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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初雪

《绝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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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戴着墨镜的秦渊斜倚在驾驶座上,单调地咀嚼着冰冷的三明治。车窗内侧贴着个火柴盒大小的仪器,一对男女的交谈声正从那里面精准地传送出来。
   “薛先生的意思是……”
   “爱小姐,我很欣赏你乐于回报的个性。不过,还是让我们先享用这顿充满异域风味的大餐吧。”老头发出一阵格格的怪笑。
   老狐狸!天知道昨晚的监视是怎么被他发现的!
   秦渊郁闷地从变速档边的凹槽里拿起个冰红茶易拉罐。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左右,他耳朵里被迫灌满了两个监听对象觥筹交错的饕餮之声,还夹杂着老头关于自己在全球见闻的夸张吹嘘。
   无聊!秦渊对着挡风玻璃冷笑了一声,厌烦得差点闭上眼,女人嗲嗲的说话声却让他不禁竖起耳朵:“薛先生,我真想不通,像您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能要我帮什么忙?”
   “唔……你能帮我的事可多了,比如说……嗯……教我打枪。”
   “薛先生,您再开玩笑我可不依了!”秦渊直觉她话语中流动着焦灼。
   “我哪里开玩笑了?爱小姐可是我所遇到的枪法最好的女人。嘿嘿,这也是我找你的重要原因哦!”
   “难道您想让我……”
   “唉哟,美女,你可别想歪了! ……金牙张介绍过我是做什么的吗?”
   “他说您是古董商。”
   “不错,我薛某人别无所长,只喜欢淘弄古董珍玩、书籍字画,什么隆福寺、琉璃厂、潘家园我都熟门熟路,这三十年我在北美、西欧、香港、台湾都建有畅通的进出货渠道,经手的东西绝不输于任何一家国立博物馆。近代的不说,远的有商周青铜鼎、春秋金缕衣、先秦帛画、两汉石棺……可以说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可是古董方面我并不在行啊!”女人娇滴滴地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演讲。
   “呵呵,爱小姐,让我先讲个故事。今年六月初,S市海关接到一位男士的举报电话,称有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人当天将从本市机场乘机离境,在她手提箱内私藏着明代端砚,企图逃避关税……”
   秦渊猛的从座位上直起身子。
   “当天傍晚,在严格的监察过程中,海关人员果然发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女乘客。她随身拎的手提箱不大,却似乎沉重得出奇。海关人员立刻把她请到办公室打开箱子检查,里面是六部盒装影印古籍。检查者继续解开丝带掀起盒盖,毫不意外地发现盒里装的是块半尺见方的端砚,另外五盒也一样。
   “检查人员平时所查的走私古董多为金银玉器、字画钱币,对砚台估价并没有经验。由于客人急于登机不能耽搁太久,于是海关就打电话给北京琉璃厂的仁义斋等处询问卖价,再参照他们提供的价格命女人缴纳了双倍关税。
   “端砚虽然珍贵,却并非国宝。按照《海关法行政处罚实施细则》规定,“申报不实”要受到补税及罚款处理。等处罚完,女人自然按原计划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秦渊感到脑仁阵阵发胀。这个老狐狸究竟是什么人?
   “薛先生,我不明白这个故事的含义。”听故事的女人似乎完全迷惑了。
   “别心急,爱小姐,故事还没完。半个多月后,也就是上周,S市警方收到一份来自加拿大国际刑警中心的传真,其中附有六张清晰的端砚照片,从纹理和脉向上看应该都是砚中极品。”
   “那些砚台出了什么问题吗?”
   “传真中说,那六方砚台被带进美国一周后,即被转至加拿大的多伦多艺术收藏中心进行拍卖,七月初有位痴迷于东方文化的老外收藏家以二十万加元的价格拍下了它们。”
   “哇,这么值钱哪!二十万加元,有一百二十万人民币哪!”
   “是啊,对大多数中国人来说确实是个难以理解的天价了。然而,当这位收藏家几天后得意地邀集同道好友上门观赏时,即有行家指出这六方端砚全是由青石打磨而成的赝品。”
   “这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受骗者找到艺术中心的拍卖商索要赔偿,拍卖商解释说自己对端砚并不了解,当初唯一的鉴定凭据就是我国海关出具的罚款单,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明代正德年间雕花造型端砚六方。’至于那个出卖赝品的年轻女人,早已卷款消失了。加拿大国际刑警中心只好回头追究中国海关的责任,而S市海关人员终于明白了那个举报电话的真实用心。”
   老头说到这里,似乎吐了一口气,有意停顿下来。秦渊这才发觉自己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虚弱的汗珠。
   “薛先生……”
   “很聪明的手法,是不是?利用人类的心理盲区设下陷阱,呵呵,我不得不承认它的策划者是个天才诈骗犯。对了,爱小姐,据我所知,她从美国回S市的班机昨天到达。”
   居然全被他看穿了!秦渊几乎猜到老头子说完这话时暧昧地眨了眨眼。幸好,此刻在他面前正如坐针毡的并非自己,而是爱妮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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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3:36 | 显示全部楼层
虽然面部还在维持假笑,薛义仁眼中却闪动着针一样尖利的光。爱妮莎若有所思地问:“真有趣!薛先生,这个故事您是从何而知的呢?”
   老头咯咯笑道:“这点小道消息何足挂齿!从纽约的旧货收购市场到洛杉矶的文物拍卖中心,从墨西哥城的地下走私王国到渥太华的古董收藏家俱乐部……北美文物界处处都有我的耳目。更巧的是,嘿嘿……琉璃厂的仁义斋偏偏又是我名下的产业,我要不知道除非是聋子瞎子。”
   “薛先生当然不是聋子瞎子。非但不是,您还长着天眼天耳呢。”
   “哦?为什么这么说?”
   爱妮莎格格一笑:“要没有天眼天耳您怎么能找到我呢?”
   “倒也是,美女说起话来就是俏皮。”
   “您专程把我请到这儿又吃又喝,一定不光为讲这个有趣的故事。”
   “嗯,事实上我盼望我们俩也能效仿故事中那个角色,合作演一场同样有趣的好戏。”
   “一场好戏?”
   “不错,我担任编剧导演,你负责登台演出。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读一下剧本?”薛义仁说着起身打开圣母像顶的强光灯,走进套间取出个薄薄的白色文件夹。“美女,这就是我废寝忘食精心炮制的剧本,作为演员要好好吃透哟!”
   爱妮莎接过文件夹,里面只夹了张打印工整的A4纸。她用一分钟飞速浏览完纸上的内容,抬起头问道:“请问导演先生,剧本背景的真实性有多高呢?”
   也许是因为她的嗓音从娇怯单纯到低沉冷漠的突然变化,始终掌控局面的薛义仁竟微微怔了一下,跟着也换了副冷冰冰的口吻宣告:“背景百分之百可信,剧情百分之百合理。我最需要的是一个能担当起这出戏的女主角。当然,也不反对根据演出需要再添加一名男配角。”
   爱妮莎又望了眼剧本,表示无能为力般地摇头道:“排演时间太紧,短短两天不可能准备充分。”
   薛义仁俯身到她面前,一字一字地说:“小姐,请拿出点职业精神来!一名优秀演员永远不会对着好本子说‘不’。何况,我更看重临场的即兴发挥。”
   “演出费呢?就是那十万块?我对票房收入毫无概念,这可不公平。没准这一场能赚上一千万!”
   “首演之前总是存在经济回报上的疑问,这部分风险不在你的承担范围内。十万块是预付款,演出成功后再付九十万。除了怎么把戏演好,其余的事你都不必关心。”
   爱妮莎轻轻舒了口气,缓缓说道:“最后一个问题,拒绝出演的话会产生什么后果?”
   薛义仁摸着酒糟鼻子,瓮声瓮气地说:“目前本市海关仍然对明代端砚案耿耿于怀,而且检查当日的监控录像已作为证据交由公安部门保存。现在如果有匿名者突然提供那个神秘女人的线索,他们一定会非常激动。”
   爱妮莎猛的合上文件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薛义仁神情复杂地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直到房门“砰!”地重重摔上。
   几秒钟后,右边套间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人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薛义仁没有回头,只擤了擤鼻子说:“她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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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3:57 | 显示全部楼层
爱妮莎一脚踩下油门,本田车像被击中的高尔夫球嗖的飞窜而起。
   秦渊望了望她阴沉的脸色,拿起白色文件夹打趣说:“这就是那本神秘剧本?”
   “自己看。”爱妮莎没好气地目视前方说,双手机械转动着方向盘。
   秦渊揿亮车顶灯,开始低头扫视那张A4纸。他的目光立即被左上角那张高分辨率的两寸彩照所吸引。照片上戴黑框眼镜的男人瘦削得几近孱弱,笑容僵硬而犹疑。照片旁配的文字正是关于此人的特殊介绍:
   目标:J
   性别:男
   年龄:41岁
   籍贯:不明
   口音:操北方方言
   家庭:独身,父母俱亡,无其他家庭成员
   座车:04年东风雪铁龙,银色,牌号“粤IX3012”
   住址:S市九华路99号盛世华庭公寓
   性格:孤癖阴郁,行事谨慎,有洁癖
   嗜好:迷恋财富,爱好勾搭年轻漂亮异性,不嗜烟酒,无吸毒史
   专长:中华文物鉴定(国家级鉴定师水准),有射击经验
   职业:文物走私犯,无固定合伙人,不属任何犯罪组织
   经历:长期从事鉴定及收售文物贼赃的违法活动,与本省多个盗窃团伙有密切联系,1994年、1999年、2003年曾三度因倒卖文物罪被判入狱,最长一次为期两年。目前长期潜伏于S市进行短线交易,习惯每月第四个周三往T市进出货。
   人物介绍的部分到此为止,秦渊压抑着好奇继续读下半张纸,那是更为关键的“剧本”内容,
   时间:8月2日周三清晨6时至7时
   地点:S市西郊326号公路大奇湖段
   目标:J车中装有珍稀玉器的手提箱一只(黑色,55x35x15cm)
    方案:1 在326号公路T市方向11公里处骗取蒋的信任上车
   2 至3公里外的深浦码头附近持枪强迫J停车
   3 夺取手提箱并令J暂时丧失行动力
   4 乘坐深浦码头轮船返回S市澄天大酒店交货
    报酬:100万元人民币(预付10元)
    注意:J可能随身携带手枪
    备注:1 以上实施方案仅供参考
       2 可视情况需要挑选可靠助手一名参与实施
       3 一旦着手实施,不得中途放弃
       4 不论完成与否,对任务内容务须完全保密,否则后果自负
    秦渊又看了一遍结尾“后果自负”那句话,皱了皱眉说:“我靠,这薛老头究竟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六神会?”
     爱妮莎摇摇头,抬手熄了顶灯,又从烟盒取出一支细长的雪茄叼进嘴里。秦渊忙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Zippo打火机,凑上去代她点着。
    “不像。”爱妮莎轻吐着烟雾说,幽暗中她面部的柔和轮廓仍然异常清晰。“黑道的话,活没必要让我们经手。”
    “那么是独脚大盗!和资料上这个J一路货,想借助我们黑吃黑。”
    “嗯,也不太像,薛的背景很深,居然连我们玩假端砚的事都了如指掌。说实话,今天和他面对面时我产生了强烈的不安全感。也许是……女人的直觉!”
    秦渊似乎被她的凝重所触动,小心翼翼地说:“师姐,你要觉得这事不踏实,咱们干脆放弃算了。”
    “不!”秦渊没料到爱妮莎的回答会这么绝然。
    “为什么?”
    “我也想探他的底牌。”
    “底牌?你不是说这个人很危险吗?”
    爱妮莎沉声道:“不错!现在看来,薛是扮猪吃虎的大行家。他从一开始就在牵着我们鼻子转,而我们呢始终对他一无所知。我很想摸清他的底细,哪怕代价是要冒这次险。”
    “师姐,你说这件活风险有多大?”
    “不好说,我看最多五成把握。表面看来难度不大,但还不清楚关于这个J的个人情况,薛隐瞒了多少。‘珍稀玉器’……也许只是个幌子。”爱妮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
    “这个老狐狸确实鬼得很,”秦渊赞同地点了点头,娃娃脸上随即浮起一阵邪笑,“不过货一旦到我们手里恐怕剧本就未必照他写的演了。想玩我们,他还欠道行!”
    “你先别狂,眼下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而有效准备时间只剩三十多个钟头了。”爱妮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明早先去搞辆特征不明显的旧摩托车。”
    秦渊顺从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汽车内外一片沉寂,雪茄燃红的一端随着爱妮莎的呼吸一明一暗。挡风玻璃前那条长路远远延伸着,一直深入到未知的漆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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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陆平把《深江晨报》招聘栏上所有被自己画过圈的电话号码打完后,觉得肚子一阵咕咕叫。从小窗户望出去,屋外的阳光分外刺眼。
   这是个毫无收获的上午。也许是因为那起杀人纵火案还未告破的缘故,所有用人单位在听说他曾是捷程员工后都一致给予了的否定答复。
   他随手把手机往钢丝床上一抛,摸了摸短裤口袋里的硬币后,决定满足肠胃午间对油水的正当需要,起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走上吉祥街没几步,身后就由远而近传来摩托车飞驰时特有的突突声。陆平扭过头,发现跨坐在车上的是昨天来访的女警。她今天换了身朝气蓬勃的短袖运动装,正摘下头盔朝他点头示意。
   “还没吃饭吧?”她狸猫般轻捷地跳下车在他身边站住,说话口气比昨晚随意了不少。
   “难道您请我?”
   “无所谓啊,请你顿饭有什么?全当是补偿你这两天受的折腾吧。”女警用手遮挡着日光匆匆地说,眩目的莹白手臂被照映得接近透明,无意间大大提升了她的魅力值。
   这个意外的回答令陆平有些不知所措。
   女警递给他一个头盔,翻身上车催促说:“快上车啊!这个天热死了。”
   陆平被动地接住后问:“上哪儿?”。
   女警撩了一下粘在前额的发丝,皱起眉头:“还能上哪儿?上馆子呀,座都订好了。”
   陆平一脸莫名其妙,机械般戴上头盔爬坐到女警身后。
   “抱紧了!没坐过摩托吗?”女警开动油门后不耐烦地命令道。
   陆平只得张开手臂僵硬地搂住她纤细的腰部,不一会儿扑面的劲风一会儿就灌满了运动衫。他几乎能感受到柔顺单薄的衣料下流动着年轻女人胴体中特有的生命力。
   “喂!怎么不说话?请你吃饭不高兴吗?”
   “受宠若惊。”陆平终止住心底的浪漫遐想,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口气。
   “你这人不会好好说话啊?对了,那些刀片经检验没有血液成分,改天还你。”
   “您受累。”
   “求你别一口一个‘您’好不好?我叫舒畅。”
   “原来是舒警官。”
   “嗯,这个称呼听起来顺耳多了。”
   “请问舒警官,这是带我去哪儿?”
   “不远,加州牛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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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4:47 | 显示全部楼层
 陆平被女警载到一家位于公寓住宅区深巷中的西餐厅。这家挂着“加州牛扒城”招牌的双层餐厅面积中等,环境上巧妙赢得了闹中取静的竞争优势。店里的喇叭低吟浅唱着小野丽莎的Bossa Nova乐曲,走道不时飘过一阵西式调味品特有的香气。穿着西式套装的年轻女服务员面带职业微笑,显得中规中矩。
    引座员把他们引到了一间预订的雅座,陆平发现有个人已经坐在那里等候了。这个国字脸男人他在捷程公司案发现场见过一次,当时正是他和女警官舒畅一起进行的问讯。他脊椎挺得剑一般笔直,正表情冷峻地朝自己微微颔首。
    舒畅大方地向国字脸招呼说:“路上碰到陆平就一起叫上了,今天我作东。噢,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多年的老同事老战友宋晓锋,你们俩见过。”
    宋晓锋僵直着起身向陆平伸出手,两个男人礼节性地握了一下,面对面坐下来都默不作声。
    舒畅微微一笑,在宋晓锋身旁的玻璃转椅上坐下,一边信手翻阅菜单,一边询问两个客人的口味。宋晓锋眉头不易察觉地稍稍舒展了一下,说随意就好。陆平保持着在生人面前贯有的冷淡。
    舒畅果断地点了三份做法各异的西式牛扒,又要了扎鲜果汁,然后合上菜单假装皱眉说:“点菜这么麻烦的事为什么总留给我?”
    宋晓锋咧嘴一笑:“这难道不是你惯有的特权之一吗?”说完瞥了眼陆平,又恢复了矜持。
    见陆平木然坐着,舒畅像被他感染似的收敛起笑容,字斟句酌地说:“陆平,我知道你也许对我们心存看法。但捷程的案子一天不了,我们就难免还会打扰你的生活,这一点你要有思想准备。”
    陆平淡淡地说:“你今天请我来就为了说这个?”
    没等舒畅回答,宋晓锋抢先插话说:“陆先生,今天你能来真是巧极了,本来我也想去找你一趟,不如我们就借这个机会把一些余留下的疑点澄清吧。”
    舒畅不满地白了宋晓锋一眼,正怪他出言无状,陆平已经接下了话头说:“我还有什么问题没交待清楚?请宋警官直言。”
    服务员端来了三盘热气腾腾的牛扒,饭桌上的气氛却冰冷得有些凝固。
    宋晓锋象征性地拿起刀叉说:“陆先生,我们还是边吃边聊吧……我这个人说话开门见山常得罪人,说错了你不要见怪。”
    陆平不为所动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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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最近脱发厉害吗?”陆平突然望着宋晓锋问。
   “你说什么……”宋晓锋被这个突如起来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陆平举手制止住他反问,研究试验标本似的盯住他的国字脸,平静地说:“工作投入,侦办案件时思路像草木一样易于萌发,外冷内热,过于情绪化,激动时甚至接近发狂,尤其是这段时间。”
   “住口!”宋晓锋尴尬地扭头瞟了眼身边的舒畅,她正用手肘撑着下巴专注地聆听。
   陆平侧转头,继续用医学权威的口吻判断道:“还是回到生理症状吧……畏寒,患有慢性肩周炎,还有轻度过敏性鼻炎,平时不吃东西嘴巴里会发苦,常常失眠,嗯,还严重便秘……”
   “胡扯!全是胡扯!” 宋晓锋气急败坏地打断对方的“病情分析”,“你说这些话有什么根据?”
   陆平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都写在脸上。”
   “原来你是相面的?”舒畅扑哧一笑说。
   “从某种意义上是,如果能看手相还可以说更多。对了,我猜宋警官的手掌呈锥形,手指长得像竹节。”陆平居然发现自己对她的情绪转化感到一阵宽慰。
   “太神了!”年轻女警忍不住欢呼说。
   “这并不稀奇,他是很典型的木型人面相。”
   舒畅小女孩般天真地伸出右手说:“帮我也看看!”
   坐在一边的宋晓锋低声嘀咕了句“江湖骗子”,显得耿耿于怀而又心有不甘。
   陆平摊开女警递过来的小手,白净修长的手指摸上去滑腻温暖, 他凝视片刻后,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
   “怎么啦?”舒畅不解的问。
   “不好说。”
   “是怕说错吧?”宋晓锋冷笑着说,“别相信他,刚才那都是瞎蒙的。”后半句话他转向了舒畅。
   陆平叹了口气说:“舒警官,你的手相是罕见的阴阳两赋格。”
   “什么叫‘阴阳两赋格’?”
   “简单说,就是手相显示,在你的体质、性格和命运里同时纠结着两种截然相反的驱动因素……这上面写满了自相矛盾。”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手心,示意她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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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6:53 | 显示全部楼层
 “可以详细说明一下吗?”舒畅被这种新奇的说法完全吸引了。
   “当然……你的手指小巧修长,掌色鲜润明亮,手感柔软,这些都是金型人的手相特点。你的地纹(也就是俗称的‘生命线’)弧度小,本来主体弱多病、不堪劳碌,但却又两条地纹并行,这是生命力旺盛的象征,尤其在生病的时候抵抗力、忍耐力和自我康复能力都很强。你的人纹(即‘智慧线’)弯垂直达月丘是金型人典型的形象思维和理性思维兼具的特征,但它下垂处转浅又表明你这人心重,特殊情况下会难以自拔。这些都是阴阳刑克之处,还要我说天纹吗?”
   “嗯。”舒畅凝重地点了点头。
   “天纹即现代人称为的‘感情线’,你天纹粗长,主为人情深意重,下侧羽纹繁密指你具有同情心和牺牲精神,可惜……”
   “可惜什么?”宋晓锋忍不住插嘴问。
   陆平抱歉似的低声说:“恕我直言,可惜辅线伸入歧途且旁生菱形岛纹,暗示超脱俗见又敏感偏激,如果一步走错可能会误人误己。”
   舒畅听得面色苍白,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不再说话。宋晓锋装做不屑地摇了摇头:“瞎掰!冒充吉普赛人吗?像你这样的骗子我一年能抓好几十个。什么木型人、金型人,科学依据在哪儿?”
   陆平不温不火地答道:“凡是生命体都逃不出阴阳五行的变化掌控,生老病死都在这里头。面相、手相、指相、耳相、足相、体相、色相、气相,说穿了皆是一相。观相参因是悟,究果竟因是证。说它是科学就是,说它不是科学就不是。”
   “别再说这些废话了!快交代你的经济来源!”宋晓锋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惊得服务员们都往这个方向回头。
   “够了!”舒畅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老宋,如果要查案,我想你选错了时间和地点!”
   “木型人的脾气又发作了,当心肝阳上亢。”陆平漫不经心地警告道。“费了这么多口舌,又作了免费演示,我交代得还不够清楚吗?”
   “你……你真是相面的?”宋晓锋反倒显出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不是算命先生,不过对古代生命科学略知皮毛而已,上到问病诊脉、开方抓药,下到针灸推拿、刮痧拔罐,都勉强能拿得起,为了糊口偶尔也修修汽车、摆摆棋摊。我说过了,这种游离式的生存状态超出了你们的理解范畴。还有什么疑点需要我澄清吗,宋警官?”
   “你屋子里那幅画上画的是什么?” 舒畅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她那极度认真的表情使陆平确信这绝非出于好奇。
   “那是五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武当山紫霄宫修真图,上面记载着与人体所有的生命信息。” 陆平解释完推开椅子霍然起身,向舒畅冷冷地点了点头说:“没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舒警官,谢谢你的牛扒。”
   他拖着步子朝门口扬长而去,留下宋舒二人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影。
   宋晓锋冷笑一声,立刻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开始刀叉并用地肢解面前的牛扒。
   “老宋!”望着陆平那只没动过的盘子,舒畅忍不住怨怼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明明已经获得一名路边目击者的证言,声称看见起火后有辆越野吉普驶离捷程修配站,车里还坐着三四个凶悍男子。你为什么还盯着陆平不放?”
   “为什么?因为他也有嫌疑。”宋晓锋放下餐具,毫无内疚之色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说:“从事发到报案,现场除了死者始终只有他一个人,按规矩也应该先查他。何况这人还是个江湖骗子……小舒,你不会真被他那些话唬住了吧?”
   舒畅烦躁地反驳道:“老宋,刘勇是警方的缉毒线人,这起案子明明是黑道的恶性报复嘛!”
   “我从来没有排除这个可能。问题是这个姓陆的来路不明,而且我老觉得见过他一面,却想不起来是在哪儿……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放过他吗?”
   “你不就为刀片的事耿耿于怀吗?”舒畅怏怏地说。
   “嗯,死者有两处伤口,照你看孰先孰后?”宋晓锋的口气像循循善诱的导师。
   舒畅被带进了工作状态,沉思说:“应该是脊柱断裂在先,颈部切割在后,因为相反的施暴行为毫无意义。”
   “好,以你这项简单的推理为基础。凶手打断死者脊柱原因无非两个,一是逼供用刑过重,二是向生者示威,后者可能性大些。问题是当死者脊柱断裂进入频死状态,凶手又切断他的喉管,这种处理方式给你什么感觉?”
   “像多此一举。”
   “不错!最蹊跷的地方就在这里!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为了……灭口?如果凶手是熟人,那么割喉就是为急于剥夺死者的发言权。”舒畅豁然明白地抬起头,“所以你才怀疑这个‘熟人’就是和刘勇每天见面的陆平?”
   宋晓锋深沉地说:“一切结论都有待于证据支撑。”
   舒畅绝然摇了摇头:“我不信。”
   宋晓锋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差点脱口说“你认识他才几天”,但他还是采取了就事论事的工作态度:“现在首先需要查证陆平的社会关系。可惜我们手头线索有限,除了他那张老版身份证,只剩T市的那个前工作单位可查。”
   “你连他的身份证也怀疑?”
   “伪造老版身份证轻而易举。我已经联系了他身份证上所标籍贯Q市的市局,确认他的户籍记录,24小时内就会有回音!……除此之外,我下午将亲赴T市那家二手车公司查明他工作履历的真实性。如果证件是假的……”宋晓峰有意停顿了一下,“我们就有义务弄清这个自称‘陆平’的男人究竟是谁了。”
   舒畅对老宋的分析完全失去了兴趣,她盯着眼前那盘业已冷却的牛扒陷入了另一种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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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已经过了正常的午餐时间,陆平在回家的路上随便买了两个烧饼充饥。回到住所推开门,他迎面嗅到空气中洋溢着一种陌生的味道。他立刻警觉地环视了一遍屋里,所有东西都还在原处没走样,但高度灵敏的神经仍然告诉他有不速之客来过。
   他先在正中央的方桌上发现了线索。桌上那包“大前门”的锡纸内封原本是内合的,现在却被向外扯开了一角。看来确实有人来过!也许那人仅仅想检查一下烟盒里是否藏有秘密。
   陆平注意到手机还横在床头像被没动过,为以防万一,他谨慎地拆下手机电板,里面除电话卡看不出安进了窃听附件。
   他转身来到灰暗的衣柜前,从最底下一格取出个蓝色小皮箱,才端详一眼,神经就跟着紧绷起来——黏在箱盖接缝上的头发丝掉了。他稍稍掀起箱盖伸手进去小心翼翼摸索了一圈,当确定没有引爆装置后才舒了口气打开箱子。箱子里存放的中医药古籍和旧棋谱没有少,甚至连摆放顺序都没变。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陆平把屋里每件家具物品全都地毯式搜查了一遍,再没有新发现。他甚至不死心地爬上卫生间水箱,那里同样没有加装窃听装置或强力炸药的迹象。
   他决定宣告放弃。除了烟盒和箱盖两处破绽,来人确实没留下更多来访的痕迹,甚至大门上也完全看不出什么撬痕。公平地说,此人身手还算不错。
   陆平在钢丝床上盘膝而坐,深吸了口气闭上双眼,陷入了长久的冥思。
  
   萨千钧的听觉在周围潮水般的狂吼声中几乎丧失了功能。他抹了抹鼻子底下的血丝,恶狠狠地瞪视着三米远处的对手。
   这名对手拥有两米一五的巨无霸身高,他那肌肉虬结的精赤上身正在强力灯光下汗水淋漓。
   “人猿,揍死他!人猿,揍死他!”疯狂的观众们围拥在拳台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
  被称为“人猿”的巨无霸缺氧似的张大鼻孔,展开双臂猛的朝萨千钧飞扑过来,动作居然真的像猿猴一样迅捷。
   早有防范的萨千钧骤然原地发力,在对方铁柱般的臂膀形成环抱前已飞身而起,双足重重蹬在巨猿的鼻梁上。
   “人猿”闷哼着倒退了两步,鼻子所在的位置已经被踩成了一片稀烂的血糊。
   “好……金刚,加油啊!”一阵骚动之后,观众丛中又开始呼声四起。
   “人猿”怒吼了一声,伸出巨腿飞撩萨千钧的裆部。萨千钧侧身一闪险些被扫中,迎面又是“人猿”疾电般的第二轮“戳脚”。
   萨千钧连闪四腿,已退到围栏绳处避无可避。
   “踩死他!踩死他!”“人猿”在声浪中狞笑着再次出脚向萨千钧小腹蹬去。
   萨千钧一咬牙,沉腕反扣飞来巨足的脚踝,却还是被这一脚余势扫中了腹部,但巨无霸也同时倒跌在拳台上,张开嘴野兽般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脚踝断了!脚踝断了!分筋错骨手!分筋错骨手!”人们红着眼珠一齐挥起拳头:“打死他!打死他!”就连原来为“人猿”摇旗的一方也倒入了这股狂潮。
   小腹处传来的剧痛令萨千钧一阵抽搐,拳场的白色灯光在头顶旋转起来。
   “金刚!金刚!”台下传来整齐划一的助威声。
   萨千钧嘴唇紧绷着向倒地的“人猿”靠近,巨人突然睁大眼伸手抱住了他的两脚脚腕,他一米八二的身躯随即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拖到了。
   “人猿”一百二十公斤的体重立刻转嫁到萨千钧身上,他的脖子被两只“猿爪”紧紧掐住了,虽然双手反掰着对方手腕,却遭遇磐石般无法撼动半分。
   观众被这一突变刺激得更加狂热了,他们发出各种杀气腾腾的尖利喝彩声。随着呼吸道里氧气锐减,这些声音开始离萨千钧越来越远。
   “人猿”仰天狂嘶着手上继续加劲,一双小臂已经用力得青筋迭起,似乎要把萨千钧撕成碎片。
   萨千钧的眼珠几乎努出了眼眶,他胸腔骤然发起了一句无声的呐喊,一股内劲随着这呐喊自丹田而上冲破咽喉而出。与此同时,萨千钧的双拳铁锤般双风贯耳击中了巨人额头两边的太阳穴。
   在人群惊讶的沉默中,巨人的身躯左右摇晃了一下,山崩一样轰然倒塌在拳台边。
  十五分钟后,头发湿淋淋的萨千钧坐在地下拳场的临时浴室门外,蘸着口水开始点数一叠薄薄的钞票。
   “为什么不肯输?” 他面前一个身穿红背心的胖子叉着双臂懊恼地问,“不是跟你说了打输拳给钱加倍吗?”
   “都打懵了,没见当时‘人猿’差点把我的屎都掐出来了吗?”萨千钧一边回答一边漫不经心地把外衣挂上肩头,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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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7:2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清晨时分,爱妮莎站在S市郊区的326号公路正中央向东眺望,不远处的公路围栏竖着标志“11”的里程碑。
    爱妮莎抬腕看看的夜光表,时针已经指向6点整,不过她知道自己没有必要立刻进入备战状态。如果目标真在这条公路上出现,正在前方一公里处埋伏的秦渊会首先发短信通知她。
    爱妮莎眺望起身旁那一望无垠的大奇湖,深碧色的湖水似乎还没有从暗夜中苏醒,波澜不惊得找不到一点生命迹象。起码有二三十米深吧?爱妮莎幻想着自己纵身跃入湖中的情景,也许把自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仅需一个小水花作为代价。
    天已放亮,寂静的山岭却似乎有意无视着这早已降临的曙光。爱妮莎所在的路段一侧背依山势峭拔的丘陵,另一侧则俯临杳无人迹的大奇湖。根据这两天的调查结果,自从一年前S市与T市之间的城际高速通车后,这条年久失修的旧公路因为坡度大、驾驶难度高而被迫进入半废弃状态,一天从早到晚经过的总汽车数都不超过二十辆。
    J走这条路运货一定是看中了它人烟稀少的优点,薛义仁当然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选择这儿下手。
    一阵山风拂过,爱妮莎居然觉得裸露在浅绿色紧身马甲外的肌肤有点发凉。布料简省的紧身马甲和牛仔热裤是事先精心挑选的装束,她自信可以打动那个好色的J。要不是为了冒充登山写生的美术学院女生,她绝对还会把脚上的软底白跑鞋换成细带高跟凉鞋。不过从另一方面考虑,跑鞋却具有弹性高方便行动的优势。
    美院女生!她提示自己等会儿不可以表现得过于风情。背上的画夹里倒真放了两张刚从街头艺术家处低价购得的风景画,是以防遇上过于谨慎的家伙。
    手中的仿Elle女式拎包里放着另一套风格迥异的朴素衣装,是准备得手后另外替换的。
    按薛义仁所拟的“剧本”,爱妮莎在打劫成功后将取道最近的深浦码头坐渡轮会S市。爱妮莎从第一眼起就否决了这条撤退路线,耗时而且容易因被人目击留下线索。她一贯的原则是乘坐自己预备的交通工具撤离现场。
    出于几点充足的理由,她不信任薛义仁,更不信赖他的计划。虽然已经兑现了那张十万元的支票,她却还没下决心领取剩余的九十万报酬。真像秦渊说的,货到了手就该由他们姐俩坐庄了。
    手机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响了,屏幕上闪出触目惊心的四个字:“准备接人”,发送人名字署着“阿渊”。
    终于来了!夜光表上显示的是6点20分。爱妮莎冷静地摸了摸藏在拎包隔层的雷明顿德林格袖珍手枪,扬起脖子向公路尽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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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7:52 | 显示全部楼层
前方传来由远而近的汽车行驶声,一辆银色的东风雪铁龙很快进入视野。望着它风尘仆仆的外壳,爱妮莎记起情报中曾说明这是辆04年的旧车,那么车主选用它也许仅为达到不招摇的目的吧。
   爱妮莎朝着奔驰而来的白车使劲扬手,她算准自己的位置正在路宽中点,如果司机不打算从她身上碾过去的话就非停车不可。
   车子在一百米外开始嘎然减速,里面果然唯有司机一人,透过挡风玻璃爱妮莎已经能够清晰地端详驾驶座上这个男人的脸部特征。她兴奋地挺了挺胸,又狠命朝他挥了两下小手,一脸欣喜若狂的得救表情。
   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刹住车,扶着方向盘沉默地打量着她。他穿着拘谨的短袖衬衫,样子甚至比像片上更瘦,并且两腮多些暗青色的胡茬,但目光却是同样的阴郁而犹疑,爱妮莎一下子认定他就是自己的目标J先生。
   “先生,可以搭段车吗?”爱妮莎没等男人示意就径自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迫切地问。
   “你是什么人?”男人面无表情地低声问,他的目光同时游蛇般在爱妮莎全身贪婪地走了一遍。
   “先生,你好!我是T市市立美院的实习生,来这一带住了几天采风,今早想搭车赶回市里。”
   男人下意识地扭头望了眼水光如画的大奇湖,心里像是采信了她的说法,但他脸上的阴霾并没随着疑问的消失而散去:“小姐,我的目的地可不是T市市区。”
   爱妮莎连忙眉飞色舞地承诺:“把我放到T市近郊就行,那里过往的车子多,我还可以换搭别人的车,哪里像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等了半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男人似乎有些被她的率真打动,终于同意她坐进去,并指挥她把背上的画夹卸下放到后座上。摆画夹时,爱妮莎一眼瞥见后座搁脚处那只半公尺长的黑色手提箱,她立刻庆幸目标没在后备箱里,会比设想中少费一番手脚。
   男人一边重新发动汽车,一边不住斜眼打量着爱妮莎,目光在她胸部的逗留时间大大超出了应有的分寸。爱妮莎装作没在意,系上安全带后有意挺了挺腰,娇嗔说:“这带子好紧!”她知道紧身马甲正把自己胸前高耸的曲线忠实勾勒出来。
   男人喉结动了一下,转过头去正视路面,前面这段爬坡并不好开。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蒋,在S市开制药公司。小姐贵姓啊?”男子一本正经自我介绍起来。
   “蒋先生,这回多谢你啦!我叫艾纱,市立美院四年级学生。”爱妮莎回眸向男人嫣然一笑,心里却冷笑起来:制药公司?蒋先生,J先生,嘿嘿……
   “小姐,你真是市立美院的学生啊?”男人一副放下戒心搭讪的样子。
   “是啊,还剩小半年就毕业喽。”爱妮莎叹了口气,一脸烦脑地说:“工作还一点没着落呢。”
   “真巧,你们学校那圈人我都熟,要不想法帮你留校吧。王政道今年还当副院长吗?”男人一下子热心起来,转脸盯着她问。
   爱妮莎瞪大眼奇怪地说:“啊?王政道?是新来的领导吗?我只知道我们正院长姓徐,三个副院长一个姓孙、一个姓李……还有一个管人事的是姓……姓白。对了,我们油画系的主任倒姓王。”
   “哦,那是我搞错了,不是同一个学校。”男人悻悻地说。
   “嗯,你说的可能是国际美院,外界常常把我们两个学校弄混。” 似乎生怕男人发窘,爱妮莎体贴地帮他开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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