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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初雪

《绝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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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5:0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懒散地朝前走着,经过胖警察时有意用臂侧在他背上轻轻顶了一下,惹得胖子不快地扭过头瞟了他一眼。
   一百多米的小街很快就走到尽头。透过路中间的人流可以看见读报纸的年轻警察已经转移到了街角。
   陆平毫不犹豫地朝相反的左手方向拐了个弯,步入另一条与吉祥街垂直的街道,才五十步左右就到了第二个十字路口。他越过马路后左转,沿着这条平行的邻街继续向前,不久就驻足在两扇朝街道敞开的铁门前,门里是一条五六米宽的水泥路,一直延伸进去。
   陆平穿过铁门进入里面。几十米长的水泥路空荡荡,路面上零落着一些腐败的果皮、肉屑和饮料瓶,由于高温散发出恶心的臭气。路旁的灰色高墙把里面围得严严实实,隔着墙可以听见外面人群的喧哗。
   水泥路后半段腐臭气味逐渐浓重起来,到路底转弯出现了一座中等规模的垃圾中转站。站里站外凌乱不堪地堆叠着无数肮脏的垃圾袋,高度超过了陆平的头顶。成群嗡嗡的苍蝇在腥臭的垃圾堆里忽散忽聚时飞时停,不时有几只飞到陆平身上。
   陆平移动脚步时小心避开满地污物,直绕到白色大屋背后。这里有块平整的小场地,场地里停放着三辆卸空的三轮垃圾车和六辆手推清扫车。后面有两间低矮的平房,透过半糊着报纸的窗玻璃看不见人。陆平疾步走到第一间平房门前举手敲门,虚掩着的屋门一敲就开了。
   这一间屋子没有人。陆平迅速扫视了一遍里面的陈设,目光落到墙上挂着的三件荧黄色制服。这正是他要找的东西!他选了其中一件气味最难闻的,抓起那件环卫制服飞快地把它套到身上。
   等陆平踩着三轮垃圾车回到吉祥街街口,天色比刚才更暗了一层,行人也少了许多。街头上见不到那个年轻警察的踪影。陆平把工作帽拉得更低了一些,他相信自己正逐渐进入了警方的视野。
   他谨慎地表演着垃圾工人的角色,从街头开始挨家挨户检查楼底的垃圾箱,不时把一些新鲜的垃圾袋甩进车里。经过拉面店时,翘着二郎腿坐在长凳上的胖警察烦躁地瞪了他一眼。
   陆平耐着性子按部就班地朝前移动,十分钟后靠近了自己住所的大门。一个穿府绸短袖的瘦子正站在那里对着手机大聊股票行情。陆平对这张脸并没有印象,但他依然倾向于认为这个瘦子也是警方的便衣。
   陆平大大咧咧地把垃圾车往大门边一靠,算准这个位置刚好可以阻挡胖警察朝这个方向观察的视线。他跳下车径直往门里闯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也许出于职业习惯,瘦子一开始显得有些狐疑,但随即被他身上的臭味逼退了。
   一踏进黑黢黢的楼道,陆平就判断出这里没有人埋伏。他加快步子来到家门口,在黑暗中摸出钥匙准确地打开房门。
   屋里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这说明警方目前掌握的信息量仍然不足,因此并不打算打草惊蛇。陆平暗道了声侥幸。他拾起床上的手机揣进怀里,接着打开旧衣柜迅速取了蓝色小皮箱,在外面蒙了个黑色垃圾袋。他又随手团了些旧报纸塞进垃圾袋里,使它的外形看起来鼓鼓囊囊,然后提着垃圾袋退出门外。
   锁门的时候,陆平向小屋投以最后一眼致意。半个多月前,他绝不会想到自己在此地的定居计划竟然这么快就会破产。
   他又从楼道的垃圾箱里提了两包垃圾,哼着小曲懒洋洋地退了出来。迎接他的是大门口那个瘦警察焦躁不安的身影。他估计自己一进一出总共才花了一分钟。
   在瘦警察厌恶的注视下,陆平粗手粗脚地把三个垃圾袋抛到车尾,跨上车座弯腰用力蹬动踏脚。
   一刻钟后,满载垃圾的三轮车又摇摇晃晃驶回到隔街的垃圾中转站。陆平把车子停到小场地,爬上车顶翻捡出装有小皮箱的那个垃圾袋。他手脚利索地脱去那身环卫制服和工作帽,把它们放回到第一间平房里。两个正在水龙头边洗手的中年妇女莫名奇妙地瞪着他,他朝她们友善地挥了挥手,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铁门。
   沙沙沙……他灵敏的听觉捕捉到身后远远响起一串轻微脚步声。
   陆平意识到自己被人盯上了。他猜测身后这个人是六神会的部下,因为警察只要直接命令他站住就行了,不必大费周章地进行跟踪。
   陆平沿着昏黄的路灯若无其事地走走停停。尾随者越走越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五六米了。陆平暗暗攥了下拳头,他对这片街区了如指掌:前面右拐就有条无人居住的狭窄死巷,他可以在那里把这条尾巴截断。
   陆平!”一进死巷,他就听到身后的尾随者轻轻叫了一声,颤抖的、不确定的年轻女人声音。
   听起来怎么像舒畅的声音?
   陆平按捺住突如其来的诧异,旋风般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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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5:24 | 显示全部楼层
巷外的暗淡灯光把女人高挑的身材轮廓勾勒得异常清晰,她的脸却在逆光下显得有些朦胧。
   “陆平!”她又焦灼地低声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陆平心口那里仿佛被撞了一下,传来一阵隐隐的痛楚。
   “是我。”他正视着她的脸回答。
   “真的是你!”舒畅像望着一个陌生人似的怔住了。
   “不错,舒警官,被你逮个正着。”陆平缓缓地说。他奇怪地发觉自己此时居然一点没有拔腿逃跑的想法。
   舒畅没注意他语气里的敌意,慌里慌张地自顾自说道:“你为什么要扮成这样?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你为什么要扮成这样?三点半之后,我一直在吉祥街街口斜对角的那家茶室,从二楼窗口用望远镜盯着你家门口这一段,连眼睛都不敢眨。你第一次出现时我只觉得背影有些相像!等你第二次再回来,我才恍然大悟。下午的垃圾车是在五点半左右出勤的,我接舒展回家常常碰上。你扮的环卫工人整整迟了一个半小时……你……你为什么要扮成这样?”说到最后,她的说话声里居然带了哭腔。
   陆平心头一动:难道我误会她了?难道她不是来抓我的?
   不可能!她和那帮埋伏的警察是一起的。他立刻对自己这种自作多情的胡思乱想感到极度鄙夷。他冷淡地说:“舒警官,别愣着,把手铐拿出来吧!”
   “手铐?”舒畅像被人抽了一鞭子,全身抖了一下。
   “嗯,手铐,就是逮捕犯人用的那种手铐。”
   舒畅摇着头,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这么说,你真是逃犯?你……你真的杀了刘勇?”
   陆平感到又一阵刺痛,一阵突如其来的自暴自弃情绪把他整个占据了。他沉静地朝舒畅点头说:“不错,刘勇是我杀的——用刀片割断喉管。”说着,他用手指在喉咙上比划了一下,朝她恶意地一笑。
   “你……你……”舒畅倒退了一步,整个身子开始摇摇晃晃。
   陆平几乎担心她在下一刻就会跌倒在地。他控制住了上前扶她的冲动。她怎么可能让他扶呢?她怎么可能让一个杀人犯的手碰她呢?从他表露身份的一刻开始,他们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不,其实他们根本就从没在一个世界里生活过,从来没有。
   陆平冷笑道:“你不是警察吗?警察抓犯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你别逼我。”舒畅结结巴巴地说。她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下陆平借惨淡的路灯看清了她的神情,恐怖、哀伤、无助的神情。
   她为什么总也学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陆平决定硬起心肠无视她的反应。他现在有资格关心她吗?她……需要他的关心吗?
   他继续冷酷地追问:“你的同事呢?干嘛还不通知他们过来?”
   舒畅,你还在磨蹭什么?为什么还不快动手?难道还要我帮你下决心吗?
   “我……我……没有……”舒畅有些语无伦次,“我是一个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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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5: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个人?”陆平咀嚼着这三个字的含义。
   “我在局里听说要抓你,就赶了过来。但我很小心,没让他们发觉。陆平,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的是逃犯?”舒畅可怜兮兮地问,像是在向他哀求一个真实但残酷的答案。
   “我说过了,我是逃犯。”陆平重申了一遍。在她面前扮演邪恶的角色竟然这么累。
   舒畅绝望地摇了摇头:“我不信!我不相信!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坏人。”
   陆平轻蔑地说:“笑话!你是警察,难道不知道有的罪犯善于伪装吗?就像我这样!”他指了指自己的络腮胡子。他不明白自己此刻拼命把舒畅推向对立面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情一反常态的紊乱。
   “可你还帮过舒展!你知道吗?检查结果显示,他缺损的心瓣正在自我修复!”她有些哽咽地说, “白天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可你一直没开手机。”
   “舒展……真的开始好起来了?”孩子的话题让陆平怔了怔,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消失殆尽。
   “真的!”舒畅拼命地点头,仿佛这样他才会深信不疑。
   “很好……这样很好……”陆平喃喃地说,一时不知如何继续。
   “陆平!”舒畅又在叫他的名字。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杀刘勇吗?”她犹豫了一下,终于大着胆子吐出了这个萦绕在心头的问题。
   “我虽然杀了他,他却并非因我而死。”陆平答道。他暗暗叹息,她毕竟没有忘记自己的刑警身份。
   “什么意思?”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让她迷惑了。
   “没什么意思。”陆平淡淡地说。“舒警官,我是个不可救药的罪人。你如果想帮我洗刷罪名,那注定要枉费心机了。把我带走吧,这样至少可以让你执法者的良心得到安宁。”
   舒畅一脸委屈地说:“说实话,我确实很为难。我也知道作为警察应该把你当成罪犯,可我就是做不到。真的,我做不到……”
   她红着眼圈说:“我一心想的是快点看到你,告诉你舒展的事,告诉你我打不通你的手机很着急,告诉你你的处境很危险。但是……见到你之后该怎么办,我一点都没想……也许就像你以前说的,我这个人太感情用事,有时甚至会失去理性……陆平,我们还是朋友吗?”
   “你说呢?”陆平迟疑了。她楚楚可怜的眼神让他不忍心再说狠话。
   舒畅低下头悄声说:“也许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女人。我也很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糊涂,讨厌自己感情用事,讨厌自己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有一点我很肯定,那就是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朋友,就算你的脾气有点怪。在这个世界上,你是少数几个真心愿意帮我的人。不管你究竟是什么人,也不管你犯过什么弥天大罪,我都会把你当成我的朋友!”
   她说到这里抬起头,乌黑的眸子在灯光下灼灼发亮。
   朋友!陆平感到一股热流冲涌进胸腔。
   “陆平,你走吧!”舒畅柔声说,一颗泪珠沿着舒畅的脸颊滑落到腮边。
   “你说什么?”陆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让你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更多泪水从眼眶里决堤般流出来,她也顾不上擦。她只是苦苦哀求着:“快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快走!因为如果再次见到你,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站在你这边。”
   “舒畅……”陆平被彻底怔住了。他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她会为了他徇私枉法。他发现自己居然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竟会这么重感情。
   “对不起,舒畅……”陆平无意识地嗫嚅着。他真想张开臂膀把心碎的她拥入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抚慰她。可是双脚却像在地上生了根,挪不动半步。
   “走吧!”舒畅垂下头,用手背抹了抹湿漉漉的脸颊,侧过身子给他让出了路。
   她是对的!永不见面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再见!”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领着手提箱大步朝巷外走去。经过她身边时,她耳边的头发被带动着轻轻飞扬起来。
   陆平一直没有回头。他害怕再看见舒畅的脸,看见她哀怨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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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6:21 | 显示全部楼层
晚上七点,吉祥街社区公园的路灯下还三三两两围坐着纳凉的老人。为了避开可能招来的注视,陆平提着手提箱悄悄穿行在光线幽暗的雪松林中。
   林前的长凳上,一对年轻情侣正安静地依偎着,丝毫没有察觉正有人从他们背后轻轻绕过。
   陆平在八角亭外二十多米处警觉地停住脚步。近旁的高脚路灯把亭子照得很亮,从这里可以清晰看见一个精瘦老人正在里面闭目养神。
   朱赔十!陆平一眼认出了他。他不明白这个老人今晚为什么还没回家。
   陆平略一思忖,把手提箱轻放在身边的一株雪松下,然后坦然走进亮处,踩着石头台阶来到亭里。
   老人睁开眼睛,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
   “我可以在这儿坐一会儿吗?”陆平问。石桌上平整地铺着那张“输一赔十”的旧棋盘,三十二颗棋子纹丝不乱地摆在初始位置上。
   老人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他在对面坐下。
   “在等人下棋吗?”陆平好奇地问。他素不知道这座亭子夜晚也摆棋局。
   “你会下棋吗?”老人反问。这是陆平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像钝钝的刀锋刮过磨刀石一样干涩暗哑。
   “会一点。”
   “下一盘?”老人耷拉着眼皮地说。
   陆平专注地探究了片刻老人人脸上的表情。除了一脸重重叠叠的皱纹,看不出什么究竟。
   今天发生了太多令他唏嘘不已的事:被黑社会跟踪、和神秘女郎约会、化装遇险、从女警察手里脱逃……最后居然是陪江湖棋士下棋。
   不知为什么,老人的慵懒目光让陆平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惊悚感。
   他一点都没有下棋的心情。
   可是,莫非这真是命中注定的一局棋?
   “好!就下一盘。”陆平冷静地回答。
   老人伸手做了个“先请”的姿势。
   陆平注意到自己正坐在红方的位置。他缓缓拈起一枚红炮移动到正中间。老人稍作思考起手退了一步黑马。陆平考虑了几分钟才跟着推了一步红马。
   陆平观摩过朱赔十走的棋局不下十局,深知他的棋路最擅长以势制人,一着着看起来平淡无奇,连贯起来就不知不觉地把对手逼上绝路。陆平在闲暇时曾反复设想过自己和他对局的情形。他认为凭借自己的棋力很难在造势上与朱赔十匹敌,要战胜他只有先用连续兑子打破棋势,再找突破口出奇兵致胜。
   可惜,陆平此刻满腹心事,不能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棋坪上。他不禁遗憾地想:原来心无旁骛地和高手下棋竟也是一种福气。
   陆平有意把每步棋都延长了三五分钟,他企图这局棋一直拖满两个小时。因为他知道九点整公园里的路灯都会悉数熄灭,到时候棋局就无法继续进行,而周围的游人十之八九也将散去。
   朱赔十默默凝视着棋局,对对面男人的心机一无所知。桔黄色的灯光照映在他那张木然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气。他们两个走棋时都不约而同地轻起轻落,棋子落在石桌上不时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经过三次强行兑子,黑棋的左右两翼互为奥援的形势终于受到了遏制。陆平满意地看到对手所设计的攻防一体布阵正在逐渐溃散。纵横交错的棋盘上处处都剩下互相交织各自为战的红黑棋子,就像和总部失去联络的部队仍毅然固守着自己的防线。
   陆平沉思良久,决定将隐伏在一侧的红车调到黑帅宫门前叫将。他早就看准了这个不易察觉的攻击机会。黑方兵马现在自相阻隔,根本腾不出子力支援中宫。唯一近在咫尺的黑车也找不到落点支撑。这一着也许不是绝杀,但他算定未来几步对手必然左支右绌节节败退。只要再用两支步兵配合三路炮过河,形势就非常可观了。
   未倾全力已经逼得朱赔十岌岌可危,这让陆平在快慰之余又暗感失望。他飞快地朝八角亭的山路瞥了一眼。方正而坚硬的石阶有序地堆叠着,每一块起码都有十几公斤重。他记得刚刚踩过它们时脚下坚实平稳的感觉。
   “啪!”朱赔十落子的响声把陆平吓了一跳。陆平回过神来观察棋盘上的变化。朱赔十把黑车垫到了红车眼前。
   弃车!居然是弃车!
   陆平诧异地抬起头看了老人一眼。老人仍然低垂着眼帘,木雕泥塑一样不动声色。
   这匪夷所思的一手确实完全跳出了陆平考虑的几种变化可能之外。
   这算是破罐子破摔的自杀吗?还是另外暗藏什么妙着?
   陆平打起精神重新审视棋局,渐渐悟出了其中的道理。弃车虽然迫不得已,却也同时开启了黑方炮马诸军阻塞的通道,黑棋接下来连着有几步攻势选择。更重要的是,弃车这着可以使老帅转危为安,有效地完成战略转移。
   但是,如果黑棋下一步不能组织有效进攻,就会因为子力大损而埋下失败的危机。朱赔十有这个把握吗?
   无论如何,陆平不打算放过这块送进嘴里的肥肉,毕竟是朱赔十的黑车。
   “啪!”老人飞了一步相,架炮威胁红棋的底线。陆平被动地支士防御。老人不加思索地继续一系列滔滔不绝的攻势:出马、拱卒、伸车、翻炮……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陆平被这种进军速度惊呆了。这不像大势已去的指挥者自暴自弃地向悲剧结局冲刺,而像是如日中天的统帅志在必得地攻城略地。他不禁再次抬头仰视对面这位可怕的对手。他沮丧地猜测:难道老人的弃子本来就是个圈套?他其实早就拟好了连环进攻的策略?
   红棋接下来的抵抗看起来像亡国前的苟延残喘。固若金汤的防线被凶狠的黑棋撕开一个大口子后,一线重兵还来不及后撤,后方已经陷入了兵荒马乱的危局。
   陆平目光不错地瞪视着棋盘,心里飞快推算着后面的棋局变化。红棋士五退四这一步是必走的,士五退四后黑棋一定走车八进九将军。红旗被迫相九退七遮挡。黑车车二进三杀相再将。红棋将五进一。黑棋中卒挺进卒五进一叫杀。
   绝杀!
   “我输了。”陆平颓然地说。“六步以后就绝杀了。”
   “哦?”朱赔十嗓子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像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陆平索性把自己推测的棋谱报了出来:士五退四,车八进九,相九退七,车二进三杀,将五进一,卒五进一。他不明白朱赔十还在怀疑什么,任何稍具象棋功底的人都可以看出这是绝杀局。
   “照你看已经绝杀了吗?”老人呆呆望着陆平,似乎对这局棋已经失去了兴趣。
   “难道不是吗?”陆平暗暗有些恼火。他不喜欢被人戏弄的感觉。
   朱赔十缓缓摇了摇头,喉结跳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一连咳了几声。他用暗哑的声音艰难地说:“先声有势,后发制人,羚羊挂角,海底捞针,你的棋下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下棋讲的是个‘势’字,得势者得天下,失势者失天下,无势可以设法造势,弱势可以化为强势,死势里也有藏有生势。”
   “弃车是化死势为生势吗?”陆平追问道,老人一番高深莫测的言论让他琢磨不透。他仍然很在意那一步逆转局势的弃车,他想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有意设置的陷阱。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看起来求死的棋反倒开出一线生机。世界上的事不都是这样吗?”老人说完又摇了摇头,认真地把棋子一枚一枚收进棋盒里。
   陆平从兜里掏出这一张十元钞票递给他。朱赔十朝他微微一笑,把钱推还给他说:“最后六步棋你说对了。因为说对了,所以这一局还没完。”他朝他拱拱手,就返身下山去了。
   陆平怔怔坐在远处,琢磨着朱赔十似通非通的话:因为说对了,所以这一局还没有完。他还是想不明白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社区公园里所有的灯光一下全部熄灭了。陆平知道九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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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6:33 | 显示全部楼层
社区公园里所有的灯光一下全部熄灭了。陆平知道九点钟到了。他听见远处传来纳凉者们纷纷散去的声响。他又在八角亭里耐心地坐了一刻钟,才起身走下小山。虽然周围一片黑黢黢的,多年养成的听觉仍然告诉他,一百米内没有人在活动。
   陆平放心地走到山脚的第三块石阶前,弯下腰双手抓住它的两边用力一抬,石阶翻了个身竖立起来。他伸出手在石阶背后的山体上仔细地来回摸索,然后在某个位置停住了。他把十指深深插进那个地方,往里不停地使劲掏着,终于掏出一个密封的塑胶口袋。
   陆平喘了口气,隔着口袋用力摸了摸。
   他的老朋友还在里面,那支伯莱塔92F型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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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6: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爱妮莎把赤裸的身子完全埋进玫瑰香薰沐浴露制造的柔软泡沫中,舒适的水温瞬间把她包围起来。她细细摩挲着自己细腻而充满弹性的肌肤,脸上若有所思。熟悉的歌曲声从隔壁的高档音响里轻轻放送着出来,流水般轻柔地丝丝泻入她的耳鼓。
   她很意外自己居然从容挺过了今天的重逢场面。她本来还担心面对他时自己会象昨晚那样呆若木鸡或者失控地流下眼泪。还好,这一切担心都没有发生,一切正在按原来预定的轨迹向前运行。
   带旅游团沿着山路拾阶而上的时候,她远远地就认出了他。相隔十二年,他的举手投足还是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多少次狠心把她关禁闭转身离去时,他都曾在她视野里留下过这样的背影。
   那一刻,她的喉咙差点哽住了。但她还是扮出友善的微笑,不停往下继续说着说着,直到他被她的声音吸引着回过头。
   他的容貌和十二年前完全不同了,不但脸部多处做过整容,而且加重了几分沧桑感。她一眼就看穿伪装不仅是因为她知道他原来的模样,更主要的原因是经过多年历练她现在也可以算是这方面的专家了。
   他全身上下只有那双眼睛没变,还和以前一样透着孤独和冷淡。他注视她的神色专注而得体,不像大多数男游客那么轻佻或贪婪。
   她的心跳立刻加速了,随后又平稳下来。他显然没有认出她,她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因为她很清楚漫长岁月在自己身上锻造着多么巨大的变化。可是,她还是隐隐感到一丝不快,还有失落。
   她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时间改变了一切,自己已经不是惟命是从的小女孩了,他也不再是掌握她全部人生的救世主。新的游戏规则正把他的命运的主宰权放到她手中。她将成为他的盟友、上级,或者敌人。
   是的,从十二年前他在长途汽车上把她抛下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属于他了。她,现在已经是爱妮莎了,一个和过去毫不相干的女人,一个冷酷、坚韧而独立的女人。
   在之后的接触过程中,她恢复了良好的自控力。她借着楹联、签文跟他拐弯抹角地捉迷藏,她在塔林应时现身让他深感愕然,她抛出那叠旧报纸更让他大吃一惊。这些都是她事先设计的,她就是要利用一连串的意外打击他的自信,迫使他乖乖就范。
   他很聪明,随即就接受了现实,开始与她争锋相对地谈判。她知道他还不信任自己,驯服“豺狼”本来就不是很轻易的事。但起码可以把这看做是合作的起点、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她在交谈中巧妙地向他不断施压,她相信他会认真权衡她说的每一句。他答应她在周日午夜前给出答复,这就足够了!她不想把他逼得太急,更不愿过度侵犯他的自尊,她清楚他身上蕴藏的巨大危险性,谈得太僵很可能反过来威胁到她的生命。而且,她也不想看到他过分为难的样子。
   她决心的唯一一次动摇发生大殿里听他解释楹联时。那时候,他还对她没有戒心。她居然在他脸上见到了那种久违的笑容,散淡、讥诮、玩世不恭。她当时突然全身冰凉,恍若穿越时光隧道回到了从前的逃亡日子,她差点张开双臂投入他怀里。幸好多年江湖生涯铸就的冷酷与自制及时拯救了她,她及时按捺住了向他和盘托出的冲动。
   想到这里,爱妮莎对着浴缸上方的雪亮瓷砖自嘲般一笑。空气中,缠绵哀怨的歌声正在细致入微地流淌着:
   “你的柔情似水,
   几度让我爱得沉醉,
   毫无保留不知道后悔,
   你能不能体会真情可贵?
   没有馀力伤悲,
   爱情像难收的覆水,
   长长来路走的太憔悴,
   你只留下我收拾这一切。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吻留著馀味,
   忘了曾经爱过谁,
   慢慢习惯了寂寞相随。
   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
   不让你的脸梦里相对,
   爱的潮水已经退,
   我的真情不再随便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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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7:11 | 显示全部楼层
 浴室墙上安的无绳电话嘟嘟响起来,鲁莽地中断了爱妮莎的思绪。她哗一声翻开水花坐起来,顾不上擦抹身上的泡沫就匆匆拿起了听筒。
   “爱小姐,今天过得好吗?”电话里传出薛义仁假装亲切的声音。
   “嗯……马马虎虎。”爱妮莎对着铝合金顶棚皱了皱眉,时至今日她还是不喜欢他猥琐的说话声。
   “你在干嘛?让我猜一猜,你正在浴室里享受泡泡浴吧?”接下来是不怀好意的桀桀笑声。
   明明知道老头是开玩笑,爱妮莎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百叶窗的叶片:“别说废话!有什么事?”
   “干嘛对关心你的人这么凶巴巴?收到那个手机了吗?”
   “嗯,一大早就收到了。但我还是怀疑你那个跟踪软件的功效,它到底管不管用?”
   “小姐,这可是世界顶尖产品哟!FBI级别的专业配备!”薛义仁在电话那头夸张地大呼小叫着,“它通过全球卫星运行的定位系统已经基本解决了接收机钟差、大气传播延迟、多路径效应等问题造成的误差。何况,我们用的又是最稳定的双频接受机!喂!那玩意交出去了吗?”
   “早传给李守诚了!他的电脑是24小时运行的。不是说目标一离开设定区域就会软件就会发出鸣笛声吗?”爱妮莎提到“目标”两个字的时候,不经意地顿了顿。
   “别打岔!我说的是那个诺基亚手机!”
   “手机交出去了呀。”
   “这么说你见过‘豺狼’了?感觉怎么样?他一定很酷吧?”
   “一般般吧……”爱妮莎淡淡地说。
   “看不上他?为什么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对你就没有一点吸引力呢?”老头继续不依不饶。
   “拜托你可不可以正经一点!”爱妮莎有点被惹怒了,她不喜欢这个话题。
   “正经一点?好吧!那就谈谈你们的会面吧!你感觉他会跟我们合作吗?”
   爱妮莎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分析道:“很难说,你应该知道,他这种人的心思很难捉摸。不过,他显然被那些记录凶杀案的旧报纸吓了一跳。”
   薛义仁哈哈大笑起来:“我可以想象!换了谁都会魂飞魄散!他跟你谈条件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他收下了手机,还答应明天晚上12点之前答复我。”
   “12点……也就是说他只剩不到30个小时了喽?”
   爱妮莎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问道:“如果……如果他不答应,你们真的要干掉他吗?”
   “是啊!干掉他有什么问题吗?”老头的口气像在谈论干掉一瓶红酒。
   “我是说这样决定是不是有点……草率?”
   “草率?我宁愿把这称作‘谨慎’!我们的计划可不能轻易泄露。怎么回事,爱妮莎?你怎么向着‘豺狼’说话?莫非你爱上他了?”老头半开玩笑的语气里流露出一丝怀疑。
   “你再玩笑我就挂电话了!”爱妮莎警醒过来,假装恚怒地掩饰说。
   “好吧,算我多心了!”薛义仁的态度稍稍严肃了点。“记得随时向李守诚询问‘豺狼’的动向!香港的那批宝贝明天就到。因为事关重大,我会亲自租辆小货车去码头接货,有事打我手机。”
   “知道了!”
   “上帝与你同在!阿门!”电话那头嘟一声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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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7:30 | 显示全部楼层
爱妮莎被这通电话搞得有点心绪烦乱。她索性跨出浴缸,扯过一条雪白的浴巾将身子团团包裹起来,然后走到镜子前拿起梳子梳理沾湿的长发。
   这种惬意的单身生活一两天即将终结,奇怪的是她一点不感到遗憾。她很清楚自己的灵魂中活跃着的某种追求刺激的基因,蛰伏的时间过长就会蠢蠢欲动。只不过,这次帮它破土而出的是薛义仁。
  
   房间里光线很暗,不但没开灯,落地窗帘也拉得很严实。
   爱妮莎屏住呼吸,站在原地凝神听了半分钟:没有说话声,没有音乐,也没有电视机的声音。
   莫非他不在?
   爱妮莎没敢掉以轻心。她从大腿内侧的连裤袜里拔出雷明顿手枪,贴着墙悄无声息地往里蹭,柔软的波斯地毯正好帮她掩饰了脚步声。轻易在对手面前暴露行藏意味着轻视自己的生命,这是师父以前教过她的,她至今牢记不忘。
   爱妮莎很快摸到了墙壁转角,瞳孔已经适应了室内的幽暗。她认出了那两间卧室紧逼着的门,还有客厅正中的那张仿古圆桌,前天自己就是在那里和薛义仁共进晚餐的。只是缺少了烛台光焰的照耀,大餐桌显得笨重而呆板。
   爱妮莎的目光突然收缩到圆桌对面,那里依稀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她的心脏立刻剧烈跳动起来。由于距离的原因,她暂时还看不清他的脸。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手枪保险,踮着脚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到三四米外时,爱妮莎终于看清了目标。那人身穿月白睡袍,脸上蒙着个睡帽,
   是薛义仁!上次见面时他就是这副打扮!虚伪的基督徒!胸前居然还挂着那个金十字架。
   爱妮莎感到身上的血液都在一个劲往脸上涌:既然你害死了阿渊,那就以命偿命吧!
   她迅速举起手枪,将枪口对准薛义仁的头部。安装消音管的高性能手枪在发射时,即使有人身处走廊或隔壁房间也不会被惊动的。
   没有时间犹豫了!爱妮莎咬了咬牙,用力扣动扳机,袖珍手枪发出“噗”的一声沉闷声响,枪管吐出一道残酷的蓝光。子弹穿进了睡帽,把它震得滑落到一边。
   爱妮莎惊惧地睁大瞳孔——睡帽底下没有出现想象中被穿孔的脑袋,而是一个留有弹孔的塑胶头颅模型。然而,它却比血淋淋的死者更加令爱妮莎毛骨悚然。她倒吸了一口冷气,觉得全身手足冰凉。
   左边卧室的房门开了,有人一瘸一拐地从里面走出来。“感谢上帝!爱妮莎,你通过了考试!”他一边鼓掌一边咯咯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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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7:46 | 显示全部楼层
“薛义仁!”爱妮莎干涩地失声说。站在她眼前的正是西装革履、满面红光的薛义仁。
   “祝贺你,你的首演非常成功!这是余下的九十万。”老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郑重地递给爱妮莎。
   爱妮莎猜想那是张支票,这倒让她有些意外。她虽然不明白老头在玩什么花样,却知道他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她后退一步重新举起枪,冷冷地说:“你还没问我要那个黑色手提箱呢!”
   “那个箱子嘛……我猜你已经打开看过了。”薛义仁倒显得面无惧色。见爱妮莎没有接受的意思,他就从容地把支票压在餐桌的烟灰缸底下
   “不错!我打开看了!箱子里根本没有你所说的珍稀玉器!里面全都是毒品,高纯度的冰毒!”提起这个,爱妮莎就气得浑身颤抖。她忍不住把枪口抬高一寸,对准薛义仁的脑袋。
   “很想干掉我,为你的师弟报仇,是吗?”薛义仁盯着她怒火中烧的双眸低声说。
   “杀了你不足为惜!”爱妮莎很厌恶老头此刻的安详神态。难道他不是应该痛哭流涕地跪地求饶更合情理吗?与此同时,她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不安。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事实上,这正是考试的一部分,最关键的一部分。你敢动手杀我……”薛义仁指了指座椅上的塑胶模型,“就算通过了最后一关。”
   “去他妈的考试!我现在要你以命偿命!”
   薛义仁嬉皮笑脸地说:“别着急,美人儿,你随时可以开枪嘛!可一旦扣动扳机就没机会听我把话说完了。不是吗?”
   “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诱骗我们为你抢劫毒品,虽然明知道这么做很可能会让我们丧命。如果我反应不够机灵,今天根本就回不来!”爱妮莎说得气势汹汹,炽烈的杀意却渐渐被好奇心冲淡了。
   “诱骗?”老头摸了摸通红的酒糟鼻子,“就算是吧!那箱毒品嘛,我其实根本就不关心。”
   爱妮莎冷笑了一声,默不作声地等他继续。
   薛义仁轻描淡写地侃侃说道:“老实说吧,那个被你打死的蒋廷是南天药业集团研发部的主任!在S市待了这么多年,你不会不知道南天药业是干什么的吧?”
   一经他提醒,爱妮莎蓦然记起那些新安乐蛋白精华的瓶子上标的出产厂家正是南天药品公司。她当然知道南天药业集团就是黑道组织六神会的代名词,虽然她和地方黑社会一向关系疏离。居然牵扯上了六神会!难怪那个男人会有鲁格手枪!爱妮莎心猛地一沉,她预感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那种莫名的不安正在不断加剧……
   薛义仁望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得意地笑道:“蒋廷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毒品研发负责人。他每月去一趟T市是为把毒品新样品送到南方四大贩毒集团手中。这种人难道不该死吗?”
   “黑箱子里装的就是他的冰毒新样品?”爱妮莎渐渐明白过来。同时,她突然明白了萦绕在自己
   “是啊!爱妮莎,我给了你一个机会替天行道,还付给你巨额的报酬。你难道不该感激我吗?”
   “替天行道?”爱妮莎机械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明白了自己内心不安的源头。为什么?为什么才过了短短几个小时,薛义仁就对已经发生的事了如指掌?他分别提到秦渊和蒋廷的死,但这一切他是从何得知的呢?
   “你派人跟踪我?”爱妮莎豁然醒悟。
   “嘿嘿,反应真快!这不是跟踪,而是保护,因为我可不想让美女轻易送命哟!”
   爱妮莎咬着嘴唇,恨恨地说:“就算这样,可你还是牺牲了阿渊!”
   薛义仁的眉毛动了动:“我对令师弟的不幸深表遗憾。那是个意外,对方动手太快,我们的人还来不及作出反应。”
   爱妮莎哼了一声。薛义仁对死者轻描淡写的谈论让她心寒,他甚至不屑发挥一下演技掩饰自己的伪善。也许他说的都是实话,可万一身遭不测的人换作是她,他也一定会同样无动于衷的。
   她冷静地问道:“告诉我,那个蒋廷死了,你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薛义仁做作地耸了耸肩:“上帝知道,我得不到任何好处。我不过是执行命令罢了。”
   “谁的命令?”爱妮莎皱了皱眉,不由深感意外。
   “我的主人、我的老板、我的上级……叫他什么都可以。”
   “你的老板又是什么人?”爱妮莎没料到薛义仁这样老谋深算的角色也只不过是个走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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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8:08:04 | 显示全部楼层
 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薛义仁脸上突然焕发出狂热的光彩。他滔滔不绝地说:“他是个什么人?他是传说中的教父、世界末日的救世主!他拥有无边的智慧和无穷的力量,尘世中任何一个碌碌无为的凡人一旦与他结交,命运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将无一例外的匍匐在他脚下,朝拜他、供奉他,听从他的教诲,接受他的赐福。”
   “听起来你的老板像是耶稣。”如果不是因为场合特殊,爱妮莎一定会放肆地失声笑起来。老头夸张的腔调无异于在演话剧,而他说的那些话又活像牧师布道。
   “他完全可以媲美创造神迹的耶稣或救苦救难的佛陀。”薛义仁郑重地向她保证。
   爱妮莎嗤笑了一声:“我没想到你还是邪教教徒。让我们送死也是你那位无所不能的教主的计划喽?”
   “我说过了,我们本打算尽量保护你们的。秦渊的死只是个意外!”薛义仁略显尴尬地说。“这次行动本质上仅仅是考试,目前也获得了预期的结果。”
   “考试?考我们什么?”
   “不是你们,而是你,爱妮莎!奎恩先生只对你一个人有兴趣。”
   “奎恩先生?”爱妮莎怔了一下,琢磨着这个称呼问,“你那位老板是外国人?”
   薛义仁朝她挤挤眼睛,笑而不语。
   “这个奎恩先生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他故作神秘的表情让爱妮莎很反感,她眼前再次浮现出秦渊那张娃娃脸。
   “别上火?上火容易长皱纹,那就不美了。”薛义仁慢条斯理地说,还用手比了比额头。“简单说,奎恩先生希望你能在S市替他主持一个重要行动。他看中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主持?我没有听错吧?”
   “在这间屋里如果有个人听力正在衰退,那人绝不是你。亲爱的,你一点没听错。该行动中策划、招
  
  募、训练、设计、联络、执行等各个环节都将由你一手负责。参加人数总共将有五到六人,我手头有一份现成的候选人名单。”
   “什么样的行动?”爱妮莎感觉薛义仁不像在开玩笑。
   “刺杀!”薛义仁牙缝里蹦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神色异常严肃。
   “难怪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诱使我杀人。”爱妮莎咬牙切齿地说。
   “这确实是你身上的一个不足之处——没有杀人经验。奎恩先生和我当初都有些为此担心。不过这个现在问题不存在了,你在一天里已经下过决心要杀两个人。”
   “这就是所谓的考试?”爱妮莎的神色表明她怀疑自己正在跟一个疯子说话。
   “演技、身手、意志、策划力、应变技能,这些都是需要打分的项目。当然,杀手应有的冷酷被排在了第一位。”薛义仁毫不介意她的反应。
   “你杀过人吗?”爱妮莎瞪着他厉声问。她想知道他是否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经历。
   “坦白说,没有。”薛义仁难得地沉默了片刻,随即望着她的眼睛说:“但我知道面对枪口是什么感觉。我刚刚还体验过!”
   爱妮莎叹了口气,沉吟着说:“如果我说不呢?”
   也许是站累了,薛义仁随手拉开一张座椅,坦然坐下说:“我看不出拒绝的理由。奎恩先生许诺给你个人的报酬是300万,当然是完成全部任务以后。”
   “300万!”爱妮莎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她对这一行多少有些了解,300万换一条人命,即使在职业杀手行内也可以算是天价了。
   “宝贝儿,你没有听错。300万,而且是美金。只要你点一下头,其中的三分之一就会作为定金先打到你指定的个人账户上。”薛义仁的说话声低得像是耳语。他向她露出诱惑性的微笑。
   300万美金!按照官方的最新牌价起码也有2100万人民币!
   爱妮莎的呼吸几乎停顿了。她像毫无准备地被抛上了一架云霄飞车,感到突如其来的刺激和眩晕。
   2100万!这难道是做梦?
   “这不是做梦!”薛义仁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咯咯笑着说:“爱小姐,这是幸运女神在向你招手。”
   爱妮莎脸一红,暗自后悔将情绪轻易流露在了脸上。即使对方许诺再多的钱也不应该成为丧失思考能力的理由。
   她深吸了口气,用严酷的眼神望着老头问道:“我想知道这么好的事为什么偏偏会落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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