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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初雪

《绝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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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舒畅的目光牢牢锁定着眼前的男人,连眼睛都不敢眨。她记得警校里的侦察课老师教过他们,街道跟踪最好保持50米左右的距离,并且视线一秒都不可以离开目标。
   男人刚迈出雅轩洗浴中心的大门,她就一眼就认出了他:宽脑门、长鼻子、尖下巴,还有那头嚣张跋扈的长发,这个人正是捷程杀人案的元凶之一。
   那一刻舒畅吃惊得差点停止呼吸。虽然有洪一鸣暗中授意在前,她还是不敢相信凶嫌真的会现身。追查近一个月的悬案终于在今晚轻易展露出第一个突破口。
   长发男在燕集坊七歪八扭的小街间不紧不慢地穿梭着,舒畅偶尔可以看见他湿漉漉的头发在霓虹灯招牌下闪光。他的身材不算出众,但全身却像一张弓似的紧绷着,散发出丛林动物的危险气息。
   舒畅记起洪一鸣提醒过,要特别小心这个嫌犯。幸运的是,舒畅没瞧见那支威尔森加长左轮的踪影,显然长发男赤手空拳没带任何武器。舒畅坚信,即使面对面空手格斗,身穿弹力背心和牛仔长裤的自己也未必会输。何况,长发男目前仍毫无防备,而自己腰里却别着一把警枪。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铐沉甸甸的,她真希望能立刻把它戴到长发男纤长的双臂上。他长得可真瘦!
   临来时,舒畅再三踌躇。她几乎打算放弃侦破捷程案的努力。不为别的,只为陆平已经当面向她坦承自己就是杀死刘勇的凶手。
   她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绝望得几乎站立不稳,她恨不得拔出手枪在他身上连射十几二十个窟窿。
   她似乎还没做好准备就一头撞进了他内心深处的黑暗中。那是个让她不寒而栗的世界,在那里杀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无足轻重。事件一旦曝光,他甚至不屑否认。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轻易地辜负她和舒展的信任?为什么他这么热衷破坏法律?
   既然他是这么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她就应该毫不犹豫将他绳之以法。奇怪的是,他那双执拗而冷漠的眼睛却将她执法者的魄力溶解得一丝不剩。
   舒畅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他放走了,她只记得当时自己全身软绵无力,胸腔中充满了怨恨和失望。
   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在家里待了一天,没有心思再打电话去单位询问案情,也不想继续参与捷程杀人案的调查。她只希望一切就此画上句号,希望这个曾经打扰她生活的陆平永远别再出现。
   然而,今天傍晚有句话却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莫名其妙闪了出来,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我虽然杀了他,他却并非因我而死。”陆平好像曾这样向她解释。
   我虽然杀了他,他却并非因我而死。——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舒畅突然开始讨厌陆平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他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好好说话?他总是喜欢让她猜来猜去……最后把她弄得一头雾水。
   但这个意外的发现还是让舒畅忍不住心跳。它至少说明捷程案可能存在着与宋晓锋的推测截然相反的真相,一个也许对陆平有利的真相。
   因此舒畅决定按原计划行动,也许真会在雅轩洗浴中心逮到那个长头发的嫌疑犯,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长发男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舒畅发现他们正逐渐脱离繁华的闹市向僻静的郊野移动,人行道上已是人迹寥寥,多亏沉沉暮色掩护着她的行踪,还没让长发男发现。
   近处呈现出一片黑黝黝的丛林,那是鬼王坡自然风景保护区的边缘。舒畅暗想,动手抓捕的时机应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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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幽深的山林中传出两声夜枭的啼叫。长发男的身影晃了晃消失在一排茂密的马尾松背后。
   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舒畅赶忙加紧脚步,跟着长发男钻进了这片密林。
   可能是因为水土丰厚,风景区里的植物多数长得茁壮喜人。参天耸立的松柏与悬铃木、香樟夹杂着在一起,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由于光线不足,舒畅估计即使是白天,这里的能见度也相当低。
   舒畅小心地踩在厚厚的树叶上,尽量让脚下不发出声音。她在黑暗中茫然四顾,长发男却像使了隐身术,早已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舒畅听见自己心口正跳得砰砰作响。她撩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一边有意识地调整呼吸,一边睁大眼睛努力搜索着四周的一草一木。
   光线这么暗,长发男绝不可能走远。他要是冒冒失失地奔跑,就算不撞到树上,也难免被满地的杂草绊倒。
   舒畅的目光很快被正前方一棵的大银杏树吸引了。这棵硕大无比的植物树龄约在百年以上,它的腰身有七八人合抱粗,枝桠极尽能事朝四方伸展,像个霸道的丛林巨人把周围的树木挤得喘不过气。
   舒畅摸出警枪,向大银杏树怀疑地靠过去。如果长发男察觉到被人跟踪,那么树背后正是个绝好藏身之处。
   舒畅克制住紧张情绪,扶着凹凸斑驳的树干表皮,一步一步谨慎地摸到大银杏树背后。
   树后并没有如想象的出现长发男潜藏的身影。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舒畅心惊肉跳地抬起头,依稀看见一只受惊的松鼠正贴着树干往上飞窜。
   舒畅拍拍起伏的胸口,不禁沮丧地叹了口气。眼看到手的猎物却莫名奇妙地飞走了。
   这时,侧面有道黑色的影子挟着凌厉的劲风向她扑来。由于事出突然,舒畅根本来不及举枪击发,但她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刑警,在间不容发之际仍然敏捷地向后撤了半步,同时本能地伸起右臂格挡。
   来者的一记手刀结结实实击在舒畅的右手小臂上,随着一声惊叫,警枪被震飞出老远。
   “是你!”舒畅捂着红肿的手臂,疼得快要掉下眼泪。这一击力量相当猛烈,伤处就像粉碎性骨折般令人难以忍受。她真后悔刚才没用左手招架,那样的话现在手里至少还有一支枪。
   偷袭得手的长发男毫无顾忌地拾起掉落在林间的手枪,端详了片刻,冷笑着说:“原来你是条子。你胆子可够大的!孤身一人就敢对付我响尾蛇。老实说,从浴场一出来我就发现你了。一则不知道你们有几个人,二则在闹市动手也不方便,我才把你一路引到这儿来收拾。”
   舒畅咬着牙关振作起精神说:“你要是聪明的话,立刻跟我回局里去。”
   长发男瘦削的脸上露出嘲弄似的微笑,而他的双眸里却像毒蛇一样冷冰冰的毫无笑意。“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的警枪丢了,右手也废了,连命都攥在我手里,还敢卖狂!”
   “是你带手下虐杀了刘勇,对不对?”舒畅喘息了一声,严肃地问道。
   长发男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发说:“看你活不过今晚,就跟你说了吧。不错,姓刘的是火爷命令做掉的,谁让这家伙吃里扒外把白面卖给四大集团的人呢?”
   “真的是你们干的!”舒畅如释重负般的舒了口气。
   长发男骄傲地举起右手,冷酷地宣布说:“不错,我当时就是用这只手生生砍断了他的脊椎!”
   舒畅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这只手上。真是只可怕的手!它的坚硬程度似乎足以摧毁任何血肉之躯。刚被它砍过的右臂现在一点都抬不起来了。舒畅畏惧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终于怕了!”自称“响尾蛇”的长发男得意地说。他眯起眼睛饶有兴趣地朝她上下打量着,贪婪的目光让舒畅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你不要过来!”舒畅继续退了两步,扭头观察着退路。
   长发男嘴角泛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你跑不了了!乖乖听话,我可以让你少受点罪。”说罢,他猱身向舒畅疾扑上来。
   舒畅急速旋身飞起一个侧踢,这一下有力地命中响尾蛇的腰眼。他闷哼一声飞出了两米之外,枪却没有撒手。舒畅顾不得夺回警枪,慌慌张张地朝树林外冲去,不料却被脚下的蔓草绊了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后腰立刻压上了一个重重的身体,两只坚劲的手把她死死摁在草丛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臭条子,敢踢我!”响尾蛇歇斯底里地嚎叫着,粗暴地把她翻转过来,随即紧紧掐着她的下巴。
   “我要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整死你的!”他疯狂地狞笑着,一把扯破了她的体恤领子,大片雪白的肌肤立刻暴露在恶魔的眼前。虽然屈辱的感觉让人没顶,舒畅仍然睁大双眼倔强地怒视响尾蛇狭长而扭曲的脸……
   耳畔意外地响起一声枪响,竟震得林中夜宿的群鸟四散纷飞——响尾蛇手指的撕扯动作顿时凝固了,他面部抽搐地朝身子下面的舒畅瞪了片刻,然后缓缓向后倒去。空气里随之弥漫起一股火药的气味。
   舒畅举起麻木的手指,哆嗦着抹了抹自己的下巴。那颗及时飞来的子弹在贯穿响尾蛇头部太阳穴的同时,也令死者的鲜血失控地飞溅在她苍白失色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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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沙沙声贴着地面清晰地传来,那是开枪者的脚步……
   舒畅想扭过头看清来人的模样,脖子却僵硬得动弹不了。视线被野草遮住了大半,只能隐约看见有双男人的跑鞋正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
   舒畅微微喘息着,竟然紧张得暂时忘记了疼痛。直到那个人走到身边,她才用梦呓般的口气脱口喊道:“陆平!”
   舒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装着假胡子的陆平此刻确实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正弯下腰向她伸出手。
   舒畅心里一热,眼眶有些湿润。她委屈地咬着嘴唇,修长柔润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了他。他的手干燥强壮,轻轻一带就把她的上身拉了起来。
   “哎呦!”舒畅忍不住哼了一声,秀气的脸上冒出冷汗。
   陆平立刻蹲下身子端起她受伤的胳膊察看起来。舒畅不好意思地缩了一下,便顺从地任由他摆布了。大概是因为光线太暗,他打起了手电,脸也贴她很近,鼻息吹得她手臂上的肌肤微微发痒。
   舒畅忽然意识到不妥,忙用闲着的那只手遮了遮被响尾蛇扯破的领口。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满面酡红地瞥了陆平一眼,希望自己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没落到他眼里。
   陆平板着脸并不答话,却在她受伤的胳膊上重重点了几指。
   “哎呦!”舒畅觉得被点中的部位突如其来的酸麻难当。
   “骨头没断,用点外敷药两三天就能恢复如常。”陆平放下她的胳膊,直起身子用外科专家的口气宣告说。“我去燕集坊办事,正瞧见你在跟踪他,就一路跟了过来。这就是你说过的周日夜间任务?”
   舒畅坐在原地捂着右臂,尴尬地点点头。奇怪!受伤的地方虽然感觉火烧火燎,却不像原来那么疼了。她不禁又向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瞟了一眼。
   陆平走到死者的尸体跟前踢了两脚,又翻开他的眼皮用手电照了照,叹息着说:“这人好像练过金刚指之类的硬功夫,看起来很不好惹。你居然敢孤身追捕,胆子真够大的!为什么不请求支援呢?”
   舒畅呆呆地望着他,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作为纪律部队的一员,她没有权利向他透露洪一鸣的奇怪命令;而她更不愿意当面解释自己追捕响尾蛇的私心。
   见她默不做声,陆平拾起掉落的警枪塞回她手中,低声说道:“你乖乖坐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说完,弯下腰抓起响尾蛇的双脚脚踝将整具尸体向丛林深处拖去。
   “你在干嘛?”舒畅焦急地问道。
   陆平向她摇了摇头,又继续拖着尸体前行。他缓慢移动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林子里。
   舒畅当然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只是对眼前发生的事不知所措罢了。眼看他一步步走远,她的理智开始逐渐恢复:我在干什么?作为一名刑警,我居然在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人非法弃尸而不加阻止!
   就在几分钟前,他当着她的面杀了人!回想起来,他的枪法之准、心肠之狠都让她心有余悸。看他处理尸体的冷静态度就知道是这一行的老手了。
   这个自称叫“陆平”的人,这个落落寡合的古怪男人,这个曾在修车厂里靠出卖廉价劳力为生的打工仔,现在竟会让她刮目相看!
   要不要劝他自首呢?他那么有主见,一定不会听的。那么要不要强行制服他呢?他手里也有枪,受伤的自己能是他的对手吗?她握着警枪,心里乱成一团。
   舒畅眼前转瞬又浮现出响尾蛇那张狰狞的笑脸。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被撕破的雪白T恤。
   就算违背执法者的良知让她于心不安,但这种恩将仇报的想法更加让她浑身战栗。毕竟,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他刚刚还在为她悉心疗伤,尽管说话的口气还和往常一样冷冰冰。
   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她也实在狠不下心来用枪口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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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2:01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在想什么?”舒畅被陆平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她身边。
   “你……你把他怎么了?”舒畅迟疑着问,她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理那具死尸的,但是她又很怕知道。
   陆平冷静地摆了摆手说:“没时间废话了!我们得快点离开这儿。你是骑车过来的吗?”
   舒畅轻轻“嗯”了一声。她那辆嘉陵摩托还在洗浴中心附近停着。
   “车钥匙给我,我去把车开过来。”陆平不容分说地向舒畅摊开手掌,她看见那儿还残留着几道血痕。一定是抛尸时蹭上的!
   舒畅猜测陆平这么做可能是怕自己手臂的伤势会妨碍驾车,于是顺从地把钥匙交给他,又在他的要求下详细描述了一遍停车地点。
   “你先待着别动,等我到了再出来,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你!”陆平叮嘱完一阵风似的消失了,留下舒畅一个人坐在凄冷黑暗的树林中呆呆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幽静的山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摩托车马达声。舒畅获得解脱般霍然站了起来,她把手枪插进口袋,又舒活了一下四肢,就摇摇晃晃地朝林子外面走去。
   钻过那排马尾松,她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红色摩托紧贴人行道停着,戴头盔的陆平正挥手示意她立刻上车。舒畅刚跨上去,突突作响的摩托车就飞驰上了路面,震得她差点撞到他身上。
   可能是急于离开是非之地,陆平迅速把档位挂到了最快,这是舒畅从来不敢尝试的速度。奇怪的是,她此刻一点都不害怕,迎面呼啸而来的凉爽夜风反倒逐渐吹散了低落的心情。
   “我们去哪儿?”舒畅双手搂抱着陆平的腰,身子贴在他背上,大声喊道。
   “告诉我你家的地址。”陆平头盔里的说话声闷声闷气。
   不久,他们驶进一片住宅林立的街区,车速逐渐放慢下来,最后摩托车停在一个高档小区的大门外。
   陆平仰头瞟了一眼大门上镂刻的“云庭水岸”四个金字,不冷不热地说:“呵!舒警官的府邸好气派啊!门口有这么多保安执勤。”
   “干嘛停这儿?你不打算上去?”舒畅搂着他腰部的手还没来得及松开。
   陆平沉默了两秒,声音低沉地说:“我得走了。那具尸体藏不了多久。千万记住!你今晚没去过燕集坊,也没有见过我!”
   舒畅浑身一震,刹那间明白了陆平的心思:他这是打算万一事发就一个人扛了。不许她报警大概是怕警方一旦针对他们的关系展开调查,不免牵连她的前途。难怪他会设法拖延尸体的发现时间,难怪他怕她走出林子被人目击!他一定早在枪杀响尾蛇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了。
   舒畅心里一酸,忍不住扯掉头盔,慌慌张张地说:“能不能……能不能上去坐一会儿?就一会儿!耽误不了多久的。”
   “还有这个必要吗,舒警官?”陆平扭过头淡淡地说。“你放过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两不相欠了。”
   隔着头盔,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陆平!”舒畅一脸凄然地说。“就一会儿!好吗?”
   陆平对她红红的眼圈凝望了片刻,又低头看了看她攥着自己衬衫下摆不肯松开的手,叹息了一声:“半个小时可以吗?今晚12点之前我必须离开这个城市。”
   “我听你的!”舒畅孩子似的连连点头,一颗泪珠从眼眶里终于滑落下来。
   陆平解下头盔交给舒畅说:“你先骑车进去吧,我不能走大门。这里到处安放着摄像头,我可不想被拍到和你同行的镜头。”
   “那你……”舒畅不安地说。
   陆平冷冷地打断了她:“你别管那么多。把门牌号和楼门密码告诉我就行了。我答应了你不会反悔的。”
   五分钟后,陆平揿响了舒畅家的门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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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舒畅已经换了套雪白的丝质休闲衫裤,柔滑细腻的衣料把身材勾勒得婀娜动人。她已经把脸上的污渍洗干净了,正侧着头用湿毛巾擦拭弄脏的头发。
   “快进来!”舒畅闪身把陆平让到屋里,反手把大门关得严丝合缝。
   陆平抱着双臂默默环视屋子。客厅面积不大,装修得简约时尚,就是略显得有些凌乱。桃木餐桌上餐具还没来得及撤掉,半块吃剩的点心掉落在盘子外面;两支玩具冲锋枪四仰八叉地架在电视柜前;墙角花架上的吊兰久已无人修剪,茂盛像蓬杂草;墨绿色的布艺沙发上散放着两本卷角的法制刊物,一支没上盖的口红横在一边。
   “对不起!家里太乱了,实在是没时间收拾。”舒畅不好意思地解释,淡黄色的吊灯把她羞窘的脸映得有些妩媚。
   “不错,很生活化。”陆平由衷地说。
   “你……要不要进去洗洗?”舒畅打量着陆平关心地问。他身上沾了不少暗红色的血迹和杂草泥土。
   “这……不太方便吧?”陆平迟疑了一下。两天来他一直在外面不停奔波,身上早已又脏又黏。
   “别担心,舒展已经睡了,家里又没别人。”舒畅说完脸不禁一红,意识到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快一点,别浪费时间了。”她瞟了眼时钟敦促说,伸手要帮陆平解背包。
   “我自己来。”陆平尴尬地往旁边让了让。他忽然看到舒畅注视自己的目光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把他带到浴室门口,舒畅就知趣地退了出去。浴室干净整洁,毛巾架上挂着雪白的浴巾。空气中还飘着一缕淡淡的栀子花香,陆平知道那来自抽水马桶顶上的固体清香剂。
   陆平关好磨砂玻璃门,揿灭浴室的吸顶灯,又谨慎地拉上塑钢窗,然后逐件脱去外衣外裤、防弹背心和内裤,把它们有序地叠放好。
   他全身精赤地钻进淋浴间,地砖上湿漉漉的冰凉而舒适。他打开龙头尽情冲刷着全身的污垢,水流体贴地抚遍每个部位,迅速舒缓着神经的疲劳。陆平渐渐被一种回家的幻觉包裹了,意识开始轻飘飘的。
   “好了吗?”舒畅在门外用手指敲了一下。
   陆平回过神来,略带窘迫地“嗯”了一声,快速擦干全身。他正要穿短裤,磨砂门开了条缝隙,舒畅的纤纤玉手递进了一叠干净衣服。
   “穿这个吧!应该和你的尺寸差不多。”她在外面柔声说。
   陆平被动地接过来一看,里面共有三件,分别是男式的平角内裤、短袖衬衫和七分裤,样子崭新,叠得有棱有角。
   他的心动了一下:这是谁的衣服呢?
   “怎么样?合身吗?”外面的舒畅开始催促了。
   陆平闷闷地应了一声,先套上自己的防弹背心,然后不情不愿地穿上了这身来历不明的衣服。要不是原来那身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他是绝不会屈从的。
   等他拉开门,就见舒畅正微笑着上下打量自己,像在欣赏一件亲手完成的杰作:“真帅!我的眼光不错吧!”
   陆平有些局促,穿着另一个男人的内衣让他很不适应。他知道自己本该对舒畅的体贴心存感激,但他心里反而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快。
   陆平跟着舒畅回到客厅,刚在沙发上落座就注意到茶几上多了两瓶矿泉水和几包精致的糕点。
   “吃点东西吧,你一定饿坏了。”舒畅善解人意地说。
   “不必了。”陆平淡淡地说。尽管饥肠辘辘,他此刻却没有心思吃东西。他知道舒畅还有话想问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那就喝点东西吧,咖啡、茶、还是果汁?”舒畅表现出女主人的殷勤。
   “随便吧。”
   舒畅很快端了两杯热气腾腾的绿茶回来,杯子里垂着方便型的茶袋。她用小木棒仔细地搅动着茶水,抬头朝他歉意的一笑。陆平感觉她的笑容透着一点凄凉。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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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永远不打算回来了吗?”舒畅注视着逐渐变深的茶水幽幽地问。
   “身不由己。”陆平倚在松软的沙发上惬意地闭起双眼,空调传出的凉爽深入肌理。想到自己即将挥别这一切,继续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他心里涌起一种深深的失落。
   “一直是这样东躲西藏的?”舒畅的眉头微微一蹙。
   “早习惯了,几十年都是这么过的。”
   “从没想过到一个地方定居下来?”
   陆平掏出一支烟,没征得主人允许就径自点上了。“想过,”他肯定地答道,“其实我想过在S市隐姓埋名混一辈子……”
   “当个修车工?”舒畅轻啜了口茶,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抱怨扑面而来的烟雾。
   “嗯,要不是捷程发生意外,我也许会一直在那里干下去,就象你初次见我时的那样。”
   舒畅放下杯子,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惜你命中注定不会永远当修车工。”她顿了顿,平静地问:“可以告诉我那天在捷程公司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陆平知道这是个迟早要答的问题。他也很清楚舒畅追问的目的:比起了解案件真相,其实她更迫切想知道的是自己在这起事件中扮演的角色。
   陆平静静吸了口烟,眼前浮现起那片狰狞飞舞的火焰……
   他目睹四个黑衣人扬长而去后,竦身钻出操作台,冒着炙人的热浪重又冲进了修车场。地上的男人被整得惨不忍睹,依稀还能辨认出是刘勇的样子。
   “这帮畜牲下手还真重!”陆平低声咕哝了一句。“你还活着吗?”陆平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脸。因为脊椎的伤势严重,陆平不敢随便搬动他。
   刘勇的嘴唇轻微地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
   四周的火势越来越猛,裸露的皮肤好像正贴着火焰被炙烤,浓烟呛得陆平连咳了几声。“撑住!我这就叫救护车!”他对伤者大声喊道,一边从肮脏的工作服口袋里掏出手机。
   “帮……帮……”刘勇的嘴唇又一次蠕动起来,吐出几个含混的字。
   虽然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陆平还是耐着性子凑下身子问道:“你说什么?”
   “帮帮我……你帮帮我……”刘勇的声音意想不到地高亢起来,仿佛临终时的回光返照。他直瞪瞪地和陆平对视着,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陆平立刻读懂了刘勇的目光,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冷若冰霜。他朝着刘勇血肉模糊的脸注视了片刻,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你确定吗?”
   “嗯……”刘勇的头部吃力地动了一下。陆平几乎从他身上闻到了死亡的腐臭气味。
   “好吧!”陆平沉思了两秒,随即从长裤口袋里取出一包崭新的飞鹰牌刀片,这是上班路上从街口杂货店买的。他小心地剥去其中一枚的包装纸,然后用中食二指夹住它,刀片的刃口映着火光显得锋利无比。
   陆平轻轻按住刘勇的脖子,将刀片贴了上去。“放心吧,不疼!”他望着垂死者的眼睛轻声安慰说,“一下就好!”
  ……
   “那枚刀片呢?”听完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舒畅托着下巴愣了良久。
   “完事后就被我扔进了火堆,”陆平轻描淡写地一张五指,“这么薄的钢片一遇火就全熔了。”
   这么简单的销毁凶器方法我怎么没想到呢?舒畅忍不住暗自埋怨。
   “我虽然杀了他,他却并非因我而死。——真相原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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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你才没把真相告诉警方,你甚至不愿意交代自己曾目睹惨案发生的经过。”
   “我希望尽可能避开警察的关注,哪怕只是一点点,”陆平着重地望了舒畅一眼,“因为你们的嗅觉很灵敏。”
   舒畅的心像被刺了一下,她无法装作对这个“你们”充耳不闻。他至今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警察!看来无论她为他做过什么都永远无法抹掉这个根深蒂固的烙印了。
   “你没事吧?”陆平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
   舒畅故意扭过头去,强迫自己望着百合图案的落地窗帘。
   “怎么了?”
   舒畅前胸微微起伏着,一开口声音分外干涩:“T市最近发生了一起海难事故,死了八个人。宋晓锋……他留意到你和其中一名死者相貌非常相像……所以他怀疑你盗用了那个人的身份证。”
   陆平吐了个淡蓝色的烟圈,恍然大悟地说:“原来他们是为这个抓我!”
   “嗯,”舒畅轻轻点了点头,“他现在还仅仅是怀疑,但你一旦落到他们手里就很难说了。”
   陆平在烟头狠狠摁灭在杂志封面上。“如果接连几天逮不到我,他们一定会去吉祥街提取我的指纹,结果还是一样。”
   “目前这种状态宋晓锋还无权申请逮捕令,你要离开S市应该不成问题。”舒畅艰难地说。
   “舒畅!”陆平轻唤了一声,他还从没用过这种口气叫她的名字。
   舒畅像被电击似的僵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脸色出奇的苍白。
   陆平注视着她迷茫的眼睛低声说道:“谢谢你……舒畅……谢谢你做的一切……”
   舒畅轻轻向他靠了过来,把头埋到他胸前,全身却像掉进了冰窖般瑟瑟发抖。
   陆平拥着她温软的身子,叹息了一声:“我让你失望了……”
   舒畅的双肩微微抽动着,柔长的头发蹭得陆平脖根有些发痒,他的衣襟很快沾上了湿湿的液体。陆平像块磐石般一动不动地搂着她,静待她的情绪平复。
   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了对面墙上的木质壁架。壁架上安放着很多女性气息浓郁的雅致饰品,但吸引他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个银白色的相框。
   相框里有张合影,是一对身着警服的情侣。两人都像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男的神情严肃,女的朝镜头露出甜美的笑容。他们身子贴得很近,手臂还亲密地垮在一起,幸福之色溢于言表。
   陆平的胸口却像被人狠狠捶了一下。照片上的那个女孩正是舒畅!可能是四五年前拍摄的,她那时比现在更稚嫩、也更清纯,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只有双眸隐隐透出一股英气。
   陆平心情复杂地端详着男青年的脸,他长得白净而帅气,鼻子笔直挺拔,眼睛炯炯有神,嘴唇则微微抿紧。虽然身材不算魁梧,但陆平可以断定这个人的意志力相当强。
   舒畅渐渐停止了抽泣。她从陆平怀里轻轻挣脱出来,用餐巾纸抹了抹眼角。“对不起,让你笑话了。”她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陆平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一时无语。屋里忽然响起了快节奏的手机音乐。他皱了皱眉,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因为爱妮莎刚交给他,这曲铃声听起来还很陌生。手机屏幕上正一跳一跳地闪动着爱妮莎的名字。陆平没有按接听键,他足足等了一分钟,铃声终于自动停止了。
   “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不接?”舒畅有些奇怪。
   陆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快要走了!我走之后,记得让舒展继续用我教的方法练功,不到痊愈不可以终止。”
   舒畅虚弱地点了点头,刚才的一场宣泄消耗很大。
   “还有,中药不能停。还是按我开的老方子抓,请个保姆每天给他熬了分三顿吃。”
   “孩子的病真能治好吗?”一说起舒展,她的眼圈又红了。
   “舒展的病是在娘胎里落下的,所以非常麻烦!”陆平直言不讳地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舒畅的表情很惊奇。
   “上次给你相面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脸上稍显卧蚕深陷之相,照古人的说法这是少阴鸷乏子嗣的征兆。此外,你左边眉脚还长了颗黑痣。”
   “那又怎么了?”舒畅不安地摸了摸额头。这颗痣她从小就有,因为形状微小,很少有人注意。
   “这颗痣名叫‘产厄’,长在女性脸上主生产不利,所以我猜你怀舒展的时候发生过意外。”
   舒畅没有吭声,显然陆平这一次又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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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真可怕!好像什么事都能看透。”舒畅叹了口气,“我刚怀上舒展的时候,他爸爸因公殉职了……当时我受了很大刺激……可能连累了肚子里的舒展。”伴随着回忆,她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痛苦神情。
   “是他吗?”陆平指了指壁架上的那个相框。
   舒畅点了点头,柔声问:“他长得帅吗?”她并不期待对方的回答,只是愣愣地盯着照片里的形象,眼睛里情愫交织,流露着不可抑止的骄傲、爱慕与怜惜。
   “他也是刑警?”陆平低头又掏了一支烟,随口问道。明知道是在谈论一个死人,舒畅这种旁若无人的表情还是让他心里隐隐作酸。
   “嗯,我们是警校同学,他比我高一届,是公认的明星学员,追他的女孩子数都数不过来,不过他那时已经和我要好了。这张照片是在七年前我毕业时拍的,他那时已经被分到S市的刑警大队了。”
   “他是怎么死的?”陆平残酷地打断了舒畅的幸福回忆。
   舒畅哆嗦了一下:“是被冷枪打死的。当时他混进黑社会卧底,可能被人揭穿了身份……可能是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中枪后没有去医院,反而带着伤步行了整整一公里……”
   “为什么?”陆平费解地问。他没有看错,果然是个非常强悍的男人。
   “因为……”舒畅脸上毫无血色,但这次她没有流泪。“因为我当时正在一家情人旅馆等他。这是工作纪律禁止的……我们每次都是偷偷地会面……”
   “他一见到我就倒下了,身上还流出好多好多血,据说后来整块地毯都没法清洗了,旅馆只能换新的……这么长的路,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我只能抱着他,一动不动地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硬……”舒畅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细不可闻,仿佛飘进了云端。
   陆平以为她需要长时间的沉默来消化情绪,她却又说话了,这一次声音平伏了许多:“他就这样死在了我怀里,我跟着也失去了知觉。等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正睡在医院的特护病床上,那已是一周之后了。单位同事告诉我,阿夏的追悼会已经开过,连遗体都被火化了。”
   原来他叫阿夏。
   “在出院体检的时候,我被告知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我想舒展的心脏发育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受到伤害的。”
   “抓到凶手了吗?”
   舒畅咬着嘴唇说:“没有!时隔六年,还是没有抓到他!”
   “是谁干的都不知道吗?”
   “阿夏临死的时候告诉我凶手是雷神,可是他来不及说更多就死了……”
   雷神!陆平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是六神会里的人吗?”他知道六神会的龙头外号都以“神”字结尾。。
   “是的!这家伙是个老江湖,反侦察经验相当丰富,每次行动都不会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警方至今束手无策。”舒畅充满恨意地说。“我曾在阿夏墓前立过誓,一定要亲手格杀雷神为他报仇!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弃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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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陆平不禁有些感慨,谁想得到平时爽朗大方的舒畅心底竟埋藏着这样的深仇大恨呢?
   他深深吸了口烟:“舒展问起过爸爸吗?”
   “嗯……”舒畅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我指着照片告诉他,爸爸已经得病去世了。我不想跟孩子说很多。其实……我那是还没跟阿夏领证,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怕挨领导批评,连谈恋爱都瞒着单位……”
   陆平望着舒畅楚楚动人的脸,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她一定很爱这个男人,否则当时完全来得及把这个没名没分的孩子打掉。
   陆平口袋里的手机又一次催命似的响了起来。他被迫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正好十点半。
   “我必须告辞了。”他站起身庄重地对舒畅道别,“谢谢你的款待和……赠送的衣服。”他瞥了眼自己刚换上的短袖衬衫。她保存得真好,六年后的今天还宛然如新。
   舒畅脸一红,声音暗哑地说:“我注意到你和他身材差不多。”
   陆平从背包里摸出个手指大小的白瓷瓶,交到她手里:“这是我自制的栀黄双柏散,你记得早晚外敷两次,手臂过几天就没事了。”
   舒畅顺从地点点头,蹲下来把茶几上的糕点和纯净水一股脑塞进陆平的背包。“这些你都带着路上吃吧。”她低声交待着,像个体贴入微的姐姐。
   “太多了,舒畅!包里都放不下了。”
   “没关系,慢慢吃吧!”舒畅拉上拉链,满意地拍了拍背包。她起身捋了一下肩上的头发,低声问:“要和舒展道个别吗?”
   “算了!我这副样子会吓着他。”陆平用手指在络腮胡子上比一比。
   舒畅惋惜似的叹了口气:“那好吧!陆平,你再等我一分钟!”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地朝里间跑去,留下陆平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她很快捏着一个信封从卧室里小跑出来。
   “拿着!”她喘着气把信封用力塞进陆平手里。“这里面是五千块钱,你出门在外一定会用得着。”
   牛皮纸信封挺厚实,端在手里沉甸甸的。“舒畅!”陆平摇了摇头说,“钱我不能要!”
   舒畅却表现出罕见的坚决:“陆平,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把它收下!”她眼圈又有些发红:“我没什么用,帮不了你大忙,只能做到这些了。”说完,她一声不吭地把信封塞进了背包侧袋。
   陆平望着舒畅近在咫尺的柔弱身子,鼻腔里充满是她馥郁撩人的体香,他终于用极大的意志力克制住了想将她搂进怀里的冲动。
   “好吧,舒畅,谢谢你!”他对转过身来的舒畅低声说。
   舒畅低下头,垂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白净的额头:“我们以后还能联系吗?”
   陆平沉吟着说:“公用电话和手机都不能用,内行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很快摸到我的行踪。唯一的方法只有通过网络了。”他撕了一页法制期刊,用水笔在上面草草写下一行字,把它举到舒畅面前。“这是我的电子邮箱,把它记牢!”
   他随即用烟头把纸上的字迹烫掉,继续嘱咐:“为保密起见,你得申请一个安全可靠的新邮箱,设置12位以上的无规则密码。把信箱和密码记在脑子里,不可以泄露给第三者,每次用完别忘了清除电脑上留下的痕迹。这样勉强够防一下普通的监视者。”
   舒畅像个听话的学生,仔细听完他说的每个字,才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那就这样吧!你不要到门口来送!”陆平望了她一眼,提起背包朝大门走去。他希望他们之间的分别能干净利落。
   “陆平!”当他握住门把手时,听见舒畅从后面远远地叫了一声。“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吗?”她的声音既犹豫,又掺杂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陆平的手停住了,他叹了口气说:“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就把我当作是个没有名字的人吧!”
   他狠下心扭开了大门跨了出去,门外是沉沉的黑暗。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腰部被光滑细致的手臂环住了,其中一条上面还有些瘀伤。
   她太任性了!要是被对门邻居瞧见就麻烦了。陆平冷静地思索着。
   然而,他僵硬的身体却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拥抱。舒畅的前胸正贴在他汗淋淋的脊背上,隔着衣服仍然能感到她的柔软和弹性。温暖的呼吸丝丝缕缕吹送到他的脖子上,让他欲罢不能。
   良久,腰上的手臂终于松开了。陆平不自觉地喘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又被轻轻搂住了,脸上被飞快地印了一个湿热的吻……
   “再见……”黑暗中他听见一个女人在喃喃低语,“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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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14:00 | 显示全部楼层
陆平没有乘电梯下楼,尽管时间已经很晚,他还是谨慎地选择了走空荡幽暗的楼梯。他一路往下走到地下一层,然后穿过停车场边门沿着自行车道的斜坡返回地面。进来时他观察过,底楼大厅正对电梯口的角度安有监视头,任何人从那里进出都难免留下影像记录,而通往地下一层的自行车道是唯一不被监控的进出口。
   陆平站在楼底朝五楼的窗口注视了片刻,透过紧闭的窗帘仍然可以分辨出屋子里的淡黄灯光。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再逗留了,夜间巡逻的保安随时都可能从身后出现。他顺着原路钻进一片繁茂的绿化带,凭感觉很快摸到环绕小区的铁栅栏边。栅栏到这里转成直角,葱郁的林木刚好遮挡住小区里的高脚白炽灯,而两侧的摄像头则被错误地朝外放置,使这一块变成脱离监视范围的死角。
   陆平抓住坚固的铁条纵身一翻,两米高的屏障被轻松地抛到了背后。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自己正站在一条黑黢黢的窄弄里。最近的两盏路灯都没亮,那是他进去的时候用石子打灭的。
   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很简单:返回云庭水岸大门前的主干道打一辆车,目的地是S市最大的长途汽车站。下车前,他会把爱妮莎给的手机有意忘在后座上。他猜想这不是普通的手机,他之所以听从嘱咐保持开机状态,是希望它能在关键时刻帮自己一把。它马上将要跟着出租车在全市漫无目的地周游,或者被某个爱占小便宜的客人带回家,而这也许将为他争取到宝贵的撤离时间。
   陆平不打算进长途汽车站的大门,这只是个有意设计的假动作。既然宋晓锋盯上了自己,车站保不准会有警方布下的眼线。更值得顾虑的是六神会,吉祥街摆脱监视的事如果已经激怒了他们,那么车站很可能正在他们的监控视野中。
   陆平计划在汽车站附近找一辆私人驾驶的黑车,让司机把自己送到S市西郊的326号公路,然后随便拦一辆开往T市过路车,明天从T市再辗转到另一个大都市,在那里乘火车沿京广线北上。
   只要天亮前离开S市,陆平自信奎恩的组织将永远无法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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