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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初雪

《绝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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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临近午夜,平坦宽阔的柏油马路早已将白昼里的燥热褪得一干二净。由于36个小时没有休息,陆平必须抵御着肉体涌起的阵阵疲惫。他站在路边极目眺望,期待着很快能有辆出租车停到身边。
   前方人行道上忽然响起由远而近的脚步声。陆平警觉地循声望去,只见二十米远处一个身穿格子衬衫的彪形大汉正大步流星朝自己走来,手里还提着一柄消防斧。
   与此同时,背后传来同样急促的脚步声。陆平迅速扭头扫了一眼,一个穿老头衫的瘦高个正手持电棍从后面逼上来,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看两人移动的速度,要不了十秒自己就会被他们夹在当中。
   来得好快!是奎因的绝杀令提前下达了吗?
   常人在这种情况下的第一反应是逃向马路对面,而陆平却甩开步子反客为主地朝持斧大汉猛冲过去。大汉愣了一下,随即挥起消防斧,铮亮锋利的斧刃向陆平头顶砍来。可惜晚了半拍,陆平已欺进他怀里,单手攥住了他的右臂。
   惊怒交集之际,大汉听到自己臂骨关节脆亮的咔吧一声,斧子随着脱臼的手臂甩脱出去。接下来的短短三秒内,大汉的心脏部位连续承受了七八记350磅重拳的快速打击。他安静地软倒在地上。
   陆平刚撒手把大汉放开,飞奔过来的瘦高个已经从背后曳住了他的领子。陆平左脚就势飞起一个后踢,正中瘦高个裆部。瘦高个相当吃痛,身形踉跄了一下却没倒下。陆平也不回头,转身反肘把瘦高个的脸部正撞了个结实。瘦高个抛掉凶器跪在地上,抱着自己被砸得稀烂的脸放声惨嚎。
   陆平冷冷地望着瘦高个,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这一下让他的鼻骨、左颧骨和上颌骨完全塌陷,今后再高明的整容专家也没办法修复了。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陆平身子一晃,同时感到腹部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蹲下身就地一滚,就近闪到一个垃圾箱背后。S市的分类垃圾箱两个并排着有一米多宽,足以掩护他的身形。
   还有敌人!陆平暗骂自己大意。子弹明显是从路对面射来的,刚才如果往那个方向跑正中陷阱。
   他背靠在垃圾箱上,把手伸到防弹衣底下摸了摸,腹部肌肉仍然撕裂般疼痛着,皮肤表面却没破损。他不禁有些感激那个送防弹衣的神秘人。美国的无纺布防弹衣质量真好!他相信如果对着强光,此刻可以清晰地看见肚子上有个白点。
   马路对面好像没什么动静。
   陆平利索地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掏出自己的伯莱塔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看来今天要靠它杀出一条血路了!
   陆平不确定对方还有几个人,但他很清楚要突围得抓紧时间,刚才的枪声很快就会惊动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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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陆平小心地攀着垃圾箱的一侧探出半张脸,透过六车道马路中央的绿化隔离带,隐约可见路对面相距5米左右的两株木棉树后各贴着个人影。他确定自己刚才等出租的时候这两人还不在那里。腹部中的那一枪看来是其中一个用手枪打的,虽然没击中要害,准度却很高。
  两个黑影都沉住气没动,可能是目睹他的身手之后心存忌惮,他们打算静等他耐心耗尽自行现身。
   陆平暗暗冷笑,他们仍然低估了他的实力。他的伯莱塔92F的有效射程是50米。即使在这么暗的光线下,二十多米的射击距离对他来说也一点不成问题。他们将为判断失误付出代价!
   他轻手轻脚地给手枪装下消音器,又打开手枪保险。即使到了现在他仍然不希望枪声惊动更多的人。
   两个对手藏得很谨慎,身躯基本都被粗大的树干掩护着。只是左边那个向这里窥视的时候,头部会暴露出一寸的距离。
  一寸,对陆平来说已经够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改用卧姿单手据枪,从贴近地面的角度射击相对隐蔽些。他缓缓爬行着,身子底下的石板坚硬冰凉。
   手枪枪口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射击角度,他屏息静等着那个家伙再次探出脑袋。
  一秒、两秒、三秒……
   木棉树背后的人影终于动了!
   伯莱塔的枪管剧烈颤动了一下,发出“噗”的清脆声响。
   对面的黑影“哎呦”了一声,陆平的心却一沉。
   那家伙方才出乎意料地伸出手枪,自己的子弹虽然击中了他的手腕,却没能要他的命。
   马路对面随即响起一声沉闷的枪响,整个垃圾箱似乎都震动了一下。陆平立刻听出这是霰弹枪在发射。
   又是轰的一声!
   这一回挡在身前的垃圾箱震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快要被上百颗钢珠打成碎片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陆平双手端着枪把身体蜷缩成团,等第三声枪响一过立即向侧面急速滚动。在他脱离垃圾箱遮掩的刹那,瞥见一个手持霰弹枪的高大黑影正越过了马路中央的绿化带朝这边而来。
   高大黑影惊讶地“啊”了一声,几乎同时发觉了翻滚而出的陆平,在他的枪口向下掉转前的四分之一秒,伯莱塔的子弹已经射穿了他的心口。
   人行道上的另一个枪手开始飞身逃跑。陆平站起身抬手一枪,枪手在四十多米外应声栽倒在地,随即发出痛苦的呻吟。
   路上有几辆过往汽车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枪战,先后开始掉头。陆平知道时间不多了。他疾步穿过马路,赶到受伤倒地的枪手身边。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昨天上午他还在吉祥街盯过他的梢。
   “什么人派你们来的?”他把手枪枪管顶在眼睛的太阳穴上。
   “我不能说!”眼镜呼呼喘着粗气说。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受伤的手腕和腿弯正在不住流血。
   陆平淡淡地说:“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眼镜浑身震了一下,路对面的瘦高个还在凄惨地嚎叫,像为陆平的话做着注脚。“雷神!”他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陆平不动声色地追问。
   眼镜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只是受命在云庭水岸周围埋伏。”
   陆平心中一动,继续问道:“雷神是谁?”
   “我不知道。”眼镜再次无奈地摇摇头,剧痛让他说话越来越吃力。
   “好吧,”陆平感激地朝他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手枪的枪口再次火光一闪,眼镜的太阳穴同时开了一个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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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4:46 | 显示全部楼层
陆平返回马路正中,跪下单腿审视那名胸口中枪的大汉。他仍然安静地躺在原地,身边没流出什么血渍,显然在被子弹的一刻就气绝身亡了。
   陆平借着路边的灯光朝大汉的脸望了一眼,不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用枪管轻轻抬起死者的下巴进一步仔细打量着,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前方风驰电掣地开过来一辆黑色本田,陆平条件反射般跳进了一侧的绿化带。汽车在大汉尸体边吱呀一声刹住了,驾驶座上有个红发女郎隔着玻璃向他迅速招了招手。虽然戴了假发,陆平还是一眼认出她正是那个自称叫“爱妮莎”的女子。
   爱妮莎推开副驾驶一边的车门,尖声喊道:“还不快上车!警察马上就到!”
   路面上远远传来警笛催命似的呜呜声,在寂静的午夜听得分外清晰。
   陆平此刻已别无选择。
   “等我一下!”他对车里低吼了一句,又跑回自己这边的人行道,用伯莱塔手枪给那两个奄奄一息的杀手脑袋上各喂了一颗子弹,然后才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本田车。他从一侧的反光镜里可以依稀看到警车车顶闪动的灯光。
   爱妮莎猛踩了一脚油门,汽车立刻箭一般疾驰起来,把尸体狼藉的现场远远抛在了后面。
   “你欠我一个情!”爱妮莎观察着后视镜冷冷地说,她的神经显然还处于紧张状态。
   陆平没有答话,他从背包里取出舒畅给的纯净水,仰头狂饮起来。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她的语气近于质问。“是不是打算跑人?”
   陆平又从包里摸出一块蛋糕。蛋糕做得很精致,像是高档西饼屋出品的那种,可惜饥肠辘辘的他没胃口细细品咂。
   爱妮莎板着脸瞟了他一眼:“别以为不吭声就可以闷混过关!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是去和那个女警察诀别吗?”她的鼻子嗤了一声:“好浪漫!可以拍成言情剧了。”
   陆平停止了咀嚼问:“你怎么知道舒畅的事?”
   爱妮莎冷笑了一声:“这是那个女警察给你逃亡路上准备的吗?还是圆圆饼屋的,她对你够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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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5:1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陆平尖锐地问。
   爱妮莎的表情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定了定神说:“我自然有办法。”
   “没安窃听装置……”陆平故意拿腔拿调地重复她在塔林说过的话,随手把她送的那个新手机抛到仪表台上。“这就是与你共事所获得的信任和尊重。”
   爱妮莎正视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沉默了片刻才说:“好吧!就算这事是我不对,但刚才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的麻烦就大了。”
   陆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吃他的蛋糕。
   “那几个人都是六神会派的吗?”爱妮莎换了个话题。
   “嗯……”陆平又往喉咙里灌了口水。他并不打算告诉爱妮莎下命令杀自己的人是雷神。
   “他们为什么急着要杀你?没有理由啊!”爱妮莎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陆平无辜地摇摇头,“莫非你们的行动计划已经败露了?”
   “不可能!”爱妮莎回头瞪了他一眼,“除非是你告的密!”她想了想,又嘀咕道:“看来他们连那个女警察也盯上了。”
   这句话点燃了陆平心底埋藏的引信,怀疑之火随之熊熊燃烧起来。
   首先,今晚遭遇的其实是一场投机性质的伏击,而让真正陆平奇怪的是雷神居然会知道舒畅住在云庭水岸。这起码说明两点:一、雷神对自己的关注远非监视这么简单;二、自己和舒畅的交往也落入了他的视野,以至于在无计可施时他会自然想到试试舒畅这条线。那么自己一走了之后,他会放过舒畅母子吗?
   “你的额头上怎么冒汗了?要把空调再打低点吗?”
   陆平朝爱妮莎摇了摇头,他眼前重现出高个子枪手那张失去生气的脸。他可以百分之百认定,十二年前追杀自己的那伙人中有这个家伙。这些年来,他始终为没能查出那场阴谋的主使者耿耿于怀。今天,线索却奇迹般出现了!难道雷神就是十二年前的幕后黑手?
   耳边传来爱妮莎讥诮的说话声:“你的化装太烂了!尤其是这幅胡子!我一百米远就一眼认出是你了!”
   陆平苦笑了一下:“我也这么认为。今天你已经是第三个认出我的人了。”他点着了一根烟,思绪仍然纠缠着一个挥之不去的模糊影子——雷神——一心想致自己于死地的黑道头目——雷神——杀死阿夏的凶手——雷神——十二年前的阴谋策划者?!
   陆平狠命抽了两口烟,心里暗暗叹息着:莫非自己和雷神之间注定将有一场宿命之战?如果是这样,眼前倒是一个机会!
   “可以给我支烟吗?”爱妮莎抓着方向盘轻声问。
   “大前门,女孩子抽得惯吗?”陆平表示怀疑。
   “算了!”爱妮莎烦躁地摆了摆手,从自己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细长雪茄。
   陆平随口问道:“你的烟瘾很大?”。
   “嗯……十四岁就抽上了。”爱妮莎淡淡地说。
   “这么早?谁教你的?”陆平注意到她柔和线条的侧脸竟给人一种坚硬的感觉,燃亮的雪茄又为之增添了几分冷艳。
   “一个男人。”爱妮莎一脸漠然地说。
   本田车钻进了一条灯火通明的隧道,陆平认出这是通往国际机场的路。他有意敲打着窗户问:“这是要送我上飞机吗?”
   “别做梦了!我们正在去大本营的路上。”
   “大本营?”
   “嗯,就是实施绝杀行动的根据地。”爱妮莎吸了口烟。陆平不得不承认她手指夹着雪茄的姿态很优雅。
   “这是打算绑架我喽?”
   “你别无选择!”爱妮莎冷峻地望了他一眼。她现在的神态丝毫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
   “好吧!”陆平象征性地举了举双手,“看在防弹背心的份上,我就跟着你们这群疯子蹚一次浑水吧。”
   “防弹背心?”爱妮莎怔了一下。
   陆平撩起衬衫朝里面指了指,又冷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你不知道。看来那位奎恩先生对你的信任也很有限!”
   爱妮莎赌气似的用力踩了脚油门,本田车加足马力闪电般向前一路驰去。沿路的建筑越来越稀少,一排排黛青色的山峦逐渐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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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翌日上午,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君威前后护卫着一辆乳白色的雷克萨斯停靠在南天药业集团的办公大厦前。车子停稳后,前后的君威车里下来六个身穿统一正装的男子,为首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到雷克萨斯一侧恭敬地拉开车门,其余五人井然有序地站在原地。
   一身名牌的谢青云叼着登喜路烟斗缓缓钻出汽车,仰头对着面前的灰色建筑伸了个懒腰。
   在S市,南天大厦虽然与澄天大酒店被合称为 “擎天双柱”,但它的外观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笔直的线条、方正的外形、暗灰的颜色,庄严而又沉闷,像过去的政府办公大楼。唯一能给初访者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顶端的巨龙浮雕。那条昂首飞翔的巨龙挥舞爪牙,用蜿蜒绵长的身子将大厦紧紧缠绕,略显得有些张扬和狰狞。
   谢青云朝着浮雕冷笑了一声,回头吩咐道:“妈的,大穆小穆跟我上去,其他人留在这儿候着。”
   拉车门的男人应了一声,和另一个与他长相酷似的汉子跟着谢青云径直朝门厅走去。
   “谢总好!”迎面遇到的所有职员都无一例外地向他们打着招呼,谢青云几乎装作视而不见一路朝里走去,有时则傲慢地朝对方点点下巴。
   他们在电梯门口正撞上三个身穿黑衣的男人从里面出来,为首的平头一脸凶相。他一看见谢青云,立刻点头哈腰地喊道:“风爷!”
   出于企业形象考虑,老总吴子奇曾三令五申禁止在出入办公场所时用江湖称号,但六神会的下层干事们却常常忘了这条规矩。谢青云倒很乐意听人这么称呼自己。他认出平头是吴子奇的手下,便咯咯怪笑着在他脑门上拍了两下:“钱康啊,你小子钻到这儿来玩什么花活呢?”
   平头神色有点不自然,支支支吾吾地答道:“啊……跟火爷汇报点事……”
   “妈的,什么事情还瞒着我!”谢青云脸色一板,立刻意识到里面有问题。
   “岂敢岂敢!”钱康吓得连忙陪起笑脸。他往前凑了凑,想把嘴巴贴到谢青云的耳朵边。
   谢青云身后的一个跟班伸手一把攥住了平头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摔了出去,沉声喝道:“和风爷说话敢这么没规矩!”这下惹得附近的员工都扭头朝这里张望,平头身后的两个兄弟脸上显出了怒色。
   谢青云皱了皱眉,咒骂道:“妈的,小穆,没你什么事!快滚到后面去!”
   魁梧男子挨了训斥,不做声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钱康尴尬地拍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喊道:“风爷……”
   谢青云在他的平头上重重拍了一下: “瞧你那熊样!妈的,说句话怎么这么费劲啊?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平头不敢再得罪他,只好哭丧着脸说:“响尾蛇……响尾蛇大哥……昨天晚上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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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5:52 | 显示全部楼层
“怎么回事?”谢青云抓住钱康胸前的衣襟问道。
   响尾蛇在社团中地位很高,属于火系猛将之一,据说不仅枪法出众,手上的硬功夫也很有一套。谢青云跟响尾蛇接触过几次,对他桀骜阴鸷的个性一贯非常反感。但是今天,响尾蛇的失踪却让他隐隐有些担心。
   平头畏畏缩缩地说:“响尾蛇每周日都独自去燕集坊的雅轩洗浴中心洗澡,可昨晚去了之后一直没有回来,我和兄弟们急了一夜,早晨就急着过来跟火爷报告。”
   谢青云转了转眼珠:“莫不是人跑了?”
   “不可能不可能!”平头忙不迭地摇头,“我们查过了,他的存款和贴身衣服都没动过。”他朝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连那支威尔森左轮手枪都没带走。”
   谢青云松开钱康,嘀咕了一句:“这事倒有些蹊跷!”
   “谢总好!”端庄俏丽的总裁前台秘书一见到谢青云粉脸就微微变色,但还是礼貌地打着招呼。
   她对这位言谈粗俗、脾气暴躁的谢总印象极差。听集团内部的人说,谢青云名义上是南天药业的副总,但实际不过是挂了个有名无实的虚职,对公司日常事务也从来不过问。他那间宽阔气派的办公室除清洁工定时造访外常年处于闲置状态。她不清楚这位谢总和吴总究竟是什么关系,只知道谢青云极少驾临南天大厦,来的话好像都无一例外直奔此处的18楼总裁办公室。
   谢青云从嘴里取出烟斗,朝女孩傲然点点头:“吴哥在里面吗?帮我通报一声。”
   女秘书显得有些为难:“是这样……吴总……他现在正在和人谈话。”
   谢青云立刻沉下了脸:“什么人?”
   “啊……是澄天大酒店的向总。”前台秘书怯生生地答道。
   谢青云仰天大笑起来:“妈的,我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小向这个狗崽子!”
   女秘书注意到他身后那两个面容酷似的男子都没有笑。他们双手插着西装裤子口袋,眼睛漠然地注视着前方。这两个人每次出现都让女孩心里阵阵发怵。
   “你们留在这儿等我!”谢青云回头吩咐说,说完往里面大摇大摆扬长而入,皮鞋大理石地砖踩得咯咯作响,随后传来“砰”的摔门声。
   女秘书被响亮的摔门声震得心口乱跳。她接手工作的一年来在前台见过形形色色等候吴总接见的人,他们或毕恭毕敬,或谨小慎微,或低声下气,或战战兢兢。除了这位谢总,从没有第二个人敢在吴总的办公室外面这样放肆。
   女孩在会客登记册上心情烦乱地补写了一条记录。她无意间抬起头,身子不禁一颤,水笔从玉手中掉落下来——只见那两个古怪男子此刻正并排坐在对面的长沙发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第一次来吴子奇办公室的客人都不免有些震撼,因为整个空间几乎被黑白两色完全覆盖了,呈现出奇特的视觉效果。
   脚下是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光滑而又冰冷;头顶一色是黑色条形木吊顶,点缀着乳酪般雪白的顶灯;正面粉墙上整齐地排着乌黑的钢制壁架,靠走道那侧的墙上挂着一幅风格豪放的泼墨写意画,一条怒目圆睁的黑龙从云端探出利爪,仿佛正要破纸而出;两边墙角的白瓷花瓶里各插着几枝肃穆的黑郁金香;另一侧是一列素白色塑钢落地窗,沉重的黑绒窗帘被井井有条地扎着,窗外是一览无遗的城市远景。
   “吴哥!”谢青云进门后一边打招呼,一边朝安放在正面的黑色有机玻璃大班台走去。一个穿黑西装的中年人正坐在桌后,向另一个垂首而立的白西装青年面授机宜。
   中年人的长相很威严,头发纹丝不乱向后梳着,露出象征睿智的宽阔额头,他说话时习惯双眼眯缝,眼角隐现细纹,偶一睁眼则射出穿透性的锐利目光,令与之照面者无所遁形。他的整张脸很饱满,只是微笑时嘴角微微向下倾斜,给人生出莫名的恐怖感。
   “青云!”中年人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头,指指大班台前的单人沙发,示意谢青云落座。
   “谢总好!”白西装神情自然地向谢青云打了个招呼,回过头知趣地问:“吴总,要不我先告辞了?”
   中年人温和地点了下头表示首肯。他端坐的样子很特别,脊背像弓弦一样绷得笔直,仿佛全身每个细胞都随时处于备战状态。任何意志薄弱的人面对这种坐姿,心底都不免产生面临审判似的压迫感。只有少数像谢青云这样熟知底细的人才知道,这是他多年部队生活留下的后遗症。
   “青云,找我什么事?”中年人目送着白西装身影消失,才平静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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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6:09 | 显示全部楼层
 谢青云心不在焉地问:“吴哥,小向上这儿干嘛?”离去的白西装叫向若飞,是澄天大酒店年轻有为的总经理。
   “我这里需要人手。若飞是个人才,我打算把他调过来帮忙打理。”吴子奇说这话非常自然,因为澄天是南天药业下属的子公司,管理层的人事任免权操在南天董事会手中。
   谢青云忽然换了个话题:“吴哥,我上周带人马摆平了城南的数码帮!那个什么狗屁帮主老蔡当场向我跪地求饶,答应把数码城一带的生意全盘让出来……”
   吴子奇合起双眼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啊……那个……吴哥……我今天来其实想跟你商量药研所的事。”谢青云支吾着说,脸上居然露出罕有的为难之色。
   吴子奇像在闭目养神,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见他这样反应,谢青云焦躁地加快了语速:“吴哥,这事你得另请高明,我真的干不来!你让我去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事,我绝没二话……”
   吴子奇忽然睁了睁眼,眼中的精光一闪即逝。
   谢青云立刻醒悟过来,连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又忘了公司的规矩!但是,吴哥……你是最清楚的!这些年我虽然挂着副总头衔,其实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你要是把财务报表扔到我脸上,我根本不知道该从哪一行读起。”
   吴子奇沉默了片刻,高深莫测地问:“青云,你知道这间屋子为什么只有黑白两色吗?”
   谢青云翘着二郎腿不屑地说:“还不是那个老家伙搞的?他就喜欢神神道道!”他对吴子奇的跳跃性思维早就习以为常了,知道只要顺着谈话脉络走,最终总会弄明白他的意思。
   南天大厦九年前由现任董事长洪明主持建造,这间黑白色调的办公室也是完全按照他的个人意图设计施工的。一年前洪明的风湿宿疾引发偏风,不得不隐退石龙岛别墅休养,改由公司二号人物原副总吴子奇执掌大权。也许是出于对前任的尊重,这里的一切依旧保持着原样纹丝没变。
   “你错了。”吴子奇仰望着暗黑色的吊顶说,“洪哥这样布置自有深意。”
   “那个瘫子除了坐在办公室发号施令还懂个屁!”谢青云小声嘟囔说。
   吴子奇似乎对他的顶撞不以为意,缓缓说道:“秦相李斯年轻时做文书小吏,在厕所见到有老鼠吃粪,老鼠见有人来就吓跑了。后来,他又在官家仓库里看到老鼠自在地偷吃粮食,见了人却一点不怕,于是感叹:‘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
   吴子奇说完,意味深长地眯起眼审视谢青云。
   谢青云听得云里雾里,干笑了两声说:“吴哥,你这个哑谜太难猜了!又是厕所,又是老鼠的。”
   吴子奇语微笑道:“青云,如果你不想一辈子待在厕所里,就得学会从那儿爬出来,跨过黑与白之间的界限,走进更广阔的天地。洪哥的黑白格局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谢青云骂骂咧咧地说:“妈的,不想吃屎就得接手药研所的那堆烂事,吴哥你这是成心逼死我!为什么不考虑老少卿和老财迷呢?他们都比我合适干这个!””药研所是南天集团近期计划成立的新型生物制药科研机构,已经与新加坡某生命科学基金会完成了投资事宜的洽谈。
   “少卿目前兼管了蒋廷遗留的工作,忙得不可开交。至于商震,东南亚考察迫在眉睫,他也分身乏术。”吴子奇顿了顿,威严地说:“总之,这是我慎重考虑后作出的决定。生物制药决定着南天药业未来二十年的发展前途,我必须把它交给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开业仪式20天后举行,地点安排在澄天大酒店,届时新加坡方面将委派重量级人物到场,市里的领导也会莅临剪彩,当然还少不了媒体配合,希望你在这之前能做些准备。”
   谢青云苦笑着点了点头:“明白了,回头我就叫秘书拟个发言稿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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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蒋廷的后事都安排了吗?”吴子奇像是不经意地问。
   “已经办妥了。”谢青云心领神会地靠在椅背上吸了口烟。考虑到蒋廷生前的特殊身份,他早就派人把死者的住处清理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隐患。
   “警方还没查到线索吗?”
   “指望这帮家伙有个屁用!”谢青云忿忿地骂道。“吴哥,我最近一直在琢磨,你说这事会是谁干的呢?还有从现场失踪的那箱样品,你说凶手要了干嘛用呢?”
   吴子奇没接这个敏感话题,而是淡淡地说:“蒋廷的死确实对公司打击很大,我近期正在物色一个化学专家顶替他的位置。”
   “吴哥,我刚才在楼下撞到钱康了,妈的,他跟我说响尾蛇出事了。最近是不是有人盯上我们了?”
   “嗯……”吴子奇沉吟着说,“这事我正要请你帮忙。这两天你派几十个得力干事把燕集坊附近里里外外翻一遍,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另外,如果找到尸体的话,暂时先别惊动警方。”因为调动的是风系人马,吴子奇说得很客气。
   “没问题!这还不是小事一桩!”谢青云爽快地答应说。“你可别怪我嘴臭,妈的,我看响尾蛇这小子,嘿嘿,凶多吉少!”
   谢青云摔门离去后,吴子奇拿起桌上的手机缓缓拨了个号码。这个号码属于高度机密,仅用于机主和他之间进行单线联系。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拨打它的时候,吴子奇的内心深处都会暗暗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喂,是我,你现在说话方便吗?”吴子奇沉声问道。
   “嗯……找我什么事?”电话那头的男人语气很冷淡。
   吴子奇对此并不介意,他严肃地问:“我刚听说昨晚云庭水岸发生了一起激烈的枪战,还死了几个人。这事你知道吗?”
   那头沉默了片刻,冷冷答道:“死的那四个人都是我的手下。”
   “怎么回事?”吴子奇吃了一惊,暗暗佩服对方真沉得住气。
   “我派他们去狙击一个目标,结果反遭了对方逆袭。”电话那头的男人答得很坦率,似乎不屑于为了一点面子掩饰真相。
   “逆袭!”吴子奇掂量着这两个沉甸甸的字眼:“是什么人?”
   男人淡然地说:“你还记得捷程案里那个唯一的目击证人吗?”
   吴子奇的脑子转得很快:“我记得是个外地人,他当时向警方声称什么都没看见,你好像还说过这人可能在撒谎。”
   “就是那个家伙,我没有看走眼。”男人一字一顿地说,终于泄露了心底的恨意。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吴子奇隐隐有些不安,他联想到昨晚下落不明的响尾蛇。两件事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段难道仅是巧合?
   “直觉告诉我,他就是一年前从G省越狱潜逃的豺狼,虽然他的相貌发生了很大变化。”男人不容置疑地说。
   “豺狼?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独行杀手?”吴子奇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详细读过1.12大越狱的报道,那是起震惊全国的特大案件,据说在逃者至今尚未悉数归案。
   “就是他!”男人简短地说,“这人留在S市对组织是个威胁。”
   就算是这样,你又何必非杀他不可呢?——吴子奇冷静地压下了这个问题。从对方的语气中,他敏锐地感受到某种潜藏的强烈情绪。
   对方还有事瞒着自己,那一定是追杀豺狼的更至关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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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清晨六点整,陆平的眼皮定时般的睁开了。多年的严酷训练把他体内的生物钟掉着调整到以秒为精确单位。随着眼球的缓慢转动,室内的景物逐渐开始清晰起来。
   这是一间装修不久的单人房,面积与旅馆标准间相差无几。屋子里收拾得很整洁,新鲜的板材家具散发着淡淡的胶水味。水红色窗帘把楼外的景致遮了大半幅,却没能阻挡住柔和的晨曦。对面的墙在淡光折射下显得干净而苍白,一台25寸液晶壁挂电视孤独地悬在正中。
   陆平转动了一下肢体,腰部略微有些作酸,那是不习惯睡席梦思的缘故。床本身很宽敞,一尺五的宽度足够睡个彪形大汉。床单和枕套看得出是新换的,单调而又一尘不染的白色,和所有的旅馆如出一辙。
   陆平从床上翻身跳下,五个多小时的睡眠足以将昨夜的疲乏一扫而空。他在盥洗室里草草洗漱完,打开了走道里的衣橱,昨晚刚进房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里面的东西。
   橱里挂着好几套适合夏秋季穿的长短衣裤,样子都是崭新的,商标都被剪掉了。陆平从中挑了套运动型短袖衫裤换上,衣服尺码很合身,放置的人显然对他的身材一清二楚。
   橱底鞋架上排列着颜色不同的新跑鞋和皮鞋各两双,边上整齐叠着一堆没拆封的袜子。他弯腰取出一双彪马跑鞋试了试,合脚合得几乎天衣无缝。
   陆平带着爱妮莎交给他的钥匙卡走出房间,离开时确认了不锈钢房门已经锁死。这是必须的谨慎,他的手枪、背包和私人物品毕竟都留在房里了。
   陆平此刻正站在一条铺有凹凸地砖的走道上,走道完成一圈后螺旋升至上一层。他昨晚进来时就注意到这幢楼的楼体内部相当奇怪,呈体育馆式的环形结构。
   走道外侧是一圈贴有瓷砖的暗灰色墙面,每隔四到五米分布着一扇外观相同的不锈钢房门。唯一的区别是门上嵌有的金属牌数字。他的房门是3号。他数了数,共有六个房间。他相信爱妮莎的卧室也是其中一间。
   其他房间看起来也同样是使用钥匙卡出入的。作为一幢普通的别墅,这种设计极为反常。即使是陌生人出入频繁的旅馆客房,安装不锈钢防盗门也属少见。
   环形走道内侧是被漆成黑色的雕花金属栏杆,一座璀璨华丽的大吊灯从三楼天花板直垂下来,占据了栏杆外的小半空间。紧贴扶手朝下望,可以看见底下一楼大厅淡黄色的圆形地面。
   空旷的大厅一片寂静,听不见有人喧哗走动。陆平怀疑爱妮莎已经离开了,整幢楼里现在只剩自己一个人。
   他沿着走道来回走了两圈,脚下的跑鞋舒适而富有弹性。他决定登上三楼看一看,却很快失望了。楼上的格局同样一目了然,这一层有除了楼梯外其余三个方向各有两扇对开的不锈钢门,显然里面是三个面积较大的房间。可惜门锁得很死,没法进去。
   陆平又不甘心地下到一楼,发现围绕大厅的圆周上散布着会客室、餐厅、洗衣房、厨房、盥洗室,还有一个小型的健身房。所有生活必需的家具家电一应俱全,而且都像没人用过。
   底层通往外界的玻璃门是用电子锁控制的,陆平按了两次开关,门始终没有反应。一定是爱妮莎离去时特意做了设定,以防自己偷偷溜走。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大门上的玻璃,又用手指触摸了一下,终于确认是双层的高强度防弹玻璃。他随即联想起卧室的窗玻璃用的也是同样的材质,全密封而无法向外开启。
   陆平不禁暗暗惊叹:天啊!这儿哪是什么大本营?分明是一座监狱!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午夜,爱妮莎的本田车载着他们俩穿过郊野的片片密林丘壑,最后驶上一道弯曲盘旋的山路,这座房子就在路的尽头。
   陆平对S市市郊的山野状况不甚熟悉,不知道此处的确切位置,但他判断本田车的行车方向大致是西南偏南。他还留意了里程表,车子从他们出发到这里约开了30多公里车程。
   这幢楼给陆平的第一印象就像一座圆形堡垒栖身在山峦林莽之间。即使仅凭汽车前灯的光亮,还是可以辨出外墙砌着坚硬的长方形条石,那是普通子弹所无法射穿的。
   当陆平仰起头的时候,望见了楼顶那座扇形卫星天线在夜幕中的剪影。
   “这里就是我们的大本营!”爱妮莎叹息了一声,朝他扭过头,她的双眸在黑暗中野兽般熠熠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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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陆平感到肚子有些饥饿难耐,于是回到厨房。
   这里囤积着大量食物:冰箱里塞满了罐头、水果和速冻食品,厨房角落里还堆着二十来个箱子,装着的是牛奶、啤酒、饮料和方便面之类的东西,数量之多足够好几个人维持一个多月了。最上层的方便面箱子已经被拆开了,里面还剩下两包面。
   陆平把这两包面全都投进烧锅里。他没有忘记查看印在包装纸上的生产期,是上个月刚出厂的。也就是说,这座楼最近一直有人在住。
   用过早餐,陆平上楼把换下的脏衣服拿到了洗衣间。这套舒畅给的衣服质地很好,进过激烈的撕扯搏斗并没一点损坏,就是有些地方沾染了血迹和污渍。
   陆平唯恐涡轮洗衣机把衣服滚坏,便就着水龙头用双手搓洗起来。在他有条不紊的清洗下,衣服很快又呈现出鲜亮的色泽。
   陆平带着烘干的衣服回到房间,又从背包里取出钱夫人送的洗涤剂,对着盥洗室镜子小心洗去脸上的油膏,最后卸下假胡子。望着镜子里逐步呈现出的本来面目,他感到非常满意。
   上午余下的时间,陆平都在自己的房间打坐。两个手机昨晚都被爱妮莎收走了,他目前与外界处于完全隔绝的状态。他想这对自己来说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可以暂时摆脱那些对自己纠缠不休的人。
   因为心境平和,陆平很快进入了状态。随着四周的光影声色的逐渐消散,他感到自己的精神能量正脱离肉体,缓缓升入另一个幽明混沌的世界,与浩淼无边的宇宙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状态被一个轻微的刹车声打破了。陆平的意识迅速返回到现实世界,感觉旺盛的气血正在自己的四肢百骸里冲击流转。入定同时使他的感官超常的敏锐,甚至能隔墙捕捉到来自楼外停车场的遥远声音。
   陆平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10点50分,他打开房门走到二楼的雕花栏杆后,看见有四个人正从大门口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的是戴红色假发的爱妮莎,她今天穿了件粉红色紧身T恤,底下套着条深色牛仔裤,勾勒出前凸后翘的完美身材。她神情很严肃,也许是因为睡眠不足,眼圈微微发黑。
   爱妮莎后面是个一米八左右的高个子。这人皮肤黝黑,浑身肌肉结实饱满,穿的篮球背心和短裤被汗水浸了个透。从走路的步态看,这人显然受到专业的格斗训练。他扫视完大厅,很快就仰头看到楼上的陆平。陆平发现他望自己的眼神很凌厉。
   紧随高个子进来的是中等身材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暗绿的旧军装,脚下套着帆布鞋,给人不合时宜的印象。他的脸长得也很军人化,线条方正而刚硬,散发着内敛的阳刚之气,就是嘴角微微下垂,透着点凄苦。
   最后跟着的是个吊儿郎当的矮个子,比第二个男人还矮了一个头,穿着轻浮的花衬衫、沙滩裤,胸口的衣服流里流气地半敞着,露出脖子上挂的粗金项链。矮个子头发已经脱落了大半,四肢的汗毛却浓密过人。他斜着眼上下左右打量周围,一脸的不满之色。
   目光触及矮个子的时候,陆平怔了一下。他一眼认出了这个家伙,但他万万没料到他们居然会在这里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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