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畅的目光牢牢锁定着眼前的男人,连眼睛都不敢眨。她记得警校里的侦察课老师教过他们,街道跟踪最好保持50米左右的距离,并且视线一秒都不可以离开目标。
男人刚迈出雅轩洗浴中心的大门,她就一眼就认出了他:宽脑门、长鼻子、尖下巴,还有那头嚣张跋扈的长发,这个人正是捷程杀人案的元凶之一。
那一刻舒畅吃惊得差点停止呼吸。虽然有洪一鸣暗中授意在前,她还是不敢相信凶嫌真的会现身。追查近一个月的悬案终于在今晚轻易展露出第一个突破口。
长发男在燕集坊七歪八扭的小街间不紧不慢地穿梭着,舒畅偶尔可以看见他湿漉漉的头发在霓虹灯招牌下闪光。他的身材不算出众,但全身却像一张弓似的紧绷着,散发出丛林动物的危险气息。
舒畅记起洪一鸣提醒过,要特别小心这个嫌犯。幸运的是,舒畅没瞧见那支威尔森加长左轮的踪影,显然长发男赤手空拳没带任何武器。舒畅坚信,即使面对面空手格斗,身穿弹力背心和牛仔长裤的自己也未必会输。何况,长发男目前仍毫无防备,而自己腰里却别着一把警枪。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铐沉甸甸的,她真希望能立刻把它戴到长发男纤长的双臂上。他长得可真瘦!
临来时,舒畅再三踌躇。她几乎打算放弃侦破捷程案的努力。不为别的,只为陆平已经当面向她坦承自己就是杀死刘勇的凶手。
她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绝望得几乎站立不稳,她恨不得拔出手枪在他身上连射十几二十个窟窿。
她似乎还没做好准备就一头撞进了他内心深处的黑暗中。那是个让她不寒而栗的世界,在那里杀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无足轻重。事件一旦曝光,他甚至不屑否认。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如此轻易地辜负她和舒展的信任?为什么他这么热衷破坏法律?
既然他是这么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她就应该毫不犹豫将他绳之以法。奇怪的是,他那双执拗而冷漠的眼睛却将她执法者的魄力溶解得一丝不剩。
舒畅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把他放走了,她只记得当时自己全身软绵无力,胸腔中充满了怨恨和失望。
她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在家里待了一天,没有心思再打电话去单位询问案情,也不想继续参与捷程杀人案的调查。她只希望一切就此画上句号,希望这个曾经打扰她生活的陆平永远别再出现。
然而,今天傍晚有句话却从乱成一团的思绪中莫名其妙闪了出来,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脑海中:“我虽然杀了他,他却并非因我而死。”陆平好像曾这样向她解释。
我虽然杀了他,他却并非因我而死。——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舒畅突然开始讨厌陆平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他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好好说话?他总是喜欢让她猜来猜去……最后把她弄得一头雾水。
但这个意外的发现还是让舒畅忍不住心跳。它至少说明捷程案可能存在着与宋晓锋的推测截然相反的真相,一个也许对陆平有利的真相。
因此舒畅决定按原计划行动,也许真会在雅轩洗浴中心逮到那个长头发的嫌疑犯,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长发男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舒畅发现他们正逐渐脱离繁华的闹市向僻静的郊野移动,人行道上已是人迹寥寥,多亏沉沉暮色掩护着她的行踪,还没让长发男发现。
近处呈现出一片黑黝黝的丛林,那是鬼王坡自然风景保护区的边缘。舒畅暗想,动手抓捕的时机应该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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