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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月中天

(转)14年猎鬼人已金盆洗手,真实经历,我说的也许能帮到你,2012年9月20日已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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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捡过钱吗?我想你会告诉我你捡过。因为如果你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在街上捡到过钱,我一定不会相信你的。

  你把钱交给警察叔叔了吗?我想也许会有人说,交过,不过我必须要说的是,如果此刻我相信了你,那我一定是个虚伪的人。对于人的道德问题,我想都已经成了陈词滥调,说与不说,区别都不大了,有人捡到钱的时候,会觉得自己运气好,极个别心肠很好的人会觉得失主大概此刻非常的着急。那么我就来说一件事,其中原委利弊,还望自行分析。

  早在2007年的时候,我一个好朋友就打电话给我,说自己中招了。这是我和他相互之间的一个约定,当他遇到无法解释且和我有关的问题时,假如旁边有他的老婆在场,那么他就会跟我说是他“中招”了。说到他老婆,我必须要说明一下,原本他和他老婆都是我的初中同学,只是各自的发展轨迹不同,在他们俩顺利升上同一所大学的时候,我正在云南跟着我师父东跑西跑跟鬼打着交道,我这朋友姓皮,挺冷门的一个姓。他的人就跟他的姓一样,皮耷耷的,好像什么事都不着急,长期和顺的个性造成他内心极度安静,于是也就长了一副娃娃脸,我俩岁数一样,他看上去却比我小了几岁。她老婆在初中的时候就是我的同桌,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也是无数次跟老师打我小报告的人。记得那时候我有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就起身把家里的小人书都看了个遍,等到我睡意袭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早上6点了,也就不睡了,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就准备去上学,但是到了教室却怎么都受不了了,趴在课桌上就开睡,后来我的同桌王同学告诉老师,我从早上到教室开始就一直在睡觉,我猜她原本是希望老师好好惩罚我一下,可是老师却走到我的身后,深情地给我披上了他的外套,我那时候被老师这暧昧的举动给惊醒了,但是人虽然醒了过来,神志还没有完全回到身体里。我依稀记得老师问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学习得太晚,我回答老师不是,是因为贝吉塔即使变成超级赛亚人也打不过孙悟空,觉得好可惜哦。说完这句话,我才意识到我好像说胡话了,才猛地惊醒,却见到老师注视我的脸片刻后,默默取下披在我身上的外套,然后默默的走开了。从此以后,那个老师就特别关照我,总是在上课的时候叫我起来回答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蒙对了也就罢了,要是答错了,注定那节课就将以罚站的形式度过。所以初中的几年,我对我那个王同学可谓是恨得咬牙切齿,直到她在升上高中后就跟皮同学厮混在了一起,介于我跟皮同学的那种朋友关系,也就不那么记恨她了。后来他们听说我辍学去学了玄术,皮同学自然是对我的所学有极大的兴趣,因为小时候租僵尸片来我家看的就是他,但是王同学却始终对我的事情非常反感,不但如此,还要求皮同学要跟我保持距离,因为我这样的人,非常“邪门”。

  其实这些对于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他们至少依旧是把我当成好朋友,尽管大家在生活的方式和态度上相差很远,我在他俩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包上一个沉甸甸的红包。王同学排斥我的原因,也无非就是因为我跟鬼打过交道,所以当皮同学高是我,他“中招”的时候,我猜想王同学还不知道情况,就冲着这份哥们情谊,我得帮他瞒着做这件事。我问他,你到底中什么招了?他说,好像是被鬼给缠住了,非常倒霉,接着他遍把他遇到的事情和他自己的看法告诉了我。

  大在半个月前,他晚上跟朋友喝完酒,打算出门找个的士坐车回家,在重庆大坪石油路附近的一个十字路口,过马路的时候,看到地上有一张钱。那张钱从颜色上能够看到是100元,但是却被人折成了三角形。当时他喝得略大,也就没怎么在意,弯腰捡起了那张钱,心里还犯喜说,今天还捡着钱了,真是运气不错,左右看看没人发现,就把那张钱给放进了包里。还没等他说完,我就意识到这事情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那段时间恰好是农历7月,也就是我们常常所说的“鬼月”,而“中元节”的日子一般是在农历的七月十五,在这个节日,普遍被中国老百姓们认为是“鬼节”,因为相传是这一天,地府鬼门大开,于是因此而展开了一系列的祭祀活动。需要说明的是,真正的“鬼节”,其实应该是七月十四至七月十六的三天,并非此期间所谓的鬼门打开,而是因为这个节气算是一年之中“阴气”最重的时间,而之所以阴气重,是因为一个我很难解释清楚的道与道之间交错重叠的现象。先人们祭祖,往往是为了表达对祖先的一个思念和祈求他们的庇佑,所以在整个农历七月间,全国各地几乎随处可见烧香立烛,钱纸乱飞,而家里的老人往往也会特别叮嘱家里有孩子的家长,在这个时期,晚上7点以后,尽量不要让孩子出门。而对于孩子尤其是5岁以前的孩子而言,倒并不是说这段时间出门就一定会遇上点什么,但是必要的防范措施是应该要做好的。所以从我当上父亲的这一年起,今后的每年鬼月期间,我都一定会给孩子准备好这些东西:一是戴上拴上红绳的狗牙,当然红绳是我自己炼的,谁叫我能有这条件呢,原本不难的东西,为什么不想法去试试呢。狗牙是路边摊上买的,如果能够买到狼牙就更好,狗牙其实略弱,而且不能买幼犬的牙,那是没用的。二是孩子贴近肌肤的地方,我会给孩子戴上一个银质带铃铛的手镯,一方面是因为银质的东西原本就能够辟邪,另一方面铃铛中间是空的,这会像寺庙里的钟一样,把从银质物上本身的避邪性在里面回荡多次后放大扩散。三是我会刻好牛骨咒,连同五谷一起用红布包紧,然后缝合起来,用别针挂在孩子衣服肩膀的位置。牛骨咒是道家而来,好像他们天生跟牛是仇家,要不怎么老叫牛鼻子老道呢。挂在肩膀是因为人的肩膀有“火”,而很显然,你们并看不见那火。所以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无缘得到牛骨咒的人,事实上是可以用佛家的木雕菩萨和如意牌来替代,尤其是那些沾过所谓“玉净瓶液”的木雕,可谓百鬼不侵。第四,我会在家里准备点金粉,蜡,朱砂,加热拌匀后,于每晚睡前在孩子的额头正中点上那么一下,朱砂金粉,都是用于画符画咒的,也是用来谱经诵卷的首选,所以就这两样东西本身而言,就好像是唐僧的袈裟,尽管唐僧除了啰嗦什么都不会。此举的目的是因为有种说法是孩子天生眼界低,由于头顶的命心还没有合拢,也就导致他们能够直接敏感的察觉到身边的灵异,只不过他们的心智关系,他们无法区分什么是人什么是鬼罢了。而在朱砂和金粉中参加蜡,是因为蜡本身的属性是黏合浑浊的,在额头上点上一点,是把孩子能看见的这个“本领”给挡住,这样一来,除非孩子原本体质极阴,按照以上四种方法,孩子到5岁合目前,是没有大碍的。而这只是在针对孩子而言,对成年人来说,本月只要心胸坦荡,晚上尽可能少出门,也就可以了。

  而皮同学那晚吃完以后已经时间比较晚了,鬼月的晚上在十字路口捡到钱,这可真不算什么好事,因为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中国的玄学其实已经达到一个非常空前发达的地步,但是由于几次三番的破旧立新和强力打击,现在会的人却越来越少,真正懂得这些行当的人,如果不是正人君子,就很有可能为害四周。在我所知道的鬼月祭祀中,有一种方式是我认为非常邪门的。假设一个人比较倒霉,或是他自己招惹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他在走正路无果以后,常常会选择找一个懂行的师傅来帮他化解,而如果是个只为赚钱而不管他人的师傅,他们也许会教事主一个咒符,请他们把钱折成三角形,在最里层画上那个咒符,找一个十字路口丢下,这意思是把自己的倒霉运和身上的脏东西给丢到路中间,谁如果捡到这个钱,这层关系也就自然转嫁给了他。这种无声无息的方式,也算得上是阴毒了,因为没有办法确认下一个受害人是谁,但是起码有一点,他们都是爱贪小便宜的人,否则也不会中这样的咒。如果是懂行的人,这其实也不难解,当天捡到的钱一定要当天拿出去花得一分不剩,而且还得精确算着来花,例如100,就只能照准了100花,不能花99块9,也不能花101块,还有就是只能买那些吃的用的,绝对不能用这个钱买衣服,买了衣服,就等着被鬼抱个死死的吧。

  我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很多人在捡到钱以后,已经不会再有交给警察叔叔的习惯。丢钱的人往往也是本着破财免灾的心态,所以你来我往,大家心照不宣也就是了,谁一辈子没丢过点钱呢。于是当皮同学捡到钱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他寻思起码咱今天晚上回家打车的钱是有了,谁知道他在掏钱的时候,却没有用那张钱,而是犯贱地从自己包里拿了零钱。当他说到这些的时候,我其实依稀是觉得他大概是让人家给转移了点东西在他身上,不过我没有亲眼看到那张钱,尽管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但是毕竟没有实质的证据。于是我问他,那晚上捡到的那张钱现在还在你身上吗?他说在啊,当天捡到了觉得运气很好,就把那张钱按照三角形的原样折叠好,放到皮包里,用来“压荷包”,盼着包里永远不缺钱,下次再捡点钱。

  我让他接着说,他告诉我,从捡到钱的第三天算起,他就开始变得非常倒霉,好几次差点被车撞到,晚上睡觉还莫名其妙的感觉到背上有痛感。我问他,是什么样的痛感,他说,就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背上划拉一样,但是自己伸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这时候我猜想,他如果真是因为捡到别人下过咒的钱,那么如果只是倒霉也算了,因为运气这事,原本就不该让自己来做主。但是除了倒霉之外,身体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反应,那么首先要考虑的可能性,就是这个咒不只是霉运,而是带着一个鬼魂。

  皮同学起初原本还不觉得怎么样,直到后来越发奇怪后才突然想到,才给我打的电话。因为毕竟没有眼见为实,所以我提出希望他能够给我看一下那张钱和那个咒文,他却说他老婆来了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匆忙挂上了电话。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怕老婆的人的话,那就只能是他了。

  几分钟以后,我收到他的彩信,上面就是他拍过来的几张照片,起初看到那个没有拆开的三角形钱的形状的时候,我就基本确定了那就是被下咒后丢到路口专门让人捡的“死钱”,看到咒文后我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虽然我完全没有办法找到施咒的人是谁,但是从咒文来看,这是一条换命咒,所谓的换命,通常情况下,是交换命运,真正有经验的师傅是不会贸然把这样的咒钱丢到人人都走的十字路口的,所以这里的换命,是用一个捡钱的健康人的命的损耗,来增加另一个人的寿命,十年换一年,大致是这样的比例,我之前也跟一个朋友遇到过这类似的情况,这也说明了两个情况,一是皮同学非常不幸得被选择成为了给人折寿续命的目标,二是为了不让我那王姓同桌从此守活寡,我还必须竭尽全力的去救他。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竟然就此陷入泥潭,一个我之前闻所未闻的对立群体从2007年开始进入我的世界,并且在我之后直到退行的岁月里,不断的干扰介入,最终间接导致了我的退出。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那张画了咒的百元大钞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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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02:50 | 显示全部楼层
需要说明的是,起初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严重,因为虽然这样的行为非常可耻,但是算不上是高深莫测的手法,但凡学过点玄学的人,其实多少都是能够破解的。

  容我一样一样说吧。

  从皮同学的口述中,我得知了他所谓的后背的抓痛感。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我还是觉得至少有鬼跟着总不是好事。于是我给皮同学回了个信息,说明天一早来我家,把那张钱带上。

  第二天一早他便来了,这次见面距离上一次见面的时间,差不多是3年左右,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容貌完全没有改变,连发型也是。不知道这几年是不是靠着方便面度日,以至于摄入过多的防腐剂而永葆青春。虽然遇到倒霉事,他见到我的时候还是露出了那猥亵的笑容,就跟小时候一样。我看了看他给我的那张钱,不过我没有直接用手拿,而是用筷子夹起来打量,再拆开看里面的咒。这就是方法了,因为这种来路不正的钱,如果真是别人遗失的倒也罢了,谁都丢得起100块钱,但是如果是皮同学这样,捡到的是十字路口三角形且画咒的钱,那就别亲手碰到了,还得一直提醒自己,这钱不是自己的。那个咒是我认识的,我不愿意诋毁道家,但那真是道家的东西。我一直知道在我们的同行里,总会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和我们一样,以赚钱为目的,区别在于他们往往会不择手段,而我们则很不要脸的自认为有原则和良知。在他们看来,麻烦应该是不间断的传递下去,这样他们的生意才会源源不断,甚至还有人会在中元节期间丢下这样的钱,在钱上还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能够无耻到这样的地步,几乎和那些偷车牌然后留下电话的人有的比。不过就我手上的那张钱来看,其本意大概并不是要鬼来缠着皮同学,因为这样做对施咒的人毫无意义,鬼跟着来了,应该是鬼月的关系。

  我放下钱,先是拿着盘在皮同学四周包括他脱在我家门口的鞋子走了几圈,并未发现异常,只是在他后脑勺的头发末梢处,有些轻微的反应,这样一来其实我也放了一部分心,至少还能够解决。我问他那种所谓的抓痛感,具体是怎样,请他仔细跟我形容一下,他说,他其实睡觉一直习惯是趴在床上睡,据说这样能够让他不长啤酒肚,至于是不是真是这样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当他说完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接着告诉我,当时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从上边抱着一个人,然后那个人把手环抱到他的后背,接着用指甲在抠一样。我让他脱掉衣服,把背袒露在我面前,我用湿毛巾把他的背给擦了一遍,然后弄了点香灰摊在手心里,对着他的背吹去。背上是有水的,这么以来就沾上了很多香灰,但是有些地方却完全不沾灰,从那些不沾灰的地方组成的形状来看,清清楚楚的左右各6道抓痕。

  这其实是一般我们用来特别是在中元节期间检验自己身体异样,却不知道是不是跟鬼有关的一个法子。我之所以用香灰,只是因为家里有比较多,如果没有,面粉也行。不过那就稍微难洗一点罢了。

  我们可以这样来理解这个道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相互的关系是在同一个空间里的两种不同状态,就好像水跟油,形态类似但是却无法相溶,但是可以透过一些手段结合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他背上那些被鬼抓过的痕迹无法沾上香灰的缘故。通常被鬼怪接触过的肌肤,就像是被蜘蛛的尿液沾到类似,本身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差别,但是事实上是发生了一点改变。于是当皮同学的背上被我吹出明显的抓痕后,我愿意相信他对这个感觉的猜想是正确的,至少真的是鬼在他的悲伤抓了一把。

  我告诉他,抓你背的这个鬼,应该跟这个钱本身没有太大的关联,很可能是孤魂野鬼一个,所以才会这么微弱,我再用罗盘去看钱,反应就跟他的发梢是一样的,这说明虽然它的出现本身与这张害人的钱无关,它却是奔着这张钱而来,通常处理这样的情况,我往往都是不问缘由直接把钱烧了了事。有很多人认为,在路上捡到的钱当天花掉就没事了,道理是这样没有错,但是别忘了这会害到下一个拿到钱的人。无形当中,也算是在增加自己的罪业。罪业越大,将来遭受的报应就越厉害,报应越厉害,这些咒钱的始作俑者就越高兴。

  我不能让这张钱再流通到市面上去,于是立刻烧钱送神,这很简单,没有玄学基础的人,只要会点燃打火机,那就能做到,也不必担心那个跟着钱的鬼魂,因为钱没了,它自然也会离开。是不会缠着人的。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一烧钱,却烧出个天大的麻烦。百元大钞里面有一根金属线,在纸化为灰烬的时候,那根金属线是还在的。在烧到金属线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双手手腕内侧一阵痛,抬起手来看,发现手腕处的那两根筋之间,开始渐渐有点发紫。作为我个人来说,一生所接触的,大部分是不正常的事情,那么我所认为不正常的事情,就一定特别不正常,出现这种痛感以后,我才意识到糟了我可能惹到东西了,于是忍住痛吹灭了燃烧的钱,让皮同学把灯开到最大,我仔细观察剩余的钱,发现在那跟金属线上面,工工整整的刻着三个字:

  “刹无道”。

  我总感觉我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但是手上的疼痛感让我怎么都想不起来,皮同学看到我表情痛苦,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告诉他,赶紧去厨房帮我把醋和泡酒还有生姜拿来,他应声去了,拿到东西以后,我倒了点酒,先涂抹在我的手腕上,酒精的挥发让我的疼痛感略微减轻,然后我倒了点醋在地上,用牙齿把生姜咬断一半,把断裂面泡在醋里,接着开始在我手腕疼痛的地方猛擦,左右交换,这个过程持续了接近20分钟,直到我的手腕出现破皮流血,而且姜水醋水泡酒侵蚀着破皮的地方,那种痛感非常剧烈,但是比之前那种来得爽快多了。休息了好一阵子,我才去冲水洗掉,然后抹凡士林,再用纱布包起来。直到这个时候,我依旧没有想起来那句刹无道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很熟悉,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先前处理自己伤的方式也是临时想到的,因为以往曾经跟着师傅遇到过一次类似的情况,当时的事主是一个基督徒,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的手脚都莫名的出现一个伤口,然后开始流血。我师傅经过打听,据说这是“圣痕”,因为传说耶稣基督蒙难的时候,就是被人钉上了手和脚,那个伤口就是对应的耶稣的伤口。但是那不过是一场误会,因为事后证明那并不是真正的圣痕,真正的圣痕是只会出现印记,也许也会流血,但是不会有剧烈的疼痛感的,那次我们遇到的事主,就是被人施了咒。所以当时我感到剧痛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中咒了,才临时抱佛脚的想到了当时师傅的法子,做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知道会不会有效,看来我还算运气好,这招管用。

  我看着烟灰缸里烧的只剩下一小半的那张钱,那个画咒的地方早就烧没了,但是我还记得那个咒的样子,于是赶紧用纸和笔画了一个下来,我对皮同学说,你已经美食了,可以先回去了,我这里遇到点麻烦,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吧。他起初犹豫了,因为他觉得此刻丢下我自己走似乎很没义气,不过他也知道,他留在这里,除了给我增加负担和给王同学制造担心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还是走了,临走前对我说,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他,他也会常常打电话给我的。听到这句话,多少心里还是比较欣慰的。

  等到皮同学走了以后,我继续在沙发上回忆着,手上的痛感依旧在,我先前的做法,无非也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就冲着这点,我必须找到这三个字的主人,搜索回忆其实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我得尝试着把脑子里这么多年所遇到的每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试图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画面。原本这一行,无论行事还是作风,都是比较隐晦而低调,上网查的话,无非就能够查到一些民间的土方,作用其实不大。百思不得其解下,我还是得尝试着询问前辈,在我身边熟知健在的前辈里,最为德高望重的,还是上官跟司徒,上官虽然在我们的行当里,却不在同一个领域,就好像他是学美术的,我们则是学音乐的,玩的都是艺术,却并没有多少是相通。所以我打给了司徒师傅,当我简单描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他听到了刹无道三个字,很久没有出声,只是在后来有些凝重的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会惹上他们。

  他们?这么说,不是一个人。

  司徒后来才告诉我,任何事情,都有它的两面性,所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枪械的诞生可以用来维护社会安定世界和平,也能够用来杀人。3岁小孩扣动扳机打出来的子弹和20岁年轻人打出来的子弹威力是一样的,正如我们先前遇到的诸多危险情况一样,其实真正的危险,并不是来自于多么可怕的鬼,就像是一物降一物,再厉害的鬼魂都能找到克制的方法,但是如果有些人心术不正,那么就可以用这些东西来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真正可怕的,反到是那群活生生的人。司徒师傅告诉我,在我们国家的玄道中人里,的确是暗暗分了很多派别,这里的派别却不是在说门派的不同,而是大家行道的方式和宗旨不同,按大的方向来分,就分成三类,一类是倾尽毕生所学不求回报无脑付出型,他们得到的是赞誉,但是日子却过得穷苦不堪,第二类就是我跟司徒包括我师傅等等,我们也是在为了世人而活着,不过我们是要获取钱财的,因为君子虽不爱财可君子始终要吃饭。就这个层面说,我们处于一个相对卑鄙的灰色地带,一方面要顶住各方而来的压力与质疑,另一方面还要冒着危险拿钱办事。还有一类人,就是这次写上刹无道的那一群人,他们不分派别,他们的集结完全是因为利益,而取得利益就往往是不择手段。正如我先前说的,他们可以替人解决麻烦,但也只是解决了一个人的而已,麻烦始终还在,如此循环下去,理论上他们是有赚不完的钱的。但是这一类人通常手艺并不算太好,却心机极重,他们的不择手段,说小点无非就是给别人制造点解决不了的麻烦,伤财而不害命,有些心黑的,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司徒说,在他们当中,甚至不乏一些人专门养鬼来替人讨债报仇,而报仇的意义就广了,害死多少条人命,谁都说不清楚。

  司徒师傅告诉我,刹无道这三个字是在陕甘川渝黔滇鄂湘几个省份都比较诡秘的团体,说不上行事作风是作奸犯科,但是绝不是正人君子干的事。从上世纪70年代起,由一个姓华的茅家道成立,起初的本意是为了用自身所学,来反抗当时的社会不公和强权,出发点本来是好的,但是在多年的扩大中,渐渐走了歪路,从华老师傅去世以后,下面的门生就乱了套。值得一提的是,华老师傅只是集中这一群人,并不会传授什么手艺给他们,他们刹无道的本宗原本是替天行道,到了最后却成了见钱眼开的下流群体。门生门开始大多来自江湖,也有门派的败类,如今虽然各自为战,各赚各的钱,却始终秉承自己是刹无道的人。人数谈不上多,但是如果这群人一旦联合,谁也治不住。司徒师傅还说,他都是个老家伙了,遇到刹无道的门生都不愿意沾惹,鬼月按道理说是一年当中生意最好的一个月,司徒却偏偏定在这个月休养闭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问他,既然他们这么厉害,用鬼干坏事早就发大财了,为什么还要做丢咒钱这种事。司徒说,他们这群人也有所谓的门规,也有所谓的原则。那种暴利的例如贩毒贩枪支的事情是不会干的,因为如果用鬼干这事,他们死的时候只有灰飞烟灭一条路,绝对不得善终。此外他们虽然势力比较大,但是他们一向不齐心,不过做事手法阴毒,让人防不胜防,赚了钱就立刻花掉,因为只有把这个雪球越滚越大,才能够让他们活得久一点。司徒说,你还记得2004年成都那个XXX(人名)的事吧,睡一觉起来头都不见了,床上没有一滴血,这事就是他们这群人干的。

  听到这里,我突然毛骨悚然,那个事件我是知道的,在同行中也常常聊起,那是个天大的悬案,大家都在议论,却没人敢去过问,虽然嘴巴上没有明说,但是这隐然成了我们行内的一个禁忌。我之所以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是因为我本身对那次的无头官员事件非常恐惧,二来也是因为我从司徒口中得到一个残酷现实,我这次招惹的人,竟然是他们。

  我问司徒,刹无道三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刹字,指的是罗刹鬼,传统鬼话里,那是个大鬼,奇丑无比,善使斧头,看谁不顺眼,不管是人是鬼,砍头再说。“无道”二字,有两层意思,一是指的当初创会时候的时局,的确是令华老师傅非常不满,用来呼应前面的“刹”,是说,杀人不问缘由,随鸾如麻的时代。二来他本是茅家道人,所谓无道,也是在指他的某种自嘲的境界,是为自己空有一身本领,却生不逢时。于是他带着众人,隐秘的反抗。他还告诉我,就我跟他描述的我遇到的那种情况来看,这个在钱上下咒的人,早就预料到总会有人要烧钱,所以才摆了我一道,他说,能把你弄成这样,这个人你肯定惹不起,而且在起初就预想到会有同行烧钱,说明这个人的心胸和气量一定非常狭窄,你烧了他的财路,他就要断你的生路。这回我是真害怕了,司徒也察觉到我的害怕,他说,这样,你先坚持一晚上,别睡觉了,用香灰加坟土加红绳把自己围在圈里,打坐念咒吧。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他们的人,恰好我有个比较熟识的,多少能卖我个面子,让他们自己来给你解咒,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别做,千万不要试图去反抗,会越来越糟的。

  我答应了他,挂上了电话。不答应也没办法,我还没活够,还不想这么早就让一张英俊的脸庞从此消失。于是那一晚,是我过得最为漫长的一夜,我为了不让彩姐担心,特意让她回娘家一晚,饿了想吃方便面,不敢去烧水,只能吃干的,尿急了也不敢去厕所,只能站在圈内尽可能的瞄远一点尿,还不能让尿冲散地上的香灰和坟土。直到第二天临近中午我才接到司徒的电话,他说他已经跟刹无道人说过了,人家肯卖他个面子,让我在家等着他,他来接我。已经提心吊胆了一整晚,手上的痛感也开始渐渐有些回到最初的程度,吓得我都快哭出来。司徒来了我家以后,收拾起桌上烟灰缸里的灰烬和那没烧完的钱,一个上了岁数的人背着我下了楼,开车直奔和刹无道的人约见的地方而去。

  那是一家酒楼的包房,那是我第一眼见到这个群体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偏见的关系,我看他们在座的四个人都非常不顺眼。司徒把我放下,让我脚别着地,就盘腿坐在椅子上。那四个刹无道的中年人打量了我一番,态度明显的轻蔑,其中一个有秃子,造型和让子弹飞里的汤师爷很像,他阴阳怪气的对我说:“小娃儿凶也,来抢我们的生意嗦?你好多岁了?”我没见过这么严肃的阵势,很丢脸,有点心虚,于是就没敢回答。倒是司徒对我使了个眼色,说马前辈问你话,你要回答才是。我才说我26岁,但是底气明显弱了。那个姓马的说:“才26岁就开始甩起屁股超?你师傅是哪个?”我回答了他,大概是我师傅也在这行有些威望,所以听到我这么说以后,他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他问我“崽儿,你晓得我们是干啥子的不?”我说知道,此刻的我,就跟一个被审讯的犯人一样,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知道我救人怎么反倒把自己给圈了进去。我也告诉他们,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撞了几位前辈的生意。司徒师傅也一直在边上帮着我说话,但是他的态度就比我强势得多,他那意思似乎是我司徒的名望在这里,你们如果要来闹,我也不怕你们,今天就当给我个面子,给这个年轻人把咒解了。

  姓马的从此没再说话,坐我对面的一个额头有肉痣,嘴唇有些厚的人开口对我说,

  “小朋友(他竟然叫我小朋友!!),今天当着司徒老师傅的面,我要你一句话。我们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了,你要在这行赚钱我们也不拦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今后遇到我们的人就自己爬远点,不要多管闲事,你有几条命来跟我们耍?”

  我没吱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他又说,“司徒师傅的面子我们一定会给,只要你今后自己给老子识趣点,否则哪个都救不到你!”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司徒师傅听的,意思是今后要他也少管闲事,司徒忍着,没有做声,他为了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过这个厚嘴唇下一句话就开始激怒了我,他说“你师傅我们也打过交道,今后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只能教他把徒弟领回去好好再教一次,下次你再犯到我们头上,你师傅来了我们照样弄他!”

  这句话,让我生气了。我非常敬重我的师傅,虽然起初我也认为他是一个神棍,到了后来,成了一种崇拜,师傅教我的,远远不止这些与众不同的手艺,更多还是我所认同的做人的道理,听到那个厚嘴唇的话,我开始倔强,抬头望着他,眼睛估计那时候瞪得有点大,他看我不服的样子,猛地站起身,抄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就砸了过来,正中我的左边眉骨,茶杯碎了,顿时我也鲜血长流。要不是因为我身上的咒得他们来解,我真是恨不得冲上去跟他厮打起来,这时司徒师傅一拍桌子,冲着我大骂道,“你瞪什么瞪!弄得过人家不嘛?弄不过你横什么横!”说完他放下他原本卷起的衬衫衣袖,用先前砸在我头上那个茶杯的碎片,一下割了一块衣袖下来,揉成一团,丢向那个厚嘴唇,对他说,“林师傅,这个事情我的态度斗是恁个,袖子扯下来给你了,我司徒告诉你我今后不插手你们的事情,这个年轻人是我的故人,解不解一句话,你自己看着办!”司徒的声音原本就很洪亮,他这么一吼,几个人就有些示弱了。相互对望了一会,那个马师傅就走到我身边,把先前放在桌上的那半张100元,一边念咒一边烧掉,完了剔出那根金属线,把剩下的灰装进一个茶杯里,冲水给我,要我喝掉。眼神里满是冷漠,我完全相信他们没有想过,他们的举动,真的是在害人。

  英雄不在一时之气,我一口喝下那杯茶,站起身来,站在凳子上,狠狠朝着那个厚嘴唇所坐的方向背后的墙上,把那个茶杯砸去,咒解了,惹不起,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我不敢直接砸他的头,尽管我的眉脚还在流血,只好砸墙壁虚张声势一番。他肯定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愣了一小会,然后发出哼的一声冷笑,接着起身,四个人走出包房,途中连招呼都没有跟司徒师傅打一个,司徒也是一直双手交叉在胸前,一脸傲气的看着他们。直到他们走了,他才回身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接着叹了一口气,默默坐下喝茶。

  我知道,我的一个冲动的行为,也许是让司徒师傅陷入了一个烦恼,于是我对他说,司徒师傅,今天谢谢你帮我,你放心,今后我尽量不去招惹他们这群人。

  他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点点头。

  司徒送我回去的路上,我们话很少,只是在临下车的时候,他才说,有事立刻打电话给我,要是我也搞不定了,你就出去躲几年。

  其实我猜到他可能会跟我说这样的话,我说希望他放心,我自己会多加小心的。不过我心里却在说,我绝对不能走,这里还有我在乎的人。

  司徒送我上楼以后,在我关门后,我明显听到他在走道里的一身叹息。我心里非常憋屈,我从来没有受到如此大的耻辱,暗暗决心,自己多加留神,我不去惹你们,你们也别撞到我手里。

  这一切,数日后,长篇大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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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03:1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咱们中国,如果被人骂做王八,那一定是件奇耻大辱的事。尽管算得上是个胡作非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好在我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骂过。王八本来是一种我们锁熟知的动物,只不过我也分不清它到底是乌龟还是甲鱼。不过千百年来被当作一句骂人的话,我想它心里还是很委屈的。

  我倒是认识一只大王八,因为是我亲手把它带去了青城山的道观里。

  2009年秋天,我接到一个自称是某区县房管部的电话,来电的人姓周,他自称是该部门主任。他说他们工程部的人反应上来说,目前的工程进度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阻力,还发生了一些非常玄乎的事情,于是现在工人们暂时不敢开工。他是从他其他朋友那里打听到我的消息的,因为我曾经帮他的那些朋友大概处理过事情。他说在电话里是说不清楚的,情况很复杂,他们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于是希望我能够去他们单位一趟,由于是郊县,他考虑得到是周到,他告诉我,你打车来吧,别坐巴士,费用我们给你报销。

  老实讲,我算是个愤青,但是我并不是不理智的那种,只不过对待这类国家机关部门的人群,我往往也带着有色眼镜,正如他们常常会带着有色眼镜看我们一样,其实我小时候并不是这样,我甚至会在学雷锋做好事后,还要行个少先队员的队礼,告诉他们不用谢我是少先队员。可是到后来渐渐长大,开始发现原来我生存的这个世界和起初承诺的世界有太多不同,若非长时间接触阴暗面,或许很多冠冕堂皇的东西我还真是相信了。可是慢慢的发现,原来理想跟现实的差距还真是很明显,我也就开始小鸟般的愤怒,马景涛般的咆哮,尤其是在面对种种我认为的社会不公时,常常会对着电视破口大骂比出中指,但无奈的是,我依然是那个在角落里的小角色,没有人会在乎我们到底在呼喊什么,既然改变不了现状,唯有改变自己。我虽然谈不上富有,可也称不上是穷人,我的日子能够过得挺滋润,却无法掩盖每天在报纸新闻上看到的一片糟心。自打一个社会的形成开始,矛盾便始终存在,不过人与人的矛盾渐渐演化为官与民的矛盾,我开始沉默不语,开始得过且过,试图用一种麻木的态度来适应一个麻木的环境,烦恼成了习惯,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这是我这么告诉自己的,所以在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我依旧怀揣着对他们这种人群的抵触情绪,我很爱我的祖国,不过我对那群吃着百姓的供养,却仗势欺人的人,实在是没有好感。于是我有点酸溜溜的说了句,没事,我不打车,我自己有车,不用你们报销了,以此来表达我对他们看到民众态度的不满。

  赚他们的钱,算的上是最痛快的,因为他们有钱,钱是怎么来的我并不清楚,不过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作为人民的一份子,我想我还是有充足的理由来狠敲一笔,我吃饱喝足了,起码我们又多了个丰衣足食的百姓。

  上午出门,中途在路上的邮亭下了道,一个人独享了一次邮亭鱼的美味,我始终无法抗拒对鱼类的偏爱,小时候就听说爱吃鱼的人聪明,长大能当科学家,而我这么一个爱吃鱼的人,却没有天理的选择了当一个猎鬼人。

  到了他们办公室大概是在中午1点多,大厅门口的保安栏了我很久,说他们下午2点才开始上班,死活不让我上楼去,看在我打不过保安的份上,我只能给先前打来电话的那个主任联系,几分钟后,他来到大厅,把我带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不算大,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桌,从这一点来看,他这个主任大小是个官。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我才知道他姓苟,没错,就是苟同和苟且偷生的苟,苟主任看上去接近40岁的样子,他大概没有想到一个干这行的人看上去竟然如此年轻,几句简单的寒暄以后,他招呼我坐下,接着他关上他的办公室门,还拉下了百叶窗,一副想要潜规则我的样子。接着把他的凳子拉到我跟前坐下,对我说起了他们这次遇到的情况。

  他说,他们现在接到一个拆迁的命令,对他们当县的一大片平房区进行拆迁,因为某个重庆知名本土地产商要在此修建一个大型的生态公园,附带一部分临湖的楼盘,投资巨大,原本跟当地的居民谈好了拆迁赔款的条件,却始终有那么几户人家坐地要价,不肯搬迁,后来顺藤摸瓜的又说服了几家人,到最后还剩下一家人始终不肯露面,连回音都没一个。去他家敲门想要和谐沟通下,人家始终是大门紧闭,不肯见客,于是他们部门就把这家人拉入了黑名单,称之为“钉子户”。直到大概半个月前总算拿到了法院的强制拆迁令,才开始动土。

  钉子户的传闻,我常年有所耳闻。我记得在我念小学的时候,我的老师总是会面带红潮,异常激动的对我们说,同学们,我们每个人都是祖国的一颗钉子,祖国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拧在哪里,说完还要带头鼓掌,激起一群同学的盲目拍手。如果我这辈子还能有幸见到我的那位老师,我一定会当面纠正他的错误,因为我原本也以为我是社会主义建设中的一颗螺丝钉,我也曾经满怀抱负和理想,希望祖国把我拧到最需要我的位置,可是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再精致的钉子,经过日晒风吹后,也是会生锈的,生锈后的我们,不再有人需要,我们就如同一拨废品,等待着回收再利用,却没有人记得,在等待的途中,我们还得为自己的一日三餐忙碌,我们还在为日益增加的房价而叹息,我们还在为医疗体制的缺失而拖着病情,精神的再富裕也难以抵挡物质生活的最低要求,紧接着,每个人都成了财迷,都成了满身铜臭的蛀虫。

  于是当苟主任说起这个“钉子户”的时候,我在没有缘由的情况下,竟然先对他给予了足够的同情。

  苟主任告诉我,住在那间平房里的那个钉子户,实则已经是早年开发另外一片地的时候拆迁出来的人了,本身是个农民,当时要求也没这么高,就赔了些钱,分了一间平房,他也就知足了。60多岁,没有工作,低保户。这次拆迁的时候也是考虑到他们家的特殊性,特地给了比较优厚的条件。这家户主姓郭,家里还有个女儿,早年在外地念书后就嫁去了外地,也在外地工作,女儿还算孝顺,尽管好几年也没办法回家,但是总是给家里寄来生活费。因为嫁出去了所以户籍也迁走了,但是这次拆迁,他们还是充分考虑了郭老头毕竟是一个人,钱拿少了养老成问题,也就还专门给郭家女儿也算上了一份人头费。不过到了后来就找不着人了,拆迁通知下来了,从郭老头家的窗户看进去东西都还在,就以为大概是出远门,也就没能够具体商量一些事情。后来法院强制拆迁的命令来了,他们也担心郭老头当初闭门不见,为的是做最后的反抗,因为电视里屡屡都能看见赤裸上身爬上屋顶,汽油瓶煤气罐什么的都来,手持菜刀叫嚣着谁上来谁就死,还有人在房屋周围用白布拉起横幅,上面用黑墨水张牙舞爪的写着房在人在房毁人亡的标语。而此刻的拆迁大队全副武装手持铁锹盾牌,强行推进,路上遇到干扰的人,一律打。最终大脚趾拗不过大腿,房子垮了,拆迁队得意洋洋的笑,老百姓头破血流的哭。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我也只是在实话实说。但是苟主任告诉我,当他们用挖土机强行推到老郭家的一堵墙以后,乘着其他的墙没有垮下来,就派人进去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抢救出来的东西,以后等郭老头回来了,还能交还给他。于是他们在客厅找到了一些家电相册和温水瓶等,却在里屋老郭的卧室床上,发现了老郭的尸体。

  听苟主任说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怎么还出人命了?于是我更加认真仔细地听他继续说下去。他说,当时进去的几个人就被吓到了,所幸开挖的时候没有直接把房子推掉,否则在废墟里找到尸体,那就说不清楚了。他们看到这个情况以后,赶紧退出屋子来汇报,结果当时的领导就立刻打了电话叫了医院和警察,还通知街道的人立刻帮忙联系郭老头的女儿。后来查勘结果是,老郭死于心肌缺血,大概是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安然死去的。郭家女儿回来以后,悲痛过后给郭老头处理了丧事,他们拆迁办还给了一部分奠礼。郭家女儿从言语中也表示不会责怪他们的强拆,也充分理解这当中的误会是因为自己父亲的突然去世,才造成的沟通问题。等到火化了老人的尸体,并且顺利安葬后,郭家女儿才回到推掉一半的平房,把能见的废墟中的自家东西收拾了一下,才通知拆迁办继续拆迁。

  我问苟主任,这不是就完结了吗?人家家属都没有意见了,你们只管拆不就是了吗。苟主任一拍大腿,满脸纠结的说,问题就出在这儿,本来他们拆迁队的工人,觉得推房子推出个死人来,是很晦气的事情,于是再度开工的时候,特别要求他们请了个师傅来测日子,却在继续动土的时候,挖土机一碰到房子就熄火,司机检查也发现不了什么问题,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但凡走进那个屋子废墟的人,都会莫名其妙的晕眩,有些甚至直接晕倒,再请问那个风水先生,他说这地方是被某个力量保护着的,地方没挑对,还疯疯癫癫的说了些什么那附近有个湖叫龙水湖,这房子的地方就是龙的经脉,还说这次的开挖,是挖到了龙脉。请他化解,他又不肯,说他帮不上忙,弄得大家提心吊胆,总不可能挖了一半就停下来,大家也不敢再靠近那个屋子,传言也在周围四起,而且越传越厉害,说什么郭老头的鬼魂要顽抗之类的。作为拆迁方当局,觉得也有必要控制下事态,还要安抚好民心,这才联系了我。

  我说,你能不能把当初进过屋子,而且身体有剧烈反应的人叫过来,我了解下再说,他说他们都在拆迁房附近的板房里呢,这几天大家都不肯动工,如果你要问的话,我带你去好了。

  于是苟主任指路我开车,绕啊绕啊的就到了那个拆迁的地方。这个地方风景算得上是不错了,远远的能够看到一个大大的湖,路上苟主任跟我说,他们这个地方,最有名的就是这个湖和一处石刻,原本作为发展旅游经济,周边的一群人也渐渐开始富裕起来,建筑商就盯上了这个机会,因为现在湖边的房子肯定能够卖个好价钱。这也是在为了这一部分先富裕起来的人,让他们享受下自己家乡的财富。我听在耳里,觉得特别刺耳。我虽然不懂建筑,也不懂政治,同时我也知道一些没有存在价值的旧东西去除掉,替代上一些能够代表城市发展进度的新建筑,这其实也是无可厚非,只要你们拆迁的不是那种文化古迹,也谈不上可惜。不过我也清楚,作为地方有权利的人,低价收购百姓土地然后高价卖给地产商的行为,自然也是各地都存在的,要不然哪来那么多农转非,哪来那么多进城务工的农民工,要我说,农民虽然生活条件个人素质文化程度都不高,但是他们却是真正的养活我们大家的人,没有农民,我们只能吃粪。所以城市在扩大的同时,耕地也就渐渐在减少,产量自然也就相应的减少,这样一来,物价的上涨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还常常利用媒体公信力来说城市收入如何如何高,别扯蛋了,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大部分人还真的是扯了城市的后腿,有些还真扯到了蛋。

  到了工地,苟主任立刻安排我见了几个当初进屋的工人,他们言之凿凿的说,起初一进屋子,就会感觉天旋地转,跟缺氧一样,然后耳鸣,觉得耳朵里有那种不间断的嗡嗡声,断断续续的,音调也有变换,感觉好像是有人在跟他们说话。身体好点的踉踉跄跄也就跑出来了,不好的就直接晕倒,然后被人抬出来。我问他,这情况是整间屋子都是这样还是只有郭老头的房间才这样,他们说应该是整间屋子,但是靠近郭老头房间的时候,那种感觉就非常明显了。我问他怎么个明显法,他说,就是觉得肩膀和脖子之间的那个地方会发麻,像是一只粗糙的手在按一样。

  我听完以后,觉得如果这群工人没有撒谎的话,那应该是遇到鬼事了。那个房子之前只住了郭老头一个人,而且前不久才去世了,想来就一定是他。不过我无法确定这个事情描述的真伪,但是又想不出他们要骗我的必要性,于是我对苟主任说我问完了,苟主任通知工人们回去自己寝室等通知,我则在工人离场后,要求他带我去房子看一看。他说好,但是他不会进去,离这里不远,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于是我俩歇了歇,就步行去了郭老头的房子。

  周围都被夷为平地,只剩下郭老头的房子还剩下一半立在那里。垮掉一大半的墙上,还有用红色喷枪画了个圈,然后中间有半截“拆”字。一滩一滩的,像是在吐血一样。我没敢贸然进屋去,因为我也可能会跟那些工人一样晕倒。于是我招呼苟主任原地等着我,我则拿着罗盘围绕着这孤零零的房子,绕了几圈。从起初苟主任的描述来看,郭老头的房间是在被拆掉的墙的另一侧,我绕到那边后发现这个房间是没有窗户的,贴着墙根走,果然在罗盘上出现了灵魂的迹象。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两个。如果说其中一个是郭老头的话,那么另一个是谁?

  我回到苟主任身边,问他郭老头除了他和他女儿以外,家里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他说是的,头几年人口普查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情况了。这么说几年前他们就做好了拆迁这里的准备,真是有远见。我告诉他,这个房子的确闹鬼,至于怎么闹起来的,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屋子里有两个鬼魂,其中一个我先暂时假设就是郭老头,另一个应该是跟他有密切关系的,但是他的女儿至今还健在,所以你能否替我打听下原来的街坊,看是不是他有什么至交老友去世了,或是来往密切的人。苟主任说,别问了,当初准备拆的时候,情况都了解清楚了,这郭老头性格比较孤僻,平日里跟大家的接触都不多,就喜欢到附近湖里钓鱼,回到家除了洗衣服基本不在户外,这些街坊都是住了十多年的,平常也就过上过下打打招呼,没什么朋友的。说到这里我就觉得奇怪了,因为通常我先用罗盘等物件问路的时候,是要确认是否存在灵魂或是多少灵魂,有了这个数据作为基础,我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一个地方同时出现两个鬼魂,只有几种情况,一是自己家里的人,二则是被另外的不相识的鬼给缠住了。第二种的可能性非常小,因为绝大多数鬼魂不会无缘无故缠住和自己无关的人,只有极个别另类的暴戾的除外。但是从罗盘的盘相上来看,这两个鬼魂都称不上是凶狠,他们的反抗,我猜测只是在抗拒别人的进入,想要保护自己的家园而已。于是我问苟主任,郭老头的老婆呢?还在不?他说多年前就离婚了。于是我渐渐有些摸不着头脑,始终猜不出到底另一个灵魂是干嘛的。我沉默了会,就取出绳子来,在距离屋子大约一步的位置,把房子绕了个圈,在四个拐角处都用房屋的瓦砾压住红绳,然后才走到门口,洒了一把米进去,就当作敲门拜访了。

  我只有这么做,才能不让自己进屋后也跟那些工人一样受影响。进屋以后,我手里拿着罗盘眼睛时不时盯着,嘴里默默念叨着,无非就是一些有鬼莫怪进来看看之类的和师傅教我的咒文,我进屋的客厅早已是一片狼藉,墙壁上突然的白了一块说明以前这里挂着相片,或者是贴着郭家女儿念书时候得的奖状,当我走到靠近郭老头房间的时候,盘相上的反应再一次剧烈了起来,我赶紧继续念安魂开罪咒,尝试着走进了屋子里。我一直在念叨着我是来帮你们的不是来害你们的,说“你们”是因为我知道这里不止一个。他们大概是明白了我并没有恶意,于是渐渐有点消停,我见状更是抓紧时间在房间里寻找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灵魂反应的东西。这个房间还算干净,除了那些被郭家女儿拿走的东西。于是就显得是空荡荡的。很快我在床和床底都发现了比较明显的反应,床上还比较容易理解,因为郭老头毕竟是死在床上的。我趴下身子,想看看床底到底有什么,但是房间没窗户,电线也早就被拆建队的人给掐断了,于是我只能借助手机的灯光看,在床下靠墙的角落里,我看到一口小小的木箱子。若不是刻意寻找,还真是不容易发现,我想当初郭家女儿大概是检查自己父亲遗物的时候,没有看到床下的这个东西。我伸手把那个箱子给拖了出来,拖出床沿的那一刹那,我才发现箱子上面趴着一个圆乎乎黑乎乎的东西,吓了我一大跳,仔细一看,才发现上面是一个龟壳。说是龟壳也不对,应该说是一个缩进去的乌龟,直径大约有足球那么大,应该是个老乌龟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突发奇想地把罗盘往龟壳上凑了凑,才发现原来另外一个灵魂,竟然是这只乌龟。不过这也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般来说,在生和死之间,存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灰色地带,学术上,称之为“濒死”。是想说既拥有生命的形态,但是却无法控制生命,还没有彻底死去,但是却能控制自己的灵魂。这跟前阵子很流行的清明梦类似,不单单只是灵魂出窍,而是指的灵肉分离。但是作为一个乌龟,爬行且是冷血的动物,为什么会具备这样的能力。我也想到过,因为乌龟自古以来就被认为是一种极具灵性的动物,世界各地的巫师占卜的时候,都会在龟壳里问卦,在很多亚洲古典建筑房檐的翘脚上,乌龟也是作为镇宅兽。所以尤其是中国人对乌龟的崇尚,绝不仅仅是因为它能够活个上千年,而是对它本身有灵性这件事是充分肯定。从我抱起乌龟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只乌龟没有死,只不过是在休眠。因为乌龟死后无论春夏秋冬,都一定会腐烂,而且乌龟腐烂的味道奇臭无比,我没有闻到那个味道,所以断言乌龟还活着。

  我把它拿到外面的屋子,光线好了很多,我开始从龟壳的四肢头尾六个孔大量这只龟,尽管是缩了进去,但还是能够清晰看到的,伸手掏它的脚掌,它也会本能的微缩一下。乌龟壳是那种泥土的颜色,我也无法知道这个乌龟究竟是什么品种,只是从大小和背上龟壳的纹路来看,应该是上了些岁数。而且在观察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乌龟的嘴里有一点正在发亮的东西,仔细一看,发现它咬着一把小小的钥匙。而这个钥匙,想必就是当初它趴在上面的那个小箱子的钥匙。

  我无法拿到钥匙打开箱子,因为在不伤害乌龟的性命的前提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俗话说,乌龟咬住的东西,只有打雷它才会松口。所以以往很多被乌龟咬到的人,大多数是自求多福期盼着在手指没断掉之前来个惊天炸雷,或者是它自己想通了松了口,我自问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我隐隐觉得,这只乌龟死死守住钥匙和箱子,起码能够说明这箱子里的东西对于郭老头来说非常重要,而郭老头应当是养了这只乌龟很长时间,否则乌龟也不会这么仗义的帮忙,不惜以灵肉分离的形式。

  我一向强调,我无法真正明白动物们的感情,但我深切的清楚这种感情真实存在,也丝毫不比人类的感情弱。他们缺少的,只不过是一个表达的方式罢了。都说养狗养猫有感情,却还是有那么的遗弃猫狗的人,动物能够做到以死相守,我们却办不到。令人惭愧,这也是我之所以不养宠物的原因,当初看那个《忠犬八公的故事》,竟然无法克制的嚎啕大哭,不是因为最后八公死去了,而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很难找到一个天天如一等我10年的人。

  既然想到和那口箱子有关,我就放下乌龟,把那口箱子也带到了外屋。箱子被锁得死死的,乌龟嘴巴里的钥匙大概是唯一不暴力破坏打开箱子的办法。不过箱子侧面的开合处,却有一段红色带蕾丝的纱布露了出来,像是起初关闭箱子的时候没有注意,给压住了。红纱布上有些灰尘,一定是在床底下放了不少时间了。看到那个红纱布的样式和颜色,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恭恭敬敬地把乌龟和箱子放回里屋,因为我并不认为郭老头和大乌龟肯让我把这东西带走,接着我退到屋外,对苟主任说,请你立刻给郭老头的女儿打个电话,通知她我们找到郭老头留下的其他遗物了,希望她能够来认领一下。苟主任说还有东西吗?是什么东西,我摇头不语,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是从露出箱子的红纱布来看,那起码是一样女用品,除非郭老头自己在家有异装癖,那么这些东西只能属于他家曾经唯一的女孩,也就是他的女儿。尽管无法确定,也应当通知人家来领取,至于如何打开,那么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郭家女儿来了,我们都没办法跟郭家女儿说我是来寻找她爸爸鬼魂的,于是此刻我便成了他们拆迁工程队的一员。简单跟郭小姐说明了一下,我便领着她进了父亲的老屋,把乌龟和箱子给抱了出来。她看到乌龟的时候,惊讶地大声说,这乌龟竟然还活着!

  我一听就问怎么了这乌龟你知道?郭小姐告诉我,这只乌龟是她还很小的时候,郭老头有一次在湖里捞鱼的时候捞起来的,当时背上长满了青苔,龟壳的下喙处,还刻着道光十二年的字,说着她把乌龟翻了个身,我果然在下喙处靠近尾巴的地方发现了这几个字。郭小姐告诉我,从那时候起,她们家就一直养着这只老乌龟,这只乌龟也不怕人,从小到大,就当宠物了,后来自己去了外地念书,回家的次数非常少,也就渐渐忘记了家里还有个乌龟伙伴的事情。更是没想到这次处理父亲丧事回来,竟然还能够见着这只乌龟。

  我约莫算了算,如果从刻字那会算起,这乌龟都差不多快两百年了,人活到100岁都自然通晓天命了,两百年的乌龟,和郭老头有深厚的感情也是说得通的了。不过说来奇怪,在郭小姐抱着乌龟的时候,那乌龟竟然悠悠睁眼,接着慢慢把头给伸了出来,张嘴,吐出了钥匙。这大概是我见到过的匪夷所思景象里排名前十的了,乌龟的这个举动,似乎是在说,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我从地上捡起钥匙,交给郭小姐,说这应该就是这箱子的钥匙,是你老爸留给你的东西,快打开看看吧。她放下乌龟,用钥匙打开了箱子的锁,打开的那一刹那,我看到了一张奖状。不过我并没有仔细看,而是转身走出屋外,因为需要给郭小姐一点私人的时间。

  我站在屋外抽烟,隐约听到屋内传来低声的哭泣。意料之中的结果,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箱子里应该是郭老头把自己女儿从小到大的一些东西都收起来了,而郭家女儿也正是因为看到自己小时候的东西,在悲从心起,对自己多年来没能好好陪在父亲身边而难过吧。世事如此,在遗憾也没有用,这都没有办法唤回父亲的爱。

  后来她出来了,抱着箱子和乌龟。她告诉我,箱子她能带走,但是乌龟却没办法了,希望我们能够替它找个好人家,好好寄养,她还会回来看它的。接着就把乌龟交给了我手上。我答应了他,算是给这个重情义的乌龟一个好的去处。

  等到郭小姐离开了,我才抱着乌龟进屋,让苟主任陪着我,看着我怎么起灵带路,否则我很担心他会赖账不给我钱。带路的时候,郭老头似乎像是卸下了自己的念想,安心地超脱了。

  我叮嘱苟主任,对于这种生前留有执念的灵魂,即便是带过路,你们也在开工之前好好祭拜一下,烧点钱纸花不了多少钱,却能够让别人对你们推到人家房子的行为稍感安慰,也是起码的对逝去生命的一种尊重。最开始的时候,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多少还是有点不以为然。于是我吓唬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可以一劳永逸的,今天我做的一切,是基于我对行业的了解和对逝者的尊重,看上去是好事,但是如果有一天性质发生了改变,很多事情,哼哼,就很难说了。他显然被我吓唬住了,赶忙问我,怎么个很难说法,我说你看那什么什么大坝,说是能够抗洪防洪,发电灌溉,是百年大计什么的,当初修建的时候呼声多高啊,可现在年年大水,说明和初衷相违背了,变了味,也就不那么乐观了。我故意把话说得这么模棱两可,也是为了不给他充足的反应时间。不过他还是答应了我,说在再度开工动土的时候,会烧大香祭拜,告慰郭老头的在天之灵。如此一来,我才收了钱放心离去。

  赚了不少,我带着乌龟回了家。数日后,我联系到青城的一位居士朋友,他肯帮忙收养乌龟,于是我抽空给他送了过去,在他们道观的长生池里,我把乌龟放到了临水的台阶上,等了一会,乌龟就伸出头脚,扑通一下,爬进了池子里。

  也好,从此修心,盼你早日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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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03:3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重庆的西北面,有一座县城叫潼南。虽然身为一个地道的老重庆,对这座县城的印象却十分浅薄。相传那里是陈抟祖师的故里,虽然我曾经听说陈抟是河南人。是非常有名的道家人,传说是伏羲老祖创立了八卦以后,在陈抟这里得到了彻底的发扬光大,以至于道教作为中国本土第一宗教,数千年来经久不衰,他也是做了极大的贡献。

  2011年4月,离我结婚的日子还有2个月,我接到一个朋友的邀请去参加了潼南的油菜花节,甚至发现他们在花田里,摆了个巨大的太极图案。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因为陈抟的关系才摆这么个太极,还是因为他们需要镇住个什么。不过那一趟,倒是因此经历了一件比较离奇的鬼事,当我开始意识到原来我跟柯南老师一样走到哪哪就会出怪现象的时候,离我金盆洗手的日子也不遥远了。

  话说那天我跟我朋友从菜花节出来,打算在当地寻点好吃的,因为我毕竟是第一次去潼南,虽然隔得非常近。在吃饭途中我那朋友又通知了另一个潼南的朋友来一起吃,席间我的朋友突然起身敬酒,对我俩说,其实这次来潼南,看油菜花只是业余项目,接着对我说,这次把你叫来,其实是有事要请你帮忙。他转头对他的那个潼南的朋友说,这是小赵,是个戏剧表演艺术工作者,然后他也同小赵介绍我,却直接说了我是专干抓鬼这行的。

  本来吧,朋友间帮帮忙是可以的,实在是犯不着用这样的方式把我给骗过来。于是我稍微有些埋怨他为什么不肯一开始就说实话,他的解释是,看到我快结婚了,害怕我因为家事繁忙而推脱,也就只好出此下策。他说小赵是他的大学同学,毕业后他开始跟着家族一起经商,小赵就留在了重庆没有回陕西老家,机缘巧合下,跟了一个潼南当地的川剧老艺术家学习川剧。我对小赵投去赞许的眼光,因为在文化渐渐不值钱的时候,像他这样的年轻人还肯投身老一辈的艺术风潮中,实在是非常不容易。既然朋友在拜托,我人也在当地,也就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只能答应了。

  小赵告诉我,事情是这样的。他从小就对中国的地方戏曲有非常浓厚的兴趣。毕业之后原本也是打算要找个正式的工作来做,或者是回老家去让家里人安排,就在这么个时间节点,一次意外的聚会,让他认识了他现在的师父。他的师傅姓张,是潼南县川剧团的一名戏剧演员,主要是唱净角。我虽然知道我们的国粹剧种尤其是京剧,是要分生旦净末丑的,殊不知原来川剧也是要这么分,而且我还区分不开他们各自代表的是什么。小赵告诉我,净角就是唱“大花脸”的,例如包公、李逵、鲁智深等,而他师傅最擅长的还是白脸曹操。几年下来,他一直跟着师傅在学习川剧唱法,由于他自己本身并不是四川人,所学起来稍微比较慢一点。于是直到目前都还一直处于一个学习的阶段,还没有正式上川剧团舞台表演的机会。那种团长组织下乡慰问演出到是上过台。小赵告诉我,他师傅已经40多岁了,而且现在地方戏剧的市场非常差,川剧团全年的演出都没几场,以前的那些老艺术家们一个个迫于生活压力,纷纷不唱了,出去另寻门路了。

  这突然让我想到了前阵子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个新闻。标题是用赫大的字体写着,《昔日体操冠军街头行乞卖艺》,后来还被一个叫做陈光标的人收编进了自己公司,炒作足了噱头,接着也就一脚把人给踢了。也许这就是现状,有多少大学生高考前信心满满的填报了一个专业,接着在大学里辛苦念了四年甚至更多,真正到了快毕业即将走入社会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迷茫了,对前途对未来,开始反复问自己我学到的东西真的能保证我的一日三餐吗,不知道是由于惧怕还是逃避,他们很多人屡战屡败,最后还要沦落为众人口中的,“宅男宅女”或是“啃老族”。原来并不是我们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而是我们当初所认知的标准,已经渐渐在发展大潮里,被它们的建立者一点点的摧毁。据说70年代的大学生毕业后能够有人人羡慕的工作,80年代的大学生好像也都还混得不错,90年代就开始走了下坡路,00年以后的大学生,他们学的知识是最广泛的,却也成了最多的待业在家的人。

  于是听着小赵说到这里,我突然心里泛起一阵可惜,我还依稀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跟着我那时候还没去世的爷爷,一起去现在渝中区抗建堂看川剧,喷火、变脸、连翻跟头,这些是我最喜欢看的。尽管我并不知道他们唱的到底是什么,只是那五颜六色的脸谱让我觉得非常好玩。不过随着自己的渐渐长大,我的爱好开始变成各种流行音乐,戏剧这种东西似乎离我非常遥远,也就从此没有关注,直到后来的越来越少,我才偶尔会在电视换台的时候,稍微在曲艺频道停顿那么几秒。小赵告诉我,川剧在戏剧中的地位算是比较独特的,因为它是融合了多种地方戏而来,如高腔、胡琴、灯调、昆曲、弹戏等,称不上是博大精深,但是却是非常的有滋有味,而且他学习川剧,除了自己本身的喜好外,还希望能够学到变脸的技法,这样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发扬光大,起码得保证这项绝学不会失传。

  小赵说,他师傅虽然岁数算不上大,但是身体不太好,估计也唱不了几年就要离开舞台了,这次希望我帮忙,就是因为他师傅的事情。我说怎么难道你要我去劝你师傅要他不退出川剧行业吗?他说不是,是最近他师傅常常会一个人愣神,然后就像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一样,既不画脸谱,也不穿戏服,就带着一串胡子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唱起来。这期间,谁喊他也不会答应,而且唱完以后一定是原地坐下,耷拉着脑袋,要过一会才会醒过来,好似失魂落魄一般,却对自己的行为什么都不记得。小赵并没有跟师傅住在一起,但是白天练唱的时候,常常会看到师傅有这样怪异的举动。也听师母说起,晚上师傅也偶尔会这样,而且到了最近频率竟然越来越高,起初大家还以为张师傅只不过是入戏太深,加上上了岁数,也许是梦游,都没有太引起重视。直到现在大家才意识到问题不对了,也八方在附近寻找过各类术士,统统无果,莫名其妙的符水喝了不少,却始终没有效果。直到最近的一个道士告诉他,他师傅是被鬼上身,但是由于那个道士并不愿意来弄清来龙去脉,于是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解铃还需系铃人”的话,就接着云游四方的。我大概能明白这个道士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如果没能够解开附身在张师傅身上的那个鬼的某种“念”,所有的施法都是徒劳的。而张师傅现在除了时不时的被上身以外,身体什么的都还是非常正常的。但是毕竟被鬼缠身也不是什么好事,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找到我是因为我那朋友的关系,也算是小赵对自己师傅的一片孝心。

  听完他说的,症状是和鬼上身相似,就跟先前那个老裁缝一样,自己做了自己不曾记得的事情。于是我提出吃完饭后去他师傅那里看看去。

  在我印象中,唱川剧尤其是扮演曹操这样的角色,应当是非常生猛的一个人,脸上涂成白色是戏份的需要,但是眼神一定要有曹操那种奸雄的感觉。不过看到张师傅的那时候,我却落差很大。他看上去不高,而且留个光头,表情看上去有些忧郁,我实在很难把这样的人跟曹操联系在一起。张师傅非常和善,但是大概是因为身体的关系,他给我的感觉的确如小赵所说,有些虚。小赵告诉了张师傅我们的来意以后,张师傅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麻烦我们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感觉,好像眼前这个老戏剧艺术家为什么对我们这些人如此唯唯诺诺的客气,不过我很快想明白这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自身行业的逐渐没落,以至于他们觉得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戏子,大概是觉得低微吧,想到这里,不禁惋惜。坐下以后简单聊了几句,我开始询问张师傅的身世,因为根据之前小赵所说的来看,张师傅之所以会被鬼上身一定是有缘故的,于是弄清楚他的身世或许能够发现一些问题所在。

  张师傅说,他是1981年跟着他的师傅学习川剧的,1981年,那年我才刚刚出生,这么说来,张师傅已经唱戏唱了30年,十来岁就开始学艺了。他说他的师傅也是唱了很多年的老戏剧家了,川剧的一些技法他的师傅基本都会,而且在50年代到80年代这期间,在当地算是有名的净角。尤其是唱《千里走单骑》里的曹操,演得活灵活现。张师傅告诉我,他的师傅在90年代的时候去世了,直到那时候开始,他才正式挑大梁,成了当时剧团里的台柱。说着张师傅感叹到,他这一生若是没有他师傅的教导,他可能到现在也是一事无成,说不定还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呢。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他说他在从师以前,本来是地方上一个小混混,成天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后来是因为肚子饿得不行了,跑到他师傅家去偷东西吃,当时还没拜师,被他师傅给抓住了,看他可怜,于是就提出收他为徒,这才让他走上了川剧艺术的道路。

  听到这里,我很有亲切感,因为虽然不是一个年代的人,但是却有类似的遭遇。任何一个偶然,也许都会成为改变一生轨迹的理由,张师傅若是不去偷东西吃正如我当年如果不毅然跳上南下的火车,那么他也不可能拜师学艺成为一个川剧艺术家,我也不会因为火车上的那个瞎子的托付,成为一个不入流的猎鬼小子,自然也不会有今天的这次碰面,所以一切都是机缘,缘起缘灭,总归是个缘字。

  张师傅告诉我,他师傅是个苦命人,可谓生不逢时。在刚刚解放不久的时候,全国百废待兴,所谓的破旧立新,倒也是在鼓励他们的川剧艺术发展,于是自打他开始登台表演开始,就成了当地的名角。不仅仅是曹操,他师傅还把包公和关羽也是演的活灵活现,后来川剧团吸引了一批新人,其中有一个女的,是唱花旦的,最拿手的就是昭君出塞和贵妃醉酒,后来这个女的渐渐就跟他师傅好上了,成了他的师母。张师傅坦言,关于师母的故事他听过许多,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师母,因为师母在60年代的那场文化大浩劫中蒙难,后来抑郁而死。所有关于师母的故事,他都是从自己师傅口中得知的。

  我听见有死人的事情出来了,赶紧抓住发问,希望张师傅能够把他师母去世的过程说得详细些。张师傅说,这也是听他师傅说的,当时他的师傅跟师母刚刚结婚不久,两人还都是县川剧团的台柱,来看戏的人比现在要多得多,但是恰好那期间遭遇了那场浩劫,在加上原本作为一个戏子来说,社会地位本来就不高,而那些所谓的“造反派”也更是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似乎把人人都不放在眼里。有一次他们当中一个当小官的来包场听戏,见他师母长得好看,就百般刁难,一会要唱贵妃醉酒,一会又要唱梅花诗,一会有换什么出塞北,后来他师母说了句官老爷能否一次听完一段再换,因为她反复换装实在麻烦而且耽误自己不说还耽误了整个戏班子的表演,但是她的这句话让那个人不高兴了,于是扬言说你们这群下九流的戏子也敢跟我说三道四,信不信我拆了你们的台子。川剧团的负责任和张师傅的师傅都出来帮忙周旋解围,但是那人一律不买账,愤愤拂袖而去。过了没多少日子,张师傅的师母就被扣上了高帽子,强行拉到街上游街,跪在地上接受众人无端的批判,张师傅的师傅也没能逃过,作为犯人的家属,一样接受审问。到最后也没能批斗个什么结果出来,大家渐渐也就散去了。这期间大大影响了川剧团的表演,两个台柱都被当成反革命而被捕,即便是事情过去了,他们也不敢再聘请这样的人来继续唱戏。张师傅的师傅生性还算豁达,觉得人吃亏是福,只要命还在,生活就能持续下去,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忍下了这口恶气。只不过碍于人微言轻,自己本来在那个年代也算不得什么高档职业,不忍也得忍了。但是张师傅的师母毕竟是以个女流,对于这样的无端指控,她肯定是非常委屈的,再加上风头过去以后,没有剧团肯再请他们重新登台,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一生已经完全毁了,接着抑郁成疾,最后就这么含恨死去。

  我得说实话,我虽然调皮捣蛋,从小都不是个乖学生,但是好歹在毛主席诞辰100周年的时候,我还是跟着学校的大小孩子们一起上台讴歌过他,对于他这个领袖,我自然是无比尊重的。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那场浩劫,就是个天大的错,不过这种错似乎还不足以撼动人们对他天神般的崇拜,也就那么短短的10年,蒙冤而死的人,无法计算。当然历史的问题交给历史来评断,我无非就是一介草民,也没什么权利在这里说三道四。所以听到张师傅讲起他师母的故事,我还是非常痛心的,只不过时隔多年,早已无法改变罢了。就张师傅师母的死法来说,足以有一万个理由让她成为一种怨念而留下,于是我在这一刻开始猜测张师傅最近鬼上身,也许和他从未谋面的师母有关。

  张师傅接着告诉我,当时他的师母死了以后,他师傅也暂时没有回到舞台上,在给师母下葬的时候,他特意剪下了自己老婆的一些头发,留作纪念。这么一拖就是几年时间,他一个唱净角的人,竟然也留起了长长的头发,不得不说的是,这跟梅兰芳似乎有点相似,旦角留胡子,净角留长发,也不知道是不是都用同样的反抗,或者说是共同的抵触。几年时间以后,他师傅才渐渐从这种心情下走了出来,而且那个时候全国的气氛稍微有所缓和,很多冤案也得以平反,他师母的案子平反以后,师傅才重新接受了县川剧团的邀请,重新回到了舞台上。

  我打断了张师傅,问他师傅去世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你,他说有,当时师傅留给他了一套自己穿了多年的曹操的戏服。他还告诉我,师傅重回舞台的时候,自然也要剪掉头发,于是他便把自己的头发和起初师母的头发合在一起,经过脱水等处理以后,做成了一副髯口。

  我问他什么是髯口,小赵接过话说,就是挂在耳朵上的胡子。我恍然大悟,才发现原来小时候喜欢看的那种胡子竟然叫做髯口。于是我突然想到小赵告诉我的,张师傅每次开始出现怪异举动的时候,都要先恍恍惚惚的去带上胡子,于是我问小赵,你看到你师傅那时候戴的胡子,是不是就是你师公留下的那副?小赵似乎也联想到了什么,说是,我心里暗暗有了个答案,接着我对张师傅说,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我看看那副髯口。

  显然,从我们之前的谈话顺藤摸瓜,聊到此刻,张师傅大概也明白了自己的怪异行为是因为什么。不过我还没有证据,也就无法先说出口。张师傅从屋后拿出来一个皮箱,他告诉我这个箱子是他全部的生命,打开后,他取出了那副髯口。我先是把髯口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是一个好像听诊器一样可以挂在耳朵上的东西,粘连胡须的地方是一块长长的铜片,在连接胡须的地方上面一点,铜片的内圈处,我清晰的看到一首诗:

  “自古宫闱多憾事,痴情难留月长圆。可怜七夕杨玉环,醉伴孤灯望长天。”

  我把这首诗念了出来,张师傅告诉我,这就是贵妃醉酒里面,非常经典的一句台词。我听过新贵妃醉酒,但是老的就没听过了,不过从这首诗的含义上来看,似乎是在感叹杨贵妃的孤寂,还有一种深刻的遗憾。张师傅说,这是他的师傅亲手刻上去的,胡子是夫妻俩的头发,大概是以此来表达自己对亡妻的眷恋,还有自己与之永远结发,永不分开的意思。

  我感叹那个年代的爱情,忠贞不渝。同时我心里也拿出罗盘在髯口上比划着,发现在胡子的部分,有微弱的灵魂反应。并且,有两个。于是这个答案就很明了了,使得张师傅鬼上身的那个,一定就是他们夫妻俩。尽管时隔多年,两人总算是团聚,我的头发中有你,你的头发中有我,从此再也不分开。

  鉴于张师傅本身身体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于是我对他说了我了解到的情况,毕竟胡子上是他的师傅和师母,至于他们的去留我还是把决定权交给张师傅自己。显然,这是和我的原则相违背的,不过从盘相上灵魂的反应来看,他们比较微弱,即便是我不动手带走他们,顶多几年以后他们便会自己消散,而且这样微弱的灵魂,若非张师傅是和他们有直接的关系,他人也是不可能受到影响的,自然也不可能害人。如果我猜得没错,张师傅的师傅和师母,只不过是因为留存了头发而将极少的灵魂留了下来,毕生都奉献给了川剧的发展个壮大,他们即便是淘气想要借着张师傅——他们的徒弟的身体出来唱上这么几句,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不会再让它在发生。

  张师傅思考了很久,他明白原来让自己举止怪异的,是自己的师傅和师母,但是如若此刻要我带走他们,也就带走了他对师傅师母唯一的念想,于是他向我请教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他们二老的灵魂暂时留存下来,但是不能影响到任何人。我告诉他,有,只需要做一个托子,像陈列商品那样把这个髯口给托起来,再在外边做个玻璃罩子,托底刻上一个咒,这样一来,既不让他们俩分开,也不会让他们消失,他们也不能出来影响任何人。不过我跟他强调,这并不是我一贯的方式,在我看来,应当留下的留下,不属于这里的,即便是天大的理由,也该当离去。我会在之前跟事主沟通好这当中的利弊以及可能存在的问题,如果他们坚持不送,我也不会勉强。

  张师傅最终决定留下这个髯口,因为我告诉他如果我要送走他们,我将会把这髯口在念咒中烧掉,使得他们的灵魂和发丝分离,才能够带走。他舍不得师傅留给他的东西,于是才决定按照我说的方式把髯口留存下来。我尊重他的决定,也算是对老一辈川剧艺术家的致敬。我简单做了个线圈,平放在桌上,然后大家分头行事,我朋友跟小赵分别去做托子和玻璃盒,我则留在那儿,继续跟张师傅聊着以前的故事。

  临近晚上的时候,他们各自回来,我在木托子上刻下了那个咒,这个咒在我们行话来讲,称之为“破元”。元其实指的是灵魂,破并不是在说破环,而是用某种方式,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以保证他们不会再度影响到他人。接着我请张师傅恭恭敬敬的磕头,请师尊的髯口上了木托,最后罩上玻璃罩。在罩上的时候,忧郁的表情又再度回了张师傅的脸上,我却不愿意再多问什么,因为这应当是他自己保留的故事。

  这样也好,一来不会毁掉师傅留下的东西,二来放在家里也算作是纪念了。过了一段时间后,小赵打电话给我,说张师傅现在已经完全正常了,心态似乎也好了许多,虽然身体还是比较弱,但是他起码有了期许,愿意把毕生所学都教给小赵了。我对小赵说,真是替他高兴,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是久而久之会有更多的人会重视这项曲艺文化的。

  挂电话前,小赵还告诉我,现在他偶尔会看到师傅一个人在那个装了髯口的玻璃盒前,认真的唱着《千里走单骑》。

  “张文远说云长归顺我营,赠锦袍赐战马恩德厚敬,上马金下马银美女十名,破汝南在阵前他得知兄信,十二载等关羽,吾心神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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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04:29 | 显示全部楼层
昨天打开电脑,看到一条消息。说是四川外语学院外边的那条老铁路即将面临拆卸。这条老铁路位于重庆革齤命圣地歌乐山,从山下一直贯穿至山上。就在陪都时期,这条铁路是作为当时在山顶修建的渣滓洞和白公馆,为它们运送集中营所需一切物资的,而在大屠杀发生以后,还是有一部分先烈逃了出来,而他们逃跑的线路,也正是这条铁轨。

  每每提起歌乐山和红岩魂,总是免不了说几个人,宁死不屈的江竹筠,我的自白书的陈然,还有狱中好学的小萝卜头。而我之所以会如此熟知这条铁路,是因为在2007年的时候,我曾和小娟一起受人委托,在这里查探到了一个久远的故事。

  2007年还算太平,如果安倍晋三突然访华不算的话。那时候我接到歌乐山一所政法学校自称是他们团委宣传部的电话。请求我去他们学校一趟,当面谈谈。我一直以为所谓的“团委宣传部”是他们学校起码是个当官的,却直到见到他们的时候,我才发现是几个青涩的大学生。两女一男,见到我的时候却还装出挺老道地与我握手。歌乐山一带,自打除了红岩那些事情以后,的确是有非常多的冤魂。那些革齤命先烈的忠魂很多,在建国初期听说也闹过不少次鬼事,直到后来的几届政府巧立名目修建了环山公路,还刻意请了当时那个年代非常牛逼的师傅们,把山路展开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咒符。因为数量太多而且神出鬼没,想要一个一个来抓捕,几乎是不太可能。于是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来使得这些先烈的忠魂不会四处游荡。这是很多地方政府处理此类事件最惯用的方式,我想说,甚至包括当年的唐山大地震和南京大屠杀。如果打开地图,假设一个城市死亡人数最为集中密集的地方,是一个五边形的区域范围,那么这五个角,分别会各自立碑,深埋诸如袈裟降魔杵等物件,并将几个点用水管气管或是别的方式结阵,以保证这一区域内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鬼事。如果在这些地方偶然发生个一两件,一律被视为漏网之鱼,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这么个赚钱的机会。

  那几个学生告诉我,团委宣传部大概是学校学生会里的,我正在想我怎么会跟这群小孩子扯到一起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就在他们学校附近不远地方那条铁路上,最近他们学校一对情侣在那里遇到了怪事。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一群学政法而且是学生打电话找到我,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告诉我,当天下午下课后他跟她女朋友到那铁轨上约会散步,因为那条铁路已经荒废多年,即便是你躺在上面睡一晚也不会出什么事,但是那天他们俩走到铁轨上的时候,看到上面坐着一只小黑猫,大约只有几个月大小的小黑猫。于是他们俩都觉得很可爱,他女朋友更是展露出母性,直接上去抚摸那只小猫,但是那只小黑猫却退了几步就钻进草堆里不见了,他们俩正站在铁轨上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人却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上一压,自己就趴在铁轨上,头在一根轨脚在另一根,怎么都动不了。接着身上出现了那种反复被车轮碾压的感觉,不过他告诉我,那种感觉只是压迫感很强而已,但是并不痛,就好想是被一种力量给按在铁轨上,然后有火车经过。他女朋友起身以后,非常害怕,会也不约了就炮回了学校,整天在宿舍里自己吓自己,连课都常常不去上了。男孩子毕竟胆子要大一些,尽管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自己并没有因此受到什么伤害,虽然还是会比较害怕,但是日子总还是得继续过下去。于是他就开始反复给自己的女朋友做思想工作,开导她,却怎么都没用。几天后,男孩子甚至听到传闻,说另一对情侣在那条铁轨上约会的时候,也发生了几乎完全一模一样的情况,不同的只是地点不在他们当时的事发地点而已。

  我问那个同学,当时被压制在铁轨上以后,背后传来的那种感觉具体是什么样的,请他仔细给我形容一下,他说,当时趴在铁轨上,脖子和脚背各自枕住一根铁轨,自己一心想要拼命站起来,但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接着脖子背后和脚后跟开始有明显的那种被许多车轮碾压过的感觉。不过只是有那种感觉,本身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我问他你有没有数过,大概有多少车轮,他说,大概8到10个吧。

  我寻思了一下,依稀记得曾经听到别人说过类似的事情,大致上有点眉目,于是我说,那好,我们到那铁轨上去看看。但是去之前,咱们先把费用说好成吗?

  那几个学生显然没有意识到我干这事是要收费的,他们先是愣了片刻,然后跟我说,大哥我以为你们做这个是在替天行道。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来跟他们说明,于是我只告诉他们,我们虽然是以此为职业,但是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几个学生开始掏口袋,东拼西凑菜凑足了不到400块钱,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继续斤斤计较,于是我告诉他们,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去那地方看看,钱的事,回头再说。

  那条铁轨我还算熟,因为小时候也常常跟朋友去那附近玩,不过那时候那里的生态环境比现在好很多,我们甚至能够在山间抓到松鼠和野兔,后来随着开发,那地方变成了旅游景区的一部分,重庆也把歌乐山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和红岩精神传播的基地,我没有经历过那一个年代,所以对于那个时期的故事就只能从老师和课本上学习,暂且不管有没有夸大的成分,对于那一段不屈不挠的历史,我还是非常敬仰的。再者,我长时间接触的都是我们这一行的人,通常比较低调隐蔽,而往往也需要刨根问底的了解最真实的情况,如此一来,我们在传闻中相互增加了对一些事情的真实了解,而对于这条铁轨,我其实很早就知道它的用途仅仅是在当时公路条件并不算发达的情况下,作为集中营和戴笠公馆运送必要物资用的,当时的车厢根据一些幸存者的口述,是那种两节车厢相连,一半是用来装货,一半是用来坐人的。当年戴笠作为中国最大的特务头子,在歌乐山上设立公馆,一方面便于就近管理在集中营里的囚犯,也方便他突然想到什么变态的新的拷问招数在没被忘记之前就得以实施。不过后来他因为飞机失事的缘故,那个地方也就一直闲置了下来。在各个时期反映红岩魂的电影电视里,都会把歌乐山的集中营形容成一个人间地狱,也就是说,那个地方每天都会有革齤命先烈因为受不了折磨而死去,直到最后大家成功暴动,推到一堵墙然后越狱,这个故事菜得以留存到今天,否则我们今时今日估计很难了解到这样一段悲壮的历史。

  到了那条铁轨的时候,那个男生带着我到了当初他们被压倒在地上的地方,我仔细看了看那一段铁路,已经是锈迹斑驳。因为自从多年前这条铁轨的停用,这里已经是杂草丛生,只不过附近两所大学的同学们觉得这个地方是文艺青年恋爱的好去处,硬生生的在这里走出了一条路。我取出罗盘在附近晃悠,因为地方太大,罗盘的反应始终是若有若无的。当然这中间不排除各类昆虫动物微弱的灵魂。唯有在那个男生当时趴下的地方,稍微强烈一点。我躺在铁轨上,切身模拟当吃他们被碾压的姿势,心里始终没有答案。虽然我先前听这个同学这么说,让我回想起一个关于红岩的传闻,说是当时的集中营里,有一位姓周的先烈,他是成功脱逃的一员,不过却是死在这段铁路上,而且的确是被从山上砍断缆绳放下的火车车厢给轧死的。如果这一切只是这位先烈的死亡重现的话,那么这种死于非命的人几十年的留下来,定然有一种东西是迫使他留下来的力量,也就是我们常常提到的执念,或许是因为冤屈和不甘,也有可能是在这中途遗失了一样他自己认为非常重要的东西。而且他直到现在还滞留在这里,这说明这中执念或东西,还应该在附近。可是这附近都是茂密的山林,一个人能带着逃跑的东西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东西,更不要说在当时那种严密监控的环境下,根本是没可能带着什么过分显眼的东西离开的。那条铁路的总长大概有10公里左右,在这么大的一片范围内寻找一个小东西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听那位同学先前提到过的那只黑猫,却让我有了新的联想。猫自来被看作一种体质偏阴的动物,而且在很多情况下,猫具备了预知危险和死亡的特性,我并没用觉得猫不好的意思,如果一只小猫的莫名其妙的出现,引起了别人的注意,继而发生了被碾压的事情,那么我或许可以理解为这只猫就是在对路过的人说,危险就在附近,它只不过不会用我们的语言罢了,但是也是在它自己的本性里,提醒路过的行人。尤其是黑猫,这种猫体质是最阴的,在古时候常常会被用来诅咒别人,杀死黑猫后挖其内脏埋在仇家的门槛下,通过推算仇家的八字,可以判断最不利于他的方位,把黑猫内脏埋在那里,再把猫血涂抹在墙上或门上,猫眼在远处的树上固定好盯着他们家的房门,再加以咒术,很快这家人就会霉运连连,家破人亡。

  这一招,在旧中国的农村,非常常见。

  那么这只猫的出现就造成了两对恋人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于是我心想,是不是找到了这只猫,就能够解开事情的谜团,可是猫神出鬼没的,不见得我来了它就会出现,那么如果找到当初还滞留在这里的那个鬼魂呢?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能给了解这只黑猫反复出现的答案。

  想到这里,我拿出电话,拨通了小娟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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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04:50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许你要问我,这种没有发生过人身伤害的怪事,慢慢寻机解决也就是了,何必要叫来小娟?作为一个天赋异禀的姑娘,倘若在山间看到其他的东西,那岂不是在给自己自找麻烦吗?要知道歌乐山作为重庆西南角的屏障,自古以来,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蒙古人入侵时候的屠戮,还是白公馆渣滓洞的集中营,历来积压的怨气已经让这片区域算的上重庆的至阴之地。歌乐山,不仅仅只有一个周克华。

  我和几个同学回到学校附近,其中两个女生托词有课就先离开了,就剩下那个男生跟我一起在他们大学附近的一家奶茶店等着小娟。小娟和我虽然也是因为一场鬼事而认识,但是这期间,虽然联络得并不算很多,不过她也算是渐渐发现了自己能够奉献出来的能力,我大她几岁,对于她这样的情操,我事实上是比较钦佩的。我一生并没有认识过多少天生阴阳眼的人,而他们大多是因为害怕而渐渐丢弃了自己的天赋,反倒是小娟这样一个小姑娘,愿意担负起上天给她的责任。

  小娟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那时候已经有些没课的学生外出觅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政法大学的关系,那些青涩的学生看上去一个个都有些正经,对比小娟这样一个学医的学生而言,她倒是青春靓丽了许多。我给小娟点了个饮料,然后大致把情况告诉了她,当她听到我们需要找到一个被碾压致死的鬼魂的时候,她微微皱眉。那神态似乎是在说,为什么每次我都会被你带入一场这么重口味的事件里。小娟和我认识的她同龄的女生不大一样,她显得知性很多,也许是多年见鬼的经历多少让这个女生更为坚强吧,所以尽管还是会害怕,她也愿意无条件帮我查清楚那条铁路上的事。

  结账后我们再次去了那条铁路,一路上,我都请小娟帮我仔细看着,尤其是一些看上去很怪异的东西,例如莫名出现在铁轨上的黑猫。天色还很明亮,这对小娟来说是有利的,因为她也实在不会愿意黑灯瞎火的跟着我一起在山里找鬼。回到起初那个男生被压倒的地方,我请小娟看看附近有什么没有,她告诉我什么都没有,只是能够偶尔看到树林间白雾一闪。我知道,那其实就是个鬼魂,不过我不知道那个鬼魂是干什么的。从小娟的描述来看,若是白茫茫雾状的一团,那一定只是有鬼魂的体态而已,这类型的,一般是经历过许多年而渐渐消磨得忘记了自己本来的面目,毫无思想和规则,也不会害人。我们就这么走着,一直从政法大学外面的那一段朝着山上走,一路上小娟就站在我的身边,我手上始终带着罗盘。在某些铁轨的一小段,会忽然闪现那么几下灵魂的反应,这对于歌乐山来说,算是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就像是出来赶集的村民,集市上难道还想不遇到商贩吗?

  很快就走到了铁轨上山段的尽头,原本的路被一个小土包给挡住了,我回头看小娟的时候,她对着我摇摇头,眼神告诉我,其实这一路上咱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我们开始沿着来时的路朝着下山方向走去,路上我捡了一个比较粗的断树枝,一边走,一边看着罗盘,一边用树枝敲打这铁轨。

  敲打铁轨,是跟佛家人学的。在佛家的理论里,对待万事万物,总是要有慈悲,即便是再可恶的人,也得先想办法来感化他们。他们愿意奉献,甘愿牺牲。佛家有个经典的故事,舍身饲虎,为了让快要饿死的雌虎有奶能够喂养幼崽,小王子摩诃萨青甘愿奉献出自己,让雌虎吃饱,从而救活一群幼崽。坦白说,我并没有对佛家不敬的意思,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我自己是绝对办不到的,在与鬼魂打交道的过程中,我自认为自己还是个比较敏锐的人,但是若要说到慈悲为怀,我也觉得自己不算恶人,不过这等大义的举动,离我还非常遥远。在佛家看来,似乎任何罪恶的根源都能够用一个佛经故事来点化,他们行法传经的时候,会敲击木鱼,用清脆抑扬的节奏来和自己的诵道形成呼应,据说这样那些心中带着罪念的人会更容易平静。我借鉴佛家的这个办法,因为既然能够猜测到这次的鬼魂是个被轧死的人,虽不敢说心中有罪念,但起码不肯离开一定是有执念的。这样的打击声,或许能够唤起它的一些共鸣,好让我找到点蛛丝马迹,继而继续了解下去。

  下山途中,附近两所大学的学生陆续下课了,这样一来,铁轨上的情侣就多了不少,这对我的调查非常不利,一来是人气旺盛后鬼魂不敢轻易出现,二来则是因为人多了即便鬼出现了也会造成恐惧,三也是不希望别人误会我们几个这种两男一女的奇怪组合,于是走到拐角处,我正打算转头对小娟他们说要不我们等到晚上再来,还没开口,小娟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我问她怎么了,她摆摆手,然后仔细听,随后才告诉我,她似乎是听到猫叫了。

  尽管整件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那只蹲坐在铁轨上的小黑猫,但是这山林间,附近也有几户人家,养猫也是非常正常的事,猫儿本来也爱四处闲逛,所以仅仅是小娟听到几声猫叫,这并不能证明那就是我们要找的那只黑猫,天色渐渐开始变暗,铁轨周围是没有电灯的,如果接下来的发现不是那只我们要找的黑猫的话,那么今天就只能先找地方解决晚餐,等到夜深人静后再来了。我看了看罗盘,依旧一片安静。这时候小娟说了声,仔细听!我盯着罗盘聆听,果然在我身后的样子,传来一声声非常微弱的猫叫声。那种声音感觉那只猫并没有在我们周围,而是在比较远的地方传来的,若是不仔细听,还真是难以发现。通常这个时候歌乐山上参观集中营的外地游客都被阿姨们骗去两江游了,约会的情侣也喜欢找这么个僻静的角落,不过对于一个没有灯光的荒郊野外来说,如果不是以耍流氓为目的的约会,实在是不该这个时候还逗留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我发现每当猫叫一声,罗盘的指针就会这么微弱的的晃动一下。这一来,我才能够初步猜测耳里听到的猫叫声起码和鬼有关了。需要说明一下,我手上的罗盘是师傅早年送给我的,给我开过咒,于是这么多年来它始终只会属于我一个人,别人拿在手里,就跟街上神棍手上的指南针是一样的,盘面上有一根红线,那是经过计算测出的最接近鬼道的距离。如果指针的方向和红线垂直,那么则表示这附近是太平的,如果和红线重叠,那么就说明鬼就在身边。通过指针和红线的角度我能够分辨出鬼离我有多远,通过盘面上的字与指针和红线的组合可以推断出鬼魂力量的强弱,多年来,它一直是我最重要的法宝,也是我赚钱的工具。在我所接触的各大家里,除了佛家人鲜有用罗盘的以外,道家、地巫、奇门、八卦,都免不了以罗盘作为探寻的手段。而因八卦卦象而生的天干地支众生相,看似一个个孤独且没有实际意义的字,但却包涵了我们几千年文化的精髓。我干这行时间也不断了,早已记清了每一个位置的每一个字,所以我判断一个鬼魂是否存在或是否强大的时间,已经练到了秒秒钟搞定的地步。而一般情况下,每一种活生生的生命,我们都可以把它们看作是肉体和灵魂两个部分,只不过两者是互相控制的。而我之所以断言那只猫叫指针动便跟鬼有关,是因为罗盘上的反应告诉我,起码那个鬼魂的反应是因为猫叫才出现的。

  我赶紧拿着罗盘,带着小娟他们寻着猫叫声找过去,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小娟在我背后发出一声惊呼,我问她怎么了,她指着我面前大约十米远的铁轨上问我,是不是这只黑猫?

  我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于是我明白了,这只黑猫也不过是个鬼魂!

  这也难怪,小娟一定没有想到过,她看到的黑猫,我是看不到的。于是我慌忙地请她跟我描述下那只黑猫的样子,她说看上去很小,小到像那种刚断奶不久的小猫。蹲坐在我正面右手侧的铁轨上,尾巴卷在前爪前,就这么望着她,我悄悄从我包里抓了一把香灰,让她捏在手里。告诉她,要她慢慢走到猫咪跟前,如果它没跑的话,你就用捏过灰的手摸它身子,如果它跑了,你要立刻把手上的灰朝它撒过去。小娟吞了口口水,她也意识到我看不到那只猫了,这说明她需要独自去面对一个鬼魂,幸好只是猫。她点点头,因为我也没打算要给她退路。说话间我瞥了瞥那个男大学生,他显然没弄明白我和小娟到底在说什么,但是他的表情告诉我,他知道我们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大学生,学科学的,或许多年的学习让他们脑子里充满了逻辑和数据,他们被称为社会的栋楼,祖国的未来,而我们,却默默在他们背后,以社会发展大流的糟粕自居,低调做人,低调做事,却总是我们来给他们解决问题。所谓有事求人无事咬人,我倒并不愿意把我们这类人比喻为夜壶,需要的时候它能解燃眉之急,不需要的时候,摆在角落里,臭了都没人知道。

  小娟捏着我给她的香灰,慢慢地朝着猫走去,因为我看不到猫,但是害怕发生什么变故,于是也捏了把灰跟在小娟身后,我看小娟很久没有做声,想来是那只猫面对小娟的逼近暂时还没有逃跑,果然,当小娟做出一个蹲下的姿势,我估计大概是她已经走到了猫咪跟前,想要俯身去摸它了,这时她突然大喊一声,它跑了!然后只见她把手上的香灰奋力丢了出去,我也顺着她的方向,把香灰给撒了出去。接着我听到一声猫叫声,那种叫法我小时候跟我邻居家的猫打架的时候听到过,是那种有浓重的鼻音且起伏很大的音调,这种声音是在告诉我,它生气了。不过它还是因此身上沾上了香灰,这样一来,我就能够找到它了。

  不过,就在我们正打算照着罗盘的指使来寻找的时候,一直站在我们背后的那个大学生,突然一个狗吃屎趴在了铁轨上,就跟他之前跟我说的那个姿势是一样,不过这次不再是脖子了,而是嘴巴,我试图去把他拉起来,却怎么都拉不动,只见他一个劲的用自己的嘴去撞铁轨,很快就破皮了,等到他能动弹了,我拉起他才发现他的牙齿缝里已经有血迹了,看样子先前的撞击是让自己受了伤。不用问,一定是他再次遭遇了那种被车厢碾压的感觉。他站起来以后,伸手摸自己的嘴巴,发现全是血,一下子就吓到了。我还没来得及安慰他呢,他就满脸惊恐,啊!啊!大大叫着头也不回的跑掉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似乎察觉到,我连仅有的400块钱都赚不到了。

  当务之急不是去找他,而是找那只猫,我并不是在说猫比人更重要,而是找到这只猫,或许是整个事情的关键。于是我并没有管他,我想他也应该不会跑很远,顶多也就是跑到女朋友怀里撒个娇什么的。我和小娟在铁轨上继续寻找着,那只猫的身上沾了我的香灰,这样一来寻找起来就比较方便。我们沿着小娟说的猫跑掉的路线开始找,在天黑下来之前,小娟在铁轨附近的一树的树脚下发现了那只猫。

  小娟告诉我,那只猫低着头,望着树脚,其中一只前爪好像在指着什么似的一上一下的悬空点着。等到我们走进,小娟告诉我那只猫也没有跑远,只是挪开了几步,然后远远望着我们。我只知道猫懂得爬树而已,但我并不相信猫会自己挖个坑埋点东西在树脚下,所以如果它指着树脚下,若那儿埋了东西,就一定是导致它出现的原因。而每次黑猫的出现,都伴随这一场被车厢碾压的怪事,这说明这只猫跟灵异车厢,或是那位周姓先烈,有种必然的联系。我把罗盘凑到树脚下,发现小娟说的那只猫先前站的位置,有一点微弱的灵异反应。没有办法,我只能找来些尖利的东西,开始挖起来。

  挖出来一个棕色的油布袋子,里面的东西,恐怕是我见过的最诡异的一样,那是由一些细碎的骨头组成,骨头已经有些发黑,看样子已经埋了非常久了,起初我认为,这是一个诅咒,就跟多年前跟师傅在巫溪遇到的那个一样,因为那些细碎的骨头多半就是这只小黑猫的骨头。不过令我意外的是,布袋里还有一直带着皮毛的猫脚,从手感上来看,是做过防腐处理的,因为在爪子的断口处,有很明显的油毛毡的痕迹。爪子上用针穿过皮毛,吊着一个牛皮质地的小皮块,在内皮侧,有一个用黑墨写的“高”字。这样一来,我就全明白了。

  “高”是这个咒包的施法者,那是在我们这行重庆的确很有名的一个前辈,姓高名山远,生于20年代在70年代末期去世,辈分算起来,应当是我师傅的师公那一辈,对我来说,自然是老祖宗了。我会知道这个高前辈,完全是因为这么些年大家口里的传说,据说高前辈是个性格十分怪异孤僻的人,但是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在解放初期,接应营救出逃先烈的那群人当中就有他的参与,而周姓前辈正是在营救过程中,在高师傅的面前被国军放下的车厢给轧死,这个故事也是高前辈自己传出来的,而且高前辈嫉恶如仇,脾气火爆,据说在解放前的白玫瑰西餐厅,看到一个欺负服务员的小警察,他冲上去就跟人家打,整个储奇门片区都知道他是个厉害的人物,没人敢惹他。不过高师傅的师承比较偏,招数对于我们来说显得有些诡秘毒辣,他们的施法,往往是借助一些其他的动物来进行。“猫爪咒”,是川东地区独有的一种,它的起源已经没人能够查到了,但是它原本的含义是为了震慑游荡在周围的山魈恶鬼,并非是为了诅咒谁。从那个布袋和里面装的东西尤其是那个猫爪来看,高师傅当年一定是参与了歌乐山公路的重建。否则除了他以外我实在不知道现存的师傅中,还有谁会用猫爪咒。高师傅一生孤寂,没有结婚生子,也没有收徒弟。自从他死了以后,这个世界就没有再用高家咒的人了。

  猫爪找到了,也就是说找到了那只猫留下来的原因,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除了送走那只小黑猫以外,我和小娟一直在寻找这那个灵异车厢和周姓烈士的踪迹,但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再也找不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得不说的是,很惭愧,我没能找到这次整件事情的真正原因,不知道是经过了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导致高师傅的猫爪咒发生了改变,还是因为那只黑猫的来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又或者是连续的几次巧合,让我们错误地把猫的出现和铁轨上的怪事联系在了一起。我必须得说,这大概永远是个悬案,至今也没能破解。

  于是我希望,在当局决定拆掉这段铁路的时候,不会有人被压倒在地。

  值得一提的是,那条铁路的具体修建年代和用途,大概只会出现在本小说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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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05:07 | 显示全部楼层
全国有很多地方的人都喜好吃辣子,湖南湖北四川贵州云南广西,无辣不欢。大概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特殊,重庆这座山城夏季暴热,而春秋冬则大多雾气弥漫阴雨绵绵,加上两江融汇,使得这座城市的湿气相对其他城市而言稍显重了点,于是重庆人吃的辣,叫做麻辣,而“麻”,则来自于得天独厚的环境下种植的花椒。花椒原本有除湿的功效,这也使得重庆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练就了火爆麻辣的个性,因为吃得麻,姑娘们的皮肤总是比较好。而因为喜好麻辣,也就出现了麻辣小面这种廉价美味的食物。

  我是个爱吃面的人,所以我长期流窜于各个美味面馆,在位于重庆南岸区后堡正街里,有一家至今仍然在营业的老面馆,虽然生意称不上火爆,但是的确是地道的美味。因为它的面,我认识了这家店的老板,因为认识了这里的老板,我还认识了另外一个人。

  准确的说,不是人,是个鬼。

  那是发生在2008年的事了,那天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原本是想去那附近很多日本人开的寿司店吃点料理的,却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后堡街上,选择了这家面馆。店是一对老夫妻开的,男的煮面加料,女的打扫店堂,看上去都60岁上下了。第一次吃他们的面,就觉得非常美味,到后来,我就隔三差五的去照顾他的生意,渐渐也开始跟老板聊天,也就成了朋友。老板姓王,到了2009年的时候,我渐渐也就在聊天中跟他交了底,当他得知我的真实职业以后,起初是对我有些畏惧,慢慢的也就接受了,接受的原因,却是因为帮他解决了一个麻烦。

  他告诉我,他家那院子里,有个老邻居,虽说是邻居但是平时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只是大家彼此知道对方住的很近而已。那个邻居比老王大一辈,算得上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个大爷姓刘,解放前是国民党的士兵,当初老蒋开始从重庆往贵州方向撤离的时候,中途不少将士都选择了逃走并藏匿起来,刘老头就是其中的一个。战后他经过所谓的“劳动改造”,接着当了一名工人。几十年下来,还算老实本分。后来经过单位的介绍,他娶了个老婆,不过他老婆没过上几年就带着孩子跑了,至今都音讯全无。刘老头退休以后,起初是在后堡的街口上摆了个修鞋的小摊,但是这10年来,因为岁数大了,生意做不下去,他身边也没有亲人儿女,也没什么钱,也就每天在街上捡点矿泉水瓶子等东西去卖,每天靠着那么一点微薄的收入来维持生活。刘老头的家就住在老王院子的底楼,平常过上过下的时候能从窗户里看进去,但是家里总是脏脏乱乱的,我相信那是因为他已经没有足够的体力来打扫房间。老王还说,最近几年,刘老头开始出现一些老年痴呆的症状,于是他们院子里的人一合计,就报告给居委会,然后安排邻居们轮番去照顾他,甚至有人提出每家每户凑钱,送老人到养老院去安度晚年。但是老人却始终不肯,不肯的时候,他偏偏就清醒了。于是街道居委会都拿他没有办法,就叮嘱左邻右舍平时多关照点,有什么事就立刻报告,免得这样一个孤寡老人出什么问题。

  街坊们都在那住了几十年了,彼此都很熟识,谁家里有点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很快八卦就会满天飞,但是在这样一个几乎没有秘密的小社区里,人们却是互相关爱。刘老头也知道大家是在关心他,不过军人天生的倔强让他心领了大家的好意,却拒绝了大家的帮助。直到近几年老糊涂了,就开始做一些让大家非常担心的举动。

  老王说,他和老板开这面馆已经10多年了,从单位下岗以后夫妻俩就指望着这个面馆能维持生活,孩子也大了成家了,儿子在外面忙活赚钱补贴家用,儿媳妇就专门在家里带着孩子,他们老两口就每天起早贪黑的经营面馆,虽然收入不高,一家人还是过得和和美美的。刘老头常常会到他家面馆吃面,在那几年,小面还是三块钱二两的时候,刘老头总是把口袋里的分分角角凑足三块钱,点上一碗小面,吃了就走,期间不会跟任何人有什么交流。老王也是个好心人,每次都会故意弄点臊子啊牛肉什么的在他的小面里,好让他多少有点荤菜。生为一个开店的生意人,这样的心肠还是非常难得的。直到他告诉我这些之前不久,有天晚上挺晚了刘老头又来到店里,也是点了小面,不过因为面条涨价,三块钱的小面早就成了历史,但是刘老头还是给了三块钱,刘老头看上去精神不错,也笑呵呵的,和先前的他感觉有些不一样,原本老王一想都是老街坊了请你吃一顿也没什么关系,也就乐呵呵的给他弄了面,照例加了些荤菜进去。

  但是却在那天晚上的第二天,他便从邻居口中得知,刘老头死在自己家里了。警察几个小时前才来收走了他的尸体,向周围邻居打听这老人是否有家人可以联系的时候,邻居们得知老人的死亡时间已经是一周以前了。是在家自然老死的,没有什么痛苦,他走得倒也安乐。不过这个消息就让老王非常害怕了,因为刘老头是一个礼拜前去世的,而来他面馆吃面却是发现尸体的头一晚上,当时店里还有别的街坊在,而且其中一个街坊还是参与配合调查的一个人,这么说来那晚这个街坊和刘老头是同时都在自己的店里的,却只有老王一个人看到了刘老头,不仅看到了,还给他弄了碗面吃。老王也是上了岁数的人了,他对鬼神这些东西自来是比较相信的,他根据警察提供的死亡时间算了算,刘老头来吃面的那天,恰好就是他的头七。也就是说,他是彻彻底底的见鬼了。

  事后他也一直在回想,自己是不是产生什么幻觉了,苦于没有其他证人,他也不敢把这事告诉自己的老婆孩子,怕吓着他们,因为死的人就跟自己住一个院子,还在死后来吃面,尽管生前没有什么矛盾,相处也很和睦,但是这始终是有些吓人的。于是他特地停业了半天,去庙里收惊拜拜。还专门给刘老头在他加门前的树下烧了点钱纸去。原本以为这事过了就过了,谁知道从那天开始的每个第七天,家里就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怪事。

  我打断他,问怎么会是家里?不是该在面馆里吗?他说他也不知道,刘老头虽然和他一个院子住了几十年,但是却从来没有到他家里做客过,我问他家里发生什么怪事了,他告诉我他们开面馆的,一般来说是头一晚就要把佐料和配菜什么的准备好,这样第二天就只顾做生意,不用现成来淘菜煮牛肉臊子什么的,会省时间来赚钱。但是面馆很小,卫生也不算好,所以辅料的加工什么的都是关店以后在家里搞的。老王告诉我他每天都会煮上半锅牛肉,这样第二天卖牛肉面也就差不多够了,但是那一晚,他在睡梦中却迷迷糊糊听到锅盖和锅子碰撞的声音,他起初还以为是老鼠,因为连我加28楼都有老鼠,这种老社区有老鼠自然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那毕竟是要卖给大家吃的东西,于是他就起身到厨房去看,打开灯的那一霎那,他看到一个有点驼背皮肤卡白但是嘴唇却很红的白发老人,就那么痴痴地和他面对面的站着,嘴里还含着一块牛肉,然后老人就渐渐透明消失了,牛肉和锅盖也掉在了地上。老王说,当时他魂都差点吓掉了,于是赶紧双目紧闭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大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半晌后,才眯眼看见眼前的老头已经不见了,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赶紧起身踢开儿子儿媳的房门,看到那个老头就站在他孙子的婴儿床边,他一声大喊朝着那老头扑过去,老头就再一次消失了,自己还因为扑得过猛,额头撞到了衣橱起了个大包。

  坦白说,当他跟我描述开灯那一段的时候,我真的有被吓到,而他突然闯进儿子房间,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个老头会在儿子房间,他叹了口气告诉我,在这个家里,以前最宝贝的是自己的儿子,现在最宝贝的却是自己的孙子,因为他是信这些的人,所以他知道小孩子尤其是婴儿很容易被影响,所以即便是害怕,还是奋不顾身的去救。我问他,那个老头就是刘老头对吧,他说样子和平时不一样,皮肤更白了,嘴唇更红了,不过从体型和驼背的姿势来看,就是刘老头。我说那么也许是因为你多年来每次他来吃面的时候,你都会给他加点料,他念念不忘你家做的牛肉,于是跑来偷吃了。这个理由虽然有些荒唐,但是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继续对老王说,但是他为什么会突然从你眼前消失然后到你孙子的床边呢?你们邻居做了几十年你待他不薄啊,他感激你都来不及应该不会害到你家孙子才是。老王摇摇头,告诉我他也不知道原因,怎么想都想不通。

  老王说,当时他冲进去以后,儿子和儿媳妇都惊醒了,也都目睹了他撞到头的全部过程,但是谁都没有看到刘老头的鬼魂站在孩子身边,为此大家都怀疑是老王精神有些衰弱了,对他很是担心,儿子提出要老王先歇业一段日子,自己在家里好好休养一下。却因此和老王起了争执,因为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于是老王坚信自己是见鬼了,他作为一家之主,在家里还是比较有威信的,于是他坚持让儿子儿媳带着孩子先到外边租房子住一段日子,等刘老头的鬼魂不再出现了再回来。儿子对他的做法非常不理解,但是也拗不过老王,于是他甚至以为是老王为了把自己赶出去而这么做的,负气之下,第二天就带走了老婆和孩子。

  从那以后,每逢刘老头死去的7天这么一个循环,刘老头的灵魂总是要来家里捣捣乱,因为老王说他生前已经有些老糊涂了,所以这种捣乱的方式他就能够想通,但是长期下去毕竟不是个办法,已经严重影响了自己一家人的生活。老王还说,其实大人都没什么,刘老头的鬼魂进了自己家,只要平安相处,也没什么,关键就是家里有个孩子,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我问他难道这期间就没找过什么师傅看看之类的吗?他说找过,有名的没名的都找了,没名的眼看自己办不了骗点钱也就自己走了,有名的那些师傅一个个说得玄乎其乎的还说什么老王家上辈子是刘老头家的奴才,或者说是刘老头这么缠在他家里是想接孩子的身体还个阴愿之类的,要附身很多年直到了了心愿才肯离开。接着就开始漫天要价,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死人还阴愿这事是真有,但是一般是发生在还在流行土葬的农村,有些丧事的供饭没有供到位,若是死者生前有些很重大的未了心愿,他们如果一想不通,就有可能借身来还愿,一般会挑选儿童和老人还有经期中的妇女或刚刚大病后的人,因为这几种人体质普遍虚弱偏阴。但是近年来土葬渐渐少了,因为土地都成了国家的了,谁愿意让你把死人埋在自家地里呢,于是这类事情也就少了很多。虽然不排除老王找的师傅里有说得对的,但是我却觉得情况绝非这样。因为我注意到老王告诉我,刘老头虽然是个逃兵,但是改造后回到百姓中间,也是结婚生子的,而他老婆的逃走还带走了孩子,于是我估计刘老头会站在老王孙子的床前,是因为忘不了多年来多自己孩子的想念,大概当初他老婆带着孩子跑掉的时候,孩子也和老王孙子差不多大小吧。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真实情况已经无法考证。虽说在我接触的案例里,大多数生前无论多糊涂的人,死后都会清醒,就好像刘老头的灵魂笑嘻嘻的去吃面一样,但是随着49日的接近,鬼魂也会渐渐混沌,相当于这49天就是让你来了却心愿的,不过显然刘老头的鬼魂错误的把别人家的孩子错爱了一把,却因此而造成了老王家里的烦恼。老王和刘老头只是邻里关系,烧伏包刘老头是收不到的,于是想要在他安心上路前,保护好自己家人和孙子,那就只能借助一些别的办法。红绳我只能给他家里打墙角钉埋下,但是我不敢保证这样刘老头就从此进不来,我甚至担心他因为进不来而无法了却心愿从而形成执念,49日后不肯上路,那就成了孤魂野鬼,下场通常不会很好,因为并不是每一个鬼魂都能够遇到五官精致的猎鬼人。

  于是我想在老王家里做点符米,起码能挡住鬼魂靠近和附身。

  说到符米,其实不算是我本家的东西。这一招,也是我师傅的师傅传下来的。在清朝到民国期间,那时候的两广地区,有一支行踪诡秘的门派,称为“山师门”,和茅山一样,都属于道教的分支,但是他们不穿道服,也不会主动去行侠仗义,而是终日在自己的一小片领地里,练习武术和符咒术,其余的时间大多在炼制他们所谓的“仙丹”。他们门派的宗旨是即便是不去帮助别人,也要先学会自保。于是山师门的符咒术在那段时期和茅山是同一个重量级别的,不过在民国时期因为种种原因,这个门派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就彻底的消失了,找不到任何一个正宗的传人。我师傅的师傅早年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一本残缺的手抄本,只有头尾几页,中间的早就不见了,头尾几页加起来,估计只有全本的二十分之一。那本手卷叫做《山师诡志》,据称记载的是一些基本的自保的符咒,还有一些小法器的制作方法。所谓的红绳,也正是以此而炼制的。我跟师傅的时间不长,也就那么几年,师傅能教我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么多,因为自身学的东西比较杂乱,释儒道皆有,但是山师的东西我却只学到了红绳和符米两种。红绳我先前做过说明了,但是我分析这对老王家不大管用,甚至还会造成反效果。于是我告诉老王,你带我去你家里,我给你们全家人做点符米吧。

  虽然跟我聊了这么多,老王对我的能力还是将信将疑的,不过这不重要,信任我算是结缘,不信任就说明缘分不到罢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老王答应我,早早的关了店,带我去了他家。

  进屋以后我先简单的看了看他们加的摆设,从摆设的东西上来看,不像是个招鬼的阴宅,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叫老王从厨房米桶里打了约半碗米来。然后让他找了一个煮砂锅米线的砂锅给我,砂锅是土烧制的,它的用途和性质跟土碗完全一样。接着我拿了一张白纸,裁剪成长条形,在上面画了一个符咒文。其实那个咒文的意思我并不完全懂,我只不过是按照师傅教我的山家咒来依样画葫芦罢了。然后让老王找来一张手绢,要能透水的那种,他家信佛,再取来几柱香。一切准备就绪。

  我把砂锅里装了半碗水,清水自来水都可以,然后把符咒文正面朝上压在砂锅碗底,然后把手绢摊开,把那半碗米倒在手绢上,接着让老王自己点上香,把心里想的保家护宅等话作揖叩拜,等到香自然烧尽,我把香灰收集起来,倒到手绢上的米粒上面。然后像包包袱一样用手绢把米和香灰都包起来,接着在手上摇晃,就好像小时候吃那个小浣熊干脆面一样,打开手绢看看确保香灰和米粒互相混杂了,就把手绢栓好,一定要栓紧,放到装了水的砂锅里。

  我告诉老王,这样的浸泡需要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整整两天,为的是让水渗进手绢里,融和香灰和米粒,让米粒白里带黑。黑与白,分别各指阴阳,两天后取出来,摊开手绢让里面的米粒自然风干,这是在“收风”,是在向天地借力量。风干的过程大概要两三天,这期间自己拨弄下米粒看还湿润不,等到全干了以后,就可以把那些米粒均分了,用布包或是口袋只要能装的,就分发给自己家人。如果特别在意的是自己的孙子,那么就取一部分米粒,用红布做一个小方包,把先前画的那张山家符咒卷起来,用线栓好,连同米粒一起放进小方包,再缝合,弄跟别针什么的挂在自己孙子的衣服上就是了。记住要把孩子的姓名和八字也写在符咒上。

  我告诉老王,这样一来,如果刘老头的愿念很强的话,即便是进了屋也近不了孩子的身,若是愿念不强的话,连屋子也进不了,既然进屋子都不行的话,说明他也没什么想不开的,49天后自然就会离开了,甚至不必动手带他。老王眼看我的办法很简单,而且下符都那么专业,至少在他看来是这么回事,就连连向我道谢,问我需要收取多少钱。虽然我对钱这个字还是比较敏感的但是我想我没必要难为这样一个家庭,举手之劳的事情,何必谈钱。于是我告诉他,今后我来吃面你也给我多弄点牛肉就是了。

  出门的时候我问老王要了一块生姜,削了一块,让它出水,让老王带着我去了刘老头生前的家门口,尽管是正常死亡,警察还是在门口打上了封条,于是我在门上给他画了个咒,那个咒是用来开导刘老头的鬼魂的,希望它看到以后,能够不要忘记到了时候就自己上路。

  接着我离开了,临走前我告诉老王,如果他做的符米失败了,重新做一次就好了,对米没有要求,只要是米就行。也犯不着毕恭毕敬的,只要过程不出错就可以了。

  大概一个月后,老王给我打来电话,听上去很是高兴,说要请我吃饭,我问他吃什么吃面啊?他告诉我,不是的,现在我彻底放心了,我请你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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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莽子看见老奶奶睡在床上,更是坚定了自己已经见鬼的想法。不过莽子告诉我,他在四岁的时候,家里人带他去算过先生,说他的八字里,自带三节鞭,而三节鞭是传说中地府用来打鬼的,随着自己的慢慢成长,十几年来所接受的科学教育已经不允许他相信鬼魂这种宿命的东西的存在。所以长久以来,在他的世界观里,鬼怪无非就是被一群无聊到极点的人捏造出来装玄乎的东西。这跟我起初没见识到真家伙的时候,想法几乎是完全一致的。后来的几次聚会中,我大概是因为醉酒的关系,无意透露了自己的职业,我想莽子当时也没有真的相信我,顶多也就认为我是一个跟着哪个师傅学过段时间的玄学罢了。我并比介意他起初对我的看法是什么,只要出了问题能够相信我就足够了。于是当莽子告诉我他自己都确定自己见鬼的时候,我却暗暗产生了忧虑。

  因为照之前他跟我描述的情况来看,他是在做好事,他是在帮助他认为可怜的这个老奶奶,但是那个老奶奶却在上车后才出现诡异举动,因此而吓到莽子。当莽子想要离开哪里的时候,她还要问莽子是去哪里。这种情况就不太正常了。因为我们常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虽说如今的世界为善不一定就能得到善果,有些人还反而因此而损害自己的健康甚至是生命,这也是现在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不肯对他人放下戒备,甚至冷漠旁观的原因。莽子对老奶奶的善意显而易见,但是老奶奶的表现却让人费解,于是我分析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老奶奶的鬼魂按照自己作为一个“鬼”的准则来和作为“人”的莽子打交道,她忽略了自己根本不再属于当下这个世界的事实。二是老奶奶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个鬼。人鬼殊途,被吓到,也是在情理之中。

  莽子继续告诉我,当时他转头看见老奶奶睡在他之前的铺位上的时候,不由得背心一阵发麻,因为此刻他已经分不清那个老奶奶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跟自己睡在一起,这样的话,想想起来就非常恐怖,当老奶奶问他去哪里的时候,他退了几步,然后非常害怕的望着那个抓住被子的奶奶,不敢应声说话。他说那是他下床以后,看老奶奶的面容看得最清楚的一次,高耸的颧骨和凹陷的双颊,皮肤因为苍老和松弛已经有些黄里发黑,脸上的皱纹很多,如果这样的老人即便是活生生的人,估计也是没能坚持多少时间就会离世。他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该就这么逃跑,他也害怕老奶奶会紧追着他不放。于是镇定了一会,他才大着胆子问老奶奶,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谁知道这句话一问,那个老奶奶如果好像被人点醒了一般,先是一愣,然后就伸长了脖子,脸和之前一样开始出现了那种泥巴溶化的扭曲样子,然后开始用那种非常苍老的声音从喉咙里费劲的嘶吼着,他说声音并不大,但是感觉很用力而且很痛苦。我告诉莽子,这就说明这个老奶奶被你这一句话给问醒了,她之前根本就忘记了自己已经死掉了。莽子有点纳闷,他问我,为什么会有人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对他说,有一部分人死后就会这样,尤其是那些没有想过自己会死而却突然死去的人。他们在死后往往会刻意的去选择忘记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因为死亡的过程我们并没有经历过,而从人类对死亡基本的畏惧来看,估计每一种死法都不会舒服的。我师傅告诉我,绝大部分的鬼魂,他们非常害怕自己死亡的方式再度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甚至不愿意想起和被人提起,因为这样一来,就会使得那种已经经历过的痛苦再一次发生。我告诉莽子,当时就是问老奶奶是人是鬼的时候,大概让她突然醒悟到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这一招并不是对全部鬼都管用,如果一个鬼还没有完全的混沌,兴许有些作用,也就是说,莽子那一句话,几乎是歪打正着,说到了老奶奶的痛处了。

  莽子接着告诉我,当下他看到那一幕,的确是再度恐慌了起来,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犹豫,果断的背上包就朝着其他车厢跑去,这趟车有硬座车厢,他觉得那里的人比较多,应该不会再被追赶到。但是没走几节车厢他却发现这些卧铺车厢里的人少地可怜,而且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觉。眼看就要到硬座车厢了,刚把脚跨进连接口,他却在连接口一侧的玻璃反光上,看到他的背包已经被打开了。那个老奶奶身子在他的背包里,手以上的部位都露在外面,双手还在不断地摸他的耳朵。

  莽子这么一说,吓得我一身鸡皮疙瘩,我问他,老奶奶摸你耳朵你难道都没有感觉吗?他说怪就怪在完全没什么感觉啊,自己转头去看,也发现背后什么都没有,但是从玻璃的反光上,却能看到老奶奶身体非常不成比例的装在背包里,自己背着她,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重量。接着他就害怕,把背包一下子取了下来,扔到连接口的另一侧,他则退到一边,一面背靠着车厢收惊,一面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背包,莽子说大概过了10来秒,他的背包口里,好像氢气球一样的缓缓升起一个老奶奶,但是这次老奶奶的表情就变得非常狰狞和凶狠,她不停地用那种责备的语气,急促又悲伤的说,

  你要去哪?带我回家!你要去哪?带我回家!

  莽子赶紧去开那个车厢连接处的门,却发现打不开,估计是车上的警卫看到大家都睡了,避免盗窃行为的发生,就把硬座车厢和卧铺车厢的连接口给锁住了。他转头看老奶奶,发现老奶奶的身子在上半身伸出了书包以后就停止了,下半身还在书包里。他的书包很小,长度上来说是装不下老奶奶的下半身的。所以当书包在地上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只有一半的老人尸体,露了出来。

  莽子那时候心情非常矛盾,一来是为自己好人得不到好报愤怒,二来是因为四面八方都走投无路,三是自己的包包里还有钱和身份证等,于是他心里非常不爽,心想大不了今天就死在这了,于是他恶狠狠的朝着背包和老奶奶走过去,大声吼了一声:“我XXX你到底想要干嘛!”

  却因为这么一吼,老奶奶就缩回了书包里,他又朝着包包踢了几脚,拉开拉链一看,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莽子这才静下心来,他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因为太过真实,于是也就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见鬼了还是幻觉,但是如果是幻觉的话,自己又为什么会买了两张车票上了这趟列车,自己那阵阵发麻的后背和耳根又是为了什么。想了很久,还是认定是见鬼了,眼看老奶奶已经不在了,就拿起背包,一直站在连接口,等到凌晨4点多的时候,列车在吉首前的一个小站靠站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下了车。四点多的小车站,已经有小贩开始带着货箱卖早餐了,他赶紧买了几个熟鸡蛋,一边骂脏话,一边把鸡蛋朝着地上砸。他告诉我,这个法子是他姥姥教他的,说是能够把身边的脏东西都赶走,骂脏话是为了给自己提气。虽然我无法证实这件事的真伪,但是民间的一些常用的土法子,关键时刻往往却是最为管用的。我问他后来发生什么了,他说他等到天亮以后,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买票回来了。不过再买就是买的硬座了。回到重庆以后,又耽搁了一天去了寺庙里烧香之类的,还请了个先生来跨火盆和拿柚子叶抽打身子,这才结束。不过他始终觉得自己老是想起当初的那一幕,心里装着鬼,就总觉得鬼在身边。这样才抱着侥幸心理来找我,找我之前还给家里打了电话,说这阵子工作忙,休假取消了,我猜他多半是畏惧再坐车了。

  其实如果光听莽子给我所说的一切,基本上我就能够判断那个老奶奶只是个忘记自己已经死了的人,但是很明显,回家是她的一个牵挂,在我看来,她并不是要有意识地来吓唬莽子,因为毕竟莽子在帮助她,尽管她不一定明白自己的举动吓到了人,总的来说,除了吓唬了一下,莽子的身体没有别的异常。所以就性质来说,老奶奶的鬼魂算不上是坏的一类鬼魂,我也就自然没有理由贸然的把她唤出然后送走。但是对她的事情我和莽子都了解得实在是太少,于是我决定找黄婆婆帮忙。

  黄婆婆岁数已经不小了,虽说她是我认识的下阴师傅里最牛的一个,但是我也能很明显的察觉到她目前的精力已经不允许她过度的替人走阴了。以前黄婆婆能够阴下去看到一个人的将来和运势,甚至可以精确到那一年前后会有灾,哪一年前后会发财等等,但是现在她看得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神准了。不过看以往的事情,她依旧是独领风骚,虽说常常给出的结论都是模棱两可的,但是已经是非常巨大的信息量了。

  我给黄婆婆打了电话以后,她让我带着莽子去找她。因为无法了解到这个老奶奶的生辰八字,所以让黄婆婆直接下去找她本人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透过莽子的八字下去看看最近身边是否缠着什么东西,再接着打探下去,就比我和他坐在肯德基里瞎猜好得多。于是当下我们就开车去了黄婆婆的家。

  黄婆婆的那栋房子,毗邻马路边,附近没有划线停车的地方,车库又要跑很远,于是我也冒着危险把车停在了大渡口公园一侧的小巷子里,他们的那栋楼也难逃被划入拆迁的范围里。黄婆婆的家我以前说过,一进门就能闻到很怪的味道,我先前闻过别人燃烧鸦片的味道,和黄婆婆家里的感觉有几分相似,进门后一派红色的灯光,墙上除了挂了符和红绸缎以外,还挂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黄婆婆问话的地方就是她家进屋的那个“客厅”,有一张正方形的桌子,桌子上随时都放了一坛枸杞泡酒,她好几口酒,我是知道的,但是年年给她送的那些高档酒她却从来不喝,几十年下来,只喝自己泡的枸杞酒。她也跟我解释过缘由,因为枸杞药材,除了枸杞以外,酒里面还有人参当归一类的药材,她告诉我,这些东西会让她的神志停留在一个状态下,这样走阴才走得准确。她桌子上的那台老旧的收音机也是她常常听广播和放佛教音乐的法宝,不过后来因为她家房子拆迁,我帮她搬家途中死皮赖脸的要了过来,目前放在我的小店里。

  黄婆婆见到我和莽子以后,就把莽子拉到灯光下仔细大量,面色凝重,说他应该早点来找她的。黄婆婆接着转头对我说,你看这孩子的眉心有团黑气,这向来都是霉运和大灾的前兆。你怎么不早点带他来找我呢?我很无语,我对黄婆婆说,姑婆(我一直这么喊她)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记得住,我不会看相更看不到他眉心带黑气。而且你别这么凝重嘛,待会吓到人家就不好了。

  接着黄婆婆让莽子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父母的姓名写在纸上,她开始拿着纸一遍一遍的念着,接着取来香,给观音拜拜了以后,就走到她的牛角卦前面,起卦,丢卦,看卦。然后再度眉头一紧,说今天看不了,这卦很凶,今天下去,我都不一定回得来了。

  她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装得很神秘,因为我实在不懂她这一套。但是我心想也确实没有理由让一个老人去冒险,于是我告诉莽子,今天晚上你去我哪里住,明天我们再过来。不过黄婆婆先前说的黑气和凶卦的确把莽子给吓到了,他开始觉得自己好像离死不远了,在我拉他的时候,他还微微发抖。没有办法,看样子今天晚上要他睡得着几乎是不可能了,而且即便是在我家里,我也实在没把握说一定就保险。因为从莽子告诉我的情况来看,加上我罗盘测车票的盘相来说,那个老奶奶的鬼魂即便是存在,也一定不是个凶鬼,但是为什么到了黄婆婆这里,却突然变得非常凶险了呢。我看莽子实在是没有心情跟我回去,回去也无法入睡,我便荒唐的决定,走吧,咱俩去网吧玩个通宵。

  这的确很荒唐,在那之前,我只有在还在念书的时候偷偷跑出校园夜不归宿,然后在一个小小的录像厅里面看了一整个晚上的生活片,此外我除了工作的关系需要熬夜,就没有再到外面纯粹的玩一个通宵,更不要说是网吧了。也正是因为那一晚去了网吧,我学会了使用电驴这种好东西。

  那一晚,相安无事。需要说明的是,莽子在火车上遇到鬼,是因为火车的地板和我们脚下的大地并不是相连的,所谓的“接地气”,就是指的头顶天脚踏地,这样的人,才能有一身正气。而在城市里,我们随时都是脚踩着大地的。一天分成十二个时辰,在午时起到子时之间,一天中的阳气呈现一个逐渐下降的趋势,相应的阴气就上升,从子时到午时之间,则阴气下降阳气上升,也就是说,按常理来看,绝大部分撞鬼的经历都发生在中午和到午夜期间,但是也有少数会出现在子夜以后,这种鬼魂大多是因为收到了惊扰或是被人恶意安排而出现,所以那一晚,其实过了子时以后,身在网吧里,加上我还在身边,莽子应该是非常安全的,不过我并没有告诉他这些,我担心我越说他越害怕。

  既然在大渡口呆了一夜,那么早饭自然毫无疑问的是掰哥牛肉面,牛肉混杂着牛筋,嘴里再生嚼一个大蒜,简直是幸福的一天最好的开始。

  黄婆婆已经早就在家里等着我们了,在我们去之前,她先替莽子起了一卦,得知安全后,把莽子带到里屋,一般来说她的里屋是不让我进去的,不管跟她有多熟。但是这次她没有拦着我,只是吩咐她的那些徒弟和信奉者们,在她走阴的过程里,不断地在外屋挂红,我曾经问过她什么叫挂红,她说就是一边念经,一边在屋子里挂上红绳和红丝绸,这样是表达他们作为佛家弟子对佛祖的敬意,也祈求佛珠保佑她们下去后还能安全走上来,挂红就是给自己指路,别迷路了回不来。在她给莽子走阴的过程,我就不方便细说了,大约两个小时以后,黄婆婆才醒了过来,喝了点她独家的水,然后让莽子在屋里坐着,然后把我拉到外边,对我说,我看了,情况有些复杂,你确定这件事你要管吗?

  我看黄婆婆神色不大对,汗水都还挂在脸上,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告诉我,她拿着莽子的八字下去以后,就直接找到了她口中的“元神”,我并不知道“元神”是个什么东西,看她那意思,大概就是莽子的“阴身”吧。她说,莽子的身边现在起码跟着四个阴人,其中有一个一直是在保护他,我说,那可能是他的母亲,因为我知道莽子的母亲在他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黄婆婆接着说,另外三个,有个老太婆,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我告诉黄婆婆,那个老太婆八成就是莽子帮忙的那个想回家的老奶奶,黄婆婆点点头,因为她估计也是这么回事,但是她接下来告诉我,另外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很顾着那个老太婆,应该就是老太婆死掉的儿子,但是那个女的…..我看她有些为难,就对黄婆婆说,你放心说吧,没事的。她犹豫了一会才说,那个女的手拴着狗尾草,头是裂开的,双脚是并拢并且被狗尾草拴住的,屁股那里吊了一把剪刀。

  我一听,鸡皮疙瘩又起来了,狗尾草,一种最为常见的野草,一般在夏季才会长出来,而当下的季节还没有立春,而且用狗尾草栓鬼魂手脚,屁股上吊铁器的,一般是惨死后的鬼魂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就被人给收了去,替那些人在阴间办事的“阴卒”,头裂开的女鬼,应该是死于车祸或是严重意外,而在意外发生后很短的时间里就被人收了鬼魂去,就很难保证这场意外真的是意外了。

  按照黄婆婆的说法,莽子既有可能是被随机挑选的一个受害对象,也有可能是故意选择的他。如果只是随机挑选了他来作为被害人,那么害他的人一定和莽子有很深的过节矛盾,或者是跟莽子的家族有难以抹灭的仇恨。否则不会有人来算计一个小小的保安,而就莽子以往跟我的交流中我不难看出,他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残疾人,而且基本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如果要欺负这样的一个残疾人,实在是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够让莽子家从此跌落到深渊里,因为请阴卒这事不是一般人能够干的下来的,干这个的人一定是懂行的而且说不定道行还不浅。而代价也是非常巨大的,除非施害的一方有其他的阴人代为承受这种害人的罪责,他们才会有恃无恐。想来想去,也始终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挑选莽子这样的一个生活在一个社会角落里的小角色。

  黄婆婆对我说,她也觉得在她看到的情况来说,费这么大劲来随机寻找一个人来加害,估计可能性不大。

  我心想,如果故意选择了他,难道是知道莽子认识我吗?心里突然一凉,冷汗阵阵冒起。

  心中突然蹦出了那三个字,这下完了。

  于是顶着发麻的头皮,对黄婆婆说,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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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9-20 20: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黄婆婆听我这么说,倒是没有先答应我。不过根据我和她多年的相识,她又是我的老前辈,当我就当是自己家的孩子一样,所以看见我有难,不需要说明她也一定会帮我的。

  我心里还是不敢肯定,但是我估计八成就是刹无道的人。自打那一年得罪了他们之后,起初我还是提心吊胆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连司徒老前辈都要卖他们几分面子,甚至在当初为了我的关系,言语和行为上还有点开罪,若提到道行,黄婆婆跟司徒分别属于不同的派别,把他们俩摆在一起做比较,实则是不合适的。司徒是赚大钱的人,他秉承着自己高深的道法,已经在这个行当里混迹了几十年,失手固然有过但是那都是猜测,没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遇到过挫折。不过就上次司徒帮我忙那次来看,他对刹无道那帮人,还是心里有所忌惮的。帮助我也是看在我师傅的面上,而且他的原则也是不允许他对恶势力卑躬屈膝。而黄婆婆则不一样,她不抓鬼,她身为佛家人,对待一切都怀有慈悲,包括坏人和鬼,所以每次我拜托她替我走阴,我都始终感觉是欠了她的一样。她是我跟灵异界沟通和了解真相的一把钥匙,而且仅此一把,所以她对我的珍贵,远比我对于她来说珍贵的多。

  作为我个人来说,虽然还无法肯定这次的事件是冲着我来的,但是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心中怀着一线希望,期盼那是一个恶意的行内人,真是随机挑选了莽子这么一个受害者。而我也不敢贸然说刹无道的人就全是恶势力,毕竟在那次以后我对他们也进行了一些了解和打听,我得知他们当中其实还是有不少人是归隐于市,从此表面上当了个老老实实的百姓,其实暗地里还是在用自己的能力来帮助身边的一些苦难群众。靠着玄术不择手段敛财的人,只是一小部分人,因为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学了这么久,如果不变成钱,似乎是浪费了,而且在这个没有安全感的社会,人人都很自私,当你无私地对待他人的时候,永远想不到有谁会受了你的恩惠还在背后插你一刀,他们会变成这样,说实在的,也不能全怪他们。一个原本已经丧失了信仰和道义的时代,凭什么能信誓旦旦的要求别人去无谓追求一些面子上无法办到的事情。

  黄婆婆对我说,你先不要着急,先把那小伙子的事情处理了再说吧。我心想也是,不管这次的结果怎么样,我无法预估和判断,但是莽子有求于我,我也答应了人家,起码得先帮助别人把事情解决了才是。于是我跟着黄婆婆回到屋里,她也把莽子从里屋叫到了外面,告诉了他情况是怎样,但是她并没有告诉莽子,他的身边跟着四个阴人。她只是对莽子说,你这次来得有点晚了,那个老婆婆一开始如果你不帮助她,自然也会有别的东西来缠上你,你的命里面,有这么一道坎,你非跨过去不可,当一切缘起了,你就不再是身外人,每一个你身边和你有关的人,都被你扯进这场局里面。

  黄婆婆这么说,莽子看上去有些云里雾里闹不明白。于是我把黄婆婆的意思再给他简单说明了一次。黄婆婆说,要退掉那个老奶奶的鬼魂,有三个办法,一是直接打掉,简单省事,但是我们都不会这么干,她更是不可能。二是她再阴下去,请些厉害的阴师傅去退灾,说白了就是“请鬼打鬼”,这样一来这份罪障是几个“阴师傅”来承担,但是凡事有因果,即便当下你能够平安度过,谁也说不准到底什么时候,这种果报会折射到自己身上,因为当那一切发生的时候,是完全没有预兆,而且时间也会很迟了。三则是她去庙里请一粒佛珠,然后提取佛珠的佛性,再阴下去,去跟“判官”告状,让判官来给个公断。

  前两条我能懂,但是第三条的“判官”,因为我没有见过也没有遇到过,所以我并不了解。我问黄婆婆,莽子现在怎么才能渡过这一劫,她叹了口气告诉我,看造化了。下午我喝完茶再阴下去试试,如果还是退不了,你就只能拜托别的师傅,拿着车票把老奶奶带回凤凰去,然后再来处理剩下的事情。我懂她的意思,黄婆婆特别交代是别的师傅,看来她也猜到,如果是我亲自去,说不定有个局等着我去自投罗网。而别的师傅代劳就不会了,因为如果那个被狗尾巴草拴住手脚的女阴人是对着我来的,那么她便只认莽子和我两个人,别的师傅她也奈何不了。其次莽子身边除了那个女人和老婆婆以外,还有两个阴人,根据之前的分析,那两个应当分别是老奶奶的儿子,和莽子的母亲。这两个来说,莽子的母亲自然是无害的,如果我拜托的师傅能够了却那个老奶奶回家的夙愿,那么她的儿子自然也会就此消散。所以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裂头女阴人,还有她跟老奶奶之间因为玄术而发生的联系。

  午餐我们三个就简单吃了点,之所以说简单,是因为真的很简单。一些青菜和豆腐,还有碗素菜汤。黄婆婆是佛家人,她是不沾荤腥的,这也委屈了我的胃,只得这么清淡一把。我安慰我的胃,等这事完了,非得好好犒劳它一下。

  午饭后,黄婆婆就喝了她自己特制的茶,接着就盘膝入定,她曾经告诉过我,她入定后其实就是在冥想和念经,这样她下去后才有力量保护自己。因为佛家的东西我是深知其厉害之处的,养心修心,黄婆婆也是靠着这么一种清淡生活,才得以与佛家结缘。据说黄婆婆在年轻的时候出师之前她的师傅曾经带着她,在乡下的一间土庙里打坐了三天三夜,念经无数次,继而在黄婆婆的喉头和拇指上结了金刚印,还在黄婆婆的颧骨上按了骨符,当然我这样的门外汉是看不懂的,但这一切,对于黄婆婆来说却那么重要。我曾试想过,如果黄婆婆和司徒这样的前辈是刹无道的人,那这个世界将会有多么可怕,我们虽然生活在阳光的阴影里,但是我们并不像电影电视剧里面演的那般,有个多么厉害的仇家,不是我死就是他亡的那种。我们各自都是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活着,司徒和我,我们以赚钱和帮助人为目的,但是钱财似乎对黄婆婆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她依然粗茶淡饭,没事的时候练练身体,还时不时在街边捡些塑料瓶瓶罐罐,然后用来卖钱。你又怎么能想象得出这样的一个干瘪老太婆,会是个深谙佛法且资助了好几个大学生的人?

  再度走阴前,黄婆婆交代我,如果看到她神色不对了,就立刻敲铜锣,然后捏着她的鼻子灌她的茶水给她。找黄婆婆帮忙走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我却从来没见到她这么谨慎过,看来这次,连她也不敢说是有恃无恐了。

  当她阴下去大约1个小时以后,突然她原本平放在佛珠和金刚经上的双手开始呈虎爪似的抓扯,眉头紧锁,大冷天的额头也迅速冒起了豆大的汗珠,我见状不对头了,因为从没见过她这种样子,于是我断定她是遇到麻烦了,接着我赶紧按照她的吩咐,一把按住她的双手,然后另一只手捏住她的鼻子,迫使她为了呼吸而张开嘴巴,当时我情况非常急迫,我本来该把先前黄婆婆放在桌上的那杯茶给她灌下去,那是每次黄婆婆回来后都会喝的茶,我估计效果跟醒酒差不多,就是把人从一种状态恢复到原本的状态。但是我双手都用上了,用脚灌茶我还没练习过,于是我冲着在一旁已经被吓到的莽子大喊到,快把桌上的那杯茶给婆婆灌下去。黄婆婆的徒弟在门外看着,她们不敢进来,这也许是她们家的规矩,即便是救人也不行。

  莽子听我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赶紧拿起那杯茶,开始往黄婆婆的嘴里倒,但是黄婆婆因为鼻子被我捏住的关系,嘴里的气息目前只出不进,于是莽子灌下去的小半杯茶都让她给咳了出来,我一时着急,就对莽子说,用嘴巴!莽子一愣,“啊?”了一声,为难地看着我,看着我有个屁用啊赶紧照办,于是他喝了一口茶,然后凑近黄婆婆张大的嘴巴,噗的一声,喷了一股到黄婆婆嘴巴里。我能理解他非常抗拒用人工呼吸的方式给黄婆婆灌茶,但是当下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毕竟黄婆婆是帮忙的,怎么能让人家因此遇到危险,情急之下,我把腿放到桌上,膝盖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压住黄婆婆剧烈颤抖的手,然后腾出我的一只手来,抓住莽子的头,把他的嘴巴凑到了黄婆婆的嘴巴上面,我对莽子说,赶紧把茶水吐给她,他却在那唔唔唔的,几秒钟后我拉开他,问他吐了没有,他说嘴里刚刚喷完了,还没来得及换弹夹我就把他给按上去了。我记得我当时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让他再喝,接着嘴对嘴的灌下去。

  期间黄婆婆有咳了一阵,但是好歹这招还是管用的,她总算是有茶水下了肚子。我感觉她的身体渐渐平静,呼吸也开始慢慢匀净下来,我才松开了她,把她扶好坐正,然后才退到一边休息。我转头看莽子,他也一副萎靡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情况太过紧张,还是因为他被迫和婆婆亲嘴的关系。我觉得这一切我也有撇不开的责任,于是我安慰莽子,我告诉他,放心吧婆婆不会喜欢上你的。

  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么说会不会让他有稍微释怀一点。

  又歇了一会,黄婆婆醒了转来。我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她刚刚亲嘴的事情了,因为我并不希望刺激这样一个终生未嫁的老太婆。所以等到她歇了会,我就问她刚刚发生了什么。黄婆婆擦了擦汗,告诉我们说她已经带着佛珠去找了那个老奶奶理论了,但是老奶奶的意思是说,她没有办法自己回家去,因为后面那个女人一直在追赶她,好几次她都想这么消散算了,但是那个女人也不让,没办法就只能缠着莽子了。黄婆婆还看到,老奶奶的儿子一直在帮忙救老奶奶,但是两个区区鬼魂怎么可能是被束缚的鬼魂的对手,于是黄婆婆就大胆冒险,在老奶奶和儿子身上各自按了印记,她说那印记是用来解除他们的负面情绪的,也就是说,那个裂头的女阴人没了追逐的对象,老奶奶的鬼魂自由了,剩下的只需要带她回家就可以了。不过黄婆婆还说,这次下去,更加确定了那个裂头女阴人是被人使唤来干这一切的,黄婆婆破了它的法,它的目标就变成了黄婆婆,而此刻老奶奶和她的儿子已经跟那个裂头女阴人没了关系,也帮不上什么忙,莽子的妈妈也是一样的,否则他们三个早就挣脱出来了,此刻那个女阴人缠着黄婆婆来了,其他的三个阴人也就自行消退了。黄婆婆告诉我们说,刚刚她会有那么大的动静,就是因为那个女阴人在下面“追赶”她,所以她就一边逃跑,一边给自己的身体念经,让自己的身体有反应从而达到提醒我们出事了的效果,这才把她救过来。她还说,此刻那个阴人是缠上了她自己了,所以我得请别的师傅带着车票把老奶奶的鬼魂送回家,我就不要亲自去了,留下来帮她一起对付下这个缠住她的阴人。

  看样子黄婆婆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想来那个阴人也是暂时消停了。我问她你平时我不在的时候,要是发生这样的情况怎么办,谁来救你,她说这种情况她一生都没有遇到过几次,前几次都特别准许了徒弟进到屋里,所以发生危险的时候,徒弟只需要让她张嘴灌茶就好了。我说刚刚我们灌了,但是让你给咳出来了。她说,你们就是没经验,你们其中一个人把我的脖子抬高,让我仰天张嘴不就轻松灌下去了吗?我心想也是,当初太紧急,怎么没想到这样更容易。黄婆婆问我,我咳出来了?那你们最后是怎么灌下去的?我马上打断她的话笑嘻嘻的说哎呀你老人家辛苦了来倒杯茶再喝一点莽子你要不要喝茶我也给你倒一杯?转头看莽子,他在听到茶字的时候,痛苦的抱头。

  真是个抱头哥,跟周克华一样。

  接着我给我一个信任的师傅打了电话,请他帮我走一趟凤凰。并且我简单地跟他提了提事情的情况,以及我即将要卷入的一场大麻烦,那哥们还是很地道的,得知我有难处,毅然答应了我还向我保证完成任务,很快他就来了黄婆婆这儿,我让莽子把车票给他,然后请黄婆婆给莽子和那位师傅念了一段经,接着那位师傅说现在就去买票,明天的此刻应当就能在凤凰了。莽子问他,你怎么才能知道那个老奶奶住在哪里呢?我告诉莽子,这些你就别管了,总之是能够知道的。然后我叮嘱那位师傅,告诉他哥们你这事办完了以后记得把车票的票根给我拿回来,因为我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要替我报仇还能从这车票上寻点线索。

  我对莽子说,你的事明天就能彻底解决了,现在这没你什么事了,你替我送师傅去火车站吧,我还得解决我自己的事呢。莽子听我说没事了,就欢天喜地的答应了,全然忘记了先前那香艳的一幕,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很欣慰。

  起码我没有告诉他因为他的关系,我自己中招了。

  回到屋里,黄婆婆吩咐她的徒弟们都先离开各自回去,然后关了房门,把我叫到她面前跟我说,这次的麻烦我确定是冲着你来的了,现在那个女阴人让我暂时控制住了,但是我刚刚下去的时候,看到她脖子上挂的竹牌上,就写这她的名字和你的名字,还有你俩的八字,第一次下去的时候,隔得远,她也躲着我,所以就没能看清。你好好想想,除了你自己信任的人以外,你还有没有把你的八字给过别人?我仔细想了想,回答她只有她和我师傅还有少数几个亲人知道。她说那就奇怪了,那你有没有在过去得罪过一些人,然后他们又拿到了属于你身体的东西?我说我只在小时候拔过牙齿,由于那时候缺少了一颗牙齿,我也勉强算个身体不健全的人,但我并不认为20年前我的牙科医生会对我干这样的事。然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件事让我莫名的紧张起来。

  若要问我得罪过谁,那多了去了,能这样针对我整我的人,不太可能是一般普通人,道上的人我得罪的几乎都被我弄掉了,就只剩下那年带给我莫大耻辱的刹无道了。而我和他们的正面接触也就那么一次,并且是以我大吃亏而结束,但是我并没有留下过什么属于我身体的东西给他们啊。

  接着我想到了,那个飞来的茶杯,那次被砸伤的眉骨,还有我流淌在桌布上的鲜血。

  从第一次黄婆婆的说法来看,尽管隔得远,但是她还是看到那个女阴人手脚都有狗尾巴草,屁股上还悬挂了一把剪刀。狗尾巴草是缚魂的这自然不必说,因为狗本来就是驱邪宝贝,那把屁股上的剪刀,我估计是用来“坠魂”用的。因为灵魂的重量很轻,如果不加以控制,它自己又想要离开,那么就跟氢气球一样,会不断缓缓上升直到消失。挂上一个铁器,这道理大家都明白了吧。说白了,就是想要控制那个裂头的女鬼,然后给她下个命令,让她对付我,否则就不让她超脱,所以无论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得这么干,这么阴毒的招,恐怕也只有那群心术不正的人才想得出来,而这显然是一个血咒,谁的血?自然是我当初留在餐桌布上的血。

  于是我猜测,当初刹无道的那几个师傅,一定是没有走远,在我跟着司徒回去了以后,他们折返回来,拿了餐桌布,然后留了我的血,这才来对付我。给我下咒的人,就一定是当初在场的那群人其中的一个。或者是他们的徒弟。

  不过我始终不明白,我本来以为那次以后,我和他们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了,这都几年时间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来对付我?逃我是逃不掉的,我顶多只能在提前知道了这情况后,有所预防和对策,我无法得知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他们还会来找我麻烦,难道我这几年期间的某个业务,再次打扰到了他们吗?应该不会的呀,以我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做事都还是非常精密的,不该有这样的疏漏。莫非仅仅是像司徒前辈说的,他们这派人,大多心胸狭隘,喜爱记仇吗?那也太狭隘了吧,谁还敢招惹他们。

  黄婆婆并不知道刹无道那群人的所作所为,我也不希望她知道得太清楚,她是一个老人了,我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麻烦带给她,而且即便这次我把祸事转嫁给她了,后边那群人还是照样要来找我的麻烦。我不能这么做,于是我跟黄婆婆说,希望你能够把现在缠着你的那个阴人情况跟我说说,我不留情了,我得直接灭了它。或者你把它再转到我这里来,我自然有办法收拾它。黄婆婆起初并不答应,因为她大概也意识到我卷入了一场大麻烦,但是在我坚持下,她最终同意再走一次阴,带着我的八字丢给那个阴人,让她直接来找我,并且她告诉我,她会在我的八字里“加上一撇”,让我今后遇到那个阴人对我施害的时候可以提前知道和抵挡一阵。我问她,什么叫加上一撇。她跟我解释了这么一个缘故,在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八字还没一撇”,说的是事情还没有到成熟的地步,一切无法预估。所以她的“八字加上一撇”,则是要我把我的“字”补齐,让我成熟,和有所预估。我知道她是在帮我,至于这个方法我并不懂,但是我放心眼前这个老太婆,她只会为了我好,没别的。

  快到晚上了,黄婆婆也休息够了,她对我说,知道我这次有麻烦事,如果需要她帮忙就尽管开口,接着,就拿着我的八字再一次阴下去了。一阵过后,她回来了,醒后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问她干嘛要这么说,她告诉我,她下去以后,根据我的八字找了我身边那些在乎我的去世了的亲人,擅作主张的替我请了个人在下边保护我,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次我的麻烦究竟有多大,我自然不会怪她,于是我问她,替我请的谁,因为这么些年来,我家里实则是太太平平的,并没有什么至亲去世了,直到她告诉我,是我的爷爷。

  我的爷爷是1994年去世的,那一年我才13岁。我永远都记得那个雨天我跪在爷爷的灵堂前一整晚不肯起来,我是家里的长孙,我父亲的兄弟也就是我的二爸,他和我二婶生了对双胞胎弟妹,打从弟弟妹妹出生起,我在家里就成了那个把玩具和零食让给他们的倒霉鬼,尤其是我奶奶对弟弟妹妹比我更加偏爱。因为是双胞胎而且是龙凤胎,这在当时算是稀罕的。奶奶带着我们三个孩子出去,我总是觉得自己很多余。而奶奶也会常常给弟弟妹妹买吃的,但都背着我买,害怕我妒忌,因为奶奶也并非不喜欢我,只不过喜欢弟弟妹妹更多一些。而我的爷爷却相反,他总是偷偷买来那种用金色锡箔纸包起来的圆圆的巧克力,然后偷偷让我吃。所以说,爷爷对我很好,他也是我成长过程中失去的第一位亲人。

  当年我爸爸妈妈因为要上班没有办法照顾年幼的我,就把我交给爷爷奶奶带着,所以直到我回到父母身边,我的指甲都一直是爷爷替我剪,喂我吃饭得跟着我跑好几条街,是溺爱,没错,但是我很爱我的爷爷。我还记得当初听闻他突然脑溢血离世的消息时,我刚刚上中学,家里人打电话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通知我才知道,我听到后失了魂似的一路狂奔去了灵堂,守灵的三天三夜,我几乎没有睡过一分钟,因为我觉得如果我此刻睡了,我跟爷爷说交心话的时间就少了,起码我睡觉的那段时间被浪费了,出殡的那天,我作为长孙抱着遗像走在队伍前头,在火化间外面的坝子上看着烟囱里升起的黑烟,我就知道是时候说再见了,继而我因为疲劳而晕倒,醒来后已经是第二天。

  说这些,其实是因为黄婆婆突然在近20年后提起了我的爷爷,于是就稍微纪念缅怀一下。我爷爷是四川自贡人,后来辗转去了简阳,成了地主家的长工,后来因为打仗的关系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成了军人,杀过小日本,也误杀过自己的弟兄。1946年的时候老蒋跟老毛干上了,爷爷当年也成了个军官,于是就带着弟兄们起义造反,投奔了共军。解放以后先是分去了西藏军区,接着因为水土不服就回到了地方上,当了某局的局长,他一辈子最大的过失,就是没能利用职务之便,好好的认识几个女名流,或是利用自己的权利,给我父亲和我二爸谋求个好的仕途,尽管身为渡江战役荣立一等功的铁血战士,我们却是在他去世后从档案里才知道这个功勋。一个男人,一个军人,一生正气,刚正不阿。娶了我奶奶以后,很快爷爷就从一个孤儿建立了一个家族。如果说祖籍是算三代的话,我还是川渝混血儿。

  黄婆婆请出我爷爷,虽然我没有办法和他说话,因为49天后的灵魂在我们这个平行世界已经找不到了,但并非不存在。所以黄婆婆替我想得这么周到,我心里很是感激,只是因为我知道从此刻开始,我的爷爷会暗暗保护着我,心里即便是对刹无道非常痛恨和畏惧,也还是温暖的。

  在送别我之前,黄婆婆特地在我的肩膀、手肘、手腕、膝盖四个地方,按下了她所谓的“金刚结”,总之她能够替我想到的一切,她都做了。我和她之间,来回帮忙都不会谈钱的,所以我欠她的我估计这辈子很难还清。

  从黄婆婆家里出来以后,已经临近深夜了。大渡口的夜晚比别的区似乎更安静一些,安静到我几乎快能听到旁边那栋楼里两夫妻吵架的声音。我回到停车的地方,打开门上车,点燃了火却又熄灭,我燃上一支烟,把车窗尽可能地开到最大,呼出的烟雾在路灯下显得很刺眼,岔路口外的车辆因为人少车少的关系呼啸得飞快,一闪而过只留下一道光影停留在我的视网膜里。右侧的大渡口公园那个脏兮兮的湖也因为寒冬的关系枯竭得只剩下了泥巴,重庆的冬天几乎是看不到月亮的,但那并不表示它不存在,它依旧藏在云层后面,我望着它,它也望着我。在我的眼里,此刻我是停止的,因为我在车里一动未动,可是在月亮的眼里,我的速度却跟地球的自转是一样快的。也许当我这些年自以为是的生活着,以为一切安好的时候,我其实是在迅速的消耗我的生命和青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势力,却让我因此对自己有了更多的感悟。至少我懂得了大拇指拗不过大腿的道理,拗得过或拗不过是能力问题,拗不拗却是态度问题,是以至此,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该来的一切,都来吧!

  夜里12点半,手机响起,我收到一条短信。

  “我已上车,一切安好,勿念。”

  是那个帮我送老奶奶回家的师傅发来的,关上电话,丢掉烟蒂,打燃车子。回家吧,彩姐还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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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9-21 14:52:33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前不相信有鬼魂这一说的,可是在我儿子刚二个月时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信,生了儿子后,几乎就没怎么出来走动过,那天晚上(7点左右吧)家里有人帮着看孩子,就和小姨一起出去轧了一会马路,回来后倒也没什么异常,可是在快午夜时我儿子就一直哭个不停(不知道是不是人少了,阳气不足造成的),直哭到凌晨二点多钟,怎么哄都不行,奶也不吃,别说吃了,塞都塞不到嘴里,最后哭得都没什么劲了。都把我急哭了,心想孩子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可是检查一遍,都正常啊,这时,我小姨不知想到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团红绳,弄断一截,让我栓到孩子胳膊上,等我栓好了,孩子那声“啊”哭出来后就倒在我怀里睡着了。叫都叫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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