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作者：穆子礼 完结

（九）


晚上九点四十，刘希从夏川家中出来之后，已经是这么晚了。他女朋友因为不满意他没有带礼物回来而闹别扭，使得刘希没有来得及与尹杨他们一起过来。多年来的好友突然莫名其妙的死去，加上和女友吵了一架，他走在路上的步子是那么沉重。

  刘希望了望身边昏暗的路灯，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着，深深吸了口然后吐出大圈的烟雾。他、夏川还有尹杨小学时候就认识了，算起来这份友情已经十五年了。那时候尹杨家里还没有发迹，几个人家庭差距也不是那么的大，每次回忆起那个童年时候的事情都会觉得无比快乐。

后来自从尹杨的爸爸混入了政府部门之后，他和他的家人一天天的都变了。家境突然变得非常好的尹杨，渐渐有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虽然对他们两个哥们不计较，但其他人尹杨就不是那么看得起了。他高初中那会儿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年，经常欺负弱小，敲诈钱财，即使他不缺钱，有的只是寻求一种另类的刺激。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命案，或许尹杨的个性就那么一直糟糕下去了……

    刘希想到这里，揉了揉自己胖嘟嘟的脸蛋，暗骂道：“都过去好多年了，怎么又想起来了？！”他会想起来，大概是因为今天尹杨的一个电话吧。

    夏川的死，尹杨通知刘希之后，末了突然说了句话：“还记得叶浩吗……”

    只是那么低低的一句，虽然尹杨之后什么也没说，但刘希感觉到不对劲了。好端端的为什么又提到那个人了？

    对于叶浩的家人，刘希心中也是有着一份愧疚。

“哎……”刘希仰头伸了个懒腰，摇头自语道，“别怪我啊，抛开尹杨他爸爸给我家的钱这份恩情不说，就算看在尹杨多年哥们的面子上，我当时也只能那么作证，换成谁也是，谁愿意出卖自己兄弟呢？你说是不是？”

    夜风突然转凉，一股寒彻刺骨的拂过刘希的面部，这个冬天不惧寒的胖子也感觉到了凉意。

    “看来要到冬天了……”刘希迈步往回走。

    刚迈出脚，突然一声幽幽地声音细微而清晰地传入了刘希的耳中。
“谁？！”刘希心头猛然一跳，转头看去，身后只有空旷的街道和昏黄的灯光，夏川家在偏僻的区域，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很少有人了。

    刘希突然有些发抖，一种无名的恐惧甚至从他的汗毛孔中透散出来。本来有些疑惑地事情，现在突然有了结论。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如果有冤死鬼的话，为什么要时隔多年才报复？

    刘希想起了在小镇上那个不知道身份的东西讲的“七人泉”的故事，七个人，第一死亡者夏川，当年发生的事件牵扯到的五人……刘希突然把很多东西都想通了。

    “我知道了！一定是有人为叶浩报仇来了！”想到这里刘希赶紧给尹杨打了电话过去。

    “喂！喂！”刘希显得有些着急。

    尹杨打开手机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惚，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听出是刘希焦急的声音的时候，忙问道：“怎么了？”

    “尹杨你小心点，有……沙沙~~沙沙~~”电话这个时候突然传出一阵刺耳的干扰，音波高得差点让尹杨耳朵产生嗡鸣。他甩了甩脑袋，拿起手机往寝室阳台处走去，大声问道：“喂！刘希！胖子，你说啥？！我听不清楚！喂……”

    电话另一边的刘希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强烈的干扰声让他根本没法好好说话。

    “该死的！”刘希实在无奈，只能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的一瞬间，刘希真切地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视线从背后紧紧地盯着自己。他现在能明白李思琦的感觉了。

    要不要回头看看？

    刘希自己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有人说过，人活在世界上，肩膀上都有两盏明灯照亮，让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无法靠近。随便回头的话，明灯瞬间会熄灭，那就危险了。

    刘希即使心中害怕，也只是加快了脚步往前冲，不敢回头看身后到底有什么。

    在他的身后，一条黑色的水流，正有着生命一般，紧紧地跟在他后面，随着刘希的步调，时而变快，时而缓慢，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跟着……

    好不容易冲到了大路上，刘希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后长长松了口气。司机看着刘希的样子也颇感奇怪，问道：“有人在追你？”

    “没什么，开车，去南屋大学！”

    “南屋大学？”司机抱怨道，“那在城北郊区了，我回来的时候拉不到回头客的话，又得亏几十块，晚上去那边的话，路程费加倍哦！”

    “加倍就加倍！”刘希不耐烦地说道，“快点开车，钱不会少你的！”

    看到刘希手中晃了晃的红色大钞，司机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笑颜堆满了脸，嘻嘻说道：“好，没问题！”

    刘希心中此时却是在考虑去和尹杨提醒下，如果他猜测得没错，一定是有人为叶浩报仇来了！虽然刘希心中清楚叶浩的家人一个也不在了，不会有谁会为了不相关的叶浩做到杀人的地步，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对方一定是为了叶浩当年的死来的！

    这个城市是修建在山上的，地势高低不一，去往南屋大学的路上甚至要过三五个隧道。在过最后一个隧道的时候，几辆车并行进入之后，隧道的灯突然忽闪几下，骤然熄灭。

    司机打开车灯照亮前方黑漆漆的隧道，心中暗骂了几声这个政府工程做得有多么的豆腐渣，多么没有质量。还没骂完，车窗外忽闪过一道黑影，接着车身突然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发出“嘣！嘣！嘣！”的敲打声！

    “我日你个鬼啊！哪个在打老子的车！”司机脾气极端暴躁地猛喝一声，敲打声才嘎然而止。

    “怎么回事？”刘希问。

    司机气急败坏地道：“又是哪个骑摩托飙车的吧？！有事没事地炫耀自己的速度，碰上我们的车总要敲着玩！”

    “呵呵！”刘希干笑了几声，想起几年前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于是不发表评论了。

    车辆开出隧道后，在路灯的照耀下，刘希清楚地看见了车窗上留下的黑色手印，司机当然也看见了。

    作为车主，看着自己的车辆窗外那一只只黑色的手印，司机心头一阵乱跳，怎么也觉着不舒服，于是他转头对后座的刘希道：“等我几分钟，我把印子擦一下，行不？”

    不知为什么，刘希看着这些掌印的时候也觉得很不舒服，在他看来，不管是谁敲打的车窗，但居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留下那么多的掌印，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于是刘希点头说道：“好！你先擦，几分钟我不着急。”反正已经驶入了市内，在人流涌动的明亮大街上，刘希也有了安全感。

    将车停在路边，司机快步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一根半湿的毛巾，对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要不是心里那么不舒服，他还真不会花时间来擦车。

    拿着毛巾的司机卖力地擦了起来，但突然他停下了，眼神怪异地看着车内的刘希，说了句：“啊？好奇怪啊……”

    车并不隔音，于是刘希问道：“怎么了？”

    司机的手有些发抖：“这些掌印的纹路不是在外面，而是全部在里面啊……”
（十）

听完司机的话，刘希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蛇形的东西粘滑地顺着他的腿向上爬来，但他浑身僵硬，别说移动半步，甚至喊叫出声也没有办法。

    带着腥臭泥土味道的黑色水状物体就那样慢慢地渗透进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李思琦趴在自家的阳台上沉默地仰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与其说她在和父亲赌气，不如说她在担心。

    父亲说得如此严重，那些一起到小镇上旅行的几个人还好吗？

    “琦琦……琦琦……”

    楼下传来细细地呼唤，李思琦闻声心中一喜：“总算来了！”她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楼下阴影处陆程正在向她招手。

    李思琦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过去：“陆程，我看见你了！”

    陆程站在楼下望着夜幕中李思琦朦胧地轮廓，瞬间有种美得让他失神的感觉，但他立即摇摇头，心神清明地回短信道：“说吧，想我帮你做什么？”

    “陆程，你先走到十米外那座假山的侧面，看见那里有根枯木的话，就把木头下面的石头搬开就行了。”

    陆程有点不明白了：“为什么？”

    李思琦看了看远处的小区入口，没有熟悉的车灯照进来，看来她的父亲还没有回来，不过也快了，得抓紧时间。

    “陆程，咱们是朋友吧？拜托了，先别问为什么，帮帮忙。好吗？”

    陆程照着李思琦的话做了，半个小时后，他把李思琦送到了学校的女生寝室楼下。

    “说来你或许不相信……”李思琦犹豫了好久，总算对陆程开口说道，“我爸爸是风水师，我回家这两天时间也算见识了。按照他说的，只要他安排风水布局就能阻止我随意走出屋子。起初我不相信，结果是真的。只要我走到门口就会全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

    “所以你找我去帮你搬石头破坏风水格局？”陆程脱口而出地问道。他做了几年的超自然研究，更多的主攻中国神秘的风俗术法，对于这些也算是有所了解。

    “嗯，是的。”

    “你怎么知道是那石头的原因？”

    “刚才你们会长秦宇在电话里给我说的。”李思琦说着，似乎在耳朵边听到了细微的擦擦声，但她没有在意。

    “秦宇？他什么时候到过你家了？”陆程突然神情严肃地问道

    李思琦想了想，揉揉冷得有点冰凉的鼻子说道：“他说晚上来过我家一趟，大概八点多钟的时候吧，但因为那时候没有看见亮灯就走了。”

    “八点多钟？”陆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顺手脱下外套给李思琦披上，“晚上我们一起回来的，八点不可能在学校外面。而且那个家伙一到晚上就上床睡觉去了，算起来也是种怪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别说去过你家，就算是给你打电话也不太可能……”

    李思琦身子突然微微颤抖，抢白道：“那谁打电话给我的……对啊，说起来我根本没有给秦宇留过手机号码呀……”对于她来讲，从来不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什么亡魂、鬼魂之类的东西，但在此时此刻，她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的人根本不是“人”，只是想把她骗出父亲的保护圈而已！

    想到这里，李思琦不由得感到脊梁骨有些发凉，手指有些颤抖地抓住披在身上的陆程的外套。

    “擦擦……”

    “擦擦……”

    刺耳的摩擦声又逐渐增大了，这回连陆程都听见了。李思琦害怕地往陆程身边靠了靠，现在才发现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异常安静。除了她自己和陆程的呼吸声，到处都安静得吓人。是的，甚至没有任何活物经过的迹象。

    “我们现在在哪里？”李思琦小声道。

    陆程冷着脸看着四周，说道：“听说阴间到阳间有一条专门通道相连，虽然那个通道的出入口是随时变化的，但有时候人气较弱的人受到阴气吸引，还是容易一不小心误入。我们……情况不太妙啊……”

    李思琦也注意到周围越来越昏暗的光线，就像是走进了逐渐合上盖子的箱子中一样，四周一种封闭的压迫感无形地袭上她的全身。

    “我们现在怎么办？”李思琦弱弱地问，她从来都不是个胆子很大的女孩。

    陆程冷静地说道：“等着，这种时候待在原地会更安全。”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万一有危险，我会保护你！”陆程眼睛也没有看李思琦一眼，不经意地说，但他的脸却涨的绯红。

    “陆程，你……”李思琦感觉到了异样的情愫，刚要询问，这时明明还很遥远的刺耳摩擦声突然近到了她的跟前！

    下一刻，她看见了让她异常吃惊的一幕，刘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脚边，但刘希整个身体是一种极端的扭曲状，大大的脑袋被无力的脖子连接着，耷拉在地上，似乎还有些不可名状的泥土腥臭味。森白的骨头从他的四肢穿出，使得他根本无力站立行走，浑身滴血地摩擦着地面向她靠近！

    “啊——不要过来！”

    李思琦甩开陆程的手就飞跑起来，跑了不到十米的距离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因为就只有短短几秒，她根本看不到陆程在哪里了。

    “陆程！陆程！”

    “李思琦——李思琦——”刘希却发出急促地擦擦声，紧紧跟着李思琦来了。

    恐惧到极点之后的李思琦，突然心血来潮地站定不跑了，对着刘希大声喝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扮成刘希来吓我？！”

    刘希侧着脸，瞪着一双快要爆出眼眶的眼睛，细细幽幽地说道：“我是……刘希……我是真的……刘希……”

    李思琦定了定神，声音颤抖道：“好吧~~就算是刘希吧？你跟着我干什么？！”

    刘希的眼睛突然缓缓流下两条血泪，张了张嘴，声音却越来越小，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止说话了。但他仍旧吃力地扭动着残破的身躯，向李思琦招手。

    李思琦瞬间真切的感觉到了来自眼前的刘希心中浓浓的悲伤，她大着胆子往刘希身边走进了一步，只听刘希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告诉尹杨……叶浩……叶浩……我看见泉了……快趁早毁了那口泉……否则，还有人死！”

    “叶浩?什么泉？在哪里啊？”李思琦又靠近了一步。

    “泉在……啊啊啊！！”刘希喉咙的声音突然转化为了一种更为凄厉的声响，渐渐的，经过一阵模糊的浊音后，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李思琦清楚地看见他被什么力量使劲地拖走，随着来时的那刺耳的摩擦声，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李思琦双臂抱肩，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是不是在做噩梦？是梦的话就快点醒过来吧！醒过来啊！！”

    李思琦尽量用理性在征服自己的恐惧，但她很快发现那是徒劳的，在现在这个没有活人气息的环境里，阴森和黑暗笼罩着她，回想起刘希的摸样，她甚至没有勇气往刘希消失的方向看下去。而且她似乎觉得这个诡异的环境里，从她进来到现在，有着无数不知名的“东西”正在暗处打量着她。

    那种无声的压力更让人精神崩溃，在李思琦不知所措，难过地蹲下身子的时候，身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沉重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咦？”

    “啊？”

    李思琦和来人同时惊呼道：“是你——”

    秦宇怎么也没想到李思琦会在这个地方，平时他误入阴魂道是经常的事，不过他还真的很少看见活人安然无恙地待在这个地方。

    “会长！我……我……陆程他……”李思琦看见秦宇的同时，就算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一般，很没有形象地扑了上去，差点把秦宇撞到在地，话都说不清楚了。

    “嘘——小声点。”秦宇对李思琦做了个手势说道，“你声音太大会吵到对方，咱们慢慢离开就是了。”

    李思琦抹了抹眼泪，听话地闭上了嘴。不过也是，现在她心中也十分慌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做什么好了。她感到两腿发软，但心中有个声音浮起：我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秦宇缓缓地走了数来米后，突然拉起李思琦就飞奔起来。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但李思琦能感受到背后传来的骚动，有着许多东西正在他们身后追着他们！在奔跑过程中，她没有勇气回头看，因为心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快点离开。

    当两人眼前一亮的时候，李思琦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学校的中心湖边，清冷的夜风将湖水掠起层层波纹，在湖边的路灯昏黄的光线照射下，泛起好看的亮光。

    “没事了……”秦宇闭上眼睛说道，刚才被一大堆东西狂追的景象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女孩是八字很轻的人吧，所以那么招惹鬼怪喜爱。

    “你怎么在哪里？”李思琦呼吸还没平稳，显然她不擅长奔跑。

    秦宇抓了抓脑袋，说道：“你表哥尹杨，听说你从家里失踪了。找你找得很着急，把认识的人全都催起来去找你了，所以我也是来找你的。”

    李思琦喘着气：“不是吧？我刚刚离开家门而已啊！”

    “刚刚？”秦宇古怪地看着李思琦，抬起手臂给李思琦看自己的手表，“看看现在几点？”

    “现在……七点五十。不是还早……”李思琦说道这里，突然使劲捂住嘴巴，低呼道，“不对啊！我出来的时候都快到十点了，怎么才七点五十？！”

    秦宇知道阴魂道的时间和现世有时候有着一定的差异，但他没打算给李思琦解释，只是淡淡说道：“你失踪了整整三天了，三天前……就是你说的九点多钟接近十点的时候你离开小区，到现在我才找到你。”

    李思琦惊异地盯着秦宇，秦宇长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有两件事要告诉你，我想你失踪了三天或许有什么线索，你离开家之后发生的事情都还记得吗？”

    “嗯！”李思琦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外套，那是陆程的外套。

    秦宇也看见了那件外套，于是话语变得急促起来：“第一、在你失踪的那晚，刘希出车祸死了……”

    “刘希死了？！”李思琦马上想起了浑身是血的刘希被什么东西拖进黑暗的景象，忍不住惊呼出声。

    秦宇点点头，继续说道：“然后，陆程也失踪了，我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你身上穿着他的外套，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陆程在哪里？！”最后一句话，秦宇的语调甚至变得有些严厉起来。陆程是教会他学会自然地与人交往的好友，也是第一个朋友，他绝对不想陆程遇到什么意外！

    沉寂片刻，李思琦没有回答秦宇的话，却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秦宇说道：“我马上给尹杨和爸爸打电话，你还有我们，大家再去一趟那个小镇！”





   

（十一）

与父亲联系上之后，李思琦生平第一次被狠狠骂了一顿。但她自己也沉默着，低郁地垂着头，心中多少有些不安。陆程的话，不是因为她的话，或许就不会失踪了吧？

    秦宇忍住心中的担心与不安，按照与李思琦父亲的约定，带着李思琦往校门的方向走去。他们离开中心湖后，必需穿过一栋古老的教学楼。

    这栋教学楼年代说是古老，倒也不是什么清末年间的房屋。据说时间只追溯到二战时候，木制和砖石结构，年久失修后，楼面还出现数条手掌宽的裂缝。不过后来都被校方用白花花的水泥补上了，看起来只是刷了一条条明亮墙壁的装饰。

    踏步走在走廊的时候，突然一股寒风没有征兆地从秦宇背后袭来，穿体而出，伴随者的还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烈视线。虽然他能明显感受到视线来自何方，但没打算探寻它们的所在。

    一般来说，除了有特别执念与怨恨的鬼怪外，于阴暗之处独自徘徊的魑魅魍魉，只要你不去看它们，它们就不会尾随作怪，他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他和李思琦这样的组合走在一起，就算不招惹对方，也难免对方会主动找上他们。

    “呜……呜……”阴灵的细语慢慢地，密集地在周围响起。秦宇警觉地环顾四周，暗叫不好！

    遭了！他刚才就该意识到的，明明教学楼附楼的学术报告厅就在走廊十米开外的地方，可周围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半点讲座的声音也听不到，他可不记得学校的教室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隔音效果了。

    只是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他感觉到身后有着数道阴冷的视线注视着他。那种被并非这个世界的东西注视着的不舒适感，秦宇从小到大算是接触多了。

    不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谁，想到李父对于李思琦的异常紧张，想来这女孩身上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什么话也没说，突然上前一步拉着李思琦的手：“快走！”

    “啊？”李思琦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不会吧？她又撞见什么了？

    秦宇只道：“别说话，跟我走！”

    李思琦被秦宇拉着，转身向来的路上跑去，近在眼前的出口，他们却怎么也走不到，走廊的地板在青白的白炽灯照耀下，折射出古怪的角度。秦宇即使没有回头看，都能听到背后追逐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速度越来越快！

    掌心开始流出冷汗，秦宇干脆直接对李思琦喝道：“跑！”

    李思琦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明明很短的一段距离，他们却怎么也走不到那里去，这让她开始不安起来，紧张地握住秦宇的手，跟着跑了起来。

    似乎被巨大的引力拉扯，秦宇即使跑着，脚步都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秦宇没办法，瞟见右侧的教室门似乎打开着，他一狠心咬破手指，用鲜血在门上画出一道标记，拉着李思琦一口气跑进了教室。

    进了教室，四周的空气顿时恢复了正常。

    但秦宇看着教室玻璃窗外道道纤细的黑影不断飘舞着，虽然被阻拦在外面，但却带着极度深厚的怨念重重敲打着玻璃的情形就知道，他们想要短时间离开是不可能的。

    但李思琦根本看不到，出了阴魂道的人类，就再也看不见来自那个世界的东西了。

    秦宇现在担心的是，过了晚上九点之后，帝鸿会不会在乎这么一条区区的人命。

    另一方面，李父驾车载着尹杨往学校赶，路途上，听说已经死去两人之后，他终于对尹杨说出了隐埋在心中的话。

    “我知道那个小镇有古怪。”李父如是说道。

    尹杨惊了一声：“嗯？”

    “一般的古镇，风水布局极佳，有着循环衍生之局，得以百年延续。但你们去的那个地方，是极恶之处，一眼望去，甚至找不到任何可以延续生机之处。简单来说……”李父说着顿了顿，神情复杂地看着尹杨，嘴唇微微颤动，他心里也在考虑要不要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看出李父的迟疑，尹杨面色沉静道：“姨父，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已经死了两个人了，我不想再看见死人！”

    李父幽幽说道：“简单来说，那是一座死镇，镇上没有任何活物……”

    “我们去的时候，那么热闹……”尹杨争辩道，但他马上就闭上嘴，眼里尽是震惊之色，“你是说我们从进入那个地方开始……遇见的……遇见的都不是人！！”

    李父点点头，看着尹杨那怀疑的神情，叹了口气，随手丢给这年轻人一份陈旧的报纸：“你自己看看吧。”

    报纸上面写着，关于一位警官十年前被数名歹徒围攻而死的报道，那名警察当时被追加授予了英雄的称号，在报纸报道的那个小地方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难得出一位英雄！

    但尹杨拿着报纸的手开始颤抖了，冰冷的寒意直窜上他的背脊，因为报纸上的那位警察，正是小镇上询问他们的那个人。那双标志性的有着大片眼白的眼睛，尹杨发誓绝对没有见过第二个那样的人！

    “我从跟着你们进入那座小镇的时候就觉得古怪，回来查询之后发现那座小镇早在三十年前的地震中被掩埋。毕竟是个靠近地震带的地方，废镇了很正常。报纸上的那个警察虽然没有真的在那镇上待过，祖籍上也是那座镇的人。”

    尹杨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突然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李父说道：“可是我们去的时候，陆程说那里是风景很好，游客很多的旅游胜地……为什么他……”

    尹杨转过头，手不自觉地摸到了口袋里的那把小刀。突然想起了这两年来，他和陆程的一些不经意的对话。

    “尹杨，你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公理吗？”

    “什么公理？”

    “不管一个人犯了怎样大的过失，如果他背后有着强大钱权支撑，就不会得到制裁，现在不就是这样的一种世道吗？于是所有人才拼了命想出头，成为人上人总比成为随意被人捏死的蝼蚁强。是吧？”

    “陆程啊陆程，看不出来你个家伙平时不怎么表现，世界观居然这么黑暗，呵呵，那是个别现象吧，社会总体上还是好的。”

    “是吗？那是因为你不知道身为下等人的艰辛吧……”

    “我……”

    李父低沉的嗓音突然打断了尹杨的回忆：“我只能说，带你们去的人绝对别有用心。”

    不想去怀疑陆程，不管这一系列古怪的事件是出自谁手，尹杨心中却明白一件事，他对李父说道：“姨父，我想这事是冲着我来的，琦琦应该很安全……”

    “不，她是最危险的。”李父痛苦地说道，“因为我……”

    尹杨不明白：“因为你？”

    “我当年是个没有出息的穷小子，却非常希望和你姨妈在一起，你外公家有权有势又怎么看得上我这样的女婿。于是我动了歪念头，换了数百人的风水墓葬，把运势全部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期望能在商海中创出一番天地。”

    “改换风水墓葬？！”尹杨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姨父，他没想到这个在商场上总是挂着一脸虚假笑容的“奸商”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而且这不是只有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玄事吗？

    “事实是我成功了，但我的成功多数来自我的运势，也就是我改换了风水墓葬的原因。但是相对的……”说道这里，李父眼眶溢出泪水，“我的家人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是说过世的姨妈……”

    李父伤感地沉沉叹气道：“那些运势本就不属于我，我强行改换，我的家人就必需担负起逆天改运的后果。那些被极恶风水束缚不能转世投胎的灵魂们，最终都会化成恶煞鬼，怨气会驱使它们来夺取她们的命……先是妻子去世……接下来就是女儿了……”

    “等等！”尹杨突然大叫一声。

    李父猛踩刹车问道：“怎么了？”

    “我看见许志斌了！那家伙怎么这个时候出现在南屋大学外面？”
（十二）

汽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尹杨和李父兵分两路。李父去学校找女儿，尹杨则跑上去追许志斌。

    “许志斌！你在这里干什么？！”尹杨有些急躁地吼道，但是看见对方平安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我……我……”许志斌支支吾吾了半天，带着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尹杨，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看着许志斌那种疲软的个性尹杨就来气，近日来连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也火了，一手搭上许志斌的肩头喝道：“有什么就快说！”

    但尹杨触碰之下，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许志斌的肩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入手冰寒刺骨，僵硬异常。

    顺着许志斌的目光，尹杨侧头一望，那东西是一只手，在路灯的照射下，惨白惨白的！只是一双手，手的主人不见踪影。只有一双手死死放在许志斌肩上！

    尹杨立即汗毛倒竖，但却下意识地去拉那只手。但那只手紧紧地粘在许志斌的身上一样，执拗地不肯离去。尹杨脾气上来，猛然拔下许志斌的衣服，把那只鬼手包住，远远地扔了出去。远处的道路上，那团衣服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后便安静了下来，尹杨松了口气，但许志斌却突然盯着尹杨半晌，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喂——”尹杨不知道许志斌看见了什么如此害怕，无奈之下追着许志斌逃跑的方向而去！

    教室里，秦宇盯着教室的角落大气也不敢出。他的血中混有帝鸿的灵力，只能对鬼怪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但却不能真正的驱除。等到鬼怪们发现这里并没有帝鸿的气息之后，绝对会重新包围他们。现在，秦宇看到教室外的黑影们开始蠢蠢欲动了。

    眨眼之间，只听悉悉索索的一阵响，感觉什麽东西拱动起来一样，在角落形成一个人影，还没等秦宇反映就“刷——”的扑了过来，在两人面前不到半尺的地方停住。

    这是一个女人，面目清秀，但肤色惨白，七孔流血！身体像是受到了极强的挤压，骨骼和肉体变形扭曲得不成样子了……

    “把她给我！！”女鬼狠狠地尖叫，“把她给我！”

    秦宇看得脸色苍白，但李思琦能看见的只有秦宇一个人。她盯着秦宇说道：“那里有什么吗？”

    秦宇咽了咽口气，暗道看不见的人有时候也挺幸福。他双眼瞪着女鬼，嘴里说道：“……不，什么也……没有……”

    显然这种说词让那女鬼恼怒，渐渐地再度逼近了秦宇两人，一股浓厚的尸臭迎面扑来，秦宇忍不住打了个干呕。

    但女鬼和它身边还未显形的同伴一样，似乎都有些畏惧，秦宇门上印上的血的味道是它们警惕的根源。

    “铃铃……”一股悦儿的铃声细细地传入秦宇的耳中，女鬼似乎被惊到，退了很远但却没有离开教室的范畴，教室内的日光灯开始忽闪忽闪起来，在地上投下光影斑驳的影子。

    秦宇将头靠近窗口，从侧面偷偷往外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教学楼的一楼，外面就是种植着小灌木植物的花园长廊。铃声就是由长廊的尽头传来，秦宇清楚地看见了长长的一队人，数量大约有十几人。为首的是一男一女的中年人，表情僵硬古怪，看向秦宇的方向干涩地扯着嘴巴笑，眼神却飘到了秦宇身后的李思琦处。

    来者不善啊，甚至能以实体形态出现的，就不简单是厉鬼这么简单了。秦宇在超自然协会和陆程一起研究民俗的时候知道有这么一种传说，当滞留人间的鬼魂带上浓重的怨气之后，如果再有心修炼，迟早会变成更加厉害的凶煞！

    “如果是成煞的鬼……那种东西我怎么对付得了？！还是趁早闪吧！”秦宇心里这么想着，决定还是带李思琦离开比较好，就在这里等着对方过来还不如逃跑——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跑得掉！

    “李思琦，听我说，现在我们有点麻烦，等会我做个手势，赶紧跑！”秦宇低声说道。

    “往哪里跑？”

    “总之先离开教学楼，就按你爸爸说的地方汇合，明白吗？”

    眼见窗外的那队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秦宇突然拖起李思琦就往门外冲去，猛地拉开门的时候，重重地撞到刚进来的人的身上。

    “陆程？！”秦宇看清来人，激动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紧紧捏住，“你没事？！你去哪里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陆程的样子看起来很累，额发之间还滴着夜间的露水。他捏起一缕被露水浸湿的头发：“我本来和琦琦一起，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不见了，我也迷路了很久，现在刚找到你们……”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秦宇打断陆程地话，瞥了一眼身后紧跟的女鬼，压低嗓门说道，“先离开我再和你解释！”

    此时，夜色更加昏暗起来，教学楼的走廊上的灯光被什么遮掩住了一样，黑漆漆的，

    “铃铃——”那清脆的铃声又传了过来，但声音的来源也飘忽不定，让人无法判断是来自哪一方。

    陆程看出秦宇有异，也不多问，只说道：“我去前面开路！”

    “你带着李思琦走。”秦宇把李思琦交给了陆程，他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个招鬼体质，加上现在快晚上九点了，帝鸿可没那么好心肠地守着两个人类。

    李思琦还处於惊慌状态，刚张了张嘴想问，却见秦宇歪着头微笑着，孩子气模样地道：“放心，跟着陆程走出去就没事了！”李思琦本来不安的心随着他这么一笑，突然觉得整颗心都柔软了起来，抓着陆程的手踟躇地紧了紧。

    “跟我走吧。”陆程冲李思琦点点头说道。然后拉起她转身就往前走，好像是故意的，把那古老的木制地板踩得嘎吱作响，他平时是个稳健的人，如今这样做颇有点示威的味道。虽然不知道秦宇他们碰见什么了，但气势上不能输，否则作为人类的阳气就会弱下去了。

    “铃铃……铃铃……”就像鬼差的招魂曲一般，那清脆的铃声渐渐接近了。当秦宇仔细聆听，想辨别方向时，那声音却消失了，沉默下来。几秒钟的时间，秦宇只辨别出一个大致的方向。

    明明距离如此接近，他却没有感觉到阴气。难道那些并非是有着实体的鬼煞？只是有人在装神弄鬼？目的是什么？秦宇有着犹豫，他是去查看还是直接逃跑算了？

    但看着陆程和李思琦还没有走远，心中涌起的保护欲让他选择了留下。

    秦宇决定循声查探到底怎么回事。于是冲着远处挥了挥手，告知两人自己的行动。

    可是他忘了，他有体内强大的灵力保障能夜视，可以在黑暗中看清楚东西，但那两个只是普通人，李思琦和陆程只在昏黑中见他挥了一下手，以为秦宇让他们等着，于是本来快要走出教学楼的两人都停下来，站在原地。

    “琦琦，怕黑吗？”陆程柔软地问道。

    李思琦低头咬着嘴唇点点头，随着牵着她的手一松。“啪”的一声，一簇火苗在黑暗中闪现。晃得她一时没睁开眼睛。侧脸一看，才知道是陆程燃起了打火机。

    火苗闪动着，照得陆程的脸有些狰狞，像不是他自己了！

    “喝点水会安心些。”陆程把手里的一瓶矿泉水塞到了李思琦的手中。自己则站在她面前，另一只手再次牵着她，一手用打火机的微弱光芒照亮四周。

    李思琦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感觉到，原来没有学生走动的教学楼会如此的空旷、阴森，凭借着陆程手里的打火机甚至看不到出口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黑暗中有什麽东西，光芒掠过的时候才安静下来，光芒一过就在黑暗中张牙舞爪。

    下意识的，李思琦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却突然觉得脚下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那东西是活的，吓得她忍不住惊叫一声，跳了起来。

    “喵！”一声尖叫同时响起，李思琦脚边的东西蹭的一下窜到了她的面前，那是一只黑猫！在昏暗中它张着幽绿的眼睛瞪着他们，弓着脊背，口中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一付要杀人的神态！

    陆程打火机转移过来正好与猫的眼神对视，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飞起一脚冲着黑猫踢去！黑猫灵巧的一闪身，却不知道陆程刚才的动作只是虚招数，他同时顺手扯下自己的背包，狠狠地冲黑猫砸了过去！

    黑猫被背包砸中，似乎被打晕了。背包抖动了两下就安静了，不见黑猫爬出来。

    陆程的举动有点过于残暴了，李思琦抱了抱肩，莫名其妙的觉得有点冷。她小心翼翼问道：“只是一只猫咪，不用打死它吧？”

    “这该死的东西跟了我好几天了！”陆程咕哝了一句。

    “可也不该……”李思琦非常紧张，觉得太不对劲了。她探头向背包处望去，背包安静地躺在地上，却有着说不出的诱惑，好像在说：来吧，过来看看我！来吧！来吧！

    “不行！好奇杀死猫，我不要去看！”李思琦晃了晃脑袋，使劲闭上眼睛，忍着心中的不安在昏暗之中安静地站着。

    于是她错过了机会，没有看见背包慢慢地瘪下去，一股黑色液体从下面流了出来，它并没有像真正的水一般蔓延浸透开，而是向他们的方向流了过来！

    蜿蜒的，如同一条黑蛇一样，静悄悄的偷袭着爬到陆程的脚边！

（十三）
“啊——”一声尖锐的女声的尖叫划破了夜空的宁静。陆程摔倒在地的身影和李父冲上前的身影在那一瞬间定格，李思琦的长发扫过陆程的脸庞，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琦琦！！”两个男人下一刻同时喊叫出声。

    一切都来得十分突然，在那条黑色的水快要袭击上陆程的时候，李思琦竟然一脚踩上去然后推开了陆程。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救陆程，但事实就是，那股黑水调头进入她的身体，她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迈着沉重的脚步靠近，李父伸手探了探李思琦的鼻息，结果却是若游丝……“我晚了！我还是晚了一步啊……”他嘴唇微微抽动，嘴里喃喃说道。眼看女儿遭遇不幸却晚了一步，不禁心中悲叹，这一切就是命啊！自己造的孽终有偿还的一天，如果可以的话，他多么想由自己来代替自己的女儿。

    陆程呆呆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孩，紧闭的眼睛，长长地睫毛，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的痛苦，他突然爬起来转身就向外跑去。

    当秦宇走出黑暗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李父靠坐李思琦的旁边的墙边，无神地盯着地板，而那个不善言语的女孩则静静地躺在地上。随着李思琦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周围的怨灵鬼怪渐渐散去，但唯一还有着那一对古怪木然的“人”没有远去，反而逐渐靠近，围在李思琦周围。

    秦宇转头看着他们，心中骂道：“我晕！老子五分钟跑了三栋教学楼，白跑了？！”这不是还紧紧跟着吗？

    帝鸿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乃是嘲笑的口气：“别说他们只是使用了小小的迷阵困着你，实际上你十米也没跑出去。就算你能跑出教学楼，就你那速度又能引开它们多远？自作聪明！”

    秦宇看着缓慢而机械靠近的中年男女，他们那白的不似人的肌肤上甚至泛起透明的油腻感，不知道是死了多久的死尸。

    随着它们的靠近，一股透彻的寒意从秦宇体内升起，极强的阴气才能给他这种强烈的触感。他唤了两声李父，却见对方没有反应。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李父背后喝道：“醒醒！”

    李父有点茫然地回过神来看着秦宇：“你……你是谁……”

    “别管我是谁！你再不动你女儿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秦宇的低吼让李父惊出一身冷汗，李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什么也看不见，但是能感受到那种刺骨的寒意袭上肌肤，就像一排细密的针尖慢慢地刺入肌肉一般。

    在秦宇看着一双肌肤透明的手抚摸上他的头顶的时候，校园里响起了欢快的音乐声。

    这是晚上九点的下课铃声。

    黑暗中闪过一道红光，秦宇缓缓地站了起来。围靠在秦宇等人周围的怨灵们不由自主地后退十来米，均是警惕地望着秦宇。

    秦宇沉默半晌，只对李父说道：“那个女人还活着。”

    李父抬头望着秦宇，专业的眼光让他察觉到眼前的青年周围的五行气场完全改变了，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而且最主要的是……眼前的青年根本没有呼吸。

    李父曾经听他的师父说过，芸芸众生之中，玄门的生物一旦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可以依靠天地灵气存活。他微微皱眉，盯着秦宇说道：“你不是人。”

    秦宇勾起一抹清冷的笑容：“我对你们父女没兴趣。”

    李父没有深究秦宇的身份，他看得出对方是真的没兴趣。用手探了探女儿那气若游丝的呼吸，他适时的叫了救护车。黑夜中的救护车一路鸣着笛，飞奔去了医院。秦宇坐在车窗前往外看，那群怨灵依旧不快不慢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但碍于秦宇身上的气息吗，他们仍旧不敢随意靠近。

    到了医院，一个声音在秦宇心中响起：“我要怎么做？”那是秦宇还未陷入沉睡的灵魂，这叫帝鸿有些许意外。在它看来，秦宇并不是一个那么执着于人类生死的人，以现在这种形式存活的秦宇对很多事情已经看透。

    人的生命不是你想就能挽救，现实有着太多的无奈。每个人能做的，只是将自己有限的时间充分利用，知道自己这一生为了什么而活着。

    “为什么要救她？”帝鸿收起心中的惊讶，淡淡问道，“不就是个和你不相关的女人么？”

    秦宇道：“和我无关，但陆程喜欢她。”

    两种思绪在内心的讨论并没有持续多久，与秦宇共生的时间长了，帝鸿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迁就这个小孩。虽说它对于人类的感情可以说是什么淡漠甚至无情，但只要秦宇流入它心中的意识稍微强烈坚定几分，它就没法坐视不理。当它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李思琦的病床前。

    医生对于李思琦这种突然昏厥的现象感到棘手，因为所有检查结果除了她的血压较低以外，各项均是正常。不过面对李老板这种有身份的病人家属，医生也只得硬着头皮按照一般的方法注射了麻黄碱等针剂，然后让李思琦安静地睡着，看她有没有苏醒的迹象。

    李父突然看见秦宇走了进来，虽然有些惊异，但心中尽是对女儿的担忧，于是也就态度淡然地说道：“请坐。”

    清冷的语调在李父身后响起：“我可以救她。”

    李父反射性的猛地站起身来，惊道：“你？”先不管秦宇怎么救李思琦，李父还真的不明白一个不属于人间的异族会来插手李思琦的生命。

    站在李思琦身边的秦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起了她的手，沉静地坐在一边，闭上眼睛说道：“她的灵魂被咒体带走，我去找她回来。”没有多余的解释，李父看着这个青年人就这么趴在女儿身边睡下了。

    一道青色的光芒至病床前的两人身体周围射出，淡淡的，若隐若现，如云雾缭绕。

    李父并非身有异能的人，也看得十分清楚，整个光芒组成了一道暗青色的图案。这是什么图案呢？在那瞬间，李父觉得有些许眼熟，好像从前在什么古籍上看见过。

    “李叔叔，琦琦怎么样了？”

    门口传来数名女生的声音，将李父的思绪打断。只见门口站着来探望李思琦的女生们，似乎都是她寝室的女大学生们。

    “哎……”李父叹了口气，什么也不想，站起身来招呼客人。

    同寝室的女生们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是怎么回事就被李父带出去，只在匆忙中见到李思琦身边似乎有着颇为清秀的男生趴睡着。

    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的黑暗，李思琦终于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站在一片空旷的操场之上。她在哪里？最后的记忆似乎是被那条诡异的黑蛇咬了一口，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那么现在她在什么地方呢？陆程呢？秦宇呢？

    天空的色彩颜色很奇怪，微微泛着红光，有几分迷离，几分模糊，像是梦境一般。

    “难道我在做梦？”李思琦心中暗道。

    念头刚起，周围的景物瞬间模糊，开始扭曲变幻，李思琦害怕地蹲下身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自己身边经过，但却没有一个人能看见自己，只能听见周围的人声议论着。

    “啊，怎么这么冷的天还有这些小孩子在卖艺啊？看他们饿得那个样子，手都在发抖……好可怜，我给点钱给他们吃饭算了。”

    “笨！别给钱，这些都是有大人指示的。”

    “就是就是……还是等警察来管算了，不关我们的事……”

    ……随着漠然的声音渐渐远去，李思琦看见前方有四五个小孩卖力地做着翻跟头、倒立等动作，身体看起来十分柔软，但异常肮脏。

    他们的年龄平均不过七八岁……或者更小……

    “咦？那个是……”李思琦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那孩子长大后似乎是她认识的某人。正想仔细看去的时候，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这次是一片幽静的小区，两个保安正在聊天。一个保安说道：“那个傻孩子真可怜，一大早就被一辆拉煤的卡车撞死了。”顺着保安手指去的方向，李思琦看见路面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那片血迹似乎还有生命力一般不断蠕动。

    李思琦被吓坏了，想张口求救，但即使她张大了口，也只有声带振动空气的声音，硬是挤不出半个字来。

    听着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嗬……嗬…………”的怪异声音，更加重了她内心恐惧的情绪。李思琦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与她擦身而过，没命地往前跑。

    “我不想死！”耳边响起了那小孩发自内心的呼喊，李思琦又听见两名保安的交谈声。

    “哎，你不知道，那也不是什么事故，那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你不知道？这院子里关着一群小鬼，谁要是逃出这里就会被撞死，谁叫他们是低成本的挣钱工具？这已经是第四个了……”

    “啊啊！”

    “怎么了？”

    “有个小孩！有个小孩跑出去了！”

    李思琦知道自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她听着周围那不属于自己记忆的声响，手脚发软，干脆仰面躺在地上，这个时候，周围突然亮了起来。她周围的环境变成了室内，那是异常温暖的灯光，似乎能将人心的寒冷与不安都抚平一般。

    李思琦看见了一位妇人，那位妇人正给她眼前的小孩擦干头上的水。她微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六。”背对着李思琦的男孩沉默半晌才从嘴里挤出这个名字。

    “浩浩，过来，叫哥哥。”妇人对着里屋招手，身材十分矮小的一个小男孩从里屋探出头来，睁着溜圆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家里的不速之客。

    李思琦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差点惊呼出声，那双眼睛她认得，那种不染一丝尘埃的空灵的眼睛……是高中时候一位男生，一位名叫叶浩的男生！

（十四）

昏黄的灯光下，妇人一边收拾手中的餐具，一边对着叫小六的男孩说道：“放心在阿姨家里住着，那些人找不到你。没事，对外咱就说你是浩浩的哥哥，才从乡下来的。娃啊，你也受了不少苦吧……”妇人说着，看着眼前小孩身上的伤痕，心中尽是不忍：“你父母呢？知道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我没有家。”小六生硬地答道，“我生下来就被偷走了，没见过父母什么样子。是他们养大我的。”

    妇人闻言，抱起叶浩，看着小六说道：“哎……阿姨也不是啥大户人家的人，你留在我家也难为你了，吃不上什么好的……”

    小六似乎发出了一丝高兴地笑声：“不，你愿意收留我，能吃上三餐饭已经够了。谢谢你，阿姨。我一定好好地帮你做事，打杂什么的你尽管说，我有的是力气！”

    小六说着，挽起袖子，露出干瘦的手臂。

    那手臂上有着道道淤青和伤痕，醒目地提醒着看的人，为了生存而遍体鳞伤的小孩遭遇了怎样的童年。

    妇人看得是一阵心酸，她也是有孩子的人。这些年纪不超过八岁的流浪孩子们，每天为了生存，在“专人”的监视下，高强度地“表演”七八个小时，用于换取过路人的施舍。要是逃跑还要受到追杀，这样的事情经常在“上演”，而明朗的教室，朗朗的读书声，充实的知识，对于这些小孩来说就成了奢望。

    想到将小六捡回来的时候，这孩子一身的鲜血和泥泞，她心念一动，决定收留小六。

    “娃娃啊，没有家回的话，就在阿姨家住下吧。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浩浩也有个哥哥，好不好？”

    小六看着这家不算富裕，甚至生活得可以算艰苦的单亲家庭，年幼的他没有拒绝。因为他太想要一个家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温情，都足够让他舍身付出地去挽留，何况是对方主动邀请他。

    李思琦看着叶浩，仔细地想要辨认这个孩子是不是她记忆中的叶浩的时候，场景再次转换了，这次，她回到了醒来时候的那片空旷的操场。这个时候李思琦才想起，对了，这操场不是自己中学里的吗？

    再次转头，她看见了那个已经逝去的人……叶浩。

    “哥！”青涩的少年叶浩拉着大他三岁的哥哥的衣角，不好意思地晃着脚说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她叫……李思琦……”

    “傻小子！”高高瘦瘦的少年抚摸着叶浩的头，微笑说道：“喜欢就喜欢，和哥说有啥不好意思的？”

    叶浩红着脸，看着哥哥，话锋一转问道：“哥，你真的要去打工？”

    少年笑道：“不打工就凭妈的那点工资怎么供你上大学？再说我也一直没有正式的身份证和户口，反正读不了书，不如做点体力活来补贴家用。”

    “可是，哥……”叶浩顿了顿说道，“我觉得就凭你自学的成绩都比我好得多，考大学绝对没有问题。”

    少年敲了敲叶浩的脑门：“不是说了吗？我没法参加考试，就这样说定了，哥出去打工三年为你挣学费，你好好念书知道吗？”

    叶浩看着哥哥坚定地眼神，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叶浩知道哥哥对于他们家，一直抱有一种感恩的心情，当年是妈妈收留了他，还毫无保留地给予了他家庭的温暖和母亲的关爱，即使没有血缘，他们也像真正的家人一样。

    “哥……”叶浩冲少年点点头，脸色凝重起来，第一次叫出母亲给这位少年起的名字，“叶峰，注意身体啊！”

    叶峰背起行囊，向着身后的叶浩微笑着挥挥手告别。纵然他心中有万般不舍，也必须选择这条路。没有正式身份的他，就像是被社会抛弃的人一样，即使如此他也希望为叶家做点什么，以报答叶母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哪里知道这一面之后，竟然就是永别。

    日落西山的残阳斜斜射入教学楼的通道，再次回过神来，李思琦正站在熟悉的学校楼梯上，不远处一群少年围着叶浩推嚷着，还不时爆发出尖酸刻薄的嘲笑声，仔细看去，他们似乎正在争夺什么东西。

    猛然，李思琦心头没由来地一跳，只听咚咚几声闷响，叶浩瘦弱的身体摔下了楼梯，翻了几个滚在教室过道上仰面躺着。

    李思琦定眼一看，一把小刀横插在叶浩的脖颈之上，看来是割破了动脉血管。鲜血咕噜噜地直往外冒，形成一股喷涌而出的血泉。地上很快就形成了湿漉漉地一大片殷红血迹。

    叶浩已经视线模糊，但他还是挣扎着向着楼梯上方伸直了手，鼻子和嘴里还不住又鲜血冒出。他吐着口中的鲜血，喃喃说道：“还给……我……”

    一道身影从楼梯上方慌张地跑下来，从叶浩的身边飞奔而过。一封折叠得精美的信纸从半空中缓缓落下，掉在血泊中，由洁白渐渐浸染成暗红的血色。

    “表哥……”那道身影跑得很快，但李思琦看得清楚，那是她的表哥尹杨！

    “我的……”叶浩的手不甘心地在地上狠命地乱抓，剧痛和呼吸困难折磨着他，眼泪不争气地顺着他的眼角掉落。没人愿意死去，特别是这样心中怀着许多遗憾的花季少年。

    叶浩第一次见到心中的她的时候，他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那样的女孩，她就像被捧在天空的太阳，而自己却是地上的一块小石子。她和自己的身份还有家庭相差太远，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可是所谓爱情，就是来得突然又让人不知所措的。当她冒冒失失地坐在他的身边为他讲解不懂的习题的时候，那回眸间的温柔微笑已经闯入他的心灵最深处的时候，即使被嘲笑，也阻止不了他心中的思念。

    可现在，这份心意还没交到她的手中，他就要被迫离开这个世界。

    “妈妈……”叶浩无声无息地哭着，已经无法出声的他，口中只能喃喃念叨着模糊不清的话语，“我不想死……”

    “哥……”叶浩的手渐渐地软了下来，最后只来得及抓住了那张在血泊中浸透的信纸，就那么紧紧地抓着……

    随着叶浩的死去，周围的空气突然凭空生出一股极强的怨气，窗外，天色没由来的竟然全黑了。天空中没有月光，只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红褐色，给人以沉重的压迫感。彷佛天地都被挤小了，只剩下李思琦一个人孤单地站在楼梯之上，看着地上的鲜血不断地蔓延……蔓延……直至她的脚下！

    此时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庄严肃穆的人声。

    “……所有证据与证人的供词表明，被告尹杨，出于正当防卫失手致死原告，理应无罪释放。”

    “……驳回原告诉讼，本判决判决书在闭庭后五日送达，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十五日内，向本法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上述于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完毕。”

    李思琦顿时觉得脑袋像要炸裂一般，无数的声音涌进脑海。

    “小叶也是命苦，本来就是独身带一个孩子，儿子被杀了连申诉的地方都没有。听说那个凶手他爸早就买通法院和司法机关，现场证据全部没了。上诉哪里都是证据不足，诉讼被驳回！”

    “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县衙门朝南开，没钱别进来！从古至今都这样！钱权就能搞定的事情，哪个父亲会那么傻不去‘活动活动’，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前程被毁，年纪轻轻就坐牢？”

    “小叶也是傻啊，人家是谁的儿子？市委书记的！她还跑去市政府门口闹事，这不是活该找罪受吗？”

    “哎……也是多年街坊邻居了，小叶平时为人也热心，咱们还是好心去看看她吧，估计在医院也活不了几天了，被打得那么惨，医生说是伤到内脏了。当时门前那么多的人，谁敢管？谁敢吱声？这个世道啊……”

    听到在耳边响起的话语，李思琦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虽然她没有见到叶浩的母亲遭受了怎样的对待，但是那无法抑制的悲痛潮水一般袭上她的心头。她不知道自己的灵魂被黑水抽走，现在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别人的记忆中，连同那份情感也一并感受到了。

    她能感觉到那份无助的悲伤和对世界的绝望感……心头莫名地飘过两个字“叶峰”！

    如果一份触手可得的幸福就摆在眼前的时候，却被人生生夺去。你的心中能不怨恨吗？

    不能承受那种情绪的李思琦只觉得一阵眩晕，昏昏欲倒的时候，一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了起来。

    “会长？”李思琦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在眼前的人，秦宇？秦宇怎么会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跟我走。”秦宇握住李思琦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说道。他只随手画了个符咒在半空中，眼睛直直望着一个方向，等待着离开的时机。

    李思琦这才发现他有着一双红色的眼睛，带着不是人间所有的诡秘色彩。

    “会长……你到底是？”

    秦宇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不必想那么多，反正等你醒来以后，什么也不记得。”

    “等我醒来？什么意思？”

    “不想被吃掉就少废话！”秦宇，不，准确说是帝鸿难得如此焦躁，皱起眉头对着眼前的小姑娘吼了回去。

    这次的敌人不同于以往，这是个它的老熟人了，还是个实力与他不相上下的“熟人”！它没有把握一定能胜过对方，追踪李思琦的灵魂来到这里后就开始后悔趟这浑水了！

李思琦没来得及追问，只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感觉是什麽东西爬了过来。伴随着声音，一阵冷气吹来，让她全身的汗毛全竖了起来，虽然什麽也看不清，极度黑暗中，却有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球滴着仇恨的鲜血在空中停滞着，不住地转动惨白的眼白，像是在锁定什么目标。突然，它慢慢地向两人飘了过来！
（十五）
逐渐逼近的滴血眼球……

    黯淡无光的空间，冰冷的压迫感……

    李思琦高度紧张地靠在秦宇的背后，脸颊上还挂着两道新鲜的泪痕。

    秦宇低头，看了李思琦一眼，说道：“如果它触及我的符咒，将会有数分钟的失明，你不必理会方向，只管埋头往前跑。”

    秦宇低沉的嗓门有种特有的磁力，让李思琦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于此同时，只见秦宇伸手往李思琦眼前一抹，黑暗中一道青色的光芒突然闪过。

    “跑！”

    李思琦手里一松，秦宇已经放开了手。

    但是秦宇的话深深地刻印在李思琦的脑海里，她顾不得心头有多少疑问，开始埋头没命地跑起来！

    明明只跑了几步，却像行走了千万米的距离，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空寂无人的感觉袭上李思琦的心头。但她不敢停，只是机械地移动着已经发麻的腿，向着没有尽头的前方跑着。

    “李思琦……”

    幽远的轻呼在她耳际响起，李思琦心头一跳，这个声音她记得。

    “你等等……等等……”

    那种若有若无的呼唤声声敲打在李思琦的心头，正是记得这特别的声线，李思琦更是不敢停下脚步，她没记错的话，那是叶浩的声音。那个在班上内向害羞的男孩，连说话也是细声细气。

    可是……他已经死去了，不是吗？！

    “李思琦！”

    眼前突然放大一双无比苍白的手，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和淡淡的腐臭都向李思琦告知眼前的绝对不是人类！

    李思琦短暂的惊诧之间，一双湿滑的手水蛇一般缠上了她的手腕，停止了她向前奔跑的动作。

    “呀——走开！走开！”

    眉心突然一片冰凉，不是人类温度的手指点在她的眉心，少年青涩害羞的声音试图抚平她心头的恐惧：“我不会伤害你……请听我说一句，就一句……时间不多了……”

    李思琦慢慢张开眼睛，印入眼帘的就是叶浩那张挂着已经干涸的黑色血液的脸颊，细细的脖子上还插着那把生锈的小刀，皮肉恐怖地往外翻着。

    一声尖叫划破空间！

    市内，此时正是滂沱大雨。市委尹书记从政府大楼出来的时候，望了望昏暗的天空，还不到晚上七点，天就已经黑得如同深夜一般。雨下得很大，即使打了伞也能隔空感觉到雨点坠落在皮肤上的痛楚。

    “杨杨联系到没有？”尹书记对身边的秘书问道。

    王秘书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额角渗出冷汗：“还……还没有……”

    “不知道你们办事办事，办的什么事？！连个人都找不到！”尹书记骂骂咧咧地拉开黑色奥迪的车门，对秘书吼道，“还不赶快给黄局长打电话！”

    “是！是！”王秘书应承着，摸出手机打给公安局的黄局长。

    尹书记正要上车，一包东西从他身后飞来，掉落在他脚边，溅起的泥水弄脏了尹书记刚买的名牌西裤。

    尹书记顿时皱起眉头，弯腰不耐烦地拍打裤脚上的污物，抬起头，看见正对面的街道小巷子里，站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年轻人。

    “呵呵……”与尹书记眼神接触的那一刹那，年轻人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那种发狂似的大笑，就像在嘲笑这个世界一般。

    谁看了第一眼都会认为眼前的年轻人是个疯子，尹书记也不例外，他心中暗骂了声倒霉，看也不看那人，转身就准备走。

    “你不管你儿子的死活了？”

    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风雨中飘来，尹书记心中一紧，抬头再次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那是一张苍白无比的脸庞，他模样十分普通，唯一脸上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引人注目。那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人，足够让人浑身打颤、毛骨悚然！

    尹书记无论怎样也放不下他那种特有的官腔说话：“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年轻人近乎癫狂的表情，将自己的脖子扭曲成一种奇异的角度，伸手指着尹书记跟前的包裹一字一句地说道：“不管你是谁，要是还想尹杨活命，七日之后，咱们古禹镇见！”

    “杨杨？！”尹书记赶紧捡起那团包裹，这才发现那是自己儿子的衣物。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王秘书不失时机地“英勇”站出来，指着年轻人喝道。

    “我？嗬嗬嗬……我是谁呢？我是谁呢……”年轻人一步步地走到尹书记的面前，一把抓住王秘书手里的伞的伞柄，歪着脑袋古怪地笑着，“别着急，你也得去，杀人凶手……就算你忘了过去，过去也不会忘记你！”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变得稀疏，当尹书记和他的王秘书回过神来的时候，说话的年轻人早就不在他们面前了。刚才两人如同着了魔一般呆呆地在雨中站立了半小时之久，甚至伞都被那年轻人夺去了！

    突然，尹书记的瞳孔骤然紧缩，他颤抖着嘴唇对王秘书道：“刚才那个……刚才那个我没有看错吧？”

    王秘书身体打了个激灵，冷得瑟瑟发抖地嘴唇模糊不清地说道：“没……错，是……是尹杨……”

    儿子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没有认出来，天下还有比这更加古怪地事情吗？尹书记心虚地四处探望了一眼，快速钻进奥迪车中，肥大的屁股重重地压在后椅上。

    “开车！快开车！”

    尹书记急促地催促道，冷不防身边的车窗啪啦一声闷响，一张脸死死地贴在玻璃窗上，幽怨地声音飘进他的耳中：“别忘了……还要你儿子的命的话，七天后，古禹镇后山，必须到！”

    李父送走来探望李思琦的同学们之后，再次静静地回到了病房，看着李思琦和睡在她身边的秦宇，李父从怀里摸出几件古老的器件，锁上门，将其稀疏地洒落在地板之上。

    这是曾经跟随他多年的吃饭的家伙，他是风水师，而这是探看行走出门大吉大凶的卜卦器件。

    这次不为行程，却是为了女儿的未来，一卦占卜，水山蹇之坎为水卦。

    卦体上坎下艮，坎者，水也，艮者，山也，水在上，山在下，坎为险。水阻与上，山阻与下。上下梗塞不通，教化难行，变卦又为难上加难，险上加险之象。不管怎么看都是大凶之卦。

    破坏了无数人的墓葬风水，报应集于一身的李父，对于这种结果倒是有心理准备，对于命理之学钻研得特别透彻的他，此时有了万念俱灰的感觉。女儿……怕是活不过来了……

    李父垂着苍老的头，突然耳边听到了什么。

    他循声而去，是李思琦在梦中呓语。

    “古禹镇……去古禹镇……阻止他……”李父擦了擦眼睛，惊喜地发现，真的是女儿在说话！

    古禹镇？李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风水地势极其怪异的古镇。所有的事件都是从那里而起，难道……？

    抓起衣衫，李父夺门而出，只见他身后的病床上，李思琦突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机械地扭转过脖子，不自然地扯着嘴阴阴笑着：“嗬嗬嗬……”

    下一刻，她伸长僵直的手，狠狠地向着床边睡着的秦宇的脖子掐去！
（十六）
一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在这样一个夜里显得那么空旷，那么寂寥。

    李思琦伸向秦宇脖子的动作被硬生生打断，她迷离的眼神中突然抹过一道凶光，再次伸手时，电灯突然亮了，整个房间被照得惨白惨白的。

    一双手没有征兆地狠狠拉住李思琦的手腕，床上的女孩发出一声怪叫，拼命挣扎，横着伸出腿来将睡在旁边的秦宇踢下了床。

    此时的秦宇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软软地摔在地面上，仰面对着天花板。

    “放开我~~”李思琦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嗓音，黑青着脸看着眼前的人。那是一位有着红色头发的女人，深邃冷峻的眼神有着藐视人间万物生灵的清冷，透出一种难言的威压感。

    红发的女子拖着李思琦的手，眼神似乎看穿了一切，淡淡说道：“少给我碍事，地上的家伙几天没来开店，我来带他走。”

    一种带着暴戾的阴冷气息从李思琦身上渗透出来，笼罩了整个房间。她嘶哑的嗓音低吼着：“敢跟我抢人，你到底是谁？”

    “穆舞月。”红发女子说道，“和他一起开店的股东。”她说着，手灵快地结印，身上突然爆射出几道红色的光芒，接触到那光芒的李思琦像是接触到什么恐惧的东西，害怕地蜷缩到了床上。

    （作者：抓其他作品的人来客串一下~~）

    李思琦面色如纸，嘴唇发紫，眼神空洞地对着穆舞月：“不知是您大驾，我这就离开……”

    她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一只手狠狠地抓向另外一只手的手臂，尖利的指甲很快陷入了她白皙的肉中，殷红的血珠滴滴滚落下来。

    “医生！”

    突然而至的小护士正好看见了这血腥的场面，她知道这病房的病人身份较高，出了意外自己可别想再在这个地方混下去，于是赶紧夸张的尖叫着找医生。

    “哼！”

    医生冷哼，穆舞月的注意力在小护士身上的时候，李思琦的身体重新软软地躺了回去。

    “被它跑了……”穆舞月微微遗憾地吁了口气，看着地上的秦宇说道，“下星期记得开店。”

    除此之外，她再无别的言语，虽然觉得李思琦招惹上的东西很是麻烦。但那不是她该管的。穆舞月只是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一条色彩有些黯淡的红绳，重新系在秦宇的手腕上。红绳与秦宇的手腕刚一接触，暗青色的光纹顿时在他身边升起。

    “这是我给你的最大让步，早点回来！”病房的门无声地关上，好像从没有人进来过。

    漆黑的夜里，天空被捅漏了一般，雨照旧下个不停。

    尹书记回到家中，几步跨进卧室，关上房门喘息。今天出现的一切都太过怪异，怪异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再次拨打尹杨的电话，甜美的女声传出，结果还是没在服务区。

    这个小子，哎……总是给自己惹事。眼看着最近关系走动得差不多，升迁有望之时，这孩子又给自己惹麻烦来了！

    也是小时候忙于四处应酬，疏于对这个孩子的管教，所以才越来越无法无天。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他没日没夜拼着熬坏自己身体的代价四处交际，建立起这么广大的人事关系网，就凭他当初那家庭背景，拼搏一辈子也不可能混出头！

    他这不是在给孩子铺路吗？谁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被人分为三教九流，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人头地，说话腰杆都能挺得笔直？可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情呢？隔三岔五的，不惹事回家不痛快似的！

    古禹镇……古禹镇……尹书记回想着这么个地方，这个城市的周边县市似乎是有这么个地方，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是非常落后，甚至达到要荒废的地步，为什么要去那个镇？

    尹书记越想越烦躁，狠狠地拉开系在脖子上的领带，拿着杯子倒开水。没想到在屋子内找了一圈也没见开水瓶，自动饮水机里又是空空如也，他脾气暴躁地差点没把手中的杯子给摔了。

    “又是打麻将去了，除了麻将麻将，她简直不知道怎么照看这个家！”尹书记嘴里念叨着，担心儿子担心得心烦意乱。瞟眼见到儿子甩在沙发上的背包，上面还挂着一瓶矿泉水。

    他此时只觉得口渴得厉害，随手抓来瓶子，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老公，我回来了，过来帮我拿下东西！”门外传来了妻子的呼喊声。

    尹书记不耐烦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想对妻子发脾气的时候，下一刻，他却呆住了，眼前的人是谁？

    门口确确实实是个女人，一个穿着湿透的长袖白衣的女人！

    她双手提着两个大包，光着脚丫，脚踝上还系着一条已有些破坏褪色的红色丝带……苍白的皮肤上似乎零星的分布着褐色的癍！

    正当尹书记颤栗的想要询问她的身份的时候……灯突然黑了！！！整个房间一片寂静！他突然感到似乎几缕湿湿的头发柔软触摸着他的脸！！！

    “你懂得……什么是是非黑白吗？你知道……杀人需要偿命吗？”

    面对迎面扑来的阴湿之气，本来因为过度饮酒而心脏不好的尹书记被吓得心绞痛开始发作。他听着那幽怨的发问，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身体抽搐了几下，捂着胸口跪倒在了地上！

    电灯瞬间再次亮起，雪白的灯光将屋里照得透亮。屋子里除了尹书记外并没有其他人，但门口一滩明显的水迹表明他刚才不是做梦！

    他全身肌肉紧缩着，艰难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到门边想要将门关上。谁知道手在半空中已经无力，指尖擦过门拴，然后又软软地摊在地上。

    这位年过半百的书记就这样横躺在地上！

    “老爸！你怎么了”

    尹杨浑身湿透，拉着许志斌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他慌忙地扑倒在父亲身边探他是否还有呼吸，所幸的是，虽然微弱，但好歹还有温热的鼻息。

    “120……对！先打120！”

    尹杨用颤抖手按着手机键盘，身边的许志斌却爆发出嚣张而古怪的长笑。

    “哈哈哈！！没用的！反正也会死！没用的！”

    尹杨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许志斌的衣领：“你说什么？！要不是你关着我，我早就回家了，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许志斌眼神古怪，歪扭着脑袋，阴阴地笑着：“该来的总会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就死心吧，你这个杀人凶手！”

    “我不是杀人凶手！”尹杨一拳头将许志斌打倒在地。

    许志斌懒懒地任他打着，抽动着肥厚的嘴唇，讽笑道：“打啊，又打啊，反正你从来就是看谁不顺眼都用自己的手段去解决。我能像一只狗一样跟在你身边也是觉得我顺从好欺负吧，从小到大你都这样，永远只会优先考虑你自己！”

    “我没有……”尹杨想说自己没有把许志斌当“狗”看待，却突然被许志斌再次失常的怪笑打断。

    “你就死心吧，其实那个水，全是他从那口泉中打来的水，然后由我换给你们……水啊，只要进入了身体，鬼怪也就进入了身体，你们想跑也跑不掉了……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水？尹杨向屋子里望去，只见桌子上好好地放着一个空瓶，显然自己的父亲也喝下了自己从古禹镇带回来的矿泉水。

    “谁！是谁给你的水？！”尹杨将许志斌从地上拉起来，气急败坏地问道。这个家伙，原来早就知道一切，居然什么也没有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儿时的玩伴一个个地丢掉了性命！

    “是我。”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但尹杨没有回头，他心里早就有数，却不敢去面对现实。

    “陆程……”尹杨垂着头，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与陆程相处的画面。他承认自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但陆程永远都是保持着和煦春风般的微笑看待身边的学弟们，谁都愿意与他交心做朋友，这样的陆程他怎么会？

    尹杨猛然转过头，直视着眼前陆程那张平静地毫无感情的脸，摇了摇头，艰难地问道：“你和叶浩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弟弟。”

    尹杨点点头，惨笑着：“所以呢？这样你就满足了？现在轮到我了是吗？因为叶浩死了，所以你就要这么多人的命？”

    “死的不仅是弟弟……还有母亲。”陆程控制着自己的心情，尽可能保持平静地说道，“庭审结束后一周，母亲也在医院去世，八旬的外公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不久在老家过世。从那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我的亲人……”

    尹杨还是第一次听说叶浩家中的变故，他也有几分惊讶：“你是说，叶浩的妈妈、外公也……”

    陆程打断尹杨的话，说道：“不必给我装作不知道！你试过饥肠辘辘，一顿吃饱愁下顿的心情吗？你试过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命挣扎，想要活下去的心情吗？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夺走我唯一的家？！”

    话至最后，陆程的声音已经近似呜咽，眼中闪动着星星点点的泪光：“我会记事以来，从来不知道父母什么样，家庭是什么。若不是叶浩一家人收留我，我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想着等到弟弟长大，一起孝顺这个家的时候，一切都没有了！没有了！更可笑的是，明明是受害者，我却连一个申述的地方也没有！道义在哪里？法律的公正在哪里？面对你家的权势，有保持沉默的人，有为了让你脱罪，站出来做伪证的人，可就是没有一个为叶浩伸冤的人！”

    “所以七人泉的传说是真的？你借用了不属于人间的力量来找我报仇？！”尹杨说着，逼近一步，直视陆程的双眼。

    陆程脸色依旧安静如水，淡淡说道：“是，所以我带你们去了古禹镇。”

    “好，好！原来你带我们去那里是早有预谋！超自然协会也只是你的幌子！”尹杨一拳头敲击在身边的墙上，流出殷红的血液也浑然不知疼，他悲愤道，“夏川、刘希、还在医院昏迷的琦琦、我的爸爸，七人泉的传说，七条人命，还差几条？什么时候轮到我？！”

    提到李思琦的名字的时，陆程表情僵了僵，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地失神。随后他仰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七条人命？你觉得我很残忍？让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死去？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无法掌握流逝生命的无奈，让你知道重要的东西被夺走的痛苦！”

    尹杨被那抹刺眼的笑容激怒，狠狠地一拳头砸了过去，没想到拳头穿透了陆程的身体，就像打在烟雾上一般。

    “没用的，想找我，就来古禹镇后山吧……”陆程手指一勾，地上凭空出现蛇形的黑色泥水。尹杨见状，条件反射地后退好几步。

    那水的目标却不在尹杨身上，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一边的尹书记和许志斌的身上。两人只来得及长大嘴巴，身体就随着水一起没入地板消失不见！

    陆程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透明，似乎也立即要消失不见，他最后对着尹杨凄凉一笑：“给你个忠告，现在还有活着的几人，有本事，你趁早来阻止我。来晚了……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十七）

“我……真的没有杀人！”尹杨不管多么大声的喊也是无济于事了。不管是不是他亲手杀死的叶浩，这个时候也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叶浩因他而死，叶母因他而死，而化名陆程的叶峰从此永远地失去了唯一庇护他的温暖港湾。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阴郁的房间，秦宇打了个呵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软软的床铺上。怎么回到自己家的，他已经忘记了，只是隐隐约约有些印象，一个红发的女人与一个银发的男人将他带回了家。

    翻起身来抓抓头发，眼神迷茫地看着前方。大脑空白了几秒钟以后，他倒头就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记得跟着李思琦的父亲去了医院，然后……然后怎么了？！

    “咚咚”的敲门声将他从床上惊醒，推开门一看，门外站着李父和尹杨叔侄。

    “你们？”秦宇睁着疲惫的眼睛，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会长！”尹杨突然情绪失控地一下子给秦宇跪下，“救救我爸爸！”

    秦宇被吓退好几步，摆了摆手说道：“等等，这是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

    李父和尹杨对视了一眼，还是这位饱经风霜的中年人说道：“我会慢慢说给你听。”

    李父握住秦宇的那只手轻微的颤抖起来，他不是个轻易给人低头的人，但此时他也与尹杨一样心中思绪万千，一个大男人空有一肚子话也说不出来。没人知道他有多么爱自己的妻子，甚至为了与她在一起而违反了天道！

    “首先谢谢你救了小女。”李父如是说道，“好话不多说，希望你好人做到底。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对付那个孩子，跟我们去一趟古禹镇吧！”

    于是秦宇在还没睡醒的状态下，就被这叔侄两人拖上了车，汽车一路狂奔，向着南方的那个小镇飞驰而去。

    待到秦宇意识到不安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站在了古禹镇的镇前路口上。与上次来的时候明显不同，这里的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积压在天空，连空气也是浑浊不清，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秦宇打了个冷颤，与他幼年时候看见的那些小小的鬼怪不同，这次的果然如帝鸿所言，是个大家伙。

    对了，帝鸿？

    秦宇在心里呼唤了好几次，帝鸿才懒懒地出声：“怎么了，小子？我不记得你有多管闲事的脾气。”

    “七人泉里到底是什么？”

    “总之不是你们这些凡人能对付的东西，这次要不是穆家的那个小姑娘给你的这条染满伏羲原血的红绳指引我，怕是我也会陷进去。”帝鸿还是那么无力的说话，秦宇这才发现自己感应周围异物的感觉变得迟钝，这和帝鸿的状态有关系。很明显，在李思琦的梦境中，帝鸿受了不轻的伤。

    李父见秦宇呆呆地站立在原处，于是凑上前来问道：“有问题吗？”

    秦宇无言地摇摇头，关于七人泉，帝鸿只说了一句话：“尘归尘，土归土。”他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三人迈进镇子之后，本来想快速穿过这片死地，尽早去往后山的方向，结果从镇子东边跑到西边，走了许久也无法离开，就像遇到了鬼打墙。

    渐渐地，日光越来越薄弱，夜幕开始笼罩这片宁静得出奇的镇子。斜斜地暮日从沉重的云层下照射出火红的光芒，将天空染成一片血色。

    黄昏下，一位老人从李父身后经过，喃喃念道：“哎……六十多年了，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日落了，这和当年一模一样啊！”

（十八）

    神秘出现的老人，似在喃喃自语却又透露着古怪的信息。明明暮色已经降临，可天边的血色越来越浓厚，化不开一样倔强地凝聚为一处。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突然出现的人物到底是谁，按理说这里应该没有活人才对。却突然听见老人说了句：“现在的话，应该还能得救，跟我来。”

    沙哑的声音，平淡的语气却有种不容置疑地魔力，等秦宇意识到自己跟在老人后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们正穿梭在后山的那片密林之中。这样的深夜，好像一不小心走错路的话，就会掉进无尽的深渊。

    “说不定应该掉头回去……”秦宇环视周围隐隐约约摆动的枯树枝桠，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

    但尹杨告诉他，陆程抓走了自己的父母时，秦宇没法不管。他不是没怀疑过，但他不愿意把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往最坏的方向想。或许他很傻，但有些东西不是想放手就能放手的。

    “呃……”他尝试和老人交流，“我说老伯，还要走多久？”

    “……”只见老人在树林间的花白发色颤动，却不见他有任何回答。

    “事情好像麻烦了，这附近没有居民，他好像也听不见我们说话……或许，他是聋的？”秦宇越走越犹豫，慢慢地落了单，山里的路仍旧像上次一样湿滑，一脚踩在一块稀泥上，扑通一声就摔到在地。

    秦宇还没爬起来，只是低低一看，整个人顿时僵住。

    刚才站立着没有看见，现在从这个角度望去，一双双苍白沾满泥泞的脚正缓缓地从他身边经过，木然而僵直的移动。它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就像缓缓走进黄泉入口的小鬼队伍，无声有序地前行。

    嗖嗖地冷风顺着秦宇衣服的空隙往里灌，冰凉的额头上滴下颗颗冷汗。他不是没有见过鬼怪，但却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

    而且，只有脚，他能看见的只有造型迥异的脚，上面却什么也没有……

    他装作不在意，装作没看见，小心翼翼地使劲想站起来，咻地一声，所有移动的脚都停在了原地，还硬生生地转了个面，皆对着秦宇的方向。

    秦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咬着牙，考虑着要不要找到空隙就埋头往前冲，他能听到尹杨他们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三个人都没有发现就丢下他不管了么？

    “刺刺”地怪声从秦宇头顶上传来，没有和它对上眼，秦宇也知道有东西从上俯看他。

    一寸，两寸……

    越来越近的声音，就像在人的耳边低叫。秦宇开始闻到尸首特有的腐烂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对方在看他！

    就在秦宇想闭上眼睛的瞬间，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清冷却带着鄙视地声音说道：“没出息，连逃都不会！”

    说话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秦宇身旁的，也不知道周围的异像是什么时候突然消失掉的。一切都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秦宇站起身只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高他一头的男人，面目什么样子，他说不清楚，对方的一双闪着邪异光彩的凤眼却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你是？”听过无数遍他的声音，但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秦宇反而有些拿不准。

    对方的手指指向秦宇，然后又指了指自己，他在嘴边弯起似笑非笑地弧线，然后说道：“明白了？”

    秦宇点点头：“明白了。”然后他望着前面三人的身影追了过去，一边小跑着，一边问道：“这就是你真正的模样？”

    对方跟在秦宇身边，没见怎么走路，却没有落后。他冷笑一声，双眼微微眯起，缓缓说道：“你最好祈祷不要看见我真正的模样，一般来说，看见的时候，就是我不想要这身人皮的时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吧。”

    秦宇听着这熟悉的口气，心中终于肯定是帝鸿了。他黯然道：“知道，也就是我真的死去那天。”

    帝鸿在，十米之内不可能看见任何小鬼。呼吸着周围难得清幽湿润的空气，在这样的夜里也实属难得。

    “你怎么现身了？”秦宇问。既然不是帝鸿真正的模样，但这也是它第一次在秦宇面前现身，人总是有好奇心的。

    “你搞不定那东西。”

    秦宇好奇了：“你不是从来不管我的死活吗？”

（十九）
    “……”短暂地沉默，帝鸿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他伸手一指，说道：“叫住他们。”

    秦宇点点头，快步走到李父跟前，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李叔叔！”

    李父顿时如从梦中惊醒，环顾四周面上露出惊诧之色，赶紧也把尹杨拍醒：“我们在哪？！”

    尹杨停住脚步的同时，老人终于注意到身后几人存在似的，也停下了脚步，目光黯了暗，摸出腰间的烟斗，突然划燃一根火柴将烟草点燃。

    面对眼前几人的惊讶之情，老人猛然吸了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圈说道：“既然不愿意走，我就在这里说吧。”

    尹杨心里毛毛地，忍不住大声吼道：“你是不是他的帮凶？你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老人深邃浑浊的眼睛瞟了尹杨一眼：“你再大声点，看看能不能早点把它引过来！”

    李父见老人动了怒，立马甩出商场上经常用的招牌笑容：“老人家，莫生气，他小孩子一个，不和他一般见识！”

    老人突然横起手臂，往前方一指，厉声道：“他是谁？！”

    李父和尹杨这时才看见斜斜靠在旁边树干上的人，那人穿着一身运动装，背着大大的包裹，不突出的五官上一双凤眼极其醒目。见这些人在看自己，他才勉强勾起一丝慵懒的笑容：“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秦宇忙道：“他是进山写生的画家，迷路了，我刚才掉队的时候碰见他就让他一起过来了。”

    李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什么时候掉队了？”

    “就在刚才。”

    “那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其实距离也不远，我小跑了一段，追上你就叫你了。”秦宇抹了抹额角的汗水，只是这不是跑出来的，是刚才被吓出来的。

    老人反复再三地打量着帝鸿，最后完全找不到他身上有什么可疑处，才颤颤微微地扶着一边的树干坐下，开始了自己的话题。

    “我知道，你们是进山来找七人泉的，对不对？”

    几人的沉默也算是默认，最后尹杨还是忍不住问道：“老伯，真的有这东西？真的需要祭品？怎么才能把祭品找回来？”

    老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很不喜欢这个年轻人，他听了尹杨的问话，反而转头对着秦宇和李父说道：“你们要听我讲个故事吗？”

    李父压住急躁的尹杨，点点头：“老人家，你说。”

    老人吧唧吧唧地抽了几口烟，目光变得迷茫，思绪飘向了很遥远的年代：“这时还得从抗日战争那会儿说起。那个时候，我才五六岁，是在这个镇上光着脚丫到处跑的年纪。日本人从东北一路打到了南方，连我们这个小镇也开始有日本兵开着军车到处晃悠。”

    “直到有一天，镇上来了个年轻的道士。告诉你们，他可不是弄虚作假的江湖骗子，那道士有真才实学，真的是能收妖降魔的人物！”

    对于老人的这番话，说者激动，听者却是半分相信半分怀疑。特别是尹杨，虽然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现象，但他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妖魔鬼怪，他宁愿相信那是陆程为了报复而做的什么手法。

    秦宇看了看帝鸿，这家伙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渐渐张开了带着邪气的眼睛注视老人。

    李父却问：“那个道士和这镇上的风水有什么关系吗？”

    老人咳了两声，似乎被烟呛到。他扫了一眼李父，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点头说：“既然有行家，我也不隐瞒什么。那道士当年来到我们小镇的时候，对镇长说，我们这块地方，风水极其凶恶，是阴阳交接的夹缝，可千万小心，不要开通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通路。否则方圆百里，万物皆亡。”

    “道士这么说了，镇长马上召集几个干部开会，让他们把道士的话转告给居民，那个时候的人比现在要相信风水一说，谁也没怀疑道士的话。实际上，道士并没有骗我们，但却有人不信。”

    “谁不信？”李父问道。

    “那些要通过这个镇的日本兵们。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或许是民间传言传到了日本人的耳中。他们不相信中国鬼神说，却又嚣张地踏上这块土地。”

    “然后呢？”尹杨不明白老人说这些有的没有的有用吗？他现在急需早日找到自己的亲人。

    “然后？一切是由年轻道士的话而起，一切也是由他结束。我记得那晚也是像这样的一个晚上，很冷，空气压得人胸口疼，连呼吸都困难。我在那混乱的晚上看见了什么，又怎么活下来的，知道吗？”

（二十）
   

    听着老人的讲述，几人好像都回到了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当一件事上升到国恨家仇的时候，事情就开始带有了悲壮的色彩。老人已经浑浊的眼睛，不知道视线飘向了何方，他缓缓说道：

    “那年冬天特别冷，南方很少有这么冷的天气，加上没有足够的食物，许多人都冻死了。我家因为和镇长家沾亲，好歹有点活命的口粮，倒也不愁。直到有一天我的姐姐打开房门的时候，惊讶的看见有个人躺在门口。

    我一看，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大哥哥，粗布衣衫上带着血，似乎一步步地拖着走到这个小镇的，他身后的青石路板上还有着很多暗红色的血迹。姐姐看着他可怜，收留了他，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年初在我们镇上晃悠的那个青年道士。

    你们一定没见过他的神奇，他会许许多多奇妙的法术，他能控制动物，能画出会飞的鸟，能燃起没有柴的火。在我家养伤的期间，我一直缠着他玩耍，和他关系不错。看着我年纪小，他没有防备心，只把名字告诉了我，说他自己叫叶玉明。

    我当时确实很小，很多事不懂。就像叶玉明模样好，脾气又好，拿当时乡下人的话来说，是个有学问有见识的人，咱们镇里的女孩都喜欢和他亲近。但或许是因为姐姐救了他一命，他只对我姐好，帮我家做事，姐姐为他洗衣做饭。那段时间很快乐，姐姐能见到他就会开心的笑，哪怕再饿也会笑一整天。

    后来日本人来了，带着一大队的人，说是要找一个通缉犯。全镇的人都被抓到了晒谷场上问话。

    按照日本人的话来说，那个通缉犯偷了他们非常神圣的东西，当翻译官拿出那人的画像时，大家有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是叶玉明，日本人在找他。

    可是谁不恨日本人，看着那群从大海飘过来的小鬼子在自己的国土上耀武扬威，滥杀无辜，大家都恨得咬牙，恨不得咬下他们一块肉吞下去。别说是认识叶玉明，就算是不认识也要护着他。只要是日本人要找的，他们就要护着！

    也许是知道镇民们不会合作，也许是太过确定叶玉明确实出现在这个镇上过，再或者也只是如禽兽的他们只是单纯想满足自己邪恶欲念。在这个晒谷场上，在青天白日下，他们抓出了数个村民，杀鸡儆猴的残忍地杀害了他们，还玷污杀害了五个未满十八岁的少女，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姐姐。”

    说到这里，老人和普通回忆起自己不愿意回首的往事的人一样，非常心疼地皱起了眉头，在他那布满沟壑的脸上又平添了数道沟渠。

    而尹杨听到了叶姓，明显是浑身一颤，他现在对这个姓氏非常敏感，那会触碰他内心深处最不能揭开的一块阴暗。

    老人看了看尹杨，扫视了一圈周围坐着的人，吧唧吧唧地猛吸了几口烟，继续说道：

    “当时也是叶玉明运气好，日本人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好进山里去了。回来的时候，人散尽，日本人什么也没问到，最后还是悻悻而归，留下的只有晒谷场那怵目惊心的红。

    他抱着姐姐的尸体，没有哭，却沉寂得可怕，我当时有种感觉，很不好的感觉，于是不敢靠近他，也没有远离他，就那么呆呆地流着眼泪，站在他的身旁。

    简单埋葬了姐姐以后，就在那个晚上，叶玉明拉着我进了山里。

    夜很黑，他拉着我，一步步地在黑暗的山里走着，那时候没有电灯，天黑得可怕。时不时传出几声野兽的怪叫，我吓得发抖，想起死人，想起日本人那残忍的眼神，最后哭着不愿意走，还是他把我背起来，一步步走到了目的地。”

    老人说着，伸手指了指秦宇他们上方的山顶一处断崖的位置说道：“就是那里了，最后的一段路程，我们是攀着绳索上去的。看那绳索的模样，我也知道了叶玉明为什么最近老是往山里跑，他大概就是在做这攀断崖的工具吧。”

    帝鸿显然是对人类的故事没有兴趣，他打了个哈欠，双眼眯出危险的凶光，突然出声：“然后呢？”声音几近冰冷，简直不像人类所发出的，老人警惕地瞪了帝鸿一眼，在没有看出任何端倪的情况下，摇了摇头，似在叹气，似在无奈的说道：

    “然后？然后我在那里看见一把古剑，我发誓在看见古剑前我根本不知道古剑是什么东西，但第一眼看着就知道它来自很久远的年代，那沉重的年代气息让我觉得好奇，想伸手去摸，却被叶玉明喝止了。

    他不让我碰那把剑，自己却拿起剑来做了很多仪式。我不知道怎么给你们表述，总之那是一种很繁长琐碎的仪式，整个过程从半夜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的清晨。东方微微亮出鱼肚白的时候，一直阴沉着脸的叶玉明扑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喷洒在古剑之上。

    我以为他是生病了，哪里知道并非如此。夜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或许生出了什么厉害的能量吧，我看见整把剑受到血液的刺激变得猩红，我甚至看见叶玉明能将喷出的血液凝固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纹。

    最后，他拿着剑狠狠地刺向了山顶的岩石，那血字图纹也跟着古剑一起没入了地面。地面渐渐变得漆黑、柔软，就像滚开的水一般翻腾了起来。我吓得直后退，叶玉明却站在山崖上大笑，笑个不停，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可能他是想哭吧？

    由古剑插入的末端开始蔓延，黑色不断蔓延开来，在古剑的一侧形成了一道流动的泥水。黑色的泥水呈圆形旋转，我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口井已经形成了。泛着黑色的泥泞，俯身看去望不见尽头的黑色深渊。

    我不知道叶玉明要做什么，但看着他逐渐失去神智的眼睛，我害怕，什么也不敢说，只是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

    第一日，我听说省城里的副省长突然得了怪病而亡，他们都在谈论一种非常怪异得水，虽然消息被封锁，还是有心人传了出来。他们说，那是副省长出卖了国家的报应，谁让他对着日本人通风报信，害死了镇守省城的热血军人整整一千人死在鬼子的屠刀之下。

    第二日，第三日……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在那个战乱的年代，死人并不稀奇，渐渐也没人在意那些离奇而亡的人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记得很清楚，七个人，整整死了七个大人物之后，日本人又找上了我们镇子。

    这次叶玉明没有那么幸运，没有躲过日本人。当日本人看见他的时候，立马叽里呱啦地乱吼一通就追了上去，但不管怎么也追不到叶玉明。我知道他用法术做了手脚，因为那个时候，他拉着我一起跑。我们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长长地日本军队伍很快被他引到山崖边。

    当追兵举起枪，翻译官阴阳怪气地喝令他投降的时候，交出偷走的古剑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二十一）
你们见过会吃人的水吗？甚至连人血都一并吸干！是的，我见过！

    当时，就在这座山上，黑色的泉眼边，黑色的泥水井喷一般地爆射出来，洒落的水只要落到人的身上，人就会化成一堆白骨，你甚至能听见人肉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被吃得嗤嗤作响的刺耳声。

    “都去死吧！”叶玉明在腥风之中狂叫着，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他跪在地上，两行清泪滴落在脚边，向着一个方向喃喃道：“贺团长，你所救的我这条烂命总算有了它的用武之地，你就……安息吧。”

    贺团长是当时为国挥洒热血却因为小人出卖而含恨死在日本人屠刀之下的那个部队的长官。我后来才明白，叶玉明来到我们镇上只是想利用我们的镇子特殊的风水诅咒报仇。

    在战乱的年代，身为一个血性男儿，他却只是一个普通人，上不得战场，也献不了什么安邦治国的良计，他只能以道士的身份选择了一条血腥的报复之路。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因为他的到来，给这个小镇带来的伤痛，也没有预料到，那个温柔待他，笑脸迎着他的女孩就那样死在了禽兽的手里，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得让新仇旧恨一层层地蒙蔽了心。

    他想要报仇的心吞噬了他作为人类的良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甚至牺牲了全镇人的安危，没有让他们提前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本来我以为追兵死掉那泥水就会安静下来，但事实上它们并没有善恶之分，只是一味的吞噬有生命的一切。在追上来的日本人化为一堆白骨之后，泥水开始缓缓地向着镇上流去，直到深夜里镇上传来无数凄厉的嘶喊，所有的镇民一夜之间被吃得只剩下白骨，甚至连魂魄都永远留在了井下，不得超度！

    那天晚上，惨叫，冷风，压抑到让人无法呼吸的空气，我第一次知道了所谓十八层地狱的景象，就算过了整整六十年，那凄厉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

    叶玉明没有阻止，或者说他根本阻止不了，他选择这样极端的方式的代价就是赔上了更多无辜者的性命，不知道当初他在开启这口恶魔之井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本来我也不该有命活着，但却因为他在近几个月的相处时，爱上了姐姐，可姐姐已经死了，我是姐姐唯一牵挂的人。于是他一直护着我周全，拉着我站在他身后。那泥水很奇怪，吞噬一切生命，惟独不触碰他脚下两米范围内的土地。

    可我当时看着黑色眼白，红色瞳孔的叶玉明，害怕极了，他已经不是人类，是妖魔，非常可怕的妖魔！但我也看见他在挣扎，在抗拒什么。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慢慢后退，慢慢后退，退到了他保护圈的最外围，突然向前一个猛冲，将还在发愣的他撞下了井。

    当时天地变色，卷起的狂风与沙尘是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可怕景象，我顺势抱住了他插在地上的剑，那锋利的剑锋割破了手也浑然不知。在狂风的拉扯下，剑也被我抱着拔起。

    剑离开土地的瞬间，周围突然平静了。风也好，沙尘也好，还是那黑得像无底深渊的夜也好，都平静了。黑色的泥水消失了，那井口也消失了，只有一圈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刻印在山崖的岩石上。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我知道我活下来了。

    日本人死光了，可镇子上的居民也死光了。连整座山都如同叶玉明所说的一样，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无一活物！我不知道这个镇子什么时候又开始有了人气，当战争结束后，我也结束了流浪的生涯在这里定居。

    可能是对叶玉明的内疚吧，毕竟是我把他撞下去，结束了他的生命。解放后登记户口的时候，我舍了原来的名字，用了他的名字来继续生活下去……”

    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尹杨却突然变了脸色，指着老人支支吾吾道：“难道你是……”

    “没错，我就是叶浩的外公。”老人颓废地抖了抖烟斗，“我准备去城里接那个被收养的孩子回乡下生活的时候，和你的父亲见过面。人都死了，我还能说什么，而且从叶玉明的事情之后，我就知道一个道理。仇恨，并不是什么好事！你找不回失去的东西，还会失去本来属于你的东西。”

    李父听出事情和尹杨有关，他看着尹杨冷然道：“等会有话问你。”说着看向老人说道：“老人家，既然你经历过，那么告诉我们，怎么才能阻止打开井的人？”

    老人痛苦地闭上眼睛，仰头说道：“你们还不明白吗？那井是叶玉明的诅咒啊！没有阻止的办法，只能杀了那个人，毁了那把古剑，否则将有第二批的牺牲者。”

    “呵呵呵……”帝鸿突然笑了，但却是冷笑，“无知的人，你以为区区一个人类的诅咒就能让天地变色，笑话！”

    老人被帝鸿的说得老脸有些挂不住，反驳道：“小伙子，你没有经历过，凭什么怀疑我所说？”

    帝鸿微微眯起双眼，危险地凶光犀利地透出：“一个死人又有什么资格让人相信？”

    “死人？”众人闻言皆是望向帝鸿的方向。

    帝鸿扫了一眼尹杨，转头看着老人问：“且不说叶浩的外公已经在三年前过世，就算他还活着也是年过八旬，六十年前你真的才五岁？你说的是谁的记忆，现在坐在这里的你又是谁？”

    帝鸿漫不经心地缓缓问出，老人却瞬间脸色大变，变得青白，变得僵硬，他迷茫了：“对啊，我应该已经八十多岁了……我是谁？我是谁？我当初真的才五岁？我是谁……”

    他的身体渐渐地融化，从僵直到柔软，到最后的融化，一团带着腐臭的烂泥层层叠叠地滑落，几人惊恐地看着老人的变幻，尹杨更是一屁股跌倒在地上，支支吾吾地道：“他……他不是人？！”

    秦宇突然怒了，扯开嗓子对周围吼道：“陆程！出来！给我出来！”

    吼声在山谷间回荡，一遍又一遍，李父拉住秦宇劝道：“没用的……”

    “我不相信是他！”秦宇气急败坏道。他失了往日的冷静，心中急躁得要命。

    “呵，多谢你看得起我，居然还这么相信我？”黑暗中无声无息出现在几人面前的陆程，开口第一句话是冲着秦宇而去。

    秦宇背对着陆程，双手捏得紧紧地，指甲深陷肉中都不察觉。而李父更是看得心惊，他明明把女儿留下，为什么现在正熟睡在陆程怀里。

    “琦琦！”李父伸手就要抢，陆程却不紧不慢地从腰侧摸出一把小刀，锋利的刀口与李思琦的脖颈肌肤接触。

    “你再动的话，我现在就割破她的喉咙，你相不相信？”抬起来，陆程面无表情地望着李父，锋利的刀刃深深陷入李思琦的肌肤。李父挣扎的脸表示他内心的拒绝，但现实却是他接受了，不安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陆程。

    陆程却淡淡笑了笑：“刚才那个虽然不是外公，但说的都是实情。如他所说，只要我死，或者你们毁掉古剑，都可以封闭上已经打开的死亡之井。你们想好了，到底怎么做？”

    秦宇却突然抬起头看，看着陆程一字一句地说道：“不，那井还没有被打开。”
（二十二）
望着陆程，秦宇能感受到他内心压抑的悲伤与凄凉，能体会到他淡笑背后的空洞与无助，可秦宇还是直言说道，那口井根本没有打开。

    凝视着秦宇半晌，陆程极其认真地反问：“为什么？”

    秦宇道：“如果刚才的老人说的故事不假，七人泉确实是诅咒，那么很多问题就不清楚了。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无一活物！有这么厉害的能力的话，为什么起初要一个个地杀死那七人？又为什么等待那么久？如果当年的玉明道士只是为了惩罚叛国贼，为什么后来要专门引日本兵到来？为什么又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镇民？”

    他说着，顿了顿，瞥见陆程那不渗透任何感情的眼底，飘进了一丝不自然。

    秦宇虽然没有见过当时的情景，不过他自然地想到，起初的七人是真的祭品，是开启死亡之井的途径。后来死的人才是玉明道士想报复的对象。他恨外族入侵，铁蹄践踏大好河山，他恨村民软弱，没有守候好他心爱的女子。”

    或许，从他被那位喜欢的女子救起之后，他就慢慢地放弃了要报仇的念头，可又因为她的死又重新燃起了地狱之焰。

    这种认知让秦宇觉得陆程身上一定有着什么与当年的玉明道士相近的东西，不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偏偏是陆程找到了这已经封闭的井？

    “陆程，你为什么……”

    秦宇话未说完，突然听到陆程冷喝道：“住嘴！”

    周围顿时寂静下来，空气都仿佛被凝结在了这深深地夜里，一团黑雾蔓延开来，从几人的教训向上游走。

    无预兆地伸出一只鬼手，一下子抓住秦宇的衣领，秦宇骇然中下意识地猛退，谁知那鬼手好像并没有要拖走他的意思，反而放开了秦宇，用力过度的秦宇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狗□的造型。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周围的不对劲。空气中悄悄流动的寒意带着潮湿的气息，能让人从骨子里冷出来。闻起来，是那种恶心熟悉的腐烂味道，听到的是流水稀里哗啦流淌过的轻盈。

    身边，慢慢地延伸出密麻的长发，仿佛有生命般妖异地蠕动着，象无数只鬼爪一样，慢慢地向秦宇缠绕而来。

    落单时候见到的密密麻麻地脚，又聚集了起来，甚至清晰了许多，秦宇甚至能听见它们在耳边幽幽的唏嘘的叹气声。其它的声音，还有哭泣声，有牙关打颤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周围聚集了数量多么庞大的怨灵。

    这一切不过眨眼功夫，但时间又像定格一般，秦宇想要摆脱身边的纠缠，却有种力不从心，无法站起身来。他从来没有觉得只是摔倒的功夫，能有如此的漫长。

    突然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听到帝鸿冷喝道：“起来！”

    帝鸿一冷喝，幽幽地声音退了很远。下意识一个激灵，秦宇爬的飞快，不自觉地立正站好。不知他心里在怕帝鸿什么，这个给予他生命的妖怪他一点也不了解，反而自己被它窥探了个全部。

    刚站起，就被帝鸿伸手一抓，提着衣领甩到了它的身后。它不耐烦地说道：“没你什么事，少插嘴！”

    就像李父并没有开口问帝鸿的来历一样，陆程也没有问，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他的目光不再看向秦宇，而是带着深痛的情绪，直直地盯着尹杨。

    尹杨惨惨地笑了笑，仰头说道：“终于轮到我了，是吧？”

    “……”

    “为什么不说话，我杀了你的弟弟，我毁了你的家，你恨我，就来杀我啊！来啊！”尹杨突然将身上的行李狠狠摔在地上，拿出一把刀横在脖子上大吼了起来，“不用你那么费事，直接来吧，一刀，一了百了，我再TM不欠谁的！说吧，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李父还没有夺去他侄儿手里的刀，却见一道黑影闪过，尹杨手里一空，再看的时候，刀已经拿捏在了陆程手里。


    陆程说道：“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许撒谎。”

    “好。”尹杨干脆地点点头。此时在他心中连死都不怕了，又何惧事实的真相？

    “当初为什么要杀我弟弟？”

    尹杨神色复杂了起来，但还是心一横，认真地看着陆程说道：“我没有杀他。”
（二十三）
    突然，阴风席卷而起，陆程的脸变得狰狞可怕起来，他沙哑着嗓子，情绪失控地吼道：“到现在你还骗我！我真想马上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在你面前杀死！让你知道什么事失去至亲的滋味！”

    尹杨面对陆程的愤怒，大声说道：“我没有杀他，但他确实因我而死！”

    帝鸿在阴风中，扬起头，任散乱的发丝在面颊拂过，瞥了陆程一眼：“不想听真相？”

    一切再次安静，尹杨却没有管环境的变化，第一次认真地，仔细的倾吐着自己心中压抑了三年之久的心事。

    “我知道我以前很混，无法无天，仗着有人撑腰就什么也不管，可我绝对不会去杀人。是，我记得那是三年前的秋天，琦琦入学不久后的事情。琦琦是个漂亮的女孩，进入高中之后很多人都追求她，因为答应了她的双亲要关照她，我也下意识地为她扫清那些不自觉地追求者，其中一个，就是叶浩……

    当夏川他们第一次抢来叶浩给琦琦写的情书的时候，我当时很不屑那个看起来穷酸内向又长相平庸的叶浩喜欢琦琦，于是决定要捉弄他。

    于是我们告诉他，情书由我们转交，让他等着回应就行。一天，两天……没有得到回应的叶浩甚至都不主动去问琦琦，连和她说话都紧张，让我们更加觉得捉弄他有趣。

    后来，他找到我们，我们便骗他说，一封情书不够表达心意，最好是多写一些。

    可能是被我们憋得没有办法，也可能是他确实也这么想，于是来来回回写了数十封，都被我们积压在自己的书桌里，有事没事拿出来看，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的愚蠢。

    结果却被班主任发现，把情书全部没收，还找到了叶浩的班主任。

    把这事告诉叶浩后，他很紧张，显得非常害怕。也第一次对我们动怒了，指责我们骗他，我那时候火气也大，哪里听得他这样的人冲我动怒。我狠狠地掀起他的衣领，想要教训他时，结果从他身上又抖落出来一封情书，也是他写的最后一封。

    我也不知道当时什么心态，抢过他的情书要挟他，要是不给我道歉，我就把这东西拿到他们班上去让大家都知道。我知道他内向面子薄，于是故意气他。

    可他却倔强得很，宁愿被我们打，也拼命要抢回去。后来我看着烦，拿出小刀威胁他，不要再缠着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的时候，他却一把抢过了刀子，横在自己的脖子上说道，要我把全部的信都还给他，要不就死在我们面前。

    我觉得他的行为不可理喻，多大的一点事就要死要活的。当时也有戏弄的心理，于是突然大喊了声，琦琦！

    或许那瞬间，他以为琦琦听见了、看见了我们说的一切，顿时慌了神，脚步没站稳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后来……后来我看着止不住血的他，又内疚又害怕，把手里的信扔到他的身上，我却逃走了。当我知道他真的死了的时候，是第二天。我发誓我只是想逗逗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可不知道是谁报了警，接着警察就把我带走了……”

    说到这里，尹杨深深地看着陆程说：“我内疚，我对不起他，如果不是我，他不会那样死去，但我绝对没有杀他！”

    陆程脸上突然扯出凄惨地笑容：“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晚了！不管怎样，叶浩因你而死，这个事实不会改变！”

    秦宇心里又划过一丝不安，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没有抓住。叶浩的事情他是第一次听说，但在李思琦的梦境中，他多少也看见了不知道是谁的记忆片段。现在想起来，应该是陆程的记忆吧。

    问题是，明明只是少年间的意外事故，是谁报警？陆程又是通过谁知道了当时一切？是谁故意把事实歪曲后告诉陆程？若不是因为叶母的去世和外公的去世，陆程当时恐怕也会怀疑那个告诉他一切的人所说的真实□？

    可是当你突然失去一切的时候，还能那么冷静的思考吗？唯一想的就是，若不找个对象报复，怕是自己会发疯吧？

    “我说了，你对我怎样都可以，你放了琦琦，放了我的家人，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不要再牵扯进无辜！”尹杨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陆程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挣扎，是啊，其实，其实一切只是意外吗？真的只是意外？

    不！就算是意外，为什么连道歉都没有？为什么要在法庭上将无辜的弟弟说得像是主动攻击人的不良少年，让他死了都背负着坏名声？为什么要殴打母亲，让她进了医院就再也没出来？这是谁的错？谁的错？！

    “晚了……晚了……”陆程抱着李思琦的手紧了紧，喃喃的细语渐渐变得失常起来，他的整只眼睛渐渐被黑色笼罩，顿时，更加浓厚的阴风和沙尘被负面的波动激得四处飞扬。他像是在自语，又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一般，凄厉地尖叫着：“我不会放过你们！不会！”

    无数的鬼爪突然从黑暗中显露出来，机械地乱舞着，苍白泛着青光的指尖，黑色锋利的指甲，皆向着秦宇等人的脖子袭来！

（二十四）


当那些鬼手电光火石间袭击到几人面前时，突然化为一股青烟，消散在夜空之中。

秦宇诧异地望了望四周，发现陆程已经不知所终，李思琦也被他带走了。

寂静。

本来这么僻静的地方没有动静是应该的，可现在却静得不同寻常，那种阴沉、死寂的感觉，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感觉不到一样，好像置

身在一座坟墓之中！

李父突然出声对尹杨问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尹杨惨淡地笑笑：“反正我现在说什么也没人相信了吧？谁都说是我的错，谁都把我当做杀人凶手……”

“如果你说自己说的是实话，我就相信你。”李父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他认真说道，“如果一个人永远沉浸在过去中不能自拔，他就没

有未来。”

尹杨看着李父，眼中闪耀出了点点晶莹的星光，但很快被他掩饰性地擦去了。他心中暗道：如果当年爸爸也是这么信任他的话，就不用给

陆程造成这么多的误会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尹杨问道。

李父看了看四周，说道：“这座山似乎被高人布下了风水迷局，贸然走动，或许更找不到位置，你怎么看？”他说着望向秦宇，却发现从

秦宇刚才摔倒后，这小子就把嘴巴闭得紧紧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帝鸿眼底闪过一点难得的笑意，眯起那双狭长的凤眼，淡淡说道：“被吓呆了？”

秦宇咳了两声，说道：“李叔，我们还是分头去找吧。找到陆程一定要劝他收手，我想他不是那样的人。”

几人开始分头行动，从三个方向往山顶处跑去。帝鸿则留在原地，依在树干上，手里玩着一把小刀，冷笑道：“都说了是迷局，说走就能

走出去？”

不出他所料，不到十五分钟，就看见秦宇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原地，瞪着惊讶的眼睛指着帝鸿：“我……你……怎么回事？”

帝鸿白了秦宇一眼：“……笨蛋。”

秦宇前脚刚到，李父和尹杨也先后从两个方向奔走了回来，三人大眼瞪小眼之后，李父叹道：“果然还是不行，他到底想做什么？”

帝鸿给秦宇招了招手，示意秦宇过去，秦宇指了指自己，走到帝鸿面前，却见这妖怪眼眸中一道凶光闪过，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就用手里的

刀割了下去。

钻心的疼痛让秦宇大呼一声，却见帝鸿不慌不忙地从背包里拿出几张黄纸，用秦宇带血的手指在纸上写字。

“为什么用我的血？”秦宇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既然能有身体在外面到处走，怎么不用自己的血。

“我没有血。”

秦宇哑然，他哪里知道帝鸿现在的模样只是化身，根本不算实体。他的手指被帝鸿按得钻心地疼，忙推托道：“你看我手指这点血也写不

了什么东西……”

帝鸿停下来，很认真地看着秦宇说道：“要不我割你脖子，那样效果更好。”

看着帝鸿半眯起的凤眼中闪过的凶光，秦宇知道这家伙不拿人命当回事，赶紧闭嘴，咬牙切齿地忍着疼，任帝鸿专心地写完。

一切准备就绪，帝鸿将纸片拿到嘴巴一吹，数道黄纸变得刀片一般，划破空气而出，射入对面的一颗大树树干之上，一团白色的雾气从那

里渐渐扩散开来。

“跟着雾气走吧。”帝鸿说道。

李父也是有点道行的人，看着帝鸿轻描淡写地破了禁制，忍不住问道：“请问阁下到底是谁？竟然主动帮我们？”

帝鸿眼底闪过一丝怒气，半眯起眼睛蔑视道：“帮你们？！”

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李父现在不想得罪能帮忙的人，多年的从商经验让他有种物尽极用的思维，他赶紧闭嘴，冲尹杨使了个眼神往前走

去。

其实秦宇也想问，但他知道帝鸿看不起人，不会那么容易就来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一定是为了什么才来的，于是他也不敢多问，老实地

跟了过去。

李思琦被一阵冰寒刺骨的夜风吹醒，睁开双眼，入眼便是陆程那张清秀阴郁的脸，一堆小小的篝火在两人跟前燃烧，散发着少量的温热。

“你醒了。”听不出陆程的喜怒，只是平淡地问道。

李思琦抱紧了双肩，盯着陆程沉默了半晌，才谨慎问道：“陆程……你……你是叶峰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依旧是平淡地声音。

李思琦咬了咬嘴唇，长长地秀发垂在脑侧：“因为我……叶浩死了，所以你也恨我……是不是？你接近我也是因为……因为恨我！”

李思琦话音刚落，陆程突然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了李思琦，李思琦看着逐渐在眼前放大的一双苍白得如同死人的手，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睛。

谁知道，下一刻她被拥入了还带着温暖的怀抱。

诧异地再次睁开眼睛，她才发现陆程不是要对她不利，而是紧紧地环抱着她，一双手臂都在微微颤抖，他……在哭？？！

“陆程？”李思琦试探地动了动身子，却马上被抱的更紧。

“不要动！”他低声喝道，声音有些呜咽。走上不归之路时，他的世界就只有黑暗，没有光明，他的人生就只有只有仇恨，没有希望，没

有感情，舍弃一切，包括自己的心，但是，为什么只要面对李思琦，他的心就开始徘徊迷茫？

李思琦的情绪渐渐放松，从梦境中，她看见了很多事，直到后来甚至看见了叶浩的灵魂，也正是叶浩指引着她走出了自己的梦境，她才慢

慢清醒。有些话，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知道以旁观者的眼光，永远不能理解叶峰的无助。

她心头一软，伸手抚上陆程的背，轻轻地，想要传递自己的关心给他。

“琦琦？”

陆程的身子一僵，显然是感受到了。他在试图平静自己的情绪，最后声音渐渐变得跟刚才一样淡然：“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也根本不想

伤害你……”

李思琦愕然，她想要看陆程的脸，一动却被抱的更紧，陆程丝毫没有想要她离开自己身边的意图，只是自己说道：“四年前，我就见过你

，在弟弟的墓碑前……”


（二十五）
“我知道弟弟和母亲的噩耗，从打工的沿海连夜赶回家，结果连他们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向一起打工的同事陆程借了钱，简单地埋葬了

他们。我还记得那天下午，雨下得很大，从早晨下葬到傍晚都没有停过，就像上天都在为他们哭泣一样，我呆呆坐在他们的坟墓边，不知

道今后自己要做什么，是叶家的人收留了我，他们不在了，我就再也没有了家。”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后来看见一群女学生打着伞过来，似乎知道了弟弟葬在这里，想要来看他，可是却徘徊了一圈，没有走近。我也不

在意，人都死了，我不要别人的安慰同情。就在她们离开的时候，有个女孩却突然跑了过来。”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思琦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惊呼道：“是你！”

“我没有看她，只觉得打在身上生疼的雨点消失了，她在我头顶上撑伞对我说，她知道亲人过世的难过，但是死去的人最希望的是活着的

人幸福，如果不想他们担心的话就给自己定一个目标好好活下去。这是弟弟和母亲去世后，第一次有人安慰我。”

陆程说着，缓缓地松开了手，一双闪亮的眸子盯着李思琦说道：“在我迷茫不知所措的时候，在我觉得绝望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了的时候

，我只想有人对我说句话，叶峰，你好好活下去，为弟弟和母亲活下去！这句话，你说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李思琦想起来了，当时叶浩死去的时候，班里的同学说去看看他。结果去了之后一群女生看见空荡得可怕的坟场还是没敢进去，是她看见

了那个坐在坟边的孤单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她觉得要是不去说点什么的话，那个人一定不想活下去了。

于是她把伞给了他，把自己母亲死去的时候，父亲给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套用给了他，却没有认真看过他的样子。

“叶峰，你真的是叶峰，怎么能用陆程的名字上了这么久的大学？”

陆程，不，应该是叶峰了。他看了一眼李思琦淡淡地道：“弟弟当年的愿望是考入这个城市的大学，和我一起的陆程也考入的是这所大学

。而陆程因为家境太穷，没能来上学。在弟弟死后，我还清了陆程借我的丧葬费后，就偷了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伪造了他的身份证用他

的名字来上学。我和陆程本来长相就有几分相似，于是我顶替了他，想还弟弟一个大学的梦想。”

“没想到你也考入了这所学校，还有尹杨……有时候，我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命运，不管怎么逃避，永远都有相交的一天。我唆使秦宇建

立超自然协会，拉你们入会……”叶峰说着，脸上闪过自嘲的冷笑，“我费尽心机地想建立报复的陷阱，谁知道其实我才是杀害无辜的坏

人，想到夏川家人的眼神，我就忍不住抽自己一个巴掌！”

李思琦忙抓住他的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叶峰黯然道：“很多……”他说着，指向一个方向，说道，“你看。”

顺着叶峰的手指向的方向，蓦然，李思琦感觉脊背一阵发麻，透着隐约的火光看去，她捂住嘴巴，差点没吐出来。

她看见对面的树上吊着两个人，他们的手脚被结实的麻绳束缚着，两个人似乎都快没了生命力，身上翻起无数血肉模糊的伤口，映照在火

光下的脸孔苍白浮肿得象是被浸泡了一百年，从他们身上不断滴下混合着鲜血的水珠，汇集成一条血红的线浸染在地上。

“尹叔叔！”李思琦看见那在风中转动的身躯，终于看清楚了他们的脸，想要跑上去，结果被叶峰一把拉住。

“你想做什么？”

“叶峰？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会死人的！快放他们下来！”

叶峰眼眸一黯，自嘲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死人了……”

李思琦甩开他的手，正色道：“不管你做了什么，如果是错的就不要再错下去！”

叶峰神色复杂地看着李思琦跑了过去，没有阻止，两只手却捏得紧紧的，眉头越皱越深。

李思琦快要接触到树上的绳索的时候，冷不丁一双手从她身侧伸了出来，死命地抓住她。

她惊呼一声，在淡淡的火光下，看见了一张因为疯狂而扭曲变形的脸。那人转动着脑袋，瞥过眼睛狠狠等着静静站立在火旁的叶峰，嘶声

的大吼道：“你想放了他们吗？！”

“你……你是……许志斌？！”李思琦手腕吃痛，许志斌狠狠地抓住她，一双干枯的手指就像要陷入她的肉里一般。

“放了她！”叶峰冷声道。

许志斌看叶峰不高兴了，当即谄笑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急吗？”

叶峰垂头低眉，淡淡说道：“你能帮我的已经都帮了，你可以走了。”

许志斌闻言，眼中又透露出疯狂之色，狠狠的一脚踢向火堆，手指掐住李思琦的脖颈大吼道：“你想放了他们！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放

了他们！你忘记你弟弟和母亲怎么死的？你忘记他们怎么对待你的家人了？！你就这么放了他们，你怎么有脸去见你死去的家人？！”

周围的空气突然变色，阴风从四面袭来，卷起叶峰柔软的发丝在空中飞舞，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压低声音说道：“我叫你放了她！”

许志斌手一松，李思琦觉得头昏眼花差点摔倒，却见叶峰一只手伸来，搂住了她的腰。叶峰没有看向许志斌，只是深深地看着李思琦说道

：“现在不管你做什么，结果已经不会改变，我们就等着他们来吧。”

李思琦想起梦境中叶浩给她说的话，着急地道：“不是的！叶峰你弟弟他……”

“不要说了。”叶峰打断她的话，抬起头，看着一个方向，“他们已经来了。”



（二十六）
李思琦感受到了周围空气的异常，她觉得害怕，就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出世。她脚下的土地开始细微的蠕动起来，可惜她现在的注意力

都放在了到来的几个人的身上。

“爸爸！”看见李父担心的双眼中闪耀的泪光，李思琦想要跑到父亲身边安慰父亲，却被许志斌一把抓住了，紧紧地捂住她的嘴巴。这次

，叶峰倒是没有阻止许志斌的行为，反而向前走了两步。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叶峰瞥了眼秦宇，很快地转移了视线，对于卷入秦宇这个和事件无关的人，他心里是内疚的。

尹杨看着父亲和秘书的惨状，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但在静的出奇的环境中，还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还能知道他们还没死，他心中也是很

安慰。他顾不得计较为什么许志斌站在叶峰的一边，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只是声音略带发抖地问道：“我来了，都是我的错，你到底

还想怎样？”

叶峰淡淡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想他们活着，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毁了那把剑，你现在可以选，时间不多。”

李父从上山来便一直掐算，冬为寒冷凝水之季，以水为旺，金为休，木为困，若真有七人泉，那剑应在泉口处，四处寸草不生之地。叶峰

如此一说，李父当即对秦宇和尹杨喝道：“快，去找剑。”

“哪里去找？”

“这附近的多岩少树之地……等等！”李父说着，突然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终于看清尹杨的父亲两人悬挂的位置，他们在这山顶的边缘，

一颗大松树的旁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让李父惊讶的不仅如此，他顺着长长的绳索追寻过去，才发现绳索的末端绑在一根古老的剑柄之上，只要剑离开地面，尹杨的父亲也会马

上掉下去。一切都精细得不能出一丝偏差。

李父看见了，尹杨、秦宇也看见了。或者说是叶峰特地举起了一支火把，让他们看见了一切。用跳动的火焰向几人说明，其实剑就在他们

的面前，关键是，你能去顺便拔起来吗？

“怎么？”叶峰摊开了手，冷嘲道，“很为难吗？很简单不是？我和你父亲的性命谁重谁轻，你心中不是很明白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他说着扔给尹杨一把小刀，平静地说道：“你也可以用这把刀结束我的生命，我这样的人，害死了你的朋友，现在又要杀你的家人，你有

什么好犹豫的？”

叶峰想求死？！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诧的看着他。帝鸿站在不远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义的冷笑，有了看好戏的眼神。

叶峰慢慢地走近尹杨，每走近一步，尹杨却是后退一步。猛然，尹杨突然抓住叶峰拿刀的手，大声道：“够了！我绝对不会动手的！你收

手吧！”

叶峰神情一愣，冷然道：“我不会放过他们，即使不为弟弟，他们也打死了我的母亲，为了替你隐瞒，不，为了隐瞒他的家丑，你的父亲

不管你有没有真的杀人，都会把这件事压下去。我们在他眼中算什么？蝼蚁？现在他也该尝尝命在别人手中的滋味！”

尹杨心中一痛，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父亲是做错了，错的很离谱，可以他不能看着父亲去死，但他又能对叶峰说什么？一句对不起能挽回

他的心吗？

两人僵持之间，冷不防旁边秦宇几步走上前，一拳打在叶峰脸上，叶峰手一松，和尹杨一起栽倒在地。

摸着脸上火辣，叶峰却眼神木然地盯着秦宇，好半天嘴唇微动，挤出几个字来：“……为什么？”

秦宇觉得一股怒火涌上脑门，火热地在自己的脑袋中沸腾。他怒瞪着叶峰道：“你以为活着很容易！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你知不知

道有的人就算很想活着却没有那个资格，你凭什么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有什么事情有法律解决，你以为自己一个人复仇很酷很有型啊！

”

叶峰摇了摇嘴唇，突然站起身来，掀起秦宇的衣领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教训我？！你又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我的弟弟和妈

妈谁不想好好活着，凭什么就那么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这个世界上有法理吗？我们在痛苦线上挣扎的时候，谁为我们维护权利过？！又

是谁不管犯了什么错都可以逍遥法外！你给我说，你说的法理在哪？！”

两人脾气上来了，竟然像小学生一样扭打在一起，李父则趁机绕到许志斌的身后，抢夺起自己的女儿来。

啪啦啪啦的柴火在冷风的侵袭下，渐渐弱势，只有零星的火头在向上跳跃。李父和李思琦奋力压制住了在一边疯狂叫嚷的许志斌，秦宇则

被叶峰打在了地上。在叶峰再次向秦宇举起拳头的时候，一双手被尹杨抱住了。

这个大男孩就那么咚地一声跪在叶峰面前，此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哭泣道：“我知道错了……叶峰，我也知道父亲错了！算我求你……不

要再为难他们，等离开这里我就带爸爸去自首，让他承认重伤叶阿姨的罪过……至于我，如果你想要的命，我随时可以给你……请放过我

爸爸吧，即使我再讨厌他，即使他是个再不称职的父亲，他……他也是我的爸爸啊！”

叶峰看着哭泣的尹杨，就像看见了几年前哭泣的自己，那么无助地跪在雨中，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的眼神，都和他自己一摸一样。他要的

不就是这个结果吗？为什么还这么心痛……

感受到叶峰的困惑和犹豫，秦宇趁机一个翻身把叶峰压在身下，一拳打醒叶峰，正色道：“我知道你身上或许与那口诅咒的泉建立了什么

契约关系，能够控制诅咒。现在你只要不用那种力量，等我们去把尹杨的父亲放下来就行，你明不明白？！”

叶峰偏过脑袋，吐了口嘴里被打出的鲜血，沉默起来。

尹杨看了看秦宇，却听秦宇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琦琦，姨夫，帮帮我——”尹杨飞快地往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说道，“琦琦你帮我去解开绳子，我和姨夫去踩着绳子的那头，免得他

们送了绳索会掉下悬崖！”

叶峰瞥了眼那边忙碌的人，心中一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他看着秦宇，淡淡说道：“认识你这么久，我还没和你打过架。”

秦宇笑道：“男人的友情都是打出来的！这下咱们才算是真正的朋友吧？”他说着，话锋一转，严肃地道：“夏川他们都是你杀死的？”

叶峰点点头，惨笑道：“如果只是做了伪证，他们就值得用生命去换，我这样的人大概也只能下地狱！”

“算你现在想通了！”秦宇起身伸手向叶峰做了个扶起的姿势。叶峰却一巴掌甩掉秦宇的手，淡淡说道：“我没有想通，只是看着尹杨的

道歉，觉得够了，已经死去了两人，足够补偿了，不应该再死人……”

他说着，拍了拍身上因为打架而沾上的灰尘：“我会去自首，至于警察怎么对待我这个身份不明的人，尹杨的父亲会不会因为屈辱和害怕

借题发挥来迫害我，我也不想去想这些问题，我想要对得起自己的心。”

放下了尹杨的父亲以及瘦弱的秘书，李父拿出背包里准备的水和急救药包给两人做了简单处理。看着他们渐渐恢复平静地呼吸，一行人皆

是松了口气。

突然，帝鸿清冷而高傲地声音在一角响起：“东西呢？”

秦宇循声望去，问道：“什么东西？”

帝鸿微微眯起眼，不悦地道：“那把剑呢？你以为我跟来是为了什么？”

叶峰看过去也是惊诧：“剑刚才还在那里，还有……许志斌呢？”

几人站起身来，却不见刚才那个低郁疯狂的人的去向。李父暗自后悔没有绑住许志斌，刚才看他老实又认错的样子，以为他不会再做什么

大的举动，没想到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地上的剑？！

“得把他找回来，要是他用剑再伤几条人命的话，七人泉的泉口就会完全打开了！”叶峰皱起眉头说道。

那几人四处寻找的时候，帝鸿却蹲下身子，用手接触了剑刚才插入的地面，一股黑烟袭上他的手指，瞬间那纤长的手指就消失在了夜空中

。帝鸿动了动手指，眯起眼睛冷哼了声，又长出了根新手指。

“不愧是幽冥黄泉的通道，竟然有这么强的阴气。不知道累积了多年万年的冤死亡魂……”

（二十七）
“秦宇，找到了吗？”

“没有，李叔叔呢？”

“我也没有，尹杨你那边如何？”

尹杨摇了摇头：“没看见，那家伙怎么跑得那么快，那天在学校外面我也没有追到他，反而把姨夫找到了！”

另一边，叶峰对身边的李思琦说道：“琦琦，回去，那边树林太深，你一个人不安全。”

李思琦点点头：“好。”她说着，转头看着叶峰，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模样和表情，但能感受他平静温柔的气息，要是……他身上没有那

么多命运带给他的不公该有多好。

“你在看什么？”叶峰突然问道。

李思琦不好意思地转头说道：“没……没什么。其实我在学校晕倒后，做了一段很长的梦。看见了很多的事情。”

叶峰没有说话，他知道那个时候李思琦的灵魂是被诅咒的泉水锁定的，她看见的，恐怕是自己多年来的怨恨和悲伤吧。

“你知道吗？我在梦里竟然见到……”李思琦刚转身，身后的树干边一双露着血腥凶光的眼神早就锁定了她，一声利器破空而来的闷响，

叶峰眼眸骤然紧缩，抓过李思琦双臂往旁边一甩，那话只说了半截的女孩就那样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绝对会救这个女人！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许志斌满手鲜血地狂笑了起来，“我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她，你这

个蠢货！”

“叶峰！”李思琦惊恐地摸着飞溅到自己脸上滚烫的鲜血，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不忍心却又不得不看向叶峰，只见那把剑从他后腰

插入，至腹前露出锋利的尖端，在黑暗中看不见叶峰衣服上的鲜血颜色，但能看见那在他腹部逐渐扩大的阴影——那是血啊！

“许志斌！”李思琦第一次有种想要捏死一个人的冲动，那个人已经疯了吧，他怎么能这么做？可是她却被叶峰一把推开，叶峰低喝道：

“回你爸爸身边去！”

“叶峰……”

“快去！”

李思琦咬了咬牙，转身飞跑。她要去找父亲，她要去找医生来救他，一定要等着她回来啊！

许志斌没有理会李思琦离去，歪着脑袋看着叶峰的惨状他倒是很满意，嘴里喃喃说道：“凭什么，凭什么你一个从来没念过书的野小子可

以读名牌的大学，我却要读三流的学校。看到你那张脸我就觉得恶心！呵呵呵……你不想给你弟弟报仇了没关系，我去帮你，我会把尹杨

一家送来陪你……”

他说着，双手用力使劲抽出刺中叶峰的古剑，叶峰当即吐了几口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忍着阵阵袭来的剧痛，抬眼看向许志斌，嘴边

勾起一丝冷笑：“你以为……我真的要放过你们吗？”

他的血流入地下，地面开始不安地骚动着，许志斌拿着剑的手开始颤抖，黑暗中，他也清晰地看见了可怕的景象，他抖动着苍白的嘴唇：

“你……你……为什么会这样？”他以为叶峰死了，他就可以完全离开这个鬼地方，没想到……剑，一定是剑。许志斌开始疯狂地往地上

砸那把剑，但每次都是反弹起老高，根本折不断！

“我接受了这口泉的诅咒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要活着。”叶峰嘲讽地看着许志斌的可笑行为，显然，那把剑不可能就这样折断，他安静的

躺在地面上任由那漆黑的岩石和土地吸收自己的血，“你不了解这口泉的开启条件自然不明白，我死，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本来想过要甩掉的命运，看来是逃不掉了，从他四年前找来这里的那刻起，或许他就已经是被诅咒的人，注定要像当年的叶道士一样，被

古剑刺中而亡。

叶峰的声音渐渐消逝，却又更加清晰地回荡在周围的树林之间，许志斌每逃往一个方向，幽幽的声音就清晰的在他耳边响起：“你以为我

不知道你是在骗我，我恨尹杨不是因为他杀死了弟弟，而是因为他夺走了我唯一宝贵的东西！”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许志斌害怕了，他可以看着憎恶的人在死亡线上挣扎，但真正当他面对随时袭来的死亡的时候，他却吓得

全身发抖。

一股冰寒慢慢地顺着许志斌的腿爬上了他的脖子，在脖子之间滑动，平静嘲讽的声音仍旧像甩不掉的噩梦一般，声声刺激着许志斌的神经

：“你以为从小在街头卖艺乞讨的我，还会那么容易轻信他人吗？我从来都没相信过你，我甚至知道你对尹杨的妒忌，你的妒忌和我的怨

恨都是一个目标，所以我才任由你利用我，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许志斌把手中的古剑扔得远远的，抱着身边的树干哀嚎：“你……你放过我吧！看在我帮你装神弄鬼，我帮你偷换他们的饮用水的份上，

没有我，他们哪里会那么容易中招！你看我也恨尹杨，从小就摆着一副大少爷的样子对着我使唤指使，他从来都把我当作笨蛋！从来都看

不起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才是个人渣，他才该死！不是我！不是我！”

“……”周围突然平静下来，许志斌小心地环视四周，叶峰不见了，那要人命的水也不见了。他小心地伸出一只脚，探了探地面，没问题

！叶峰真的走了？找尹杨去了？他又开始暗自高兴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许志斌瞥了一眼地上的古剑，算了，让他们斗个你死我亡好了，自己就不插手了。一想到尹杨的脸，他就恨得直咬牙

，他是那么妒忌他，妒忌他的一切，他的模样，他的家庭，他的能力，他身边的一切对于懦弱又丑陋许志斌来说都是憎恨的源头，可尹杨

一直还摆着一副朋友的样子和他玩闹。

“切！谁稀罕！”许志斌唾了一口，抽动着嘴角得意的笑。找到叶浩的哥哥实在太好了，虽然他也很讨厌叶峰那么帅气受到女生的追求，

但他知道没什么比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人更加丑陋！

“呵呵呵……”许志斌得意地哼着小曲往山下走去，结果越走越不对劲，他终于发现自己的双脚陷入了什么之中，他挣扎着想要摆脱，结

果却是越陷越深！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有沼泽了？！”当许志斌抓起一把泥泞的时候，闻着泥土中那恶心刺鼻的腥臭味，他差点没有吐出来，那些泥根本

就像是人肉堆积出来的肉泥，腐烂而古老的东西！

冷不丁一张带着诡笑的脸在他面前放大：“七人泉，你是第五人，尹杨是第六人……”

“啊啊啊啊！！”惨叫划破夜空，也让跟着李思琦跑来的秦宇和李父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什么东西？！”李父惊讶地看着在身边流淌过去的黑色的水流，那浑浊不堪带着让人想吐味道的水流腐蚀着周围的一切，地面开始

慢慢变软，他和秦宇两人不断地抬起脚，却差点站立不稳。

“泉被打开了！”秦宇特有的灵感能够感受得到另一边传来的邪恶之气，他对李父说道：“快带她走，我去找陆程！”

“不要！”李思琦突然甩开父亲的手，径直往前跑去。李父则对秦宇说道：“这里的风水开始骤变，恐怕不出半小时就会变成一块死地！

我去带尹杨他们走，你找到叶峰和琦琦就带他们来和我汇合！”

“我到哪里去和你汇合？！”

李父看着秦宇淡淡地笑了：“你的话，一定能知道我在哪里！”

这是什么话？！秦宇嘀咕了声，却发现李父离去的身影后划过一条若隐若现的白色光线，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但这个世界上，奇人异

士还是很多的。

叶峰看着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李思琦，眼中只有震惊：“你为什么还不走？”

李思琦心疼地看着身子渐渐沉入土中的叶峰，抓住他的手哭道：“你想死是不是？给我起来！起来啊！”

叶峰惨笑一下：“没用的……”

李思琦哭道：“我还没给你说，我碰见叶浩了，我还没给你说他就要去投胎了！叶浩说他希望你能好好过完这一生，希望你不要放弃自己

，这样他才能安心离开，他让我给你带话啊！还有好多好多，你快给我起来听！”

李思琦的身子也开始在沼泽般的地面下沉，可她还是不顾一切地抱住叶峰往外拖，哪怕一丁点都没有移动！

叶峰眼中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闪动，但很快被他咽了下去，他伸手捧住李思琦的脸，吃力地靠过头在她额前温柔吻过：“够了，你走吧，我

还有一个心愿未了，这口泉……是真的能许愿的……”

叶峰说着，突然挥手而出，李思琦的身子被一股大力凌空提起，向半空抛去。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顿时晕了过去，身子像一个沙袋，重重

地抛落向李父的身影。李父还没有和尹杨说上话，就看见女儿凌空飞来，他赶紧伸手抱住，和女儿一起摔倒在已经柔软的地面。

“姨夫，你们先走！别管我了！”尹杨突然出声叫嚷道。

“你……”李父循声望去，却看见尹杨挣扎着却丝毫没法移动半步，不是别的，而是他的父亲伸着苍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裸！

看着父亲在半清醒的状态下，不断地把自己往地上拖，还想趁机向上爬。人的求生本能都是可怕的，但尹杨却很心寒。父亲，你以一辈子

除了向上爬，你就从来不会考虑过你还有个儿子，活生生的儿子在你面前吗？

尹杨翻身抓住父亲的手指，紧紧地，使出全身力气去抓，他的心和手都硬生生地疼：“你从来都不是为了我去考虑，你唯一在乎的只是你

是否丢了面子，你是否丢了官职。现在要死不活的，你也还想把我当踏板，你想把我留给叶峰，自己跑掉吗？”

“少……少废话……快让……我走！”尹父双眼都快要冒出火来，一股称为想要生存的欲望之火。无奈那粘稠的泥泞将他越拉越深，下面

像有极强的吸力在阻止他往上爬。

尹杨回头看向李父，嘴角弯起最后的笑容：“姨夫，走吧，带着我你走不掉的，我算是明白而来，他不打算让我们轻易离开。说实话……

我真羡慕琦琦……”

李父抱着女儿，咬了咬牙，看了眼秦宇离开的方向，转头向山下跑去，他心中默默念道：“秦宇，你一定要平安啊！”

“现在换你来了吗？”叶峰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秦宇，闭上了眼睛。
（二十八）
秦宇一步步地踏入叶峰身边的泥泞，皱起眉头道：“我一定会带你走，人活着总会有自己的意义的，你连尝都不尝试，怎么能轻易放弃生

命？！”

叶峰再次挥手想把秦宇像李思琦那样甩开时，却发现自己使出的能力对秦宇无效。他诧异地看着秦宇在黑暗中那双闪着邪恶的红色光芒的

眸子，原来秦宇真的不是人类……

秦宇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见到叶锋不再挣扎之后，用手按住叶锋腹部的伤口，想要阻止鲜血的流势，却发现那是徒然，人体的血液就

像止不住的泉水一样涌出，他刚刚按上去，一双手已经被侵染透，无奈他只好先把叶锋拖出泥泞。

“你说我们怎么认识的？我都忘了……”叶锋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只能感觉秦宇在拉他，自己却搭不上手。

“忘了。”秦宇发现自己一使劲，只会陷得越来越深，根本拉不动叶锋。

“是吗，我也忘了。不过能认识你算是没白活一回……如果再早点认识……”

“闭嘴！有话等我们离开再说！”秦宇喝斥道。

叶锋的手开始没有了力气，秦宇更感觉到手里触碰的地方越来越冰凉，知道叶锋快没救了，秦宇更是心急！

地面突然开始呈现漩涡的状态，强大的引力将叶锋吸收了进去，秦宇见状飞身扑过，只来得及抓住叶锋的一只手，叶锋的身子带着他逐渐

往下沉，秦宇看见下方呈现出暗红的流动液体。如果那是诅咒的泉水，那一定是无数人鲜血凝聚而成的血腥之泉。

“怎么能让你葬送在这种地方！”秦宇知道，一旦灵体陷入邪气过重的地方，那将永世不得翻身，永远承受死去时候的无尽痛苦。

但他的力量是渺小的，叶锋的身体一点点的陷入，秦宇自己的身体也一点点地被拉扯着往下去。放手和不放手，已经是一种死亡和生存的

抉择。

两人十米开外，帝鸿慢慢地走了过去，伸手触碰那静静躺在地上，没有随着周围变化而移动的古剑。刚一接触，他的手就被数道剑气所割

断。虽然在瞬间又恢复过去，但帝鸿还是不悦地挑起眉头：“选你作我的身体你就这么不愿意？！”

回头看了看逐渐下沉的秦宇，帝鸿冷哼一声，它才懒得管他，现在找到更好的寄居物，秦宇这层皮它完全不需要了！

念头一起，帝鸿十指交叉，掐出一道咒决，只见一团红光从秦宇身体上升起，和他合并到了一起。帝鸿的力量全部回归，那边的秦宇也如

它所料，瞬间断气，如同一具死尸，松开了抓着叶锋的手，从另一个方向沉了下去。眨眼之间，叶锋已经沉入了泥泞之中，秦宇则还剩下

一个头，泥水渐渐袭上他的下巴。

再次抬手去抓古剑的时候，帝鸿却在半空停下了动作，一瞬间的决定却像经过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思考，帝鸿突然轻叹了一声，全身化为

一道光芒，再次回到了秦宇的体内。

睁开眼睛，帝鸿就能感受到周围的强大怨气，那是万年之间徘徊在此的无数亡魂，它们合力在一起在吞噬所有活着的生命，要将世界染成

和它们一样暗黑的颜色。

“那个小子打开了可怕的盖子啊！”帝鸿心念之间，已用自己的力量驱散开了周围来侵蚀他身体的怨灵，他一挥手，背后嗖地一声展开了

一对红色的翅膀，顿时红光四射，将周围的泥水甩出，他自己则趁势一个腾空，借着翅膀停留在半空。

冷眼瞧着下方如同岩浆流动的黑水，看清了水的源头。“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帝鸿说道，“原来如此，七人泉，北斗七星之位，只是

为了开启黄泉的引导之路……”

那就像被软化了的山顶，在北斗方位的数道黑水流出之际，一个十米左右的大洞逐渐成形，阴气和凄厉的惨叫随着黑水从大洞中喷涌而出

，在整个小镇上空回荡。无数的阴灵受到声音的吸引而渐渐聚集在一起，由小镇开始，密密麻麻地往山上堆集。

帝鸿扇了扇翅膀，正准备离开之时，谁料到一双巨大的鬼爪从黑洞中伸出，电光火石之间将帝鸿捏在掌心。

幽幽的从深远的地府中传出的声音说道：“帝鸿……上次本君没逮到你，这次你还想逃吗？”

帝鸿冷然道：“滚回你自己的地方，人间不是你该来的！”

鬼爪顿时生气地捏紧，将帝鸿整个身子的骨骼捏得格格作响，那幽幽的声音冷笑道：“那本君就带你回到幽冥黄泉再说！”

嗖地一声，地面张开了巨大的嘴巴，鬼爪将帝鸿狠狠地扔了进去，眼见帝鸿就要被嘴巴吞噬的时候，一条红绳破空而出，系住了帝鸿的手

腕。

鬼爪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尖锐的怒吼：“你又来阻扰我！”

红绳那头，穆舞月站在树尖迎风而立，飞扬的红发在周围荡漾的阴气中零乱地拂动。她平静地看着鬼爪说道：“放了他。”

“本君要的东西有那么容易就被你带走吗？”

“懒得和你废话，我缺人手，这家伙还欠了我二十年的合同。”穆舞月说着，手捏着红绳一抖，帝鸿借势从下方跃起，顺手抓到了那把躺

在地面的古剑。

“你又帮了我一次。”帝鸿看向一边穆舞月，却见穆舞月伸手环过站在自己旁边的银发男人的脖子，妩媚一笑：“我记着呢，半年的工钱

你就别找我要了，当我提前支付。淮南，我们走！”

瞬间移动，树顶上方的两人已经没了踪影。帝鸿则托起手里的古剑，阴惨惨地一笑：“这东西能打开通道是吧？”

“你想做什么？”

“呵呵，”帝鸿冷笑一声，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啊啊啊啊！！”听着山顶方向再次传出的凄厉叫声，李父心惊肉跳却不敢回头张望，他现在想的事情只有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他使劲地

奔走，双腿跑得已经麻木没有感觉。

但下一刻，他却不得不停了下来。面前无数的鬼手机械地伸向他怀中的李思琦，一张张空洞眼神的苍白面容用无声诉说着自己的哀怨。

李父暗叫不好，那些追着李思琦的怨灵已经追到这里来了！天啊，果然是天命难违吗？李思琦活不过二十岁的命运像一根针一样深深地反

复扎痛了李父的心。

这孩子，还是逃不过吗？李父抱着昏迷的女儿，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喃喃道：“如果要来，就来吧，我和她一起承受，是我对不

起你们……”

一双手搭上李父的肩头，李父下意识一看，却见叶锋站在他旁边微微笑着。

“你……秦宇呢？”李父诧异地问道。

叶锋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李思琦的手。李父不知道怎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女儿的手抬起，叶锋就将自己的手靠了上去

，他和李思琦手掌接触的一瞬间，所有的怨灵发出一声哀鸣，像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样，嗖嗖地飘向了山顶，卷起的狂风差点将李父掀翻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抓着身边的树丫埋头紧紧抱住女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小镇的入口处，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李父茫然地看着眼前破落不堪的小镇，

看着小镇没有掩饰恢复到了本来的面目，心中满是疑问：一切都过去了吗？一切都……过去了？

这恐怕是他此生最漫长的一夜。

周围的狂风打着旋儿带着无数杂质飞入了打开的黑暗洞穴之中，古剑在帝鸿的火焰之下，融化成滴滴金属水珠，也滴入了打开的洞穴中。

鬼手在试图接近帝鸿数次失败之后，终于渐渐变淡，最后化为一股青烟消散于风中。

地面渐渐干涸起来，泥也好，水也好，都顺着缓慢关闭的黑洞流去，直至最后消散不见。帝鸿抖了抖翅膀，冷笑道：“被你偷袭了一次，

难道还会被偷袭第二次？！”

帝鸿的一时怒气，让作为钥匙的古剑消失，洞口封闭，从此这连接幽冥黄泉和人间的通道不会再被打开。不管万年以来，葬身了多少的冤

魂在其中，它们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当初升太阳挥洒出第一缕阳光在这片山头的时候，一切都平静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有古怪的水，也没有为过去苦苦挣扎的人，温暖

的阳光给林间带来了生机，婉转的鸟儿叫声开始重新回到这个山头。

没有人知道，从这个时候开始，小镇的风水又重新改换了，不再是绝地，而是布满生机的活力之地。这个废弃的小镇逐步被重视起来，然

后开发成了旅游风景区。

李思琦回到家后，又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恢复健康，秦宇间中一直来看望照顾她。奇怪的是，这个女孩对自己近期内发生的事情完全

没有了记忆，甚至不记得自己加入的协会里，曾经有过一个叫住陆程的副会长。

尹杨父子失踪后一周，当地警方在古禹镇后山的山谷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还有尹书记的秘书也一并死在那个地方，据警方发布的调查结果

，三人是攀岩而摔死在山谷，属于意外身亡。为此，市里还给这位人民公仆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表彰他一心为公的优良品质，赞扬他为

体验山区人民生活而献身山沟的伟大壮举。

这个事件有些诡秘的小细节已经被人完全忽略，只是在大学生丰富的想象力中还停留过一段时间。

又一个四年过去了，只是秦宇每次看见李思琦的时候，还会想起来，心里还会不舒服。他记得自己在昏迷的时候，看见了叶锋最后一面，

叶锋对他说：“我的愿望是和琦琦交换了命格，从此她就代表我活下去，麻烦你帮我好好照看她了……”

人活着，是为了追寻什么呢？秦宇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用手遮挡住照耀在自己脸上的阳光。最近奶奶的身体好了很多，看来家里也不会再

有什么异常，还是抽空去看看李思琦吧，她身后跟着的那个东西真是让人不放心。

李思琦送走了前来看望她的学姐，满心欢喜地接到了秦宇打给她的电话，知道他要来看她，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甜蜜。

“对了，他喜欢喝茶，我去准备点好茶叶。”李思琦抿着嘴笑着，从门口的走廊经过。门口那一双红色的小鞋子微微动了动，又静静地躺

在原处。

——（七人泉篇）完——

第四集 咒杀

（一）
其实城市大了，什么都可能有，在五彩缤纷的霓虹之下，人类想尽一切办法消磨自己的生命。他们又怎么知道，其实很多时候，自己以为

极乐的活动，只是某些东西觅食的途径之一。

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秦宇始终觉得很难与他们融为一体，不知道是内在的帝鸿排斥人类，还是他自己已经习惯了封闭在自己的世界

之中。

上午躺在公园的长椅上晒了一上午的太阳，中午随意地在街边小店吃了点东西后，秦宇就准备出发去李思琦的家。

这个女孩是过世的好友拜托他帮忙照顾的人，天生容易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上次在医院见过一面后，她身后跟着的那个黑影一直让秦宇

在意了许久。

人和鬼怪本来就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可有时候人心总是受到欲望的唆使，去触碰禁果，结果就是把毫不相干的鬼怪捡回了家中而招致

灾祸。

当像李思琦这样的女孩，不是她去招惹，也会被鬼怪主动缠上。虽然她命格中招惹鬼怪的部分已经被叶峰换走，但她天生的极阴之血乃至

魂魄都是鬼怪修炼的绝佳物品。甚至是心有邪念的人类，也会将其作为法术修炼的必备物。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在正午的阳光下忽闪忽闪，一辆血红的车影飞驰而过，速度之快怕是准备直接闯红灯而过。

车逐渐逼近秦宇所站的路边时，突然，一双手狠狠地在秦宇背后推了一把，秦宇一个踉跄往路上摔去！那红车的车主眼见突然冒出的行人

，顿时猛地改变方向，与秦宇的衣衫相擦而过，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声，车头打了个转哐当一声撞在了道路中间的护栏上。

“TMD，谁不长眼睛找死啊！”车主甩开车门就跳下来骂人。

秦宇心有余悸地从地面上爬起来，讪讪笑了一下：“我不小心……”

车主指着自己那跑车右侧被撞凹车头，凶狠地吼道：“不小心就完了？！老子的车咋办？钱拿来！”

秦宇心虚地摸了摸口袋，最多几百元，他左右瞥了一眼，说声抱歉，甩开腿就往人行道上跑去！车主稍微发愣，随后马上把车钥匙扔给通

车的同伴，也追了上去，边追边放出狠话：“敢跑？！老子今天逮到你个小子要你好看！”

秦宇哪敢停下脚步，被那人抓到这个月的钱又没了，在现代做男人穷到这份上也是可怜！他奋力地奔跑着，冲过一家家店铺，从人行道拐

到了一条叉路上。回头看看，那脾气暴躁的车主还是紧紧地跟了上来！

“拼了！我就没钱，说什么也不能被抓住！”秦宇咬咬牙，继续往前跑。此时他还不知道，事情的起头就是那双推他的手，是谁要杀他？

这个问题他当时并没有思考过，只是他的背上留下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蚯蚓般扭曲的文字！

不知道转过了多少陌生的街口，秦宇再也跑不动了，回头没看见那坚持不舍追他的车主，于是扶着道路旁的广告牌喘气。

一辆出租车停在气喘吁吁的秦宇身边，驾驶座另一边的车门无声地打开来。

“先生， 您要去哪里？”

这位出租车司机意外的礼貌和及时的出现，让秦宇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他全身疲软地爬上车说道：“南山别墅。”

“好的。”司机随即方向盘一转，发动油门就出发了。

十分钟后，司机的声音再次响起：“到了。”

“哦，好。”秦宇付款下车，出租车扬尘而去。

当秦宇站在南山别墅区的大门口时，他才突然醒悟过来，十分钟？怎么十分钟就到了这里？这可是跨越了整个闹市区加半个郊区的路程！

那出租车不会是走了阴魂道吧？

诧异之间，谁知道已经远去的出租车再次停在秦宇的面前，司机有礼貌地冲秦宇点头说道：“先生对刚才的服务不满吗？”

“……没有。”秦宇看着眼前这张若隐若现的脸，咽了下口水，大白天碰见鬼怪，而且还是正午时分，这种事他还真少碰见。

司机扯出一丝可以算作笑脸的诡异表情，就像强行被人拉起嘴角往上扯，露出森白的牙齿对秦宇恭敬的道：“先生您满意就好，咱们有缘

再见。”

秦宇暗中摆摆手，心道：“再见，我可不想再见到你。”

出租车绝尘而去，而司机则往后扭转着脑袋一直注视着秦宇，嘴型上透露的话是：我们一定还会再见……

秦宇在门卫处做了身份登记，突然背脊一寒。

“嘻嘻嘻……”小孩的轻笑在秦宇耳边响起，他循声望去，只见对面的树荫下站立着一位七八岁大的小女孩，低垂着脑袋，穿着醒目的小

红鞋。

多年的鬼怪经验让秦宇至少有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于是，他选择无视。转过脑袋和门卫说了几句闲话。

这时，秦宇却觉得手一紧，自己被一双无力的小手握住，刺骨的冰寒顿时袭上他的全身。埋头一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正直直盯着他，

树荫下站着的小女孩脆生生问道：“叔叔，你为什么不理我？”

触碰到女孩，虽然冰寒，但却还带着一点人体的温度，秦宇暗道，是人类？他抬头对门卫问道：“她是哪家的孩子？”

“什么孩子？”

“就在这里……”秦宇话音未落，只觉得手一痛，忙抽起手掌上一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被什么东西咬出了一道小口，划破皮的地方肉却

苍白得吓人，那里的血都被吸走了。

“你说什么孩子啊？”门卫也好奇地探头看过来，秦宇周围却什么也没有。

秦宇把受伤的手背到身后，平静说道：“没什么。”

“哦，”门卫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门对秦宇说道，“你看见对面停靠的那五辆车了吗？”

“怎么了？”

“你不知道啊？！前日咱们这里出怪事了！我在这里上班都心惊胆颤的，白天还好，到了晚上，那就……”警卫说到这里，突然闭上了嘴

，秦宇回头一望，只见一个颇有气度的中年男人正从他身后走过，那一双锐利的眼神就像要将一个人刺穿，秦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少言多做是立命之本！”经过门卫的时候，那男人的声音冰冷地飘了过来，警卫赶紧将手里的一份报纸往身后藏。

秦宇瞥了眼报纸，在报纸的头条的赫然用彩色的大字印着“杀人魔连续作案，南山别墅惊现第八名被害者。”
（二）
（作者：鉴于灵感问题，这集故事我更新慢了点，不过最少每周都会更新一次哈！另外征询下各位读者大大，希望夜话写多长呢？）

在中年男人审讯般的眼神中离开，秦宇没有回头看也觉得背后如历针芒，这个人身上的煞气很重，目光如此锐利，怕是警察之类的人物。

秦宇猜得没错，此人名叫孙坚，年纪四十出头，从警二十余年，是本市警局中重案组的精英，来到这片小区乃是为了调查一件警方未公开

的连续杀人案件。

“那个小子……”孙坚看着秦宇的背影若有所思，“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常年作为警探，孙坚有种只要见过犯罪嫌疑人一次就会

过目不忘的能力，眼见着第一次见面的秦宇如此的熟悉，他不禁怀疑秦宇是不是犯过什么案子。

其实孙坚想得没错，几年前，本市的市委书记还有几名大学生同时间离奇死亡一案，秦宇被警方盘问过数次，难怪他有些印象。

带着脑海中的疑虑，孙坚走进了被害现场，这里的尸首已经被移交给法医，留下的只是警方要求不要触动的现场。进的门来，就听见屋内

的女人依旧哭的厉害：“孩子啊，我的孩子啊……她才八岁啊，刚满八岁一周啊！天杀的哪个畜生这么狠心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人家警察都来了……”丈夫温言劝说道。

“警察有什么用！孩子死了两天了，连一点线索都找不到！滚！滚出去——我不要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

女主人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劈头盖脸地往孙坚处扔去，孙坚只是歪了歪脑袋，让过飞来的物品，从怀里掏出警官证道：“重案组孙坚查案，

不相干人等到门外等着！”他说着，冷静而迅速地套上白色手套，锐利的目光在屋内搜索。

女主人在男主人的劝说和好言下，半拖半拉地出了屋子，现在整栋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孙坚一人在里面站着。

屋内的东西极其讲究和奢华，不过以他们住在这片别墅区的身份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室内没有任何争斗或者奔跑的痕迹，孙坚一路看

着，缓缓地推开了被害者的房门。

被害者黄可欣，今年八岁，小学二年级生。昨天早晨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案发时父母皆在外地，屋内唯一的保姆直到现在还在医院昏睡

。到底是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入室杀人？

站在黄可欣的房间，孙坚拿起桌子上这小女孩的相框看着，她笑得很明朗，看样子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这里

非常的冷，明明还未到冬季，却有种冬日特有的阴寒咋他周围徘徊。

抬起头，孙坚注意到了天花板上逐渐扩大的一片水渍，昨天同事过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东西，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

难道这也是上头让他秘密调查的原因？

这次的案子，虽然还是被媒体嗅到了一丝味道，但媒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是连续杀人案没有错，但被害者有着惊人的相似处。

两个月前，第一例杀人案发生在医院，死者是刚满一岁一天的婴孩。当天那婴孩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的情况再普通不过。发烧引起肺炎

，医护人员给其输液退烧，由婴孩的母亲一直抱着他。

但到了第二天的凌晨时分，也就是这孩子刚满一岁零一天的时候，据孩子的母亲说，输液的液体快没有了，她呼唤护士，却发现整栋楼一

个人也没有！她当时很气愤他们那么不负责，赶紧跑到外面去叫人，出去病房的时间不到半小时，回来之后，就发现孩子不见了！

找了几个小时才在窗台边找到孩子的尸体，那婴孩被一条绳子勒住脖子，活生生地吊死在窗台边，让人感到诡异的是，这孩子死前穿着醒

目的红色衣服，脚下绑着金属的物件，在他的眉心处还有一个黑色的小孔，验尸报告说那小孔是被利器所扎！

这件案子不久，第二周，在城市的护城河堤坝边，又发现了第二名受害者，同样的打扮和同样的致死手段，连眉心处都有同样的伤痕，唯

一不同的则是第二个受害者是个女孩，刚刚两岁零两天，被杀时间正是第一个孩子死去后的整整一周！

接着便是第三个、第四个……到现在来看，这刚好是第八个孩子，八岁的黄可欣，刚刚生日满八天就身亡。

孙坚觉得犯人似乎按照着一定的规律而来，第一个则是一岁零一天大，第二个是两岁零两天大……到现在第八个，是八岁零八天，如果凶

手有下一个目标，是否正是九岁零九天大的孩子？凶手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来知道这些孩子的确切年纪的呢？

还有那诡异的红衣和奇怪的死法，有相同处这是连续杀人犯的特征，可凶手为什么要花费时间来布置这样的凶杀现场？凶手在杀人的时候

，莫非时间很充裕，根本不担心被人发现？

孙坚想着一团团如同乱麻的谜题，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并不灰心，因为他知道案子在没有破之前都是这样，混乱找不到头绪却也不是

无迹可寻，现在凶手在黄可欣这里不就露出马脚了吗？

是的，这个女孩子和其他死者又有不同，她死前没有穿那诡异的红衣，而是只在脚上套了一双醒目的红色小鞋子，这样的差异代表什么？

凶手在这里有所忌讳，于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像其他案件一样实施相同的手段。不过，凶手在忌讳这里的什么呢？

孙坚往窗外看去，透过那茂密的树荫缝隙，可以看见正东面那栋独立的小别墅透着一种异样的气息。那是他作为警察的直觉，那栋房子里

，或许有什么线索！

与黄可欣的房子正对的，则是李思琦的家。

李思琦听见秦宇的声音后，很高兴地跑出来打开了房门，将秦宇迎了进去。秦宇眼光瞥过身边的鞋柜，那不起眼的阴影处，静静地躺着一

双小红鞋子。大白天的，居然敢穿过阳光跟他到这里？

“老大，你来看我了呀？”

“嗯。”

李思琦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心里美滋滋的，伸手摊开笑道：“你给我带礼物了吗？”

秦宇整张脸顿时僵住，今天害的别人的跑车撞了，他只顾着逃跑，没时间买东西了！他尴尬地抽抽嘴角：“我……那个……”

李思琦伸手调皮地摸了摸秦宇的发丝，笑道：“开玩笑的，我才不要你什么礼物呢，快进来坐吧！”

秦宇点点头，却见李思琦刚一转身，背后却让他心都漏跳几拍。

一双苍白如死灰的小手，紧紧地从后面抱着李思琦的腰，一双光着的小脚如同两块死肉，扭曲地拖拉在地上。阴沉着脸冷笑的小女孩啪地

一扭脖子，以一种脖颈断掉的位置歪着头瞪着秦宇，嘴缓缓地做出一句话的唇形：“你—的—血—真—好—喝！”

“怎么了？”似乎感觉到秦宇有点古怪的气场，李思琦转身疑惑地看着他，却见秦宇额角冒着冷汗，喉咙咕噜声咽了口水下去。

“没……没什么……”秦宇看着李思琦背上紧紧贴着的东西，她没有感觉后面有什么不妥，有什么累赘，更加说明那东西不是人啊！

“老大，我上次在医院见到你，你就古古怪怪的，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你给我直说好了，我不会害怕的。”李思琦微微皱起眉头，她可

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快说。

这时，从李思琦背后幽幽地侧出一个脑袋，勾起冷笑，目光埋在深深的刘海之间，秦宇却在自己的耳边清晰地听到了在医院听到的那个声

音：别给我多管闲事！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突然伸出手给李思琦，淡淡说道：“琦琦，我带你去外面走走，来吗？”
（三）
（作者：稍稍加了点暧昧在文中……O(∩_∩)O~今天照旧两更，下午五点半还有一更。）

把李思琦从家里带出来，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再也没有见到那诡异的小女孩，秦宇稍微松了口气，拿着李思琦给他的一罐啤酒，咕噜噜地

就喝下了肚。冰凉的水份让他一个激灵，头脑也渐渐清晰起来。

老在外面待着也不是办法，那个小鬼如此厉害，竟然敢在白天出现，恐怕大有来历。秦宇当年研究民俗的时候，根据古籍《万法归宗》、

《朴庵密法》、《闾山密录》的记载，民间是有过一群邪术之士，专门取人魂魄用来豢养小鬼。这些小鬼一般死得冤屈，怨念极重，加上

有邪术支持，让它们有了抵御阳光的能力，即使大白天也能活动。

这些小鬼最后大多做了邪术施术者的修炼品，达到其延续寿命或者修炼高级邪术的目的！所以虽然厉害，但不会出现在人世间太久。可是

这小鬼为什么要紧紧缠着李思琦不放呢？

想到这里，秦宇看了看李思琦，几年的时间，她长得更加漂亮了。站在阳光之下，璀璨的星眸流光溢彩，散发着属于她的青春活力。一瞬

间，秦宇看得有点恍惚了，心中涌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老大，我好久没出门啦，你现在带我去哪里呢？”李思琦散开自己瀑布般的青丝，歪着头看着秦宇。

秦宇瞥了远处的树荫一眼，果然入目有个小小的身影远远地站在那边，显得无比的孤寂。他清咳两声，说道：“陪我去买书。”

“啊？”李思琦越发觉得这个人很古怪了。可他身上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淡淡的神秘感，好像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让李思琦总是无法

抑制对他的兴趣，越是古怪，越想去关注他。

他们俩刚刚走过门口，随后就紧紧跟来了孙坚。作为警探的一种直觉，孙坚认为跟着李思琦走一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因为这女孩是死者的

家正对面房屋的主人，他的第六感从来就没有失误过。

“琦琦，知道最近市内的连续杀人案吗？”

“知道啊，”李思琦说道，看着秦宇似乎想说什么的样子，她打了个冷颤，“挺吓人的，老大你还是不要给我讲了。”

秦宇道：“我能给你讲什么，我才看见报纸，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咦？这么大的事情老大你不知道啊？新闻播放了好几遍呢！”李思琦不禁诧异。

秦宇想了想，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正卷入赵家姐妹的怨魂事件，接着就是奶奶的事情，自己生活在生死边缘，哪里有时间关注别人。他不

好意思地笑笑：“我不爱看新闻……”

“现在这样的高科技时代，像你这种既不爱看新闻，也不爱上网，甚至手机都很少用的人简直是极品！”李思琦不免感叹道。

“极品？”

李思琦瞥了秦宇一眼，抽了抽嘴角说道：“是极品古怪！你那是什么表情，笑得这么开心干嘛，又不是夸你！”

“……你就是专门来损我的。”

李思琦噗哧一声笑了，探着脑袋在秦宇面前晃来晃去，调皮地说道：“我就是损你来着，你能怎么办呢？呵呵……”她细细地看来，才发

觉原来秦宇高自己这么多，这高挺的鼻梁，俊朗的外表，即使一直带着一种古怪的阴柔气质，可看着还是好帅！

秦宇倒不知道李思琦看他看得心猿意马的，自然地伸手捏了捏这女孩的鼻子，淡笑着说道：“你就笑吧，总有办法收拾你。”

李思琦突然脸上一红，猛地转过头去，眼睛隐藏在刘海下的神色看不清楚，但显然是害羞了，因为秦宇亲昵的触碰。

“既然你不知道，我来给你讲讲那个案子吧。”李思琦话锋一转，也成功的转移了秦宇的注意力。

李思琦细细道来：“那件案子我看着没什么想法，但是爸爸给我说，那案子邪异，因为死者都是一男一女，男孩是阳命，女孩是阴命，凶

手要的是他们的魂魄满足自己的私欲！老大，你相信人有灵魂吗？”

秦宇道：“我？这个嘛，世界上有很多我们未知的事情，说不定有灵魂。”他没有告诉李思琦自己能看见很多东西，怕这个好奇心旺盛但

又容易招惹邪物的女孩卷入危险之中。

“不管有没有，那个凶手也太过分了。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利用的工具，死去的人心里该有多么不安啊。”李思琦为死者怜惜道。

“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兴趣来我们酒吧？”一张宣传单无声无息地从一旁递了过来，把李思琦吓了一跳。

顺着宣传单往一边看去，秦宇发现发传单的是个高挑个子的男人，狭长的眼睛看不出其中的锋芒，若有若无的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伸手

拿到传单的一瞬间，才发觉这人的手冰凉得根本不是人类。
（四）
“吓我一跳，老大，我看看，什么酒吧？”李思琦探头看来，发现一张酒红色的彩印纸上面写着两个清冷的字“月色”，下面还有些小字

标明着地点和电话。

“我们酒吧价钱公道，质量有保证，去了一定会觉得物有所值。正式开门时间在下午五点，今天刚好是三周年庆，会搞活动哦！”高个子

的男人用着一种不慢不快的语言娓娓道来，但却带着一种特有的诱惑的嗓音在其中。

“我们晚上去不去？”李思琦小声问秦宇。

秦宇低声说道：“晚上出门不安全，你乖乖回家，不要乱跑！”

李思琦眉头微颦，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真像爷爷辈的人，现在晚上出门有什么危险？”

“当然有危险。”秦宇道，心中则默念，夜晚群魔乱舞，谁知道在那些璀璨的霓虹之下隐藏着怎样不可见人阴暗。

本来李思琦以为秦宇会带她去玩，结果却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十分失落，不禁赌气说道：“你又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处处管着我，我想去

哪里又与你有什么关系！”话一出口，看见秦宇的眸子暗了暗，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李思琦马上后悔了，结果是覆水难收。

只听秦宇微微叹气说道：“没错，和我没什么关系。生老病死不是我可以管的……”说着竟然把李思琦丢在街头，自己转身就走了。

本来心头有点愧疚，却没想到秦宇说走就走，李思琦反而真的生气起来。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说句话就生气了，他是女孩啊？！看着

秦宇离去的背影她心里十分不爽，也阴沉了一张脸，从身边发传单的男人那里拔来一张宣传单就走。

“不让我去，我偏要去！”李思琦愤愤地想着。

往前走了几步，秦宇转过头，见李思琦向着反方向走了，他则掉头径直走来，站在发传单的男人身边，问道：“上午是你开车把我送到别

墅区的？”

那男人嘴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渐渐加深，沙哑的嗓音透着不明意味的阴冷：“没错，我说了，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秦宇伸手向那男人说道：“把她的东西还来。”

那男人呵呵一笑：“还是被你发现了。”他伸出两根食指，夹着一片透明的物质，那东西在他的手上还在不停地扭动着。别人看不见，但

秦宇清楚地看见，那是人的魂魄！

秦宇道：“你想怎么样？”刚才李思琦被叫住的一瞬间，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直到李思琦晚上问他去不去的时候，歪着头的她，地上的

影子竟然一动也没动，秦宇这才知道她的魂魄被偷换了，恐怕就是被叫住的那一瞬间的失神造成的。

那男人嘴角扬起笑意，说道：“按照我们世界的习惯，你想得到什么，就必须用同等的东西交换，请问你能用什么与我交换呢？”

“你又用了什么与她交换？”

“我？”那男人坦然道，“你没看见她脚边的影子吗？既然有了代替品，她留着这个也没用。”他说着，一副流口水的样子盯着手里的魂

魄。

秦宇当然没有这个不明身份的鬼怪一样厉害的能力，随便就造出人类魂魄的代替品，他拿不出什么，只能干瞪着。

那男人似乎也知道这点，于是说道：“如果你拿不出来，就来我们酒吧，我不是说了会有活动吗？只要你赢了游戏，这东西就作为奖品你

来带走，相反的嘛……”他说着，大笑起来：“若是输了，连你的也要一并留下，明白了吗？”

秦宇转头看着李思琦远去的身影，淡淡说道：“明白了，我会来的。”

那男人这次倒是发自内心的笑了：“那就太好了，不枉我专程来找你，晚上一定要帮我们赢回来！”

我们？秦宇被对方的话给弄懵了，他没能问道所谓的我们是怎么回事，那男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街头，谁也没注意到。

李思琦转过街角，打算自己去联系朋友逛街的时候，突然一只大手挡住了她，面色深沉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对不起，我想找你谈谈…

…啊！”

最后一个音是被李思琦的防狼喷雾水刺激后的惨叫，孙坚捂着自己的眼睛，一边流泪一边追着李思琦跑，边跑边喊：“你站住！我不是坏

人！”

李思琦见这位大叔对她这么坚持不懈地“追寻”，更加觉得此人是个变态，赶紧闪身进了身边的一处商场，再从商场后面出来，转过了两

条小巷。突然抬头，一间稍微显得破落的斑驳墙壁上，节能灯管拼成了两个清冷的大字——月色！

（五）
走进月色酒吧，李思琦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间酒吧的光线不强，昏黄的精致吊灯下，有着各种模样迥异的摆设。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客

人，在她走进酒吧的那刻，客人们皆转头回望她。

李思琦被那种审视的目光打量，觉得背脊发寒，心虚地退后几步，打算转身出去，没想到手刚扶上门把，一个好听的声音叫住了她。

“小姐一个人吗？”声音的主人穿着一身暗黑色的西服，打理得精致的发丝和那斯文秀气的眼镜看起来是个十分有品位的男人。事实上也

是如此，这个人非常的帅气，加上嘴角那一抹温柔的微笑，更是让女人着迷的特有味道。

摇了摇头，李思琦突然又想起秦宇不会陪她了，于是又点了点头。

她觉得这种貌似温柔的男人都有点可怕，心里深处潜意识里，曾经也有个那样温柔的人，但也是个可怕的人。而且，不是她歧视男公关的

行业，她只是不相信男公关那样逢场作戏的男人，而眼前的男人就有点男公关的味道，不管是笑容也好，气质也好。

那男人似乎洞察一切似的笑了笑，柔声道：“刚进来就要离开，可是我们这里的环境让小姐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有。”李思琦环视四周，虽然光线暗了点，但这里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清新的空气味道，装修风格也是她喜欢的典雅。

“那要不要坐会儿再走？”男人摊开手里的菜单，微笑道，“我们的消费绝对不是漫天喊价，你大可放心。”

他的眼神和声音都有种魅惑的力量，李思琦本来犹豫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他的引导，慢慢地跟着他走向了酒吧正中的圆桌。

“小五，给这位小姐倒杯水来。”男人向旁边的侍者招呼道。

李思琦坐下后，叫了一份招牌餐饮，却见身边的一个女孩靠近她问道：“你要不要玩我们的游戏？”

“什么游戏？”李思琦问道。她想起了宣传上所说的纪念活动。

那个女孩似乎是高中生大小，有着灿烂的笑容，她指着旁边桌子上的几人说道：“来了就知道了，我们四个人玩，结果还有个人始终等不

到，既然你来了，你就代替他吧。”

那女孩说得热情，声调又高，李思琦本来想要拒绝，但看着那桌的人都在期待的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字。

“哦，好嘛。”李思琦被女孩拉了起来，正好从那位迎她进来的帅哥身边走过。

帅哥礼貌地拦住了李思琦，笑道：“小姐，在自己的座位消费就好，最好不要串座。”

李思琦从没听过那家酒吧有这种规定，她诧异地望着拉她的女孩问道：“不是不能串座吗？”

那开朗的小姑娘瞪了帅哥一眼，翘起嘴巴道：“别听他说，谁规定的啊，只要你愿意过来，他管得着吗？”

帅哥点点头，转向李思琦问道：“你是自愿的？”

李思琦听了他们的对话，觉得有股说不出的怪异，可一时间又没有想到是哪里怪，只是在旁边桌子前的很多人的注视下，不好意思地点了

点头。

帅哥随即扬起礼貌地微笑，做了个请的动作，说道：“那没问题了，请。”

那小女孩冲帅哥做了个鬼脸，兴冲冲地拉着李思琦从他身边过去。

“呃……”李思琦向帅哥招了招手，但不知道怎么叫他，帅哥明白似的笑道：“我叫华光，小姐有事可以随时叫我。”

其实李思琦不喜欢看华光的笑容，她觉得这个人看起来很冷，到底是哪里冷她又说不清楚。不过她还是对华光说道：“要是一会有人来找

我，不要说我在这里！”

华光了解的点点头：“没问题。”

邻桌的桌子上已经有了三个人，加上李思琦正好五人。

咋看下去他们真不想是会到一起玩耍的朋友，一个是年过花甲的老人，穿着简朴干净的衣服；一个是骨干白领模样的男人，三十出头，虽

说是来玩耍，可看的出来他紧锁着眉头是因为有很多烦心的事情；最后一位是身上飘逸着庸俗脂粉味道的女人，她微微抬起的眼帘上挂着

浓厚的彩妆，看着李思琦走过来后倒是温和地点头示意。

“你们怎么会在聚在一起？”李思琦杯里咬着吸管问道。

那女学生介绍道：“我们都是网上认识的。参加的同一个论坛，后来大家彼此聊天熟悉后就约出来见面啦，只不过现在还差一个人没到。

”

李思琦也经常与网友见面，不过她没见过年纪和气质相差如此多的网友，不禁好奇道：“你们是在什么论坛认识的呀？”

“死亡之邀。”那位身上有着浓烈香味女人勾起红唇笑道。她说得轻松，李思琦听来却是十分别扭，网站取这么骇人的名字，总会让人想

到有不好的事情。

那女学生解释道：“我当时就是收到那个网站发来的邮件，上面写着我的姓名、年纪、死亡日期等等，我觉得很有意思就点进去看了。那

里讨论的都是怎么自杀的方法，谁想得多想得好谁积分就高，能做出模拟视频的积分加倍！”

李思琦对这么变态的网站没兴趣，但答应人家待一会，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着，顺便表示听明白似的点点头。

“你们现在是玩什么呢？”李思琦还是决定回到正题上来。

女学生呵呵笑道：“我们都来讲讲自己怎么死的吧！”

“啊？”李思琦摆摆手，觉得太吓人了，她不想玩这种游戏。谁知道她刚要站起来，手顿时被身边的白领男人抓住了，那男人阴沉沉地道

：“还没说怎么就要走了？”

触到他冰凉的手，李思琦开始害怕了，更让她恐惧的是，在她与白领男人的拉扯之间，她看见他埋藏在阴影下的脖子上一道若隐若现的血

痕，整整围着脖子一圈。那是什么血痕，李思琦怎么看都觉得像被人勒过的痕迹。

白领男人的手很是有力，李思琦挣脱不开，却又不敢叫喊，她怕一喊身边这男人就会做出更变态的事情。她无力地坐了下来，咬着嘴唇垂

着头，低声说道：“好吧，你们开始讲，我听着。”

侍者小五走到华光的身边，眼神扫过那桌的李思琦，他不解地问道：“她好像不是我们的客人。”

华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呵呵一笑：“到晚上的时间还早，客人们得先自己找点乐子吧。”

围坐在一起的五个人，其中四个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死亡经历。
（六）
（作者：还是没有赶出两更的稿子，于是今天就一更了，只是把字数增加了，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多多支持，请给小穆留点意见吧，期待你

们的评语呀。）

首先讲故事的是那个一脸愁苦的白领男人，他在讲自己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李思琦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惨白的脸，讲述似乎让他回忆起

了很不好的事情。

他慢慢地说道：“人，生活在社会中，好奇心不要那么强，否则等到你追悔莫及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的讲着自己，声音依旧很低。他是这座城市一家大型外企的职员，工作七八年来可说是一路顺心，不仅工作能力得到上级的好评，甚至

公司最漂亮的女职员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未婚妻。一切都很幸福，直到有一天……

他有晚上加班的习惯，不是为了争什么多余的加班费，而是喜欢那种忙碌的氛围。那天晚上他做得久了一点，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差点

就接近凌晨了才走出办公室。结果在路过他顶头上司的房间时，里面的喘 息声让他止住了脚步。

那种男人和女人特有的呻 吟听起来让他心痒痒，想到他的上司五十多岁接近花甲的年纪竟然在这里偷情，好奇心促使下，他偷偷地窥视其

中的春色，没想到这一看，他的心却是如同瞬间掉进了冰窟，那个和上司纠缠的女人不是别人，却是已经和他谈婚论嫁的美丽女职员。

她说很久不见好友，很是想念，晚上去好友家住不回来。反正家中无人，于是他也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在公司加班的事情……他捏紧了拳头

，额角青筋直冒，却还冷静下来听其中两人的对话。

因为在做激烈的运动，那些对话有些断断续续。

“小心肝……早点跟了我吧……”

“讨厌……人家……人家至少……把他的房子……搞到手再说嘛……”

他有一套在中央商务区价值不错的房子，要再过段时间，他和她领了证以后，他打算把房子写入她的名下，这是两人订婚时候的承诺。

一直坚信的感情受到了背叛，他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地推门进去，里面的两人先是一愣，不到半分钟就见他的上司黑着脸说道：“出去

！”

他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两人，声音不住地颤抖：“你们……你们……”

“出去！”上司直接把女人搂进自己肥大的怀里，横着眼吼道：“还想在这干就给我出去！”

看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他很想上去捅死他们，结果，他最后竟然真的退出去了。走得那么决绝，甚至没有一次回头。

“哎呀，你这个剧情设计得好窝囊啊！”女学生啧啧说道。

白领男人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现在找一份好工作有多难你知道吗？别说抢个女人，就是去给别人擦屁股也得咬着牙去干

，你以为人活着就这么容易？！”

女学生不屑地撇了撇嘴：“那是你没能力，有能力的人还怕丢份工作吗？”

听到他们的对话，李思琦现在真的觉得他们是在讲故事了。心里的不安渐渐淡去，她也加入了讨论之中：“然后呢？为什么会死？”

白领男人轻咳一声，继续讲着后面，他人是走了，但心中留下的伤痕是抹灭不了的。特别是这天晚上的事件之后，自然的和未婚妻分手，

那个自己曾经的女人便和他的上司越发大胆地走到了一起。

他心里觉得窝囊，又没有能力改变一切现状，看着每天用嘲讽眼神盯着他的上司，他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就是去杀了他。于是后来，他真的

做了，在一次外出聚餐，上司喝的醉醺醺的时候，他提出开车送他回家，就在一片荒芜的野外，他把早准备好的水果刀一刀刀地捅进了上

司的肚子，看着上司痛苦挣扎死去。

事发后，本来做了一系列的不在场证据，没想到最后警察还是注意到了他。想到自己以后的人生会在高墙中渡过或者是直接被判处死刑，

他还不如自我了断。就在警察抓捕他的前一天晚上，他爬上楼顶，吊死在了顶楼的护栏边。

白领说完，那位老人最先接口道：“虽然死的过程不精彩，不过死因很精彩！综合两方面的话，这个故事要给个70分以上才行。”

其他几人都点点头，李思琦完全不能理解这群人怎么会爱好这种事情，不过世界上无奇不有，有人就有这种癖好她能怎么说呢？

可是她想起了白领男人脖子上那道若隐若现的血痕，如果是上吊死亡的话，脖子上也会有这样的勒痕吧。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该不会是真的……

小心翼翼地瞟了其他几人一眼，似乎都没什么异状，是她自己多心了吗？

接下来是老人的讲述，他是一个退休的老工人，唯一的儿子一家人在车祸中意外身亡，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就无比悲痛，却还在此时被强

行拆迁了自己唯一的住房，无依无靠的老人心灰意冷地躺在建筑施工的掘土车边，被那无情地机器活生生的撕 烂了身体！

老人讲到怎么死去的时候，具体倒每块肉的情况，这让李思琦听起来有几分恶心，所以也没怎么注意听老人说什么，眼神在酒吧里乱晃，

不是说五点才正式开门吗？这店里明明客人就很多嘛！

突然她的鞋底踩到粘稠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李思琦觉得黏糊糊的不舒服，于是扯了张餐巾纸俯下身去擦拭，侧身看去，从她的角

度发现老人身上的衣服有着条条斑驳的纹路，那是什么呢？

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李思琦心中突然一抖，那不是什么纹路，而是液体从内浸透出的痕迹，昏黄的灯光之下，那种暗红的颜色……想到

老人讲述的死状，李思琦脑海里浮现出老人衣服上的身体撕 裂的形态。

惊恐地瞪大眼睛，认真的看着周围几人，越看越不对劲，他们在说话，脸上的肌肉为什么都一动不动。

“怎么了？”女学生伸头过来问道。

“没……没什么。”

那香味异常的女人妖邪笑道：“只听我们讲她估计是无聊了，这样吧，你来讲，说说自己是怎么死的？”

李思琦心里害怕，摇头：“不，不用了，还是你们先说。”

女学生靠得更近了，嘻嘻一笑：“客气什么，来吧，你先讲，你怎么死的？”

其他几人符合道：“是啊，你说说看，怎么死的？”

“一定是全尸吧！”

“我还没有死。”李思琦听这些对话越听越恐怖，被逼无奈之下，直接冒出了这么一句。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那种无声的寂静似乎要把人吞噬在虚无一般可怕，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而凶残起来，瞪着李思琦的眼珠子都没

有转动一下。

“你说你还没有死！”白领男人再次狠狠地抓住了李思琦，低沉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啊，吵架了。”一边的华光见状，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杯子，迈步走了过来，却在此时有人先他一步走到了李思琦的面前。

“总算找到你了！过来，我有话问你。”孙坚不由分说拉起李思琦就走，完全没有注意到桌前坐着的几人那深深地幽怨的眼神。但孙坚身

上有种常年累积的煞气，这使得他们只能干瞪着，却也不敢靠近孙坚。

能逃离那个诡异的氛围，让李思琦忘记了刚刚还把孙坚当变态给喷了防狼专用水。她被拖到邻桌，看着孙坚掏出证件，接着沉声对她问道

：“小姑娘，我是市局的孙坚，现在几个关于小区命案的问题询问你。”

“……”

“你在听我说话吗？”孙坚喝道。

孙坚的声音把李思琦从恐怖的意境拉回了现实，再次听了一遍孙坚的问话后，她反问道：“我们小区死人了？”

“你知道最近的连续杀人案吗？”

“我听我爸爸说过，怎么？”

“最新的一位被害者就住在你们小区，他们家的房子与你家是正对面，前天晚上到今天这段时间内，你是否看见过可疑的人物或者听到过

可疑的声音？”孙坚边说边拿出本子和笔，望着李思琦等着记录她的答案。

“前天晚上？”李思琦想了想，前天没什么印象，倒是昨天正好有学姐来看她，她们在房间里聊的开心，倒是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什么动静

。

她抱歉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没有注意过。”

酒吧角落里斑驳的墙壁上，古老怪异形态的时钟敲响了五点的钟声。酒吧中的灯光突然亮堂了起来，所有人被改变的环境弄得一愣，却听

一个带笑的声音说道：“各位，现在本店正式开门营业，周年庆的活动马上开始！”

循声看去，正式华光站在吧台处在说话，他的声音不大，但刚好在飘荡着轻柔音乐的环境中让所有人听了个明白。

孙坚皱了皱眉头，看着门口不断涌进的人，三流九教都有。他觉得这里太过嘈杂，而且李思琦这样的女孩子一个人待在这种地方也不安全

。他收起本子说道：“走，咱们换个地方。你也是的，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

“对啊，我为什么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这里！”李思琦收回看着华光的眼神，那个人一身漆黑，却有种神秘的夜晚气息，让人的视线不由自

主地集中到他的身上。不过，她现在心里也有些诧异，从看到月色的招牌那刻起，好像她进来、坐下都是理所当然的，可现在想起来，她

也只是对这里好奇，没有非得进来的必要啊！

跟着孙坚走到门口，却见一个熟悉的人推门而入。

“老大！”

“琦琦！”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指着对方异口同声地惊道。

一双冰凉的手却在这个时候拦住了李思琦的去路，华光冲李思琦笑笑：“小姐，我们的活动刚开始，你不多留一会儿？”

孙坚直接帮忙拒绝道：“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华光呵呵一笑，对孙坚递上自己店里的菜谱，说道：“这位先生，我看你平时一定是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工作中，要不你也来我们店里放

松放松，偶尔的休息反而有助于更高的办事效率。”

不知道为什么就茫然地接过了华光的菜单，孙坚清澈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喃喃说道：“没错，偶尔出来喝一杯也好！”

看着孙坚突然失神的眼睛，秦宇警惕地拉过李思琦到自己身后，他看着华光问道：“你是什么人？”

华光看向秦宇的眼神意味深长，勾起笑容说道：“你的话，应该明白……”后面的话华光没有出声，秦宇却莫名其妙地看懂了他的唇语，

华光说的是“我收留她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秦宇疑惑地看着这个一脸笑意的英俊男人，却见华光伸手向他身后指了指，秦宇转头望去，只见酒吧透明的玻璃墙外，密密麻麻地站了八

个小小的身影，没有五官地黑色脸庞死死地贴在玻璃墙上，模糊不清的小手无声地狠砸在玻璃之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它们想

要进来，却无法穿透那面玻璃！
（七）
（作者：这章难得气氛比较轻松，放心看，不会被吓到，O(∩_∩)O~另外因为小穆下周有两篇文需要完成榜单任务，于是夜话最多每天一

更，请见谅。）

李思琦见秦宇面色有异，也转头看过去，外面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什么特别。她将手往秦宇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秦宇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见过怨灵，但没见过这样血肉模糊的怨灵，就像硬生生被人从身体里扯出来。那几张挤

压得如黑雾的模糊面孔中，唯一有一个秦宇看得清、也见过的面孔，那是在别墅小区门口咬他的女孩。

那孩子，果然已经离世了吗？秦宇回想起她站在树下和牵着自己衣角的神情，似乎透着无比的寂寞和不甘。魂体这么惨，一定是死于非命

，他有点可怜那孩子。

无意中扫了华光一眼，李思琦精神一个恍惚，顿时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和干了什么。看见秦宇的手还扶在门把上，她疑惑地问道：

“老大，你要去哪？”秦宇这状态，是要出门呢？还是说刚进来？为啥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呃……”看着外面的情景，秦宇也犹豫起来，伸出的手缓缓缩了回来。他性子有点优柔寡断的，现在顿时没了主意。

店门突然再次打开，唯恐外面的几只小鬼钻进来，秦宇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没想到进来的却是发传单的那个高个子男人。

华光对那男人打招呼笑道：“老白，回来了？”

老白飘悠悠地晃到华光身边问道：“客人都来齐了？”

华光指着秦宇和李思琦笑道：“这两位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来。”

老白阴森森地瞥了秦宇一眼，扬起手晃晃，他手里的东西很清楚，那是李思琦的魂魄，被老白偷换走的。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

，要是不管这女孩的魂魄，尽管走没关系。

但秦宇怎么可能不管她。

叹了口气，秦宇无力地低下脑袋，拍拍李思琦的肩头：“琦琦，坐会儿再走吧，陪我喝点东西。”

难得秦宇主动邀请，李思琦脸上顿时绽放出好看的笑容：“嗯！”

“这么有精神，她的魂魄真的被换走了吗？”秦宇心里自问道。

帝鸿的声音突然回荡在秦宇脑海中：“人有三魂七魄，少掉一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不早说！”秦宇悲苦地摸摸口袋，这个月的工资本来就少得可怜，来这种地方，钱啊！！谁帮他结账？！

秦宇转身要走，却听帝鸿又道：“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少魂的人会死于非命，不在寿终正寝的范围内。”

秦宇刚刚扭转的脖子又硬生生地转回来，不过还是很卑鄙地坐在了孙坚的旁边，趁着这大叔精神恍惚的时候，让他请客为他们结账。孙坚

个性倒是爽直，桌子一拍，直接豪气地说道：“这小兄弟今晚的消费我全包了！”

“明白了。”华光微微一笑，端过两杯子酒放在秦宇和孙坚的面前，温柔说道，“请两位慢用。”

黑店啊，黑店！望了一眼那酒的标价，居然是本店最贵的？！秦宇扶额，幸好不是他付账。

“老大，这人好像是变态，刚才在街上他对我意图不轨。”李思琦认出了孙坚，悄声在秦宇耳边说道。

秦宇端起酒杯晃了晃，呵呵一笑：“没事，估计他现在都忘记自己是谁了。对吧，大哥？”最后一句是冲着孙坚说的。

孙坚重重地在秦宇肩头拍了拍，一个杯子碰过来，发出清脆的哐当声，孙坚喷着酒气喝道：“咱们兄弟有啥说的，喝！”

“老板，你们活动什么时候结束？”秦宇叫住老白问道。

“晚上十点。”老白说话总有种阴测测的调子在里面。

“十点？”秦宇惊了一下，“帝鸿？”

“放心，”帝鸿道，“今晚我不出面，你就好好陪他们玩玩。”

“你果然认识他们。”秦宇就知道对方不是来找自己的。老白在准备什么东西，边做事还边往秦宇这边看来，似乎怕秦宇跑掉。

“我只听说过他们，没有正式见过面。你和他们搞好关系，会有你的好处。”难得帝鸿会以这种语重心长的口气说话，秦宇觉得古怪，心

不在焉地应答着李思琦和他说的话，最后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是什么，和你有关吗？”帝鸿回避道。

“和我无关，但你不像是会怕他们的家伙。”

“呵，”帝鸿冷笑一声，“谁说我怕他们，仅仅是井水不犯河水。”

问了半天也没结果，老白已经示意秦宇去参加活动了。为了李思琦的魂魄，秦宇不甘愿地硬着头皮去参加。这个酒吧的老白和华光到底是

什么人？一个像夜一般的深邃黑暗，深沉浓厚的感觉；另一个则连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虚无的感觉。

“啊？老大，你要参加酒吧的活动？”李思琦没想到秦宇会这么积极。这个深居简出的人，连家中电话都不安装的人，居然会主动去找别

人玩。

秦宇嘴角抽了抽，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姑娘！

“啊，是啊，这里老板邀请我参加的。”他无奈地回答道。

“老大！加油加油！”李思琦情绪上来了也是个激动份子，一脚踩在凳子上，一双手挥舞着拳头，平时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那孙坚大叔

也提着酒瓶在后面吆喝，两人分明成了秦宇的后援团。

看着孙坚手里的酒，秦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大叔，你醒了不要来找我要账，我可没钱给。”

所谓活动，就是几个人聚在一起行酒令猜拳，胜者喝酒不给钱，最后的输家负担所有人的酒钱。但所有的客人似乎大体分为两派，一派是

华光带领的，另外一派则跟着老白。输给自己人不要紧，输给对方的话，自己的队伍一定就会有人出来“复仇”。

不过像秦宇这种没运气的人，又不懂得耍心眼的人，一轮结果下来，没有悬念的，十猜八输，他窘迫地看了着自己的手，然后望着老白说

道：“不是吧？我这水平你也坚持找我？”

老白倒是波澜不惊，眼睛瞥了下秦宇的脚底，幽幽说道：“你不认真比赛的话，失去的东西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秦宇顺着老白的目光看去，自己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残缺不全，在光亮的灯光照耀下，他甚至能看见地上其他人的影子正在慢慢蚕

食他自己的。

腾地一声站起来，秦宇冲到洗手间去用冷水冲脸，出来正碰见华光。见华光微垂着眼帘打量自己，秦宇稳了稳情绪，忍不住问道：“你们

到底是什么人？！”

话问出口秦宇又后悔了，从那个世界来到阳间行走的它们，不知道受到了怎样的约束，皆会变幻****类的姿态存活，不暴露自己本来的面

目。谁会那么轻易地把自己的真身说出来？

华光似乎看透了秦宇心中所想一般，呵呵笑道：“既然你执意要问的话，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老白，然后指向

自己说道：“他是白淼，我是华光，我们两人是新上任的白无常宫司和黑无常宫司。”

“哦……啊？！”秦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等等，华光说什么来着，对，白无常宫司和黑无常宫司。排除那不

明含义的“宫司”，难道……

“黑白无常？”

华光笑了：“你要那么简称也没错。”
（八）
（作者：望天……为啥我觉得自己最近越写越腐了……）

看着秦宇那副惊讶的模样，华光笑意更深了：“用得着那么惊讶么？鬼魅，也不过是曾经的人类，你需要害怕我吗？”

“不，不需要。”

秦宇瞬间恢复的表情让华光十分满意，他能窥探到秦宇的内心，秦宇并不害怕偶尔在自己眼前出没的黑暗之物，他害怕的不过是担心卷入

不能解决的问题而离开深爱的家人。

有了重要的人，才会既是最懦弱又是最勇敢的人。人类活着的感觉，也许就像幻影那样模糊不清。但是若没有活下去的强烈愿望的话，这

种真实感也会消失。秦宇虽然是违背规则的存在，却活得比谁都真实。

华光示意秦宇坐下，十指交叉在身前，端坐在形状怪异的椅子上缓缓说道：“你能看见鬼怪和人的灵魂？”

秦宇点点头。

“就如民间传说，黑白无常宫司的职位是负责引导亡魂。具体来说，我负责人间冤死和非命死亡的亡魂，而他则引导因为有强烈执念失去

本来记忆，变成孤魂野鬼的亡魂。通常来说，由鬼差将人的魂魄勾出，就能直接带走，其他不能带走的部分就由我们负责。”

秦宇见华光说得这样详细，莫不是还有什么后话？

华光的笑意突然间收住，眼睛如他周身的气质一般深邃黑暗，他继续说道：“实际上，黑白无常宫司一职按城市划分，五百年更换一次。

我和白淼半个月前在此处新上任，没想到却有人趁着这个时间钻了空子，如你所见，外面全是被咒杀的人魂。”

秦宇小心地回望了玻璃窗户一眼，那几个小小的身影没有自我意识的次次撞击在玻璃之上，挣扎，绝望……本来仅仅来到人世没有几年的

他们，却因为某些人的欲望忍受着深不见底的痛苦。

“咒杀孩子……”秦宇想说这实在过于残忍，但他没说出口，不想自己多余的善心惹上更加复杂的问题。

华光却看透秦宇一般，深有感触的说：“相对于人类的生命，拥有漫长时间的‘我们’唯一的毒药就是人类的感情。那些魂魄将成为魂蛊

，为施术者达成目的。”

秦宇仍然沉眉敛目不动声色地问道：“这和琦琦有关系？”

华光缓缓说道：“那个女孩，是五百年难得一见的阴魂载体，被咒杀的魂蛊若是寄住在她的身上，就能拥有自主权，摆脱被控制的命运。

他们不过想要借助李思琦的特殊体质而反抗，不过快了，我想施术者不会放任它们离开。”

话音刚落，只见外面的夕阳散发出一种别样的诡异，斜斜射入店铺的光线变得扭曲起来，刚刚还在外面的几个黑影散发出点点暗黑的光芒

，旋转消失在半空中。

“如你所见，一旦离开那女孩过久，它们就不受控制的被召回。”

“琦琦现在安全了？”

“暂时，施术者经过此事一定会注意到她，怕以后没什么好事。”

秦宇苦笑：“你不会免费给我提供这么多的消息吧？”

华光英俊的脸上又是那种超级欠扁的笑容：“知道了一切，你一定会主动来协助我们，就当是你的新游戏。”

“无聊！为什么我非得被卷入‘你们’的游戏里!?”空气中渐渐影透出一个修长的人影，眼睑半敛，微微眯起的睫毛覆在清冷的脸上投射

出一片阴影。

“帝鸿？”虽然模样又不同，但秦宇知道是他。

“自己的失职想拉别人免费跑腿，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免费的好事？”帝鸿话中的嗤笑意味再明显不过，华光却也不恼，反而站起身来离开

，只留下淡淡而深意的话语在空中飘荡。

“虽然你说得没错，不过若改变主意，随时到月光找我。让住在黑暗中的存在回归黑暗处，也是我们的职责。”

“你不是不见他们吗？”

“管你什么事？”帝鸿双手一插裤袋随随便便就坐下来，戏谑地看着秦宇，“与其关心别人，还是早点找回你自己的东西去。”

秦宇这才想起自己的影子的残缺，按照白淼所说，那是魂魄被夺走的征兆。他赶紧回到原处去找自己的魂魄。华光果然诡异，不知不觉就

被他支配了思路和行动！

盯着手里的玻璃杯，帝鸿把它禁锢在掌心上方一寸处翻滚玩耍。黑白无常的名号在两个世界都有名，它们绝对没那么简单和好心，给秦宇

说的话它都听到了，很多疑点。

第一、身为魂蛊，仅仅是寄住在特殊体质中不可能摆脱被控制的命运，因为所谓魂蛊就是没有自我意识的凶灵，特别是年纪越小死去的越

凶，它们根本不会主动去找寻寄主。

第二、既然钻了新旧黑白无常交接的空子，对方应该熟知这一切，然而华光什么也没有提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要趁着黑白无常换职的时候动手？

让住在黑暗中的存在回归黑暗处……华光想要暗示什么？

李思琦看了看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酒醉不醒的孙坚，对秦宇说道：“老大，很晚了，我给爸爸打电话说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秦宇垂眉，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影子逐渐消失，他一直在输，再这么下去他是不是会被这满屋子的鬼魅给吃掉？

将李思琦拦在身后，秦宇摇头说：“再等我一会儿，现在还不能离开。”

别说赢回李思琦的，他自己的都快输光了！

李思琦不明白秦宇为什么今天这么执着地在这里玩耍，不过能多和他待一段时间她心中却是窃喜。于是她点头笑道：“好的，老大，那我

先去打个电话，让爸爸来接我们。”

她说完走到店门附近，避开店内的嘈杂给李父电话：“喂，爸爸，你回家了吗……”打电话的过程中，李思琦注意到马路对面的电话亭似

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晃动，因为现在太阳已经落山，月光酒吧的店铺的位置相对比较僻静，即使亮着昏黄的路灯，还是不能看清楚对面的

情景。

李思琦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她觉得那里有什么。

回头望了一眼正在认真划拳的秦宇，李思琦摇了摇嘴唇，自己推开了酒吧的店门走了出去，慢慢地向对面的电话亭靠近。

冰寒无声的阴风嗖地一声席卷进了李思琦的衣服之内，随着她渐渐靠近，面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一抹刺眼的红衣印入她的眼帘，只见

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头颈挂在电话线上，脚离地5、6厘米，手已经紫青，想是窒息已久。

更诡异的是小男孩翻着大片眼白的眼睛像是直视着李思琦，随着她的靠近，那在寒风中晃荡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嘴部的线条微微勾起了一

丝残忍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