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墨镜的秦渊斜倚在驾驶座上,单调地咀嚼着冰冷的三明治。车窗内侧贴着个火柴盒大小的仪器,一对男女的交谈声正从那里面精准地传送出来。
“薛先生的意思是……”
“爱小姐,我很欣赏你乐于回报的个性。不过,还是让我们先享用这顿充满异域风味的大餐吧。”老头发出一阵格格的怪笑。
老狐狸!天知道昨晚的监视是怎么被他发现的!
秦渊郁闷地从变速档边的凹槽里拿起个冰红茶易拉罐。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左右,他耳朵里被迫灌满了两个监听对象觥筹交错的饕餮之声,还夹杂着老头关于自己在全球见闻的夸张吹嘘。
无聊!秦渊对着挡风玻璃冷笑了一声,厌烦得差点闭上眼,女人嗲嗲的说话声却让他不禁竖起耳朵:“薛先生,我真想不通,像您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能要我帮什么忙?”
“唔……你能帮我的事可多了,比如说……嗯……教我打枪。”
“薛先生,您再开玩笑我可不依了!”秦渊直觉她话语中流动着焦灼。
“我哪里开玩笑了?爱小姐可是我所遇到的枪法最好的女人。嘿嘿,这也是我找你的重要原因哦!”
“难道您想让我……”
“唉哟,美女,你可别想歪了! ……金牙张介绍过我是做什么的吗?”
“他说您是古董商。”
“不错,我薛某人别无所长,只喜欢淘弄古董珍玩、书籍字画,什么隆福寺、琉璃厂、潘家园我都熟门熟路,这三十年我在北美、西欧、香港、台湾都建有畅通的进出货渠道,经手的东西绝不输于任何一家国立博物馆。近代的不说,远的有商周青铜鼎、春秋金缕衣、先秦帛画、两汉石棺……可以说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可是古董方面我并不在行啊!”女人娇滴滴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
“呵呵,爱小姐,让我先讲个故事。今年六月初,S市海关接到一位男士的举报电话,称有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当天将从本市机场乘机离境,在她手提箱内私藏着明代端砚,企图逃避关税……”
秦渊猛的从座位上直起身子。
“当天傍晚,在严格的监察过程中,海关人员果然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乘客。她随身拎的手提箱不大,却似乎沉重得出奇。海关人员立刻把她请到办公室打开箱子检查,里面是六部盒装影印古籍。检查者继续解开丝带掀起盒盖,毫不意外地发现盒里装的是块半尺见方的端砚,另外五盒也一样。
“检查人员平时所查的走私古董多为金银玉器、字画钱币,对砚台估价并没有经验。由于客人急于登机不能耽搁太久,于是海关就打电话给北京琉璃厂的仁义斋等处询问卖价,再参照他们提供的价格命女人缴纳了双倍关税。
“端砚虽然珍贵,却并非国宝。按照《海关法行政处罚实施细则》规定,“申报不实”要受到补税及罚款处理。等处罚完,女人自然按原计划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秦渊感到脑仁阵阵发胀。这个老狐狸究竟是什么人?
“薛先生,我不明白这个故事的含义。”听故事的女人似乎完全迷惑了。
“别心急,爱小姐,故事还没完。半个多月后,也就是上周,S市警方收到一份来自加拿大国际刑警中心的传真,其中附有六张清晰的端砚照片,从纹理和脉向上看应该都是砚中极品。”
“那些砚台出了什么问题吗?”
“传真中说,那六方砚台被带进美国一周后,即被转至加拿大的多伦多艺术收藏中心进行拍卖,七月初有位痴迷于东方文化的老外收藏家以二十万加元的价格拍下了它们。”
“哇,这么值钱哪!二十万加元,有一百二十万人民币哪!”
“是啊,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确实是个难以理解的天价了。然而,当这位收藏家几天后得意地邀集同道好友上门观赏时,即有行家指出这六方端砚全是由青石打磨而成的赝品。”
“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受骗者找到艺术中心的拍卖商索要赔偿,拍卖商解释说自己对端砚并不了解,当初唯一的鉴定凭据就是我国海关出具的罚款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明代正德年间雕花造型端砚六方。’至于那个出卖赝品的年轻女人,早已卷款消失了。加拿大国际刑警中心只好回头追究中国海关的责任,而S市海关人员终于明白了那个举报电话的真实用心。”
老头说到这里,似乎吐了一口气,有意停顿下来。秦渊这才发觉自己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虚弱的汗珠。
“薛先生……”
“很聪明的手法,是不是?利用人类的心理盲区设下陷阱,呵呵,我不得不承认它的策划者是个天才诈骗犯。对了,爱小姐,据我所知,她从美国回S市的班机昨天到达。”
居然全被他看穿了!秦渊几乎猜到老头子说完这话时暧昧地眨了眨眼。幸好,此刻在他面前正如坐针毡的并非自己,而是爱妮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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