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局》

　见爱妮莎带着三个新来的男人逐一参观底楼的设施，陆平就退回了自己房里。矮个子的现身让他吃惊非小，他迫切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进一步重新厘清事件的头绪。
　　 中午12点，房间门铃被人揿响了。陆平打开房门，只见爱妮莎正手撑门框注视着自己，神色有些憔悴：“你还没吃午饭吧？跟我下去煮饺子吃吧。”
　　 “那三个家伙呢？”
　　 “他们已经吃完饭各自回房了，下午一点我们将在三楼的会议室召开行动小组的首次会议。”爱妮莎一本正经地宣布。
　　 爱妮莎去煮饺子的时候，陆平意外地发现餐厅里坐着一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奇怪男人。这人身穿蓝色条纹的病员服，面黄肌瘦、头发蓬松，正耷拉着眼皮吃面条。陆平在他斜对角坐下来时，这人抬头望了他一眼，继续专注地啜吸着自己的面条，嘴里不时发出丝丝声。
　　 “你们互相介绍过了吗？”不久，爱妮莎端着两碗速冻饺子走进来，说话口气像幼儿园阿姨在教导两个初次见面的孩子。
　　 陆平耸了耸肩。“病员”再次茫然地抬起头，他的双眼充血很厉害。
　　 爱妮莎温婉地介绍道：“这位是李守诚，他比你早两个星期住进这里，是我们专程聘请的计算机专家。这位是陆平。”
　　 “你好！”陆平朝李守诚礼节性地寒暄说，“上午你一直都待在自己房里吗？”
　　 李守诚呆呆地念叨说：“完全像在一座封闭的坟墓里游荡，我吃力地用双手摸索着四周的砖石，每块都硬邦邦的无法移动。再找不到出口，我快要窒息了。”
　　 爱妮莎向陆平勉为其难地笑笑，像在为李守诚的语无伦次道歉：“他除了吃饭所有时间都待在房里研究程序。”
　　 李守诚忽然站起身，没跟他们打招呼径自离开了餐厅。
　　 陆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问：“他的脑子怎么了？”
　　 “他患有严重的迫害妄想症，我是从精神病疗养院直接把他弄到这里的。”爱妮莎坦率地说。
　　 陆平挪揄道：“这就是我们的电脑天才？”
　　 “他是奎恩先生钦点的人，”爱妮莎压低声音为自己辩护说，“也是南天公司企业网的七名创建人之一，我们需要在他的帮助下进入南天的内网。”
　　 “你能信得过这个精神病？”爱妮莎认真的神色让陆平觉得很有趣。
　　 “吃饺子吧！”爱妮莎不悦地催促说。
　　 陆平反而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三个神枪手、一个搏击专家、一个爆破专家，外加一个电脑天才……我已经见识过了‘电脑天才’。肌肉发达的篮球运动员想必就是搏击专家，苦瓜脸的家伙眼神稳定，一定是所谓的神枪手，那么那个吊儿郎当的矮个子只能是你口中的爆破专家了。而我们俩就是其余两名神枪手啦！太棒了！这就是我们整个团队!”
　　 “怎么样，你有意见吗？”爱妮莎恚怒地瞥了他一眼。
　　 陆平淡淡地说：“靠这支七拼八凑的杂牌军去执行你说的那些任务？嘿嘿，我不得不对奎恩先生的胆识及想象力深表钦佩。”
　　 爱妮莎气恼地放下筷子：“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任军是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狙击英雄，萨千钧全国武术锦标赛的散打冠军，至于王庆的底细，你就不用装傻了，他是除你之外唯一一个从1.12大越狱中成功脱逃的人。”
　　 陆平哼了一声，说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这些家伙对暗杀这一行缺少起码的经验？”
　　 爱妮莎吸了一口气，盯着他冷冷地说：“多说无益。陆平，你要明白，事已至此，我们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下午一点左右，除李守诚外的所有人在三楼碰了头。会议室是那几间原先锁闭的房间之一。陆平进门时其余人都到了，爱妮莎正端坐在雪白的投影屏幕下，脸色凝重地扫视着屋里每一个人。
　　 屋子装修得宽敞明亮，足够坐二十个人的会议长桌显得很空旷。三个新来的伙伴中午大概都洗了澡，身上穿着这里为他们准备的休闲衫。
　　 被爱妮莎称作“萨千钧”的高个子扬起下巴，双臂环抱地倚在椅背上，摆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退役军人任军呆呆地低头凝视着自己交错的十指，似乎心事重重。矮个子王庆缺乏教养地把两只脚搁在面前的桌子上，左顾右盼地晃动着屁股底下的椅子，嘴里还嚼着口香糖。陆平的目光着重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王庆显然没认出自己。
　　 陆平选择了一个靠门的座位坐下。他注意到在座的人各自间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先生，你迟到了一分钟！”爱妮莎忽然朝他递了一个严厉的眼色。
　　 陆平低声答道：“对不起，我郑重向各位道歉。由于特殊原因，我的手机不在自己身边，而房间时钟的精确度显然让人无法信赖。”
　　 王庆哈哈大笑起来：“老兄，被她没收手机的不是只有你一个。”
　　 爱妮莎并不理会陆平的挖苦，仍然冷冰冰地说道：“无论如何，我希望这种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另外，有劳你关一下门，行吗？”
　　 陆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起身锁门。他留意到门锁是扭转型的保险锁，靠自己现有的万能钥匙无法轻易入侵。
　　 爱妮莎用目光监视督陆平回到座位上，又板着脸对王庆说：“在正式开会前，首先请你把脚放下去。”
　　 王庆低声咕哝了句脏话，但似乎摄于她的气势勉强端正了坐姿。
　　 爱妮莎挺了挺胸，提高声音说道：“首先非常感谢诸位来到这里，参与我们的特别行动。我，爱妮莎，在这里代表奎恩先生向大家表示感谢。”
　　 王庆大声插话说：“变身女，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的真名呢？”
　　 爱妮莎严肃地答道：“在行动中，每个人都必须使用代号，而且互相间也不得透露真实姓名和个人信息，这纯粹是出于安全考虑。”
　　 “代号？听起来真他娘的搞笑!”王庆故意夸张地张大嘴。
　　 任军抬起头郁郁地说：“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中有人被捕，也不至于供出其他人。”
　　 萨千钧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难怪我们在来这儿的路上都被蒙了眼罩，又被没收了手机，他们是怕我们把这里暴露出去。”
　　 王庆由衷地庆幸说：“幸好没有没收我带的扑克。”
　　 陆平忽然插话问道：“小姐，你还没有解释我们的代号。”
　　 爱妮莎点了点头：“很简单，各位入住的房间外面都有门牌号，它就是你们每个人的代号。”
　　 王庆爆笑道：“有趣！那我他娘的就是6号喽？肌肉男你是4号，苦瓜脸是5号……”他又向陆平投来征询的目光。
　　 “我是3号。”陆平及时回答道。令他琢磨不透的是，爱妮莎中午已把这几个人的真实姓名和背景交代给了自己。他不知道她的用意何在，也不明白这是否意味着她对自己抱有特殊的信任。然而，从她冷冰冰的俏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高个子萨千钧这时想起什么似的转向众人问：“这里有人知道奎恩先生是谁吗？”
　　 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
　　 “听起来像老外！”王庆发表意见说。“酷哥，你听说过这个人吗？”他问的是陆平。虽然已有代号，他还是执意使用自己取的外号。
　　 陆平苦笑着摇了摇头。
　　 爱妮莎打断了他们肆无忌惮的谈话：“你们不需要知道奎恩先生是谁，你们需要清楚的是自己在行动中的职责。”
　　 王庆不怀好意地问：“请问我们的行动也有代号吗，就像电影里那样？”
　　 爱妮莎沉吟着说：“还没有，但如果非要起一个，可以叫‘绝杀行动’。”
　　 王庆嘀咕着说：“绝杀行动！听起来真他娘的杀气腾腾！看来不弄出人命是不会罢休的。妈的，可别有命赚钱没命花哦！”

“我想知道钱什么时候给。”任军缓缓地说。
　　 王庆跟着叫嚷：“是啊，我们还他娘的一分钱没见着呢！”
　　 爱妮莎沉着脸答道：“听着，我们的行动大约在一周之后。我会在出发前夜向你们每人提供一个银行账号，里面存有事先承诺的预付报酬，也就是30万人民币。你们通过电子银行查收后，可以修改密码或把这笔钱转入其他账号。都明白了吗？”
　　 任军皱了皱眉，众人一片沉默，只听王庆一个人嘀咕：“真他娘的麻烦！为什么不给现钞？”
　　 “这么多纸币携带不便，而且可能从号码上被人追踪。”爱妮莎解释说。“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这个话题就暂时搁置一下。我们来谈谈各位在下面几天的日程安排。”
　　 王庆笑嘻嘻地说：“不用费心为我们安排户外活动了!这几天大家不如就待在房里打扑克算了，我估计厨房里存的啤酒够喝到两个星期。喂，肌肉男，你会打扑克吗？”
　　 萨千钧白了他一眼：“对不起，没空奉陪!如果室外有游泳池，倒是可以考虑白天游一把。至于晚上，我不想错过这两天的英超联赛转播。”
　　 王庆有些扫兴地问任军：“苦鬼脸你呢？三个人可以斗地主。”
　　 “我没心情。”任军面色阴郁地说。
　　 “怎么一个个他娘的都是这副德行？”王庆忍不住破口骂道。“酷哥，看来就剩我们俩了，关起门玩21点怎么样？”
　　 爱妮莎忍无可忍地斥道：“6号，如果你坚持要干扰会议并把这儿当作度假村，我们的协议就算作废了！我会开车把你送回去。”
　　 “千万不要，变身女，我们有话好说商量嘛！”
　　 “叫我爱妮莎！”
　　 “行行，爱妮莎，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爱妮莎冷哼了一声，郑重地转向众人：“老实说，这次行动具有相当的危险性，稍有不慎甚至可能赔上性命。你们几个虽然各具特长，但掌握的技术并不全面，而且欠缺暗杀的实战经验，所以必须抓紧这几天接受一些特种训练。训练的具体项目包括射击、爆破、格斗、擒拿、刀具、驾驶、潜水、攀爬、抓捕、跟踪、化妆、审讯、监控、暗号等十几项。由于受训内容多而时间有限，所以必须制定严格的作息制度。”
　　 王庆张了张嘴，见其他人都听得很专注，硬是把牢骚咽了下去。
　　 “每天的安排大致是这样：早晨6点，床头闹铃统一把你们唤醒洗漱和用早餐；6点30分，开始当天指定的户外训练；中午11点30分，返回大本营用午餐和休息；从13点起进行第二段户外训练； 18点返回大本营用晚餐；18点30分在会议室听讲室内课；22点30分结束全天训练。”
　　 “我靠！原来是封闭式训练！”王庆咧着嘴苦笑说。“每天只能睡8个小时！”
　　 爱妮莎并不理会他，继续总结道：“时间宝贵，对你们每个人来说，多掌握一分技能就是为自己多争取一分生存的机会。”
　　 “难道说你就是我们的教练吗？”萨千钧摸着下巴问，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轻蔑。
　　 爱妮莎诚恳地回答说：“确切地说，这里每个人都是教练。我负责化妆、监控、暗号、审讯等项目，4号负责格斗，5号负责射击，6号负责爆破，其余项目都由3号负责。如果有人发生意外，该人原来负责的项目也转交3号负责。”
　　 “我的天，没看出来，酷哥你是十项全能啊！”王庆失声喊道。
　　 陆平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同时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王庆惊讶，任军疑惑，而其中以萨千钧的眼神最为凌厉。
　　 陆平朝众人苦笑了一下说：“对这个消息，我和你们同样感到突然。”他转向爱妮莎问道：“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教这么多？”
　　 爱妮莎注视着他简短地答道：“因为我知道你行。”

舒畅早晨上班又迟到了。因为整晚都没入睡，她的精神非常倦怠。
　　 “你怎么回事？眼睛红通通的活像只兔子！”于佳佳端着一个咖啡纸杯，在走廊上截住了她。
　　 “哪儿有啊？”舒畅连忙从小包里取出化妆镜慌张地左右端详。
　　 于佳佳搅着咖啡不怀好意地笑道：“嘿嘿……老实交代，是不是昨晚有特殊活动？”
　　 “无聊！”舒畅装作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正打算离开，却听于佳佳神色诡秘地低声说：“喂！知道吗？你们小区昨晚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舒畅吓了一跳，手里的镜子差点掉到地上，她的大脑在第一时间闪现出陆平的脸。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于佳佳眯起眼睛问。“是报警中心的接线员小王偷偷告诉我的，说昨天半夜你们小区附近有人开枪射击，还死了人呢。”
　　 “什么？还……还死了人？”舒畅的心怦怦跳作一团，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嗯！”于佳佳用力点了点头， “据报警的目击者说，当时子弹横飞枪声大作，弹光把夜空都照亮了……”
　　 “知道死的是哪些人吗？”舒畅焦躁地打断了于佳佳的夸张描述。陆平有枪，他很可能因为拘捕和警方发生枪战。
　　 “这要问你们刑侦大队啊，警官小姐！”于佳佳拖着调子说。“喂！中午吃饭的时候记得跟我透露一点内幕啊。”
　　 舒畅惴惴不安地走进办公室，揣摩着怎么旁敲侧击地打听枪击案案情不会引起宋晓锋的怀疑。令她意外的是，宋晓锋的位子竟然空着。
　　 “老宋呢？”舒畅只好问泡开水回来的陆国强。
　　 “他呀，昨晚因为突发枪击案加了一夜班，一大早又被陈局叫去汇报案情了。”
　　 舒畅忍不住问：“你也听说枪击案的事了？”
　　 国强没注意她的神色异常，点头说道：“说是死了四个人，好像是110巡逻队先接到的报警。估计上午验尸一结束，他们就会调我去勘验子弹型号。”
　　 舒畅的表情像被电击了一下——死了四个人！那里面会不会有陆平？
　　 “舒畅，你怎么了？好像脸色很糟糕？”国强关心地问。
　　 “我没事……”舒畅无力地答道，同时软软坐倒在自己的位子上。她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急切地盼望着宋晓锋的出现，盼望他能向自己透露一点枪击案的调查情况。
　　 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嘟嘟响了，舒畅捞到救命稻草似的抓起听筒，里面却传来洪一鸣低沉的声音：“舒畅，你马上到办公室来一趟！”
　　 舒畅机械地应了一声。难道陆平真的出事了？还是他被警方拘捕了？又或者自己协助他逃亡的事已经曝光？舒畅脑子里乱成一团，完全理不出任何头绪，于是心情恍惚地来到了洪一鸣的办公室。
　　 “洪大，你找我？”舒畅进门后低声问。
　　 “关上门！坐！”洪一鸣指了指沙发，从脸上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舒畅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情坐下来，垂下眼睑等候领导发落。
　　 “昨天的行动怎么样？”洪一鸣平静地问。
　　 “行动？”舒畅诧异地抬起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洪一鸣眉头微微一动，提示道：“就是燕集坊洗浴中心的抓捕行动。”
　　 舒畅这才恍然大悟，她的脑子被云庭水岸的枪击案全部占据着，竟然把自己和洪一鸣之间的秘密约定完全抛到了脑后。
　　

几乎在同一刻，她耳边响起了另一个叮嘱：千万记住！你今晚没去过燕集坊，也没有见过我！
　　 “我……”舒畅迟疑了。
　　 “怎么了？”洪一鸣显然有些不快。
　　 “我……”舒畅咬着嘴唇，发现当面撒谎居然这么困难，尤其在面对一贯信任自己的老上级时。
　　 “到底出了什么事？”洪一鸣追问。
　　 舒畅低头避开洪一鸣的视线，轻声答道：“我昨晚没去燕集坊……”
　　 “为什么？”洪一鸣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似乎交织着恼怒和震惊。
　　 “孩子突然发高烧，没人照顾。”话已出口，舒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造，脸颊上却因为心虚阵阵发烧。
　　 洪一鸣沉默了几秒钟，语气缓和下来：“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无益了，而且这是我私人授意的秘密行动，你也有权放弃。”他沉吟着说：“作为同事，我可以理解你作为单亲母亲的两难处境；但作为你的领导，舒畅，我不得不说，你这次让我很失望。”
　　 舒畅垂头看着自己的鞋子，默默承受了这份温和而沉重的批评。洪一鸣说的每个字都针一样把她的自尊心刺痛了，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刻绝不可以为自己申辩，不如就让洪大把自己当作一名临阵脱逃的部下算了。
　　 “舒畅！”洪一鸣忽然唤道。
　　 舒畅条件反射般的抬起头。
　　 洪一鸣注视着她的脸沉声说：“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要求是：必须对这事守口如瓶，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行吗？”
　　 舒畅勉强点了点头，洪一鸣的神秘态度让她迷惑。她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不明白这么关键的线索为什么就不能向全局公开。如果洪一鸣原先走正常渠道下令抓捕，生擒响尾蛇的成功率应该很高，而自己也根本不必去冒多余的风险。
　　 “还有什么问题吗？”洪一鸣沉着脸问，像是看透了她心里的猜疑。
　　 舒畅听出了逐客的意思，站起身讪讪地说：“没……没了，那我先走了。”
　　 洪一鸣摆手示意她离开。就在舒畅转动门把的时候，他的瞳孔却收缩了一下。他的目光无意中掠过舒畅雪白的胳膊——那里有一道浅红色的淤痕。
　　 “发生了大案为什么不通知我？”宋晓锋刚回办公室，舒畅就迫凑到他跟前问。
　　 “别闹!”宋晓锋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先喝了个够。
　　 “到底怎么啦？”舒畅等他喝完，继续不依不饶地问道。她实在太想知道枪击案的状况了。
　　 “让我喘口气，行吗？”宋晓锋皱着眉头说：“你们一个个都快把我逼疯了！刚才陈局还逼我下军令状，鉴于此案社会影响恶劣，而且还惊动了省领导，限期10天破案。”
　　 “这不是越级指挥吗？刑事案件应该有洪大负责指挥啊！”舒畅不明所以。
　　 “谁知道呢！”宋晓锋冷笑了一声。
　　 “指定专案组了吗？”这是舒畅关心的又一个问题。
　　 “还没有！陈局说这事由我全权负责了。”宋晓锋飞快地说。“我想最多四个人吧。我打算调国强和反黑组的老顾，他们一个精于枪械、一个对黑帮情况比较熟，剩下一个我还没想好。”
　　 “那就加上我吧！”舒畅头脑一热脱口说道。
　　 “你？”宋晓锋打量了她两眼，迟疑地说：“这个案子很可能牵涉到黑帮，危险性非常大，还是由男同志办比较合适。”
　　 “如果我执意要加入呢？”舒畅盯着宋晓锋的眼睛固执地问。
　　 也许是她的神情让宋晓锋无法拒绝，他叹了口气表示屈服：“那好吧！你立刻跟我去法医处，尸检结果现在应该出来了。”

　舒畅心神不宁地着跟宋晓锋来到市局大院里另一座灰色的全封闭建筑。宋晓锋一路上都没有向她提及死者的身份，这让她感到些许安慰。
　　 他们按照规定手续在门口做完登记，乘坐吱吱作响的电梯进入地下二层，穿过一条阴暗狭长的走道，经过数道转折终于来到一间散发着浓烈药水味和腐臭气味的大工作间。
　　 宋晓锋用拳头捶打了几下大门，很快有个戴口罩、穿塑料大衣的男人掀开隔离帘走了出来。舒畅认得他是局里的首席法医袁振邦。
　　 “尸检结果出来了吗？”宋晓锋一见面就不客气地问。
　　 法医点了点头，口罩上方那双灰色的眼睛没有流露出丝毫感情色彩。
　　 “四个人的死因都是枪杀吗？”宋晓锋追问道。
　　 舒畅听到自己的心又开始剧烈地砰砰作跳了。
　　 袁振邦并不答话，只冷冷瞥了他一眼，又转身钻回了里面。他很快拿着一叠打印好的文档重新走了出来。
　　 “自己看吧，都在上面了。”蒙在口罩下的说话声有些发闷。
　　 宋晓锋接过来飞快翻阅着，舒畅知道这些就是刚刚完成的尸检报告。
　　 “居然都是9毫米子弹！”宋晓锋神色复杂地说。熟悉枪械的人都知道这种口径的子弹基本用于手枪。
　　 老袁语调平缓地说：“子弹已经交由专业人员鉴证去了，可以肯定是同一型号。”
　　 子弹相同型号！舒畅倒吸一口冷气，她猜测宋晓锋心里此刻正闪过与自己相同的想法：这是否意味着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宋晓锋继续低下头喃喃念道：“一个面部严重损伤……另一个胸骨折裂变形……下手真够狠的！咦？……这一个怎么标着‘头部近距离射杀’？”
　　 “0.5米内的射击距离，几乎是比着太阳穴开枪的。”袁振邦拖着调子说，他显然对尸检报告里的每句话都已烂熟于心。
　　 “我……可以看一下尸体吗？”舒畅突然插话，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干涩。
　　 老袁和宋晓锋同时带着诧异转过脸，仿佛刚刚意识到她的存在。
　　 “可以。”老袁首先回答，说着侧身掀开了厚重的塑料挂帘。
　　 “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看死者？”离开验尸间，宋晓锋沉着脸问舒畅。
　　 “我只是……有些好奇！”舒畅随口说道，她此时的心情异常轻松。
　　 “哦？对这四个人有印象吗？”
　　 舒畅默默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她几乎可以断定，干掉他们的人一定是陆平。她打算今晚回家就写封电子邮件向他问个究竟。
　　 “舒畅！”宋晓锋忽然低低地叫她了一声。
　　 舒畅敏感地抬起脸，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异样。
　　 “我想今天下班后开车送你。”宋晓峰的目光很认真。
　　 “为什么？”舒畅吃惊地问，这个提议让她感到突然。
　　 宋晓锋心事重重地答道：“我不放心你的安全。”

随着“咔吧”一声，铁皮箱子上的锁被爱妮莎灵巧地打开了，围观的男人们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们已经被带到了三楼的第二间屋子。整间房都空落落的没什么家具，只有靠墙放着几只两公尺长的超大铁皮箱。虽然拉着窗帘，高瓦数的强光顶灯还是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十分清晰。
　　 爱妮莎带着沉思的表情抚摸了一下箱盖，仿佛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应该向他们公开箱子里的秘密。她的雪白纤指和那炫丽晶莹的指甲给在场每个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年轻的女指挥终于掀起了铁皮箱的盖子，男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箱子里。
　　 “我的天！”王庆嗓音嘶哑地叹了口气，任军和萨千钧脸上也都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里面竟是满满一箱的枪支弹药！
　　 陆平冷静地估算了一下，光枪就有长长短短二三十支：放在最上面的是国产92式手枪和95式冲锋枪，下面还有其他类型的枪支，大多数是外国货，既有新近研发的尖端产品，也有经久不衰的世界名枪，箱子最下面则铺着密密层层的弹夹。……
　　 从外观绝对想象不出，这只不起眼的铁皮箱居然会是个品种齐全的小型武器库。
　　 王庆抓起一把手枪，连连咋舌：“我靠！这些都他娘的是真家伙吗？”
　　 爱妮莎冷峻地点点头：“目前暂时是这些，将来有需要可以继续补充。”她转向任军，指了指王庆和萨千钧说：“今天下午你给他们俩一些射击的基础训练。”
　　 “这么多枪,用哪一支呢？”任军皱着眉头说，脸上的惊讶已消失殆尽。
　　 爱妮莎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陆平，然后答道：“先教手枪，型号由你定。我不指望你能把他们训练成神枪手，只需要学会最基本的填弹、瞄准和射击就可以。”她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你自己也抓紧机会练习一下，毕竟有好几年摸枪了。”
　　 任军没有答话，拾起一支老国产95式自动步枪轻轻摩挲着，良久才点了点头。
　　 “看起来没我什么事，需要我跟着一起去吗？”陆平问。
　　 “当然！”爱妮莎斩钉截铁地说。“你也必须证明一下自己实力。”
　　 也许因为选定的靶场就在荒郊里，这一回爱妮莎没有要求部下们戴上眼罩。他们乘坐的是一辆陆平从没见过的红色长安面包，他猜爱妮莎今早就是用这辆车接了另外三个人。车子性能还不错，在山路上长途爬坡并不显得吃力。
　　 20分钟后，面包车停在一座起伏丘陵上。男人们先后跳下车，开始动手整理射击器具。
　　 陆平注意到他们正处于起伏地形的阳线顶点，不会成为被观望的对象，而正面一片长满苜蓿草的开阔地正可以作靶场使用。另外，草地尽头那些繁茂的落羽杉和水松则成了一道天然屏障，足可以掩人视听。爱妮莎找到这么个地方一定也煞费了苦心。
　　 爱妮莎正指挥着王庆和萨千钧安放枪靶。矮子一边搬运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任军则蹲在地上逐件检视着武器，他们带的武器数量还不到铁皮箱里的一半。

　两座枪靶上挂的是比赛专用靶纸，上面画有10个等距的同心圆，外6圈靶环为白色，里4圈为黑色，正中央是白心圆。枪靶被并列放置在约30米开外，手枪的有效射程一般是50米，所以30米对初学者来说是比较合理的距离。
　　 虽然时值夏末，下午两三点的阳光依然炙人肌肤。陆平点了支烟，斜靠在长安面包背阴的车身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训练的全过程。
　　 爱妮莎穿着弹性良好的运动短装正在场地中不畏酷热地走动，紧身衣把她高耸的胸部勒得线条分明，伴随每个动作充满活力地波动起伏，两条雪白耀眼的大腿在艳阳下闪动着健康的光泽。她颀长脖子里还挂了架德国蔡司望远镜，可能是用来观察枪靶的。
　　 任军慢悠悠挑了两支92式手枪分别交给王庆和萨千钧，耐心比划着向他们讲解手枪的构造。
　　 这两个学员都不太容易调教。萨千钧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武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王庆则一脸不耐烦地嚷嚷说：“别唠叨了，苦瓜脸！手枪我熟，玩过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任军没有生气，他又花了半小时一板一眼地指导他们填弹、持枪、瞄准、射击。两个桀骜不驯的听众终于失去了耐心，都坐在地上打起了哈欠。
　　 任军抹了把汗，总结说：“理论基本就是这些，剩下的全靠练习。你们可以试试持枪瞄靶的感觉。”
　　 王庆咧嘴一笑，扭头问萨千钧：“肌肉男，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枪法。”
　　 以前从没摸过枪的萨千钧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对付你绰绰有余！”
　　 “有种！”王庆亢奋地喊道，“我先来！”他并没有运用任军指点的枪姿规范，而是擅自模仿枪战电影里的男主角，摆了几个有模有样的持枪架势，然后对着靶子一通狂射，连续的清脆枪声震得四野阵阵回响。
　　 直到弹夹里的15发子弹全部打光，王庆才张狂地抛下枪哈哈大笑，远处的枪靶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弹孔。
　　 陆平注意到在一旁督导的爱妮莎秀眉微蹙，显然对王庆的放肆深感不满。
　　 “4发命中，11发脱靶，共计21环。”任军凝视着前方轻轻报出了环数。
　　 王庆端详怪物似的瞪着他说：“不可能啊，苦瓜脸！这么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难道你是千里眼？”
　　 任军苦笑着说：“我是天生的远视眼。”
　　 “有趣！有趣！”王庆嘻嘻笑道：“我越来越觉得你们这帮怪人个个都非常有趣。”
　　 “该我了！”萨千钧跃跃欲试地说。尽管动作有些生疏，他还是顺利打开了枪保险。
　　 任军适时地重复了一遍持枪要领，这一回萨千钧顺从地调整了自己的枪姿。也许是因为经受过特殊训练，初次持枪的萨千钧双手异常稳定。
　　 随着扳机一扣，萨千钧射出了第一发子弹，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每射出一枪，他都用七八秒时间重新瞄靶，接着再次发射。直到射完第15发，撞针开始随着扳机扣动啪啪空响着。
　　 “弹夹空了！”任军提示说。
　　 萨千钧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枪，扭头用询问的眼神望着教练。
　　 “6发命中，9发脱靶，共计33环。”任军像个报靶机器，报出了萨千钧期待知道的答案。
　　 “不可能！”王庆抓着头发气急败坏地骂道：“他娘的，他明明是个菜鸟，成绩怎么可能超过我？”
　　 任军怔了一下，缓缓地评价道：“4号的身体协调性极强。如果加强训练，他的射击水平完全有可能在短期内突飞猛进。”
　　 萨千钧得意地吹了一声口哨，不再理睬王庆，独自跑到场中央去更换靶纸。
　　 训练又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正如任军所预言的，萨千钧经过十来轮射击后已经能娴熟使用九二式手枪了。他的进步非常明显，有次居然打出了15发70环。而王庆的射击成绩却始终滞留在原地，几乎毫无改善。
　　 “不玩了！”王庆最后懊恼地把枪扔在地上。
　　 “你输在天赋上！”任军实事求是地说，他的脸被烈阳晒得又红又烫。在刚才的训练中，他已经成功地为自己树立了威信。他做的5发示范射击发发命中10环，让王庆和萨千钧心服口服。
　　 王庆不敢抢白教练，于是撇着嘴不服气地说：“我就不信他们个个都比我强！”他朝着靠在车上的陆平挑衅地喊道：“酷哥，别光让我们献丑啊！下来玩玩吧！”
　　 陆平置若罔闻继续抽着手里的烟，脚下已经丢了一地烟蒂。
　　 “你不会除了抽烟什么都干不了吧？”回面包车里取饮料的萨千钧斜眼看着他不屑地说。他本来就瞧陆平不顺眼，整个下午其他人都在烈阳下挥汗如雨，只有陆平一直躲在阴处纳凉更加让他心生不忿了。
　　 “对啊！有种就和教练比比枪法！”王庆也凑过来煽u风点火。他对任军的射击实力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有这个必要吗？”陆平似笑非笑地反问。

　“有！”爱妮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后。“团队的每个成员都必须接受挑战，没有人可以例外！你起码得向奎恩先生证明他他的巨额酬金付得值得。”
　　 “这么说是强制性命令喽？”陆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扭头看她。
　　 “我说过了，你们不是来度假的！”爱妮莎寸步不让。
　　 “好吧，”陆平满不在乎地甩掉了指间烟头，“如果你非要坚持。”
　　 “真的有必要吗？”任军迟疑地望着爱妮莎，显然对比赛提议毫无兴趣。
　　 王庆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怕什么？像你这样的射击高手，饶他左手也不会输！”
　　 “比手枪的话，30米还不够远，不如把枪靶拉到50米外！”萨千钧提议，说完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爱妮莎果然点了点头说：“不错！对他们两个来说，30米的射击距离是分不出胜负的，你们去搬一下靶。”
　　 王庆忙不迭地拖起卷尺问道：“50米吗？”
　　 “50米怕还不够！”爱妮莎沉吟着说。四个男人的目光从不同方向一齐向她投来，她却视而不见，朱唇轻启命令道：“把枪靶移到350米远。”
　　 “350米？”王庆失声叫道，脸上的表情像被花盆砸了脑袋。萨千钧显得有些茫然，像是吃不准女指挥是否在拿他们开玩笑。而任军和陆平却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并没露出丝毫讶异之色。
　　 “嗯！就是350米！”爱妮莎斩钉截铁地重复说。
　　 王庆挠着后脑勺，悻悻地说：“我的天！我还他娘的从不知道手枪能打这么远!”
　　 陆平冷冷地截道：“她要我们比的不是手枪，而是狙击步枪。”
　　 爱妮莎默认了。她无声地注视着他，双眸闪烁着岩石般硬冷的光。
　　 陆平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由衷感受到这个女孩的精明和刁钻。她选择350米绝非出于偶然。
　　 350米短于绝大多数狙击步枪的有效射程，因而在枪支型号选择上有相当大的适应度；350米同时又对射击精准度提出了绝高的要求，即使是世界射击史上那些最著名的神枪手也丝毫不敢小觑这段距离。
　　 爱妮莎要求他们比试狙击步枪的用意也很值得推敲。行动如果需要有人充当狙击手的角色，而这个人选目前又落在自己与任军间待定的话，那么这场比试就具有了考察与甄选的双重意义。但是陆平更偏向于相信，爱妮莎针对的目标其实并非自己，而是早已确定的狙击手人选任军。
　　 想到这里，他瞥了任军一眼。任军显得严肃而又冷静，他应该不会想这么多。
　　 爱妮莎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我带了五种不同型号的步枪，你们可以在其中随便挑支应手的，然后以跪姿各射20发。”
　　 任军率先挑了一支95式的突击步枪，这种枪由国内专家设计，97年作为驻港部队的配用武器首次被使用。在5支步枪中，95式步枪在性能上相对比较弱，不仅有效射程短，而且无托设计也在散热上存在隐患。
　　 但它也有独特的优势，那就是短小轻便。746毫米的枪长和3.25公斤的枪重便于承重较多的跪姿发射。虽然不知道任军的退伍年龄，但陆平猜测他选中这件武器的另一个原因显然是对之熟稔，而这却是影响水平发挥的一个关键因素。
　　 陆平走到那堆武器前，沉默片刻后挑了一支美制的M24狙击步枪。该枪是美国第一种专门研制的狙击步枪，枪管采用不锈钢重型枪管，枪身采用碳纤维与玻璃纤维合成，枪体枪机的紧密结合有效提高了射击精度。M24的有效射程为800米，比95式步枪远了整整一倍，但其枪长枪重均在95式的1.5倍以上，这则是一个难以回避的劣势。
　　 王庆在远处放置好枪靶，双手挥个不停。爱妮莎用蔡司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满意地朝他点点头。她命令萨千钧通过另一只望远镜观测枪靶，然后把环数记录在早已准备好的写字板上。

　等王庆跑回众人所在的位置，任军已经填弹完毕，率先做出了射击前的预备动作。
　　 爱妮莎所要求的跪姿是步枪射击中难度仅次于立姿的射击姿势。一般来说，如果狙击手在战斗中失去同伴掩护的情况下与敌人遭遇，又没有随身携带其他自卫火器而不得不以狙击步枪自保，那么他本能选择的姿势应该是跪姿。
　　 这个姿势的优点是不像立姿那么容易暴露目标，同时又随时能够灵活地转为运动状态。它的缺点是稳定性差，要求狙击手体格超常，据枪时所需的臂力相当之强。
　　 陆平冷眼旁观着任军的举动，他采取的是军队射击训练规定的标准跪姿：右臂夹枪入怀，左臂作为支撑臂收于枪下，脊背弯成弓形，右膝着地，臀部坐于右脚以获得最大稳定性。
　　 陆平特别留意了一下任军的左肘位置。狙击手通常对左肘有几种处理方式，而任军采用的是最罕见的肘部悬空式，其目的是将呼吸时胸部起伏所造成的位置偏移减到最小。但狙击手的双臂必须强壮到能令三四公斤的物体在半空中完全静止，否则的话只会弄巧成拙。鉴于它的难度，实战中极少有人会采用。任军选择这个姿势说明他对自己的体力和射击能力兼具充分自信。
　　 陆平暗自点头，转而发现爱妮莎也在专注地观察任军，她美艳的脸上正隐隐流露着赞赏和期待。
　　 所有人都停止了走动，静等着任军那支95式步枪射出第一发子弹。
　　 此刻的任军眼睛紧贴着枪身上的白光瞄准镜，整个身躯磐石般一动不动，连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凝固了。陆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察觉这支步枪在安装光学瞄准镜后瞄准基线偏高，射击者似乎不能舒适地贴腮瞄准。
　　 也许是等得不耐烦，王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恰好被一声脆亮的枪响堵了回去。爱妮莎和萨千钧条件反射似的同时端起胸前的望远镜。
　　 枪靶正中的白心圆上赫然多了一个弹孔！
　　 “10环！”萨千钧用干涩地声音宣布，手里的计分笔差点掉落在地。他扭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长久注视着这位貌不惊人的教练。
　　 “神人！他娘的真是神人！”王庆呆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喊道。“350米居然能打10环，苦瓜脸，我真服了你了！”
　　 爱妮莎缓缓放下蔡司望远镜，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脸用挑衅的目光盯着陆平。作为回应，陆平朝她微微一笑，举起双手无声地鼓了几下掌。
　　 花片刻功夫调整呼吸后，任军的右手食指再次沉稳地扣动了扳机。小小的白心圆上随即留下了第二个弹孔。
　　 又一个10环！场上又跟着一阵骚动。接着是第3个10环、第4个10环……等到任军打出第5个10环的时候，人们逐渐从最初的惊讶与亢奋中恢复过来，开始安静地等待着下一个奇迹。
　　 “酷哥！你这回输定了！”王庆对陆平摇头叹息。萨千钧则一边记录分数，一边频频向陆平投来幸灾乐祸的冷笑。
　　 到第8发时，任军却意外地打出了一个8环。这让热心的旁观者们感到出乎意料，他们本来满怀信心地盼着任军打出200环的满分。
　　 任军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移到半分，只是不易察觉地眨了眨眼。
　　 第9发又是8环！
　　 王庆和萨千钧开始互相窃窃私语，爱妮莎微微皱了皱眉。而任军旁若无人地保持着射击姿势，再次眨了眨眼。
　　 陆平遗憾地摇了摇头，对枪械了如指掌的他已经看出了端倪。在连续发射之后，92式步枪的散热发生了问题。没有燃烧完全的火药燃气从抛壳窗、拉机柄槽和上护盖散热槽溢出，开始直接刺激射击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