是师门。

  我之所以咬定付韵妮跟黄婆婆一定有某种联系,是因为黄婆婆的手腕上和手指上,一样有同样的装饰品。黄婆婆是佛家人,佛家人我也不止认识她一个,而却只有黄婆婆这一派的,才会被指定要带这样的东西。黄婆婆的手法,传女不传男,所以付韵妮若不是黄婆婆的嫡传徒弟,那就一定是她的同门晚辈。

  抓起她的手以后,我问她,如果你跟黄婆婆没有关系,那么你告诉我你的师傅是谁,还有你手上为什么会有跟黄婆婆一样的东西?她也生气了,她一下甩开手,对我恶狠狠的说,这些东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所会的东西,也都是我妈妈教我的,再说了,你算老几,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清楚。

  她说得对,她的确没有跟我解释的必要。尽管明知道这姑娘跟我不是一路货色,但是对于她之前对那个难产死去的女鬼妈妈的态度,尽管还是比较恶毒,但终究是处于一片好意,所以或多或少,我对付韵妮这个小姑娘,还是没有怀揣多大的敌意的。

  然而必须肯定的是,这一切,跟她的美貌无关!

  付韵妮不肯细说,我也找不到合理的法子来说服她。于是我呆在那里没有说话,胡宗仁凑上前来,对付韵妮说,小妹崽,我看你也不像坏人,为什么你老头子要这么害人呢?接着胡宗仁把之前夏老先生说的,有人要用我的命给他续命的事情说了一下,显然这一切付韵妮都知道,她只告诉我们,虽然这一切的主使是她老爹,但是他老爹并不是那个要我命的人。听她这么说,我甚至觉得她老头子更像是别人手上的一颗棋子,不过是被人利用,迫不得已对我下手。

  没有答案,问也问不出来。我觉得要顺藤摸瓜的找下去,恐怕还没等到我查到最终的受益人是谁的时候,我早就被那些奇怪的东西给弄死了,但是要我放掉付韵妮这条线索,我却做不到,她是我唯一的希望,也是我要找到这一切根源唯一的途径。

  我问付韵妮,你说你的本领是你妈妈亲自教你的,你能不能替我引荐下你妈妈?哪怕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名字也好。付韵妮白了我一眼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我试图跟上去,她转身带着凶狠的表情,用手指指着我,那意思是说,别跟来,否则我弄死你。

  于是我跟胡宗仁只能呆在那里,各想各的,总觉得这一切的发生太离奇,原本我还以为到了最终对决的时候,到头来菜发现我和胡宗仁今天提心吊胆的过了这一天,却全是因为一个小姑娘若有似无的挑衅,甚至说是一场恶作剧。起码我弄明白了几件事,作为付韵妮本人,对我的生死似乎没有兴趣,我是死是活对她来说也构不成丝毫影响,所以她顶多能算作是一个比我和胡宗仁知道更多内幕的人,我甚至无法确定她是否真的属于刹无道这个组织。她的母亲跟黄婆婆系出一脉,而她手上戴着她妈妈“留”给她的东西,很有可能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而对于付韵妮的父亲,也就是她挂在嘴边的那个“老头子”,显然就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者,但是这个范围就更加广了,因为我只是其中的一个被施害人,除我以外我不知道的普通百姓里,谁能算得出到底还有多少因为八字或命相的关系,而被这个组织盯上的人呢?

  直到付韵妮走远,我还没想明白。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胡宗仁问了我一句,才把我从思考中拉了回来。“我不知道。”我告诉他,我是真的不知道,尽管从跟着师傅以来,我接触的事情大多数都是凡夫俗子们所不认同的事情,但是这次轮到我自己想不明白了,“我想我需要打几个电话。”我告诉胡宗仁。

  我先是打给了夏老先生,因为他答应帮我查找关于付韵妮和刹无道之间的关系。他告诉我略微有点眉目了,但是还无法确定,他仅仅知道现在刹无道重庆这片区的当头大哥的确是个姓付的人,名字叫付强。这么说来应当是付韵妮的老爸了。夏老先生说,据说这个付师傅还不到50岁,会道法,但不是个道士,师承何处也查证不了,目前下面有大约几百人,却分散在西南地区各个地方。付师傅是个残疾人,跛了一只脚,所以平日里他在南坪开那种残疾人三轮车,在前阵子开始打黑期间,他们的团体多少有些影响,于是现在没什么音讯了。(南坪一带残疾人三轮车传言说其G姓头目是黑帮份子。)夏老先生说,刹无道虽然是个组织,但是这些年特别不齐心,势力也不如当年,于是都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下黑手,明面上查不到,但是细细一打听,很多见不得光的鬼怪勾当却都跟他们有关,没有套路,不好查。

  夏老先生说完这句话以后,也没有再说话,我说我知道了,在我看来,如今的刹无道似乎就好像金庸老先生笔下的丐帮,原本是以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为己任,但是却随着时间和社会环境的推移,逐渐地偏离了本宗,乞丐的本性展露出来,于是很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跟着出来了。

  如果说我和胡宗仁等人算是拿佣金替人解决麻烦的人,那么他们就是同样拿钱,却给人制造麻烦的人,方式都一样,性质却是两种。

  挂上电话后,我就打给了黄婆婆。时间已经是午夜了,黄婆婆早就休息了,不过我在那次她帮了我以后我就提醒过她,时刻保持电话开机,以保证我能够找到她,她没有亲人,跟她最亲密的,除了那些女徒以外,恐怕就是我了。所以即便是这么晚,我打过去她还是第一时间接了我的电话。我开门见山的问她,婆婆你的同门里面,是否有个嫁给一个叫付强的人的?因为我考虑到,夏老先生说付强是用的道法,而黄婆婆和付韵妮的手法都是佛家的,而且黄婆婆这一派又不收男徒,所以才大胆猜测,黄婆婆毕竟岁数大了,我半夜里这么一问她还真是寻思了很久,最后她告诉我,从她50年前开始单独走手艺后,跟师门的联系就逐渐少了起来,直到20年前她的师傅去世,她与其他弟子去给师傅奔丧的时候,在灵堂上见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她当时还问了其他师姐师妹说这小姑娘是谁,其中有一个师妹告诉黄婆婆说,那是师傅的小徒弟。于是黄婆婆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师傅在晚年的时候,还收了一个小女徒。黄婆婆在电话里对我说,她的其他师姐师妹岁数也都跟她差不多大了,小的也是60多岁了,而且在世的已经不多,虽然各自也收了些徒弟,但是师姐师妹间的感情非常好,如果说谁家徒弟出师了一定会摆谢师宴,虽然没有规定他们这行不能嫁人,所以但凡谁家徒弟嫁人结亲,黄婆婆她们这些长辈也是一定会到场出席的,所以她对她们的门人非常了解。黄婆婆还说,不过这么几十年下来,参加了不少喜事宴席,却除了在师傅葬礼上看到过自己的那个关门小师妹以外,就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了。

  于是我迅速把黄婆婆的话合计了一番,20年前在师傅葬礼上看到的那个20岁左右的小姑娘,假设那个小姑娘就是付韵妮的妈妈的话,那么此刻她若仍然在世,也不过才40多岁而已,但是既然把代表他们门派传人的手镯和戒指都送给了付韵妮,我实在很难相信她的妈妈依然在世。

  于是我跟黄婆婆说,老太婆,麻烦你个事,明天你帮我查一下你那个小师妹叫什么名字,如果活着,就查查现在住什么地方,要是人已经不在了,就帮我查查她埋在什么地方。黄婆婆听我这么一说有些吃惊了,因为不管我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对亡人贸然的打扰都是非常不吉利的。她略带着惊慌的问我,你要墓地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像上次麻家山那次挖坟?(2006年的时候曾经生挖过一次无名坟。)我说不是,我需要掌握到你小师妹的生辰八字,然后你得替我阴下去问个清楚。

  黄婆婆答应了,说明天一早就帮我问,接着挂了电话。

  我跟胡宗仁开始打道回府。在送胡宗仁下车以后,我把车靠在路边,接着先前付韵妮发信息给我的那个号码,我回了条信息过去。

  “你好,不知此刻是否方便,如果可以,请出来我们谈谈。”

  半夜三更给一个年轻姑娘发短信约出来聊天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的所为,所以我发完就立刻从发件箱里删了这条,以免哪天撞到破日,被彩姐发现了,不死都得掉层皮。

  很快她回了信息:“南坪金台台球馆,等你20分钟。”

  于是我开足马力,朝着南坪方向走去。虽然白天的重庆城交通堵塞,常常堵得我都不帅了,但是夜晚还是非常畅通的,我很快赶到了付韵妮说的那个台球城,她站在路边,手里拿着一根烟,我摇下窗户喊她上车,本来是希望在她上车以后,好好做做她的思想工作,看看能不能透过她的关系,联系上她的父亲,然后好好谈谈,不要再继续对我加害,我虽然是猎鬼人,但首先我是个人,我需要吃饭养家,我还有亲人和爱人,所以作为我本意来说,我实在不愿意跟这么个阴狠的组织继续较劲,但是要我从此屈辱的低头,我也做不到,于是就只能寻个折中的办法,双方各让一步,顶多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付韵妮上车后,我便闻到一阵酒气,看样子这姑娘刚刚喝酒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说,去南山,黄桷垭。

  她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我没必要碰这个钉子。一般像付韵妮这种外貌的年轻女孩,大多喜欢在外面和朋友玩。唱歌蹦迪,甚至有些还会去夜总会钓凯子。但是她自打和我跟胡宗仁分别以后,就跑去喝酒,必然是有什么郁闷的事情。人总是这样,一心烦,就马上想要喝酒,喝完才发现依然心烦,到最后,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喝酒,还是喝的那一口心烦意乱。

  南山离得不远,还没到山顶的时候付韵妮叫我停车,然后她下车对我招招手,意思是我也下来。我正在犹豫她是不是要对我做什么奇怪举动的时候,她突然发酒疯的大喊,你给我下来。

  我领教过她在医院扇别人耳光的狠劲,所以还是不要惹她的好,况且我还希望跟她好好谈下,化解了这段缠了我快一年的麻烦事。于是我下车,站到她身边。她指了指远处对我说,人们都知道,南山上的夜景漂亮,于是每个人都挤到一棵树那里去看夜景,但是其实换成现在这个地方,你又能够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感觉。

  我顺着她的手看去,夜晚的渝中半岛,实在是很像一根被很多烟蒂烫过的牛舌头。她指着解放碑方向说,那一带是七星岗,我老头子告诉我,以前打仗死了很多人,没有地方埋,于是就统一挖坑埋在了七星岗,所以“七星岗闹鬼”,接着后面的政府领导,就在边上修了个菩提金刚塔,专门用来镇邪。这个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没想到她还要跟我再灌输一次。付韵妮接着说,那你知不知道,在佛图关的后山,有一个看上去是采石场的矿洞,几十年来没有炸毁,大门禁闭,从来不开放,只在边上留了1个看门人,养了好几条恶狗,那是为了什么?

  佛图关,我只知道那地方是一个重庆仅存不多的遗迹了,至于矿洞什么的,我还真心没听说过。早前听一个研究民俗文化的朋友说起过,佛图关,共有十八座无名白骨塔,是什么年代的也查不到了,而如今只剩下了半座,依然在杂草丛生的石堆中,不起眼的屹立不倒。付韵妮说,很多人都以为,那真的是个采石场的矿洞,其实那里面埋了八大金刚和十八罗汉的“贰陆平马阵”,专门用来镇压和防范那一带以往成群结队的冤魂。因为佛图关是重庆古战场的要塞,死了很多将士,怨气冲天。蒙古人和张献忠打进来的时候,这里是都重庆死守的屏障,甚至在抗战期间,这里也是一个用来屠杀英雄的刑场,所以佛图关本来的名字是“浮屠关”,因为这里陨灭了太多条人命,一命等于七级浮屠这句佛号,在屠刀下就成了一句空话。

  说实在的,眼前这个喝了酒的小姑娘,竟然道出了一段我不曾知晓的往事。

  “杨闇公,就死在佛图关。”

  杨闇公我知道,前领导人杨尚昆同志的哥哥,只是我不明白付韵妮把他提出来,是在公然对当政党的挑衅,还是仅仅称述一个事实。因为她实在没有理由要把一个革命先烈跟这些鬼事联系在一起。

  我问她你到底是想要跟我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我寒冬腊月的本来想跟你好好谈谈你却把我拉到这荒郊野外来看风景说典故的,你究竟是想要干嘛?说完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了,因为这一幕确实有些暧昧,于是我惊恐的问她,难道你想污辱我?还是要我污辱你?

  付韵妮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对我扔了过来,我矫健的身手证明我还是个练家子,不过石头却结结实实砸在了我的引擎盖上,夜晚微弱的光线下我也能看到那个被砸出来的小凹槽,心疼我那几百大洋又要阵亡了。

  付韵妮生气的吼道,你这白痴,我带你来,是要你明白一件事,凡是有死亡的地方,就很有可能有怨气,而要制住这些怨气,除了无止境的抓,就只能用别的东西来镇压。她说,不只七星岗和佛图关,重庆很多地方都是遵循着这样的规律,例如医科大学门口的毛主席雕像,还有先前我们在重钢医院附近,那“中华美德公园”的高塔。

  我一下子吃惊了,因为当天是我第一次去了重钢医院,我正在纳闷那附近的那个高塔为什么修在医院的附近,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律,再联系到我自己知道的好几处佛塔寺庙的附近,几乎都有这类容易死人的地方,我开始渐渐明白付韵妮想要跟我说什么了。

  我问她,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这些种种设施的设立,都并不是民间自发修建的?她说是的,因为这些开挖动土的事情,必须是政府来规划和批准。我心里突然一紧,说难道说你想要告诉我,你和你父亲以及刹无道的所作所为,都和政府有关?

  她说不是,而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包括要你命的人。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手镯说:“你不是要找我老头子吗?你很快就能够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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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10-10 18:52:15 | 显示全部楼层
 听到付韵妮这么一说,我顿时却犹豫了。这是我可悲的矛盾个性,我明明就一直在费尽心机去寻找那个在幕后对我下黑手的人,但是眼看就能够见到的时候,我却害怕和抗拒起来。

  付韵妮开始打电话:“老汉儿,睡了没得?明天有空吗?我带个人来给你见一见。”听她的口气,她似乎没有想要直接告诉她老爸,将要带去见他的那个人是我。

  我问她,你这么做是因为什么,我跟你老头子可算的上是对头啊。她说,没错本来我不打算带你找到我爸的,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亲自和他对话一次,否则你到死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她这么一说,我心又凉了。说来说去,付韵妮也没有觉得她父亲这种擅自打压别人性命的事情是可耻的,或者说非常无奈,无奈的则是她也帮不了我什么忙。

  尽管不是一路人,我也没办法半夜三更把一个姑娘丢在半山腰上,我还是把她捎到了山下好打车的地方,接着我便直接回去。进屋后,平常这个时候彩姐已经睡了,但是我却意外的看到她正坐在沙发上,灯也大开着,电视里的节目内容却是平常我俩嗤之以鼻的电视购物,就是那种非常狗血的九九八只要九九八的那种。那一刻,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因为我知道彩姐是特意在家等我的,她担心我,害怕我这趟出去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看到我进门的时候,她的眼神里明显带着高兴的色彩,嘴上却骂骂咧咧的说你这个死狗居然这么晚才回来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

  于是我微笑着,在她给我煮面的时候,一直在厨房里陪她站着,告诉了她这一天发生的一切情况,在医院对付鬼事的那些细节我统统略去,因为我知道彩姐不喜欢听这些,要她这样一个害怕鬼的人跟我这样一个以此为职业的人在一起,她所承受的压力比我大很多,自打我俩开始交往的那天起,我便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并对彩姐的决定心存感激,于是我那个时候就打定主意,主要她阿彩不主动放弃我,我说什么也要跟这个笨女人过一辈子。

  我告诉彩姐,明天我可能要去见一个人,就是之前一直害我的那个头目。彩姐说,你去吧,注意安全。我说放心吧,我肯定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那一晚,再度是个不眠夜。

  次日上午10点左右,付韵妮打来电话,看来她已经约好了她的老爸,在南坪步行街的一家茶楼。我思索了整晚,觉得这样的场合我一个人去始终还是不合适,夏老先生、吉老太、黄婆婆都是局外人,人家肯帮忙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我没有理由要求他们再跟我一起出席这样的场合。上官不太熟,司徒已经因为我的关系和他们闹翻,而最近跟我很接近的胡宗仁也让成都的藏佛尹师傅拔除了身上的血咒,这一切原本也和他没什么瓜葛了,我才突然醒悟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援。不过我想我还是得拉上胡宗仁一起,这个疯子尽管平日里没个正经,但是关键时刻总是能用他那种狗屎运化险为夷,而且我叫他,他也一定会跟我一起去的。于是我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做完付韵妮跟我在山上的时候,约了他父亲,问他想不想见见那个后面一直整我的人,胡宗仁说好啊,不过他更关心的是我和付韵妮大半夜去山上做什么,然后冒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声,我知道他龌龊的想法了,没想在理他,我们约好时间,我就去他住的地方接了他。

  那个茶楼,位于南坪步行街金台入口的东侧,在一条不宽的小路上,附近有大量的残疾人三轮车,还有一个农贸市场。如果我要逃走的话,这里到是个不错的地势,龙蛇混杂,人流量也比较大,只要出了茶楼,我就很容易脱身。这也是我在上楼之前给自己计划好的一个方案。按照付韵妮提供的包间我和胡宗仁敲门进去,推开门本来打算客气的打个招呼,却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时曾相识。

  包房里有一个穿得像春丽一样的服务员在泡茶,围坐在茶案前总共坐了5个人,最右侧的是付韵妮,她望着我和胡宗仁,面无表情的坐着。她的身边是一个带着那种看上去脏兮兮的毛线绒帽,嘴里叼着一根有点弯曲的烟,眼皮因为岁数的关系有些耷拉,皮肤黄里发黑,穿着米灰色的厚夹克,手上戴着一双黑色毛线露指的手套,手指也被烟熏得焦黄,指甲里也有不少黑黑的污垢。因为他是侧面对着我,所我对这人的样子印象深刻,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是个很瘦的人,而且脸很长,头发到是梳得整整齐齐,就是那种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却死要面子在人前装出一副高雅风度的样子。在这个瘦子身边的那两个,我却认识了,一个跟汤师爷也神似的秃子,一个额头有肉痣,嘴唇很厚的男人。这二位,打死我都忘不了,正是我2007年第一次跟刹无道无意结怨的时候,席桌上那个阴阳怪气的马师傅,还有那个用茶杯砸伤我,造成我流血并且被他们捏住八字的厚嘴唇林师傅。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前这二人我不知道在心里厮杀过多少回,时隔两年再度相见,我的内心却是惊慌大过于仇恨,显然他们俩也认出我来了,两人也显得有些惊讶,那种表情似乎是在说,怎么是你?这说明他们此前并不知道今天这个茶局,会有我的参与。两人看了我以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转向了那个带帽子的男人。那个带帽子的男人站起身来,带着笑容走到我和胡宗仁跟前,他是个跛子,一瘸一拐,不难想象,这个就是付韵妮的老爸付强。

  付强对我伸出手,出于礼貌我和他握手,让他笑着说,终于见面了。

  声音很奇怪,有点像曾志伟。

  听他这么说,我就假惺惺的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望向付韵妮,意思是怎么你爸爸知道是我要来?付韵妮可以避开了我的眼神,当时我突然心想,完了,难不成这又是一个局?我突然想到,此前我和胡宗仁所做的一切,包括苦竹师傅给我们的那到躲避的符,这一切不正是为了让他们找不到我们吗?为什么在经过付韵妮一番诈以后,我和胡宗仁不但是主动送上门,还对这个女孩有不一样的看法。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个局,那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

  付强估计是从我的眼神里察觉到了异样,于是也就猜到了我正在想的问题,于是他笑呵呵的说,你放心,如果你觉得是我女儿把你们俩骗到这里来的,那就不必了。如果我要找你们,其实不用费劲就可以。

  然后他招呼我和胡宗仁坐下,接着对那个泡茶的小妹妹说,你先出去吧我们要谈点事。眼前这个看上去非常小市民的瘸子,竟然在说话中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他亲自走到茶具前,给我们泡茶,我和胡宗仁却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不是个滋味。就这么呆坐了片刻,胡宗仁果然率先沉不住气,他突然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到,说吧,今天你们到底想要干嘛!

  他这一下来得突然,我都被吓了一跳。付韵妮更是吓得站起身来,退到了房间的一侧,几乎所有人都被胡宗仁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给惊了一下,包括付强。不过他依旧没有抬起头,至是用眼睛冷冷看着胡宗仁。不过胡宗仁的脾气肯定至少是惹怒了坐在另一侧的马师傅和林师傅,那个马师傅也一拍桌子,指着胡宗仁大声说,你算个什么的东西,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个林师傅就比较直接了,就跟当初欺负我一样,他也一个小小的紫砂壶茶杯朝着胡宗仁砸去,真是怀疑这么些年过去,他是不是依旧只会这么一招。不过胡宗仁身手比我好,或者说是胡宗仁最初的气势已经在跟他们表明,我姓胡的可没这么好惹,所以林师傅砸他的时候故意手滑,所以这一下并没用砸中胡宗仁。胡宗仁也被激怒了,站起身来就准备朝着林师傅的方向冲过去,我赶紧一把拉住他,抓扯间,付强说了一句,都别这么大的火气,上门便是客,有什么让各位不安逸的,只管说出来。

  他还是那么冷冷的说,但是却让双方都停止了打斗。我拉着胡宗仁坐下来,胡宗仁还是冲着林师傅瞪大着眼睛。我再度把眼神投向站在一角的付韵妮,用眼神告诉她,姑娘我真是信错了你。付强开口对我说,我叫付强,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刹无道目前本地头目就是我,拿下你们两位八字的人也是我,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和胡宗仁一直以为他们这样的团体,原本就不是什么善类,想要整别人,也不需要什么理由。无非就是因为我和胡宗仁之前分别得罪了他们道上的人,他们觉得有我和胡宗仁这样的人存在,必然在将来会对他们造成一些阻碍,想要借此机会除掉我们罢了。付强接着说,你们可能觉得,像我们这类人,就是拿别人不当回事,只图自己过得好就不顾别人的死活,对吗?那么这样吧,我来告诉你们,我们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付强说,他师承江南某派,本来也和我跟胡宗仁一样,属于那种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人,不过在有一次,他私自给一个比较贫穷的家庭做了大法,却因为他师傅突然闯进来的干涉,造成了那家人的孩子因此死亡,为此尽管用钱财安抚好了逝者家属,但是回到师门却被师傅一顿毒打,脚因此而受伤,造成永久性的残疾。这还不够,他的师傅罚他在祖师爷前跪了三天三夜,然后把他逐出师门。付强说,那几年,国内的局势比较不好,处处对他这样的人严加打压,他走投无路,因此偶遇了一个当时还在华师傅领导下的刹无道成员,几番劝说下,他加入了这个组织,怀着一颗愤世嫉俗,且觉得如今现世,好人没好报,徒有一身本领,却没有办法得到他人的理解,甚至包括自己的师傅。

  当时的刹无道,还不是如今这样性质的团体,他们主要还是在为那些小老百姓默默付出着,直到华师傅去世,内部一片分化混乱,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了,于是想方设法的在内部给自己树立威信,并且笼络了一批人,搞起了自己的小团体,也就是目前重庆及西南地区刹无道的雏形。

  我有些冷嘲热讽的说,既然如此,你们应该很能赚钱才对啊,怎么还沦落到要开“掰掰车”的地步?因为头一晚跟付韵妮谈心的时候,她曾提到她父亲是南坪残疾人三轮车的司机,当时我也很吃惊,因为这样的三轮司机和刹无道头目实在没有办法联系在一起。付强说,他们在加入刹无道的时候,曾经在祖师爷前立下重誓,一生行走江湖,敛财但不留财,也就是说,他们手里是不能留下因为自己的本领获取的钱财。我不是他们的人,所以我也不清楚若是违背这个誓约会有什么后果,但是付强跟我举了个例子,假如一个很有钱的人请他们做了一个单子,哪怕其过程会让很多人觉得不认同,或是让别的不相干的人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他们最终都会把那得到的佣金除去自己应得的那部分辛苦费以外,再把剩余的钱财捐到庙里或是分发给那些更需要钱的百姓。

  我不信,说真的。因为我对这个组织丝毫好感也没有,我的确不愿意相信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团伙,会把这份善心发挥到极致。

  付强还说,虽非同路,但属同道,我和我师傅以及我认识的其他师傅们,我们有自己的立世的原则和方法,但是我们不能随便诋毁和攻击他们这一类人,付强冷冷的说,你只知道我这次把你们俩给算计了,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来,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到底算计过我们多少回?害死了我们多少好师傅,让我们生活一而再再而三不如从前?

  听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叫付强的人,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生过得和理想不同,从而产生了这种仇视那些比自己过得更好的人。我的确如他所说,我没有瞧不起他们的资格,但是要我认同他们这样的处世原则,我却是怎么都做不到的。这就好像是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是为了抢劫他的钱财,来救一个可怜孩子的性命。虽然救人是行善,但杀人终究是在造恶,他们的方法比我更直接,更加没有人性。

  想到这里,我觉得继续谈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我更加不用妄想眼前这个瘸子能饶了我一把。付韵妮曾经跟我说,要我命的人不是她父亲,而是另外的有权有势的人,所以基于这个角度,我觉得我还算能够理解付强这群人所谓的身不由己,留不住财,也实在是活该。于是我问付强,付师傅,不必再说了,我今天来,本来也没打算要跟你谈个什么皆大欢喜的结果。我现在就要从这里走出去,我不怎么相信你今天会动我和胡宗仁,临走前,我只希望你看在咱们都别过得糊里糊涂的份上,烦请你告诉我,现在要我命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剩下的一切都听天由命好了。我其实是在嘴硬,因为我不可能低头。

  付强没有说话,只是那种不可一世的微笑着。我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不可能告诉我,于是我站起身,打算带着胡宗仁离开,转身却看见那个马师傅和林师傅,想到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那张在十字路口被人故意丢下的钱,还有这个砸伤我的头,让我被人制住血咒的姓林的厚嘴唇,心想反正也就是这么回事了,如今双方的直接关系人既然都见面了,不是我赢,就是他们赢。我也没什么值得顾虑的,看到那个林师傅那让人厌恶的脸,这么些年挤压在我心里的那种愤怒迸发出来,于是我抄起地上的那个小凳子,劈头盖脸地朝着林师傅打去,胡宗仁也上来帮忙,一时间,我和林师傅,胡宗仁和马师傅就厮打在一起,我年轻力壮,而且人在当场他们也不能直接对我干什么,再者我身上还有苦竹的符和尹师傅给我弄的不动明王咒,所以若是讲蛮力的话,我可不怕谁了。

  林师傅被我揍了一顿,倒在地上,我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流血,然后喘着气对付韵妮喊道,妹儿,从现在开始,我们是真正的敌人了。接着我拉着胡宗仁就朝门外走,刚要开门的时候,另一个声音响起,正是那个起初坐在付强身边,很瘦的长脸男人,他也用那种非常冷漠的声音说:

  “要你来续命的人,就是我。用你的命,换我哥哥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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