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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7-29 10:3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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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如果要追溯灵魂或是鬼魂来自哪里,
坦白说,我不知道。
也许从一开始出现生命的时候,
它们就一直存在,或者更早。
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具有灵性的,
而这种灵性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得到。
于是千百年来,争议不断。
于是自从我开始接触这行的时候起,
被颠覆的不仅仅是对这一切的认知,
甚至还包括了我以往对他们那种凶残可怖的看法。
我们如今生命的存在,根本无法说成是一个偶然,
而我们每一个人眼里看到的世界,
也或许都不一样。
我记得我在最初跟着师傅的时候,
他拿来一个梨子,问我这是什么,
我说这是梨子,他说梨子长什么样的,
我告诉他,黄色的皮,皮上有小黑点,样子像倭瓜。
师傅说,没错,如果要他自己来说,
他也会这么描述。
但是师傅告诉我,并不一定我认同的“黄色”,
就是别人眼里的黄色。
也许在我眼里和脑子里,黄色代表了一种固有的颜色,
而在别人的世界里,这种颜色或许是我看上去的绿或者红,
而恰好那种绿与红,对他而言就叫做黄色。
又比如当我看到一个人的时候,
他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他看我也是一样,
而我们却从来都没有去深究过我们口中的“两个”,
和别人认知中的“两个”是否是同样的概念。
当时师傅这么跟我说的时候,我也一时很晕,
但是仔细这么一想,也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这让我想起了以前上学时候,老师曾经说过,
蛇看我们人类是一团红色,蜻蜓看我们人类,好像是6个重影,
有了科学上的佐证,我相信这些就显得特别理所当然,
这也算是片面的让我懂得了为什么有些人具有阴阳眼,
而我却始终没有的原因。
而这个道理我彻底想通,是因为2004年的一个业务,
我才明白原来我们虽然和他人有所交集,
但在彼此之间,或许还存在着另一个只被自己认可的世界。
2004年我一个朋友受人之托找到我,
我这朋友是个万州人,大我10来岁,
早几年跟着他老爹在万州开牙科诊所,
后来生意做大了就在重庆也开了几家连锁,
我的一颗大牙就是他亲手给我补上的,
所以我想他对我的牙齿应该是非常有感情的。
这次他来找我,却是因为他认识的另一个朋友的关系,
他说他那个朋友姓马,是他的大学同学,
学医几年以后没能进入医疗单位工作,
于是就回老家丰都开了个餐馆,
这趟就是他的餐馆闹鬼了。
我当时听我这朋友说的时候,
还觉得挺好笑的,
我逗他是不是饿死鬼来找吃的了?
他说不是,正好最近也要去一趟丰都看看自己的连锁店,
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但是我们可以同去,他会安排我跟那个马老板见一面,
当面聊聊,至于费用,
他有钱,只要你别太黑就是了。
听到他有钱三个字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生命都焕发了光芒。
老实讲,我大概是2002年年初的时候回的重庆,
在直到2004年期间,我都一直接些鸡毛蒜皮的小单做做,
钱挣得不多,但勉强够用,
饿又饿不死,发也发不了财,
我原本安慰自己说这么几年就当是给自己积攒经验和名望吧,
虽然在本地行内,我也算的上是后起之秀。
但不得不说的是,那几年,的确有些清苦。
师傅说他曾经也是经历过这样的阶段的,
用他的话来安慰自己,
人在高潮的时候,要享受成就,
人在低谷的时候,要享受人生。
我把师傅告诉我的这句话一直用在我的生命里,
于是这么几年下来,我一直过得贫穷。
而转变这一切的,就是因为这次的这个单子,
从那以后,我买了房买了车,
开始假装得意逍遥知足的生活。
于是当下我便答应了我那朋友,第二天便坐着他的车去了丰都。
虽然在重庆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丰都也是早有耳闻,
但是那还是我第一次去。
这座长江边上的小城,他的出名并不是因为他的豆腐乳,
而是因为这是一座传说中的“千年鬼城”。
小时候如果调皮捣蛋发生危险了,
例如我偷偷跟着一群伙伴下河游泳,
或是在狭窄的马路上跟汽车赛跑,
又或者是去攀爬烟囱上的梯子,
每当我干这些的时候,不被我妈知道也就算了,
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对我说:
“你是不是想到丰都去报个到?”
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我就不自觉地把丰都跟翘辫子联系在一起。
我听说过丰都有举世闻名的鬼神氛围,
也有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奈何桥”“黄泉路”等,
我在云南学习期间,我也曾就这个话题跟我师傅聊过,
师傅告诉我,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座真正意义上的“鬼城”,
只要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会有死亡,
只要有死亡的地方,就会有鬼。
如此说来,处处都是鬼城,
鬼话连篇,鬼斧神工,鬼哭狼嚎,心中有鬼,
到处都是。连外国也是。
当然我也问过师傅外国人死了是不是也有鬼,
师傅回答得就比较幽默了,
他说莫非你觉得中国才有鬼?那中国人也太命苦了。
于是从那个时期起,我便渐渐在自己的世界观里,
分出了一部分,交给鬼来支配,
他们与我们的时间和空间重叠交错,
只不过是生存在我们所不知且无法见到的维度罢了。
师傅还告诉过我,关于丰都,
其实之所以能够发展为“鬼城”,
实际上是源自于一场误会。
在重庆还没成为直辖市以前,整个川东,
包括现在的湘西和鄂西,还有北黔,
几乎都是深受古巴蜀文化和东巫文化影响的区域,
在商朝的时候,就已经是巴人活动的中心区域。
而期间有其中一支名为氐羌的巴人部落,
因和商朝的对抗,从众多巴人的部族里分离了出来,
准备顺着长江逃往现在的武汉一代,
却在途径幽都的时候因为部族首领“土伯”的第6个儿子出世,
就在那里短暂停留。
当时的幽都就是现在的丰都,
而且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古羌族的村落。
土伯向村子首领要求分地来安扎自己的族人和军队的时候,
遭到了古羌族人的拒绝,
他当时就起了杀心,于是亲自带着800氐羌勇士夜袭了村子,
除了妇女老人和儿童,几乎杀光了全村人,
接着他便迫使古羌族人充当劳力,
在依山的地方给自己修建了一座寨子。
住进去以后觉得这里地势非常好,
于是打算不走了,当时的商朝恰好灭亡,
周朝的君主忙于安顿各地的叛乱,
也就暂时没把土伯这样的小虾米给放在眼里。
而当时正宗蜀人已经因为战乱分散到了各地,
再也难以凝聚起来,于是土伯觉得自己是众望所归,
就在幽都自立为王,称自己为“鬼帝”。
氐羌原本是由古羌族分支出来的三支的后代,
早在炎黄时期,古羌族便已经存在,
后来渐渐就分化为羌族、古羌族、汉族。
三族的结合,就衍生出一代巴蜀。
而氐羌土伯灭了古羌族村子的行为,
以下犯上也就算了,甚至是种欺师灭祖的行为。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因为土伯自称“鬼帝”,称自己的族人为“鬼族”,
幽都也就因此而渐渐变成了鬼城。
而事实上那个时代,他们崇尚的并非真正的“鬼”,
而是“巫”。而后来因为时间久远且各种文化的交互,
才让这个原本是个小村子的小地方,
成长为举世闻名的“鬼国神宫”。
所以在路上,我对丰都的向往就是在《鸟瞰新重庆》里面,
那个巨大的山神,还有各式各样古代留下的妖魔鬼怪,
吐着长舌头的吊死鬼没有脑袋的断头鬼,
以及被砍手砍脚,上刀山下油锅的尖耳朵小怪们,
还有那些从棺材里因为突然发情而站起来的穿清朝服装的僵小尸。
却直到到了才发现,这个美丽的小县城,
除了处处都散发着鬼城独有的风情以外,
和我生活的城市,几乎是一样的。
而比起我所生活的水泥丛林,
我似乎对这样的地方更加向往。
到了丰都以后,我朋友给马老板打了电话,
顺便也带着我在城里吃了一顿。
我朋友告诉我,来丰都必须吃的东西,
莫过于白砍鸡了。白砍鸡我在家也常常吃,
却经常因为佐料的问题,而没有那么美味。
于是在丰都吃到的那一份白砍鸡,
算的上我人生中的白砍鸡之最。
吃饭间马老板也来了餐馆,
由于我们坐的是包房,关上门也还是可以谈事情。
于是吃完以后没赶着结账,
我就请马老板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跟我说了一下。
他说大概在1年前的时候,
他从别人手里收了个餐馆过来自己做,
因为之前的那个老板把这个餐馆在当地算是经营得有声有色,
恰好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将自己的产业转让出来,
而那时候马老板刚好手里闲钱也多,
也正有进军餐饮业的打算,
于是双方很快谈好条件并签了转让合同。
马老板告诉我,他甚至连这家餐馆的名字和厨师都没有更换,
就是为了沿袭这种地道的口味,
靠着先前那个老板积攒下来的好名声,
自己也就跟着沾光赚钱了。
但是做了差不多半年开始,
他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我问他,为什么会一落千丈,是因为换了厨师吗?
因为我是个对吃比较在乎味道的人,
同样的一家店若是换了掌勺的师傅,
改变了我习惯的味道,我也不会再去吃了。
马老板说,不是,除了服务员和老板,
什么都没有换过。是因为有客人上门来大闹,
说他店里闹鬼,这事情传开了,
大家都害怕了,就不再来了。
马老板说,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重新开张半年的时间以来,
食客们不知道换过了老板,
来吃东西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的,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晚上,
有两男一女的食客深夜去了他们店里,
点了菜打算吃个宵夜,
上菜的时候,他们却发现盘子和碗里,
装的全是纸做的元宝钱纸一类的,
他们当时就觉得自己好像被店里的人给戏弄了,
就大声训斥那个上菜的人,骂着骂着,
就动了手,抄起桌上的盘子就给上菜那人砸了过去,
而盘子却从这个人的身上贯穿了过去,
直接砸在了地上。
其中一个食客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就又上去打了一拳,发现自己眼前看到的人,
好像是空气一样,根本碰不到。
然后那个上菜的人,突然像是整个人都溶化了一样,
就消失了。
这才被吓到,认定自己撞了鬼,
于是呼天抢地的逃走了,
其中的那个女的还在逃出门的时候被车给撞伤了,
于是几天以后,那三个食客就带着很多人来店里门口闹事,
要老板赔钱还要讨个说法,四处给人发传单说这里闹鬼,
最后还是警察同志来了,才把那三人给劝了回去。
虽然警察平息了这件事,但是这件事已经开始传开,
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生意还是在照做,但是但凡听说过这个传闻的人,
哪怕是自己的一些老熟客,都不再来吃饭了,
于是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到了目前,已经濒临关门的危险了。
我听完他说的,我就基本上能够判断出,
这种先干一阵子人事,让别人看到,
最后又溶化般消失的鬼,在我们的行内,
叫做“吊子神”,虽然名字里有“神”字,
那却是云贵川一代的普遍喊法。
它非但不是神,还是非常低级的一种鬼。
而正是因为它低级,所以常常会无缘无故被人给看到,
甚至看到它是怎么消失的。
这种鬼的形成,是因为在世间有放不下的东西,
这种放不下就有别于“执念”,
执念是想不通,而不是放不下。
而这类鬼的形成,其过程是矛盾而纠结的,
也就是说,当它成为鬼魂的时候,
基本上是处于一个神志不清的状态,
而这又有别于那些49日后才开始混沌的鬼魂。
吊子神一般是苦命人,
因为它出现后往往会重复去做一些生前常做的事情,
并且还没来得及想到其实自己已经死了,
而当它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是个鬼的时候,
就会扭曲着消失。
直到下一次出来,先前的又全部忘得干干净净。
如此这般周而复始的反复出现和反复消失,
除非是自身的能量消耗殆尽,
或是遇到拥有帅气面庞的猎鬼人,
否则将一直持续下去。
而必须要说的是,这种鬼魂完全无害,
人们看到了对它的害怕,也仅仅是害怕它鬼的身份而已。
于是我问马老板,你店里是不是辞退过传菜师傅,
或者是服务员,然后他后来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了?
马老板说不是,自打他接手这个店以来,
就一直是原班人马,一个人都没有更换。
我说那当时发生闹鬼事件的时候,
除了那几个食客以外,难道没有其他店员看到吗?
厨师是炒菜的呀,他怎么说也该知道自己炒好了菜是递给谁上菜的吧?
马老板苦笑一声说,怪就怪在这里了,
我的店是夜里12点就准时关门,
店里也不会留下守夜的人,
而那天的那些食客说他们是凌晨3点多才来店里吃饭,
那个时间段我的店是大门紧闭的,
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怎么进去的我都不知道,
撞鬼的事情我不就更不知道了吗?
我这才明白,原来那个鬼,
不但是给人上了元宝蜡烛当菜吃,
还主动开门帮马老板做生意,
这到是第一次听说。
一时也想不出个头绪,
我就叫马老板带着我和我朋友到他店里看看去。
我朋友说他还得去自己的牙科里瞧瞧去,
就不跟着我们一起了,
晚上过来找我们一道吃饭。
因为我深知我的这个朋友是个也是个吃货,
再加上马老板自己也是做餐饮的,
想来味道是值得期许的。
有了吃做动力,我也就不淡定了许多。
他的店开在一个堡坎上面的街边,
算不上是闹市,但也不偏僻。
重庆有很多这样的小店,地方虽然不好找,
却非常美味。于是闻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酒香不怕巷子深,大概就是说的这种。
马老板的餐馆是一个两层楼的格局,
二楼大概是包房一类的,
外墙上有一个霓虹灯,
写着他店的名字。
进了店子里以后,厨子服务员全都因为没有生意,
而坐在大厅打瞌睡。
我跟马老板说,你能不能放大家半天假,
有些行内的东西我也不方便让人家看见。
于是马老板让那些厨子服务员都自己回家休息去了,
我等人走完以后,
关上店门,在屋子的角落都洒了点坟土,
然后操着罗盘就开始在店内寻找鬼魂的踪迹。
有鬼,这是必然的,
我在厨房里,大厅里,还有收银台里面,
都发现了鬼魂的踪迹。
只有一只,因为罗盘的反应是一样的。
收起罗盘,对马老板说,
老马你这里的确是闹鬼哦,
而且从痕迹的分布来看,
这个鬼跟你的店有莫大的关系,
好像对你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
你要不要跟我好好回忆一下,
这期间来过些什么人,
又离开过什么人,这些人去了哪里,
是不是死了。
马老板斩钉截铁的跟我说,
绝对没有啊,他的员工都是从之前那个老板那里一起接手的。
于是说到这里,
我和他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原来的那个老板。
马老板甚至说,是不是因为以前那个老板做这家店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然后他也遇到闹鬼的事情了,预见到会影响生意,
然后就把店子转让给我了?
我说,有这个可能啊,
做生意的人总是遮遮掩掩的,这很正常,
就好像你去租房子一样,
要是这房子里死过人,
没人告诉你还不是照样住进去了,
但是要是有人跟你说这屋子有人横死过,
恐怕是谁也不愿意再在这样的房子里居住了。
于是我跟马老板建议,
以请他回来吃饭为理由,
那先前的那个老板约到店里来,
好好谈谈看是不是能够套出点什么话来。
马老板答应了,当下就给以前的那个老板打了电话,
那个老板说正好自己也想来吃个饭,
顺便看望下自己的那群老员工们。
于是我们才想起了已经叫员工回去休息了,
没有办法,马老板只得又以以前的老板想跟大伙吃个饭为理由,
又心急火燎的把大家给叫了回来。
到了晚上7点多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那朋友也从自己的诊所里过来了,
员工们也各自回了店里,准备好了饭菜,
再在门口放上一个水牌上面写着今日停业。
全部人,静静等着以前的那个老板来。
到了7点半的时候,那个老板来了,
进门后先跟马老板打了招呼握个手,
然后就对马老板说,
兄弟,你这外面的霓虹灯怎么是坏的呀。
马老板笑着说,一直都是坏的,
修了无数次也修不好,甚至叫来灯饰公司,
请他们完全更换了线路,那霓虹灯上店名的其中两个字还是不亮,
最后也没有办法了,好在这个店的声望在外,
也有很多熟客,有没有这个灯其实也就无所谓了。
那个老板姓张,他听马老板这么说,
叹了口气,说他对这家点还是很有感情的。
然后他微笑着望着跟我们坐在一桌上的那些厨子和店员。
我能够看得出,这个张老板以前在开店的时候,
一定对他的员工非常好,否则大家也不会一叫就回来了,
更不会这么勤勤恳恳的帮着新老板来打理这家店。
于是新老板旧老板和一帮老员工,
以及我和我那朋友,就这么愉快的吃了一顿。
饭后,大家各自散去,
马老板则留下张老板,说是要谈谈,
我此刻已经察觉到张老板大概也是不知情的一个人,
因为他的举动和表现跟我们之前猜测的很不一样。
关上门以后,我们就在大厅里谈,
马老板完整仔细的告诉了他事情的全部经过,
张老板很是吃惊,因为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的老店里,
竟然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当马老板问到张老板,
他当初经营餐馆的时候,是否有员工或是老食客,
是去世了的,张老板说没有,
然后想了想,说那段时间他的太太去世了,
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不继续经营的。
张老板还说,这家店已经做了10年了,
张老板跟她老婆都是当地一个厂里的职工,
后来因为国家的某些调控政策成为了最早几批的下岗职工,
失去了生活来源,孩子还要吃饭上学,
于是两口子就四处借钱,开了这么一家小餐馆,
一开始门面只有现在的一半大小,
因为两口子都是爽快的人,自己的手艺也还不错,
回头客渐渐多了起来,很多食客在这期间还跟他们成了朋友,
后来还完了借来的钱,又挣了不少,
于是也租下了隔壁的那个门面,
然后把墙打通,才有了现在这家店的规模。
但是在去年的时候,他老婆因为长期在油烟环境下,
肺上出了点问题,然后病情一直拖着,
拖得久了,也就治不好了。
所以在去年他转让这家店之前不久,
老婆去世了。他一个人在这个地方难免很多回忆,
于是就决定把店转让了。
张老板还说,这家店的名字,
总共有三个字,第一个字是张老板名字里的一个字,
第二个字是老婆名字里的一个字,
最后夫妻俩给了第三个字“苑”。
说完张老板朝着门外一指,说那个霓虹灯招牌,
不亮的那个字,就是我老婆的名字。
说到这里,大家似乎都和我一样好像想到了什么,
张老板有点激动,他说,
你们会不会是觉得,我老婆的鬼魂回来了?
我们都沉默不语,这其实是已经给了他答案,
一个50多岁的大男人,
竟然因此而痛哭起来。
马老板递给他一支烟,开始安慰他。
我则思考着。我寻思这事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因为这一切随便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巧合,
而且加上外面那个不亮却怎么都修不好的霓虹灯,
我几乎就能够断定,那一晚那三个倒霉的食客看到的就是张太太的鬼魂,
但是我还不敢就这么把话说出口,
现在还有两个问题有疑问,
一是厨房,大厅,收银台是否是张太太生前最频繁出现的地方,
二是夜里关了门,那些食客到底是怎么进到屋里的。
于是我问张老板,您太太是不是常常自己亲自下厨,亲自给客人端菜,
而且平时负责收钱结账的都是她?
他说是的,自己主要就是帮着打打下手,
偶尔来了熟客,自己陪着喝几杯酒,
感谢他们的光临。
于是这时候,除了怎么食客怎么进屋以外,
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我对张老板说,我这次来的目的,
就是来给这里出现的鬼魂带路的,
既然现在看上去这个鬼魂是你已经过世的老婆,
那你是希望我现在就带她走,还是。。。?
他擦干眼泪说:
“让我再看她一眼吧。”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我便决定说什么也要让他亲眼看到。
在丰都县城,从马老板口中得知了一个24小时都不歇业的中药药铺,
于是我跟我朋友就直接奔了去。
因为张太太并不是每天晚上都出现的,
所以等下去,遥遥无期,对她自己也没有好处。
所以我需要找几味药材,混合在香里,
诱使张太太的鬼魂今晚就现形。
买到药材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
在大厅里点上香以后,我们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
12点就关了门,然后买了啤酒跟香烟,
远远地坐在附近能看到店门的位置,
静静等候。
时间大概是在夜里快2点多的时候,
街上已经很少的行人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丰都人们说在鬼城夜里不要乱逛之类的话,
总之2点多的时候,这个堡坎前的路上,
除了我们,一个人都没有。
这个时候,店门口的霓虹灯突然亮了,
我指的是,完完整整的亮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甚至觉得中间张太太的那个字,比其他字更亮。
而我们正在集中精神关注那个霓虹灯的时候,
店里的卷帘门自己打开并且卷了上去,
透着磨砂玻璃的门,大厅里的灯也亮了起来。
整条街上,就这么一家店亮着灯,
也难怪那三个食客会走了进去。
我问马老板和张老板,你们准备好跟我一起进去了吗?
他们虽然害怕,但是还是点头。
只有我那个牙医朋友,他说他就不去了,
在门口候着。于是我就带着马老板和张老板,
走进了屋里。找了个桌子坐下,紧张地等待。
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有点恐怖了。
我一直以为张太太的鬼魂会从厨房里出来,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
可是当我全神贯注盯着厨房门口的时候,
眼睛余光瞟到收银台的柜台里面,
缓缓站起来一个人,脸色苍白,而且瘦弱,
却带着一种看上去有点让人不舒服的微笑的女人,
拿着菜单走向我们。
我没有要说张太太很吓人什么的意思,
只是这种让我很意外的出场方式,着实是吓了我一条。
但是我能够理解,因为毕竟她也是因为放不下才留下,
不管怎么说,也都是个可怜人。
张先生和马老板都是背对着收银台的,
所以这一幕他们并没有看到。
我赶紧使个眼色告诉他们在背后呢。
马老板显然有点后悔跟着我们一起进来,
他不敢回头,只有张老板,
毕竟是他的结发妻子,于是有点无法自已得哽咽哭泣,
他含泪转头,看着自己微笑的妻子,
没用的,她不可能还记得住你。
至少现在的她是记不住的。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
张老板说,来个土豆丝,来个回锅肉。
张太太飘飘然的微笑着进了厨房,
很快,端上来两个盘子,
里面装的全是纸做的元宝,钱纸一类的。
不用说,这一定是张老板在她死后烧给她的。
如果我是个不知情的食客,我想我也会把盘子砸向她吧。
我不能做什么过大的反应,因为张老板还没有表态。
于是就这么等着。张老板却一声长叹,
哭着把盘子里的元宝等塞进嘴里,但是确实是难以下咽,
他停下来,望着他老婆,几度想要开口,
却好像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终于,他带着哭音,唱了一首歌。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
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
让它淡淡的来,让它好好的去,
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
怀念你,怀念从前。。。”
唱到此处,再出哽咽。而张太太好像是因为他的歌声,
似乎察觉到,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回忆,
自己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概是由于过度的无法接受和挣扎,
我们三人,眼睁睁的看着她,扭曲着消失。
看着自己老婆消失不见,张老板哭得很是伤心。
马老板一直在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顺便也自己偷偷抹抹眼角的泪水。
我问张老板,现在能让我带您老婆上路了吗?
他哭着缓缓点头,我让马老板先把他扶到外面去,
因为带路的过程,他还是别看见的好。
接着我在地上用酱油当颜料,画了个敷,
烧掉她带来的那些纸元宝,念咒,引魂,
然后送她上路。在那之前,我特意给自己到了杯酒,
敬张太太一杯。
事后我收集号烧掉的纸灰,用卫生纸包了拿给张老板,
告诉他,回家把这包纸灰,换红绸布抱着,
放在你太太的鞋子里。
这是为了让他们彼此不会忘记对方,
要一直记得夫妻俩携手走过的路。
第二天我就跟我朋友离开了丰都,
这一趟,马老板和张老板都主动拿给我超过我预期的酬金,
而且是双份。后来我从我这朋友口里听说,
这家点的生意又好了起来,马老板和张老板成了店里的合伙人,
共同经营这家店,名字还是那个名字。
看样子张老板已经重新走了出来,
肯回到这个充满他回忆的地方,我也真是替他们欣慰。
跟据丰都人民发来的贺电显示,这家店至今依旧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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