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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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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 17:08: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部 布局
  
   第一章
  
   她用两根手指轻轻掀起情人旅馆客房的绒布帘一角,从一楼的窗户看出去,外面黑隅隅的街道上行人很少,隔很长时间才会偶尔有辆汽车飞驰而过。
   她又一次下意识地抬头望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这是以前会面从未有过的。
  难道出了意外?
   晚了一刻钟!他们曾经约定过每次见面的长度不超过一小时,而今晚已经白白损失了一刻钟!而下一次见面起码要等一个月以后了。
   她撩了一下鬓边的发丝,暗暗警告自己:作为一个特殊材料制成的战士,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应该保持镇定才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墙上大镜面里的女人,低垂的长发遮住了脸部侧面的大部分,黑框眼镜下的双颊被粉底扑得雪白,深红色高领毛衣厚厚包裹着纤长的身躯。见鬼!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这种例行的乔装改扮一定让登记台的女服务员把她当成了暗娼。
  如果能以本来面目见他就好了!
   可是他反复强调过不行,她最怕惹他生气。他是个行事谨慎的人,是他选中了这家位于城乡结合部的情人旅馆作为“接头”地点。他们在这里会过四面,目前还没暴露。之前他们去的约会地点是咖啡馆、酒吧、电影院之类的公共场所,但他说那里环境嘈杂,不利于交流信息。其实,他完全可以通过因特网把要说的话直接发进她的邮箱。
   她不禁微微一笑,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承认需要见面的真正原因呢?这个秘密已经蕴藏了两年,它牢牢占据着她的意识深处,常常突如其来地在她胸腔中疯狂膨胀,似乎要把那颗鲜活的心撕成碎片才罢休。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谨慎而顺利,生活在他们身边的人毫无察觉。她认为造成这种状况更多是出于性格因素而非其他计划性的考虑,因为隐瞒本身并不是令人愉快的事,虽然同时有可能带来某种异样的刺激。
   但是八个月前情势陡转,逼迫着他们放弃私自见面的权利。他们很清楚如果约会被人发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可他们还是毅然用前途和生命作了赌注。
   “每个月见一次,每次一小时。”这是他定下的规矩,也许他确信这个见面频度可以保证两人的安全。她从来都没对此表示怀疑,只要一到他身边,她原来那些经训练强化的的刚硬素质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条件的服从——她至今仍为自己身上发生的这种巨大变化感到吃惊。
   可是,他知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上个月的?她就像一辆千疮百孔不堪重负的破车,期待着在一小时中能往油箱里灌上再坚持一个月的汽油。
   他知不知道这短短一小时对她意味着什么?她会像一架高度灵敏的监视仪,准确捕捉着他的每个表情、每种声音、每下触摸,然后刻录在记忆磁盘里,以便在之后的七百多个小时里随时复现。
   他知不知道此时钟面上黑色时针不易察觉的移动对她来说是种怎样的煎熬?她的心正随着它分分秒秒的无情推移一点点沉入无边无际的恐怖想像中。
   今晚,他已经迟到了整整半小时!
   她相信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比上面涂抹的粉妆更加吓人。
   阿夏,我恨你!
   屋外隐隐传来小汽车的声音,她再次掀开窗帘急切向外张望,甚至没发觉自己手指的轻微颤抖。
   夜色中,一辆出租车正缓缓驶离旅馆大门。
   他到了!
   她转身向门口跑去,但瞬间又克制住了拉开房门的冲动——“记住,敲门暗号是两长三短,否则不要随意开门。”他严肃地告诫过她——即使他迟了半个小时,她也不想因为细节处理失当而惹他不高兴,她更不愿意余下的宝贵时间在互相责难中度过。她努力驱走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丝怨怼,说服自己要像往常那样让他第一眼就收获一个妻子式的温婉笑容。
   走廊的绒毛地毯上似乎传来均匀缓慢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向这边靠近……是结实男子特有的沉重步伐。
   一定是他!
   她莫名奇妙地紧张起来,甚至无缘无故地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在房门前停住。
   为什么不敲门?难道今晚他就打算这样隔着门和她“接头”?
   她压抑住砰砰作响的心跳,想竖起耳朵听听门外那人的呼吸……难道刚才是她的错觉?难道外面根本就没人?难道今晚他真的不会来了?
   近在咫尺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敲门声在一片死寂的夜晚似乎格外刺耳:两长三短,又重复了一遍,两长三短。
   真的是他!
   她打开保险锁猛地拉开门,走道里的幽暗灯光令她一下子不太适应,两秒钟后她略感意外地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正是他。
   他今晚的样子怪怪的,虽然还穿着上次见面时的风衣风帽,但黝黑的脸上却布满了大颗的汗珠,胸腔不停起伏地喘着粗气,一贯锐利的双眼此时像面对陌生人般空洞茫然。
   出于隐蔽原则,她没有伸手拉他,只轻轻做了个示意进屋的手势。这样万一走廊上有人经过也不会同时看到他们两个人。
   他径直走进房里,动作机械而沉重,才走了几步就侧身靠在墙上。
   她反手锁上门,见他这副样子不由一阵心疼,低声嗔怪起来:“你跑马拉松来的啊?怎么搞成得这么狼狈?”原先的满肚子怨气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没打到车……从鬼王坡一直……走到了这里……对不起……我迟了……”他说话声含含糊糊,显得艰难而陌生,像发自从另一个人的喉咙。
   她这时才借着白炽灯观察出他脸色非同寻常的惨白——鬼王坡到这里有一公里远呢——一股不祥的预感闪电般掠过心头。“出什么事了?”她颤声说。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身体似乎有些颤抖。
   “你是不是病了?”她担心地问,正要伸手摸他的额头,却发现他主动向她靠了过来,不,那是被惯性推动的机械运动。他全身的重量一下子转嫁到了她身上。
   “阿夏!”她抱着软绵绵的他一阵眩晕,坐倒在印花地毯上。
   他风衣背后的那摊殷红像朵绽开的杜鹃花,令她一阵惊心动魄,那是被大口径子弹穿透肉体的结果——他居然带着这致命的枪伤走了整整一公里来这儿!
   “阿夏,你……你别怕!我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 泪眼朦胧中,她说话结巴起来,伸手正往口袋里摸索手机,却被他冰凉的大手轻轻攥住了。
   “阿夏!”她绝望地收起手臂抱紧他,他的生命力似乎正随着时钟走过的一秒一秒飞快流失着。
   “……在鬼王……坡……伏……伏击我……”他努力张大嘴贪婪地呼吸着氧气,一米八五的魁梧身躯在她怀里抖个不停。
   “谁?是谁干的?”她嘶声喊道,刹那间粉白的脸上充满了杀气。
   “雷……神!”吐完这两个字,他像完成了最后使命般安静下来。
   屋子里恢复了先前那令人窒息的宁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单调地滴嗒行走着。
   泪水风干后,脂粉表面残留着两道浅浅的印痕。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静搂着他,像古寺中的神祉塑像 一样沉默而庄严,仿佛自原始洪荒就开始了这样的端坐,并将穿过浩瀚渊深的时光隧道一直坐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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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0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齐克忍住恶心注视着海滩上并排摆放的尸体,每一具都湿淋淋的散发着浓烈的腐臭。虽然死者的面目已经被海水浸泡得变
  
  了形,从相貌还是可以大致判断出他们的生命休止符都出现在中年之前。
   兜里的诺基亚手机嗡嗡振动起来,齐克迅速把它打开贴到耳边,细细的传音孔里正传出严厉逼人的问话:“齐队,情况如
  
  何?”
   “报告局长,目前打捞到八具,二十多名刑警和救生队正继续沿海岸线搜索着,不知道是否还会发现其他浮尸。”
   “说说经过。”对方的语速一点没有放慢。
   “今天凌晨五点十分,本地渔民钟阿保打电话报案说,他在金沙角地区捕渔时意外捞到一具女尸。五点二十五分,我和刑
  
  警队赶到事发地点初步检查了被发现的尸体。五点四十分,我们与海岸救生队的同志会合,分乘四辆摩托艇对该水域进行了长
  
  达三小时的大范围紧急搜救,结果又先后发现并打捞到六具尸体。二十分钟前,在南部礁群区刚发现了第八具退潮后被卡住岩
  
  石中的男尸。”
   “对尸体初步勘验的结果呢?”齐克几乎能从无线电波里感受到局长此刻的郁闷,毕竟是八条人命。
   “死者六男二女,年龄估摸都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从尸体的腐败程度可以大致断定死亡时间全在一周以上。另外,除了
  
  体表有若干轻度擦伤外,这些尸体都没有严重伤痕,看来溺毙的可能性很大。当然,死因结论要等法医的验尸报告。”他顿了
  
  顿,又补充了一句说:“有一点值得注意,从八个死者的衣着打扮看,他们像分属不同社会圈子,也许根本就互不相识……”
   “你这个推理脱离证据太远。”局长粗暴地打断说,沉默了两秒钟,他又问道:“对不起,请你继续!”
   看来对方还是决定容忍这种开放式讨论了。齐克松了口气,边整理思路边汇报说:“我已经询问过气象部门,这两天正好
  
  洋流北回,海水涨潮很凶,可能是潮水把这些尸体从内海带回陆地的。您是否记得上周三傍晚曾有股强劲的热带风暴在T市南
  
  岸登陆?”
   “你是说海难事故?”局长的思维齿轮转得并不慢,“可这就奇怪了,今天是周四,为什么在过去八天中市局从没接到任
  
  何关于人员失踪或船只失事的报案呢?除非……”
   局长的语气突然恢复了居高临下的果决:“既然如此,回分局后立刻把附有死者照片的协查通知传真到各邻市的兄弟单位
  
  。”
   “是!”齐克心照不宣地暗自一笑。
  
   黄昏时分,捷程汽车修配站还停着七八辆各种牌子的待修汽车。陆平从一辆黑色马自达跑车的前盖下钻出身子,瞥了眼坐
  
  在大纸箱上抽烟的大块头刘勇。
   “我猜发动机和变速器的润滑油都用干了,而且……发动机的水套脏得能掏出蛆了,对吧?”大刘扔掉了烟头,幸灾乐祸
  
  地笑道。见陆平没支声,他拍了拍工装裤从箱子上跳下来:“我靠,你小子真是个工作狂!知道你今天修了多少辆吗?照这样
  
  下去,三天内冯老板不把我炒了我是你孙子。”
   陆平没被逗笑,他放下油腻的扳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支“大前门”,用一次性打火机点上深吸了一口,又一次打量起
  
  周围来。
   头顶上面积有限的塑料顶棚已经被南国的劲风撕开了一大片,阳光懒懒地泻在场地一侧静静堆放的货箱和油桶上,这些或
  
  高或矮的家伙排在一起,像一列屏息立正的杂牌军士兵。这就是他的新工作环境,捷程汽车修配公司。
   捷程是S市数百家小型汽车修配站之一,由于规模小地段偏,业务量完全无法和市内的大型连锁汽配公司相比,仅靠不足
  
  两百平方的半露天场地和一个油味浓重的肮脏车间吸收近段的散客。
   大刘抬手看了看大金表,咂嘴说:“哥们儿,老板不是去零部件批发点进货了吗?干吗还这么玩命?再过半小时就下班了
  
  !”
   陆平仍然没答话,叼着香烟弯腰抱起了一摞从汽车上卸下的废电池,转身往后院的简易仓库走去。
   “原来是头闷骡子。”刘勇望着他的背影遗憾地摇了摇头。
   等陆平码齐最后一盒电池,身上的工作服已经被汗浸湿了。平顶结构和闭塞狭小的通风条件使仓库的夏季室温常常达到40
  
  度。
   他在工装前摆上抹了一下沾满油渍的手,刚打算再掏支烟,前头就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声音沉闷短促,结尾像被堵
  
  回了喉咙。
   像目睹阳光灿烂的晴空意外闪过一道张牙舞爪的霹雳,陆平的中枢神经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虽然嗓音可能会因为恐惧或
  
  痛楚而走样,他还是立即分辨出那是大刘。
   陆平深吸了口气,踮起脚尖轻轻步入车间,里面和刚才一样寂静无人。他往左右扫视了一眼,然后迅速钻进了车间正中的
  
  巨大操作台底下,那里空间的高度正可容纳采取蹲姿的成人。他猫着腰缓缓移至朝大门的那一侧,垂直的合金台面为他的体型
  
  提供了足够宽大的掩护,而从机台结合部的缝隙间正可以清晰观察门外的情况。
   修车场中央站着四个陌生的黑衣男人,大刘双臂被其中两个左右架着,看来除哀号外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才过了短短
  
  几分钟,陆平已经几乎认不出他血肉模糊的样子了。
  实施拷打的是站在大刘前方的平头大汉。他穿着黑色紧身背心,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刻着恐怖的刺青图案。此刻,他正不耐烦地
  
  来回踱步,不时向大刘说着什么。
   另外一个扎着长发的瘦小男人抱起双臂在不远处旁观,他的目光令人联想起菲律宾吕宋岛热带雨林中捕杀猎物的眼镜王蛇
  
  。
   大刘有气无力地反复摇着头,一低头粘粘的血丝从鼻孔一直垂到地面上。平头的耐心底线像一下子被突破了,他猛地飞起
  
  一腿结结实实踢在大刘的裆部。大刘闷哼了一声,四肢丝瓜藤般软软耷拉下来。
   旁观的长发人厌倦地挥了挥手,大刘立刻被黑衣人们放倒在地。长发人蹲到蜷缩着不住抽搐的大刘身边,缓缓朝上空举起
  
  右手。这是只嶙峋见骨的瘦手,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夕阳余晖下仿佛泛动着金属般的光泽。
   长发人嘴角掠过一丝狞笑,左手撩起刘勇的衣衫,高举着的右手以闪电般的速度插入他的脊骨之间。
   又一声惨叫!这撕心裂肺的呐喊恍若临终的哀告刺激着耳鼓!可能由于肾上腺素的冲动作用,陆平感到全身都紧绷起来。
   似乎为了使对方的脊柱脱位,长发人右手又往里深深插了一下,然后猛地往外一扯,大刘像稀泥般彻底瘫软了。
   长发人满意地在大刘的工作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污,站起身傲然环顾。他的三个手下俯视着地上的肉泥冷笑起来。
   首领从腰间枪套里拔出一柄银色长管手枪,从容地举枪向场侧的那排油桶瞄准。
   “砰!砰!砰!”随着连续的巨大轰隆声,一阵热浪火山爆发般扑面而来,酷烈炙烤着汽配站里外的每寸空间。
   四个黑衣人远去的身影在燃烧的空气中渐渐模糊扭曲,陆平的视野很快就被狰狞飞舞的火焰完全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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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0:10 | 显示全部楼层
 当晚六时三十分,捷程公司对面的单车道马路上传来一阵警报声。穿过浓烟未散的火事现场和忙碌嘈杂的人群,陆平看见二十米外的大门口歇下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车里坐着两个人,穿过前排的车窗可以隐约看出开车的是个穿制服的女警。她朝现场注视了一眼就熄灭警灯,跟另一名同伴开门下车。
   女警个子高度几乎与身边的男同伴齐平,一丝不苟地穿戴着深色警帽和夏季执勤服,左右肩章上各挂着两颗四角星花,在灯火映照下熠熠闪光。
   她看起来像二十出头的年纪,但顾盼之间眼神带着职业性的犀利,应该有四五年以上的警龄,虽然容貌身材不算出众,但皮肤白皙细致,尤其头发往后盘着的样子秀气而英挺。
   她全身上下最抢风头的要数腰间枪套里鼓鼓插着的那柄警枪。行家从露出套外的灰色软胶枪柄就能判断出那是常用的九毫米转轮枪,当然也可以由此断定她的刑警身份。
   和她并排走来的是个穿警服的国字脸中年男人,他沉着脸眉宇间透出一股冷峻之气。
   他们低头钻过警方布置的黄色封锁线,跟正在拍照取证的两名便衣同事交谈起来,女警说话时还朝陆平的方向频频注视着。
   大刘的尸体早已被运尸车送走了,拍摄完火事镜头的记者们陆续离去,消防队员也开始收拾器械从现场撤走,场地上多少显得有些萧条。陆平低下了头,用脚踩碾着刚丢到地上的小半截烟头。
   “你好!”他抬起头,年轻女警正笔挺地站在他面前跟他打招呼,她身边是那个国字脸。
   她例行公事似的出示了一下警员证,郑重地问:“你就是报案人陆平?”
   “嗯。”陆平简短地答道。
   “刚才是小顾给你做了笔录?”
   “那个穿黑色T恤的小伙子。”——他是刚才和他们交谈的一名便衣。
   “陆先生,请介绍一下你的身份。”
   “我是捷程公司的员工,负责汽车维修保养,同时兼一些内勤工作。”
   “陆先生,你说案发时你正在后面仓库里搬货,是真的吗?”女警的语气毫不掩饰对这一巧合的质疑。
   “是真的!”陆平肯定地回答,“这事发生得很快,前后还不到十分钟。”
   “你说在仓库里首先听到的是油桶爆炸声?”
   “是的。”
   “然后你就直接跑到了前面?”
   “是的。”
   “可以再跟我们重复一遍你当时在这里见到的情景吗?”女警孩子似的皱起眉头,似乎不太满意他过于简短的回答。
   “我看到整个修理外场变成了一片火海……当然,还有横在地上的刘勇。”
   “然后呢?”
   “然后我就退回了车间里打手机报警。”陆平向她摊了摊手,似乎怪她多此一问。
   “你当时甚至没想过走上前观察一下刘勇的状况么?也许他还有救,毕竟他是你的同事!”她又一次发起了攻击。
   “根本不可能,当时的火势不容我走过去,这一点您可以向他们确认。”陆平指了指正整装登车的消防员们。
   “你也确定没看到其他人在场吗?”她并没有轻易退却,用放慢的语速强调着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没有。”陆平断然摇了摇头。
   她突然沉默下来,双眸静静审视望着他,似乎试图X光般看透他证词的可信程度。陆平坦然迎接了她的目光……持久的眼神交锋中,她几乎不易察觉地退缩了一下。
   幸好国字脸忽然插了话:“你报案时声称这里发生了杀人纵火案,是吗?”
   陆平点了点头。
   “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他追问道。
   “只是根据第一反应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让我表达得更准确一些:你凭什么断定刘勇已经死了,既然你根本没有机会上前查看?”国字脸不依不饶的架式比他的搭档更甚。
   “我想任何人看见他血肉模糊一动不动的样子都会这么认为。”陆平淡淡地答道。
   国字脸有些悻悻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陆先生,你要明白作为本案的唯一目击证人兼报案人,你的证词将对案件侦破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因此,我们要求你明天早晨八点来市局刑侦处重新作一次正式笔录。”
   “警方的命令岂敢不从。”陆平平静地从女警手里接过一张抄着市局地址的小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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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0: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用唇彩细细勾勒完一遍,爱妮莎停下来注视着镜子:雪白的GAP纯棉T恤,深色酷肯牛仔裤,蓬松的长发被爱马仕丝巾轻束着,夸张的施华洛世奇大耳环招摇地晃动,还有敷在俏脸上的生动彩妆,这模样说十六岁都会有人信!
    挎上崭新的圣罗兰手袋,爱妮莎回头朝镜子里的娇小女人做了一个满意的OK手势,拉着拖箱推开了盥洗室的门。
    门外候机大厅里的旅客们肤色各异,大多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这座机场位于S市郊区,呈扇形分为南北两区,爱妮莎所处的南区国际部分上下三层,配有数十个登机栈桥,乘客往来转机,常常得得靠机场巴士接送。
    午后的阳光毫不吝啬地穿透三楼的玻璃天棚直射下来。爱妮莎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跟着刚下飞机的旅客朝出口方向缓缓走去。
    走道拐角有家机场书店,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在橱窗上贴的几张畅销书海报上。大部分海报的颜色都被美编设计得充满视觉刺激,只有角落里一张浅蓝色的差强人意。
    《解码之王》——爱妮莎瞥到这个书名不禁笑了。自从出了丹布朗,成百上千的通俗写手似乎都钟爱起“密码”来。这幅海报的宣传语嘶声力竭地吆喝说:“与生俱来的解码天才,机变狡诈的刑侦克星;一段鲜为人知的犯罪史……《达芬奇密码》的中国式再现;解密文学的新里程碑……作者:李守诚”。
    一个人迎面和爱妮莎撞了个满怀。“对不起!对不起!”他连声说。
    爱妮莎皱了皱眉,见对方是个衣着朴素、斜挎公文包的中年男人,似乎带着一脸歉意。她勉强地回以一笑说:“It’s OK!”
    陌生男人看来并不打算让开,换了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贴近她说:“小姐,有美元吗?”
    “What?”爱妮莎迷惑地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陌生人似乎意识到她可能是香蕉人,放慢语速连比带划着说:“Miss,你US 元的有?我们……可以……换!”
    “换……人民币?”爱妮莎若有所悟,用生硬的中文反问。
    陌生人连连点头:“Yes!yes!人民币!你有多少我可以换多少!你打算换多少?换……多……少?”
    爱妮莎转了转眼珠,用英文答道:“3000!”
    陌生人居然听懂了,喜形于色地说:“是三千吗?你是说三千人民币还是……US 元?”
    “US dollar,3000!”爱妮莎大声说。
    “嘘!”陌生人连忙作了个“小声点”的手势:“我们到外面去。”说着连拉带拽地把爱妮莎带到了机场出口。
    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戴起墨镜的爱妮莎仍然不适应地以手遮额,嘴里用英文絮絮叨叨抱怨着。
    陌生男人一口气把她带到机场不远处的加油站背墙,见左右无人,一脸诚恳地说:“Miss,你放心,我是好人!我97年从棉纺厂下岗时老婆刚瘫在床上,没办法才干了这行,不图别的,只为挣口饭吃。还有我儿子现在就在US读书,每个月打我一回国际长途,他读书成绩很 棒,就是缺钱,所以我也得换US元……”
    这番冗长表白效果并不理想,爱妮莎连连摊手说:“Sorry,我……不明白……我们……在这里……换?”说着低头去拉圣罗兰手袋的拉链。
    看见爱妮莎手腕上戴的银色浪琴女表,男人咽了口口水。他摆了摆手,诡秘地指指转角的厕所,示意爱妮莎跟他进去。
    爱妮莎懵懂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之色,结结巴巴地说:“你要……我……去那里……干……什么?”
    加油站紧贴机场公路,不时可以听见往来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男人见她还在踌躇,不耐烦地催促说:“快点进去吧,宝贝儿,没事的……Come in……里面很安全。”似乎为了帮爱妮莎下定决心,他咬牙打开公文包的搭扣,在短短一秒内向爱妮莎迅速展示了一下皮包内部——厚厚的几叠红色人民币大钞!
    “Oh My god!”爱妮莎似乎吃了一惊,举手做了个俏皮的投降姿势,跟随男人走进公厕。
    这个典型的中国公厕才建了几年,还没肮脏到令爱妮莎恶心的地步。外面是座男女共用的洗手池,墙上铺着泛黄的劣质瓷砖,斑驳丑陋的进水管裸露在外,对面的狭小空间则被一扇薄墙隔成男女两个厕间。
    站在洗手池边的爱妮莎摘下墨镜,不情不愿地捏着鼻子,不时低头检查拉杆箱底部是否沾染了秽物。
    男人进来后倒显得自在多了。确认两边厕间都没人后,他用中文报了个交换价格。见对面的傻妞没反应,他从兜里掏出事先准备的纸笔,把那个数字写在纸上递过去。
    爱妮莎看明白后连连摆手,夺过水笔学着男人的样子也在纸上标了个新比价。
    男人瞟了一眼,学着电影里老外的样子遗憾地摊摊手,表示自己无法接受。他犹豫了一下,又把数字修改了一下……
    两分钟后,两人终于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达成了一致。
    男人兴奋地伸出手:“成交了!”
    爱妮莎用力握了一下他干瘦的手指,又做了个OK的手势。
    陌生男人打开公文包掏出一叠百元大钞麻利地数起来。爱妮莎也有样学样从自己的手袋里取出一个粉红色信封,一丝不苟地点起里面的美金,但数钱的动作远不及男人熟练。
    男人百忙中用眼角瞥了一下她手里的绿色钞票——上面清一色印着富兰克林的头像——笑嘻嘻地说:“你们US人喜欢刷卡,一定不习惯数钱。”
    等爱妮莎慢手慢脚数完三十张百元大钞,男人已经把厚厚一摞人民币攥在手里等她了。他们互相眨眨眼交换了彼此手中的现金,开始第二轮点数。这回男人只花了几秒钟,凭眼力和手感他可以断定这些美金绝非伪币。
    “Damn!”爱妮莎忍不住嘀咕起来,两百多张钱点得她手忙脚乱。
    陌生男人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咧嘴笑道:“我的天!你们这些US人真笨!要我帮忙……”
    公厕门口骤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全副武装的年轻男警大步冲进来,举枪朝他们喝道:“不许动!警察!”
    爱妮莎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纸币差点掉到脏兮兮的地面上。
    陌生男人瞪大眼张了张嘴没出声。
    年轻男警长着一张娃娃脸,板起来的样子却很凶。他从后腰摸出一副铮亮的手铐,把男人一只手熟练地铐上贴墙的水管,又没收了他的公文包和美钞。他松了口气似的把手枪放回枪套,取出证件向两人晃了晃,对男人开始了冷冰冰的讯问。
    “姓名?”
    “……”
    “问你名字呢!”
    “王友顺!”男人低着头回答。
    “本地人吗?”
    男人沮丧地摇摇头。
    “那就是外地流窜来的喽?”
    “……”
    “老油子了吧?”
    “……”
    “私兑外汇违法,知道吗?”
    “……”
    “在我们市局有案底吗?” 娃娃脸警官没被男人沉默的可怜相软化,保持着咄咄逼人的语气。
    花容失色的爱妮莎见男人一直不吱声,连珠炮似地抢着说:“警官,I don’t know this guy at all! I’m a total stranger on this land! I just got off the flight!我是……美国……人!”
    男警用稍许温柔的口气转向她说:“小姐,您别着急,请先帮我拿着这个。”说着,把从男人那里没收的赃物递给爱妮莎。“这些美金是您的吧?”
    爱妮莎把美元收好,好奇地看着年轻警官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堆香烟盒、打火机、钥匙之类的杂物放在洗手池边,最后终于摸出个对讲机模样的东西,拉直了上面的天线。
    男警用拇指拨了个键,对讲机上的红灯立刻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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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1:17 | 显示全部楼层
男警用拇指拨了个键,对讲机上的红灯立刻亮了,同时里面传出沙沙的噪声。他连忙用低声朝对讲机呼叫起来:“喂!喂!480呼叫7512!480呼叫7512!我在机场西侧的石化加油站抓到一个倒外汇的黄牛……喂!喂!怎么回事?7512请回答!7512请回答!”
    看来公厕里信号不佳,他面色难看地关掉对讲机,沉着脸对铐在铁管上的男人说:“王友顺,你带身份证了吗?”
    自称“王友顺”的男人再次绝望地摇摇头。
    娃娃脸轻声爆了句粗口,从爱妮莎手里取回公文包,耐着性子拉长调子说:“小姐,到——外面——去——作个——笔录,OK?”
    也不知听懂了没有,爱妮莎顺从地点点头,拖着拉杆箱走了出去。
    年轻警官回头朝男人吼了一声:“你在这儿老实待着!”说完重新打开对讲机调试了一下,气急败坏地呼叫着向外追了出去。
    公厕外面不远处新停了一辆黑色本田,爱妮莎正坐在驾驶座上朝这边张望。
    男警一出来就收起了那个“倒霉”的对讲机,拉开后座门一屁股坐了进去。他一边脱制服一边笑嘻嘻地说:“配合够默契吧?手铐钥匙放在那包烟底下了。”
    爱妮莎“扑哧”一笑,用标准的国语轻轻问:“去哪儿?”
    “去先锋射击馆,有个朋友在那里等你。”娃娃脸男人靠在后座上轻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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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1:33 | 显示全部楼层
 六七分钟后,本田车在一幢现代风格的奶白色巨大建筑前停住了,这是先锋射击馆主馆。它位于距离机场很近的郊野,拥有群山环抱的地理优势,是远近上千名射击爱好者的天堂。
   作为常客,爱妮莎对射击馆的十余个靶场了如指掌,包括那片一万平米的露天匹特搏游戏区。对这里配备的枪种她也极为数稔,除了常见的手枪、步枪、彩弹枪外,各种口径的冲锋枪、狙击枪、轻机枪这里也应有尽有,偶尔还会见到奢侈的客人打上一梭子12.7高射机枪。
   娃娃脸男人已经变色龙似的换了水红色短袖衬衫和黑色休闲短裤,一派大学生般的朝气蓬勃。他与大门口伺立的接待员低声交谈了几句,立刻有个穿短袖运动装的矫健少女把他们引进了大厅一侧的电梯。
   爱妮莎瞪了娃娃脸一眼,低声嗔怪:“刚下飞机也不让人家喘口气!这是赶去参加集训啊?”
   娃娃脸带着歉意笑了笑,扫了一眼手中的公文包,那里面装着刚刚“缴获”的赃款。
   电梯门叮一声在三楼打开了,引路少女恭敬地弯腰做了个“先请”的姿势。
   步行在铺设防滑地毯的宽阔走道上,爱妮莎听见隔音良好的靶场里断断续续传出轻微的射击声。
   少女停在挂有“三号”金属牌的馆门外,彬彬有礼地为他们拉开了厚实的密封门。
   三号馆是座全封闭的25米手枪靶场,一排10个靶位用玻璃隔板分开。整个馆内空荡荡的,只有6号位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老头,显然多亏中央空调帮他驱走了正装带来的燥热。
   娃娃脸老远就亲热地向他打起了招呼:“薛先生,让您久等了!我可把师姐从机场直接截到这儿了。”
   老头转过脸盯着爱妮莎。他长相有些奇特,头顶秃了大半,脸正中隆着个肥大的酒糟鼻,一双小圆眼骨溜溜转动着,令人想起阴沟里的水老鼠。爱妮莎心想,长这副尊容不去当滑稽演员是他莫大的损失。但她忍著厌恶,抛出了一个招牌式的亲合力微笑:“您好!我是爱妮莎。”
   老头顽皮地朝她挤挤眼睛:“美女,你能教会我怎么用枪吗?”
   爱妮莎大方地伸出手说:“没问题!我以前曾经当过临时射击教练。先生姓薛?”
   老头持久地紧握着她的小手,笑嘻嘻地说:“我姓薛,薛义仁,就是‘仁义’两个字倒过来,能找到你这样的美女教练真是三生有幸!爱—妮—莎,是英文名字吗?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起英文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和国际接轨!”
   爱妮莎灵巧地抽出手,问道:“薛先生跟阿渊是老朋友吗?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薛义仁仿佛才记起娃娃脸的存在,漫不经心地说:“我和秦先生是经朋友介绍结识的。其实,我对你更感兴趣!可以吗?”
   “可以什么?”
   “可以当我的射击教练吗?”老头子热切地追问。
   爱妮莎扫了一眼娃娃脸,装作认真地问:“薛先生完全没有射击经验吗?”
   薛义仁夸张地摇头说:“以前的那些教练完全把我搞糊涂了,他们会跟长篇大论我介绍枪的型号……”说着,他端详起手里的枪,枪柄末端被细链锁在玻璃隔板上,这么做防止对枪支过分迷恋的客人顺手牵羊。
   “这是QSZ92式手枪……其实记不记枪名对您来说无关紧要。”爱妮莎明白让初学者对枪支知识产生敬畏感并非好事。
   “是啊,他们还向我灌输了许多专业名词,发射机啦、弹道啦、二期后坐啦……天知道他们说的是哪国语言!难不成还指望我这个老头子进修成枪械专家?”
   “您知道射击的姿势和要领么?”才下飞机半小时就给人上起了射击课,爱妮莎自己也很意外,她此刻应该在市中心最豪华的澄天大酒店和秦渊一起喝香槟的。
   老头忽然咯咯作笑起来,声音比鬼哭还刺耳:“你这个大美女早早登场就好了啦!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了,你叫什么来着?爱……”
   “爱妮莎!”爱妮莎又着重念了一遍,“薛先生,您既不用学枪械组装也不必懂发射原理,您唯一需要掌握的只是据枪、瞄准、射击三步曲,就这么简单!我猜您这样高智商的人花五分钟就够了。”
   “小嘴真甜!真有这么简单?”薛义仁举了举手枪,仿佛还不太确定。
   “嗯,这是半自动手枪,子弹会自动上膛。您只要照我现在的样子站定、举枪瞄准、然后用食指第一节扣动扳机就行了。”说着,爱妮莎举起5号位的手枪,打开保险,做了一个侧身无依托单臂据枪的标准姿势。
   “好吧,我来试试!”薛义仁比着爱妮莎的榜样双脚开立侧身举枪,左腿不易察觉地软了一下。
   爱妮莎走过去纠正了几处姿势偏差,最后沉声指导:“右眼通视缺口、准星,使准星尖位于缺口中央并于上沿平齐……对,要平齐,好了吗?……请注意,您的瞄准目标是一片区域而非一点,多数初学者都会犯这个错……嗯,视力回收,让眼前的目标再模糊一点,然后……无意识地轻轻扣动扳机,注意,是无意识地……”
   她觉得整个胸腔在说话时轻轻振动着,自己的声音正越飘越远。
   “瞄准目标是一片区域而非一点……”一个熟悉的男人声音从底下慢慢浮上来。
   “视力回收,让眼前的目标再模糊一点……”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耳跟吹来他冷冷的呼吸。
   “无意识地轻轻扣动扳机……”
   “无意识地轻轻扣动扳机……”
   男人的声音和自己此刻的声音重合到一起了。
   “砰!”枪声作响。
   电子报靶荧屏上跳出了“3环”的字样。
   “打中了!”薛义仁学着电影里的快枪手得意地朝枪管吹了口气。
   “薛先生,您真是位天才射击手!”爱妮莎像往常一样迅速从脑海里挥去了那个幻影。
   “美女,你也打一发做个示范嘛!”老头意想不到地把枪塞给爱妮莎,顺便摸了摸她的手指。
   爱妮莎向他报以一笑,气定神闲地站好,将枪指向靶子中心线下方,然后一下子抬起枪,同时扣压扳机——“砰!”报靶屏幕随即跳出了“10环”。
   “好漂亮的运动击发!”被冷落在一边的娃娃脸夸张地喝彩道。
   “真绝!我没看错你!”薛义仁咧嘴一笑,无声地鼓了几下掌。“爱妮莎小姐,我决定明天晚上在澄天大酒店摆拜师宴,你一定要赏光!另外……”他从西装口袋里郑重地掏出个绿色信封交给爱妮莎:,这点微薄的礼金万望笑纳!”没等爱妮莎答话,他已经转过身蹒跚着朝门口走去,那条左腿居然是瘸的!
   临出门前,老头回过头再次朝她挤了挤眼。
   “这个老瘸子你是从哪儿认识的?”爱妮莎沉着脸捏了捏那个信封,薄薄的摸不出什么。
   娃娃脸陪笑说:“是一周前金牙张介绍来的,说这老头是做古董的大行家。我总共才跟他通过两次电话,不过他像对你有所耳闻,非逼着今天见一面,时间地点都是他定的。”
   爱妮莎没好气地数落起来:“说来说去连底都没摸!阿渊你脑子进水了?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师姐卖了?”见秦渊被说得灰头土脸,她才缓和了一点:“你觉得他这是要干吗?总不会真为了找我学射击吧?”
   “瞧他那色迷迷的样子不会是泡你吧?”
   “小伙子,头脑总这么简单,真是这样就好喽!”爱妮莎轻轻撕开信封,里头露出一张崭新的支票。
   “哇!十万!” 秦渊看着上面填的数目惊叫了一声。
   “老色鬼下的本钱还不少!”爱妮莎吐了吐舌头,收起支票。
   “那明晚到底去不去澄天酒店呢?”
   “去啊,怎么不去?这么大方的朋友理应好好招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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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1: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魏长城疲倦地倚靠在写字台后的大转椅上,面对桌上的办公日历边发着呆。部门下周工作进度在大脑中电影胶片似的走完一遍,他才注意到监视屏上显示的时间已是“18时28分”。
   如果下班路上不堵车,今晚也许能赶上陪女儿方方看少儿台每周播出的《百变小灵通》。一想起好久没陪孩子看卡通片,他心里就泛过一阵浅浅的歉疚。当上储蓄所经理这两年,自己也许无意中忽视了许多生活中更本质的事物。
   监视屏上,柜台的女职员正把一叠票据递给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妇女。这应该是今天的最后一位顾客了。他提前两分钟关掉了吊在外面天花板上的那两架摄像头,屏幕闪过一道白光转瞬漆黑。按照规定,邮政储蓄所下班时间不必对柜面进行监控。
  带着心血来潮的急切,魏长城匆匆收拾完公文包锁上房门。当他走进灯火通明的小营业厅,三名员工正在柜台后埋头赶做收尾工作。
   这时,一名不速之客像从浓重的暮色中显现的幽灵,推开玻璃门笔直冲到柜台前。“抢劫了!都把手举起来!”来者用不容质疑的声音宣布,一支黑洞洞的手枪枪口来回指着厅中目瞪口呆的四个人。
   魏长城脑子里轰了一声,似乎步履了数十年的人生轨道这一刻陡然凸现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偏差。
   来客头戴遮脸帽、身穿紧身夹克,因为身材又矮又胖,右肩斜挎的帆布包直拖到肥鼓鼓的屁股上。除了握枪的手外,他另一只手还捏着件鸡蛋形状的仪器。是微型炸药还是毒气弹?魏长城大脑飞速运转着。
   员工们张大嘴,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娘的,都把手举起来!这是真枪!”蒙面男人恼怒地嚎叫着。
   求生的本能立刻令面无人色的俘虏们不约而同举起了双手。魏长城下意识地扫了眼安在柜台底下的报警按钮。虽然近在咫尺,但谁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他娘的,关上卷帘门!”蒙面矮子气势汹汹地转身向他命令道。
   这个匪徒正处于高度紧张中,不能以任何形式的正面对抗刺激他的兽性。魏长城艰难地伸手按下了关门键,朝街面的电子卷帘门徐徐降落下来。
   和外界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了。突如其来的绝望笼罩着四五十平米的营业厅,女职员甚至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他娘的,不许哭!臭娘们!”蒙面人暴躁地挥动枪口示意,“你们举着手一个接一个从里面乖乖出来!谁玩花样就打死
  谁!老子杀过的人有一打,不在乎再多你们几个枪下鬼!”
   半分钟后,包括魏长城在内的三男一女被迫靠墙蹲成一排,收缴的四个手机被卸了电板堆在墙角。矮个匪徒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迅速说道:“时间不多了,让我一次把话说清楚。你们现在他娘的有两个选择:一是配合我,然后各自安全回家;二是逞英雄,然后着等人明天收尸。听明白了没有?”
   这是心理攻势,魏长城告诫自己,也许今晚他根本不打算留活口。
   “他娘的,谁能告诉我保险库的钥匙在哪儿?……你!”执掌生死的枪口抽签似的指向站在队尾的女职员。
   “我……我不知道!……呜呜……我真的……不知道……呜呜……”女人浑身颤栗,崩溃似的痛哭流涕起来。
   “不知道?那第一个他娘的就杀你。”矮个子咬牙切齿地把枪口瞄准她的前额。
   “不要……不要杀……我……”女人充满恐惧地摇晃着脑袋,裤腿哆嗦着被失控的液体渐渐染成深色。
   魏长城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对蒙面人说:“先生,钥匙不在这里。按规定总行每周五会把各储蓄所的金库钥匙收走,周一上午随运钞车送还。”
   蒙面人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了他片刻,突然蹿上来用枪顶住他的眉心:“什么?你他娘的再说一遍!”冰凉的枪管令魏长城呼吸一阵滞塞,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女职员在一旁发疯似地尖叫了一声。
   “我是这里的经理。我说的都是事实,真的很不巧,保险库的钥匙现在正由总行保管着,就算把我们四个全打死也没用的。”他注视着匪徒的眼睛缓缓地说,同时告诫自己保持语调平稳,同时应该流露出一丝隐藏的恐惧,因为过分镇静可能反而会触怒对手。
   蒙面人怒视了他片刻,猛地一抬膝盖。魏长城的小腹立刻像被铁锤狠砸了一下,整个人萎缩似的弯下腰。随着胃部四分五裂般的剧痛,一阵恶心直冲喉咙。
   “他娘的,别装死!”匪徒狠踹了他一脚,“你去把他们手脚捆好嘴巴堵上,绑紧点,打上死结!”他从帆布包里取出事先准备的七八根尼龙绳、几团布头甩给魏长城。
   等魏长城带着歉疚之色完成对同伴们的绑缚,矮子迫不及待地将他堵嘴捆脚,最后命令他转过身伸出双手。
   《百变小灵通》应该开始播放了吧?魏长城沉重地闭上眼,刹那间脑海中闪过其中一集的内容:小灵通落入魔爪时机灵地将双手交叉成特定角度,等独眼大盗将他反绑以后靠旋转手腕脱开了绳索。还记得那一集是陪着女儿一起看的。方方,你真是爸爸的小天使!
   蒙面人将他双手反绑了三圈,恶狠狠地警告说:“我现在去保险库取钱,他娘的谁乱动就打死谁!看到这个没有?”他举了举手中的“鸡蛋”,“这叫警用监听器,警报一响我就知道。他娘的听懂了没有?”
   矮子说去里面取钱,可没有钥匙怎么打开200公斤重的金库大门呢?魏长城心头一阵迷乱,扭转的手腕略微松动了一些。
   蒙面人已经消失了十五秒。不住摩擦的皮肤已经被尼龙绳勒破了,一股热流沿着手掌蜿蜒而下。
   蒙面人已经消失了半分钟。耳边不住传来无助的呜呜声。左手腕能上下移动了,只是一动就皮开肉绽得疼。
   蒙面人已经消失了一分钟。左手凭着一股猛劲脱了出来,撕下一大块血淋淋的皮肉。与此同时,金库方向传出“砰”的一响,声音不大,像汽枪射击,又像轮胎爆裂。——那家伙在里面搞什么鬼?已经管不了他了!
   魏长城以自己都无法想象的速度拔掉嘴里的堵布,用腰间的瑞士军刀割开脚踝的绳子。同伴们一个个带着震憾和崇拜注视着他每一个动作,静静看着他将他们陆续解脱。
   电子门帘再次升起,魏长城跟着这支蹑手蹑脚的队伍最后一个来到街上。外头的世界显得似曾相识却又焕然一新。四个人突然像疯子一样在灯火阑珊的街头狂奔起来。魏长城边跑边猛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刹那间坚信被颠覆的生活轨迹返回了常规。
   五分钟后,在与储蓄所相隔两个街区的公用电话亭里,魏长城拨通了第二个电话,颤抖着对听筒说:“方方,爸爸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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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吉祥街的社区公园离陆平的住处才两百多米远。每天从清早四点到深夜十点都能有见到人迹。公园中人气最旺的一处在八角亭,亭子里的一张石桌、两个石墩是远近棋迷们长期盘踞的战场。
   汽配厂案件发生后的隔天傍晚,S市上空一副阴沉沉要下雷阵雨的样子。八角亭的石桌边还围着七八个不愿归家的老少棋痴,陆平也夹在其中旁观。
   朝南的石墩上坐着个身穿补丁衬衫的精瘦老人,笼着袖子对棋盘一语不发。听多嘴的看客介绍:这个老头姓朱,下棋水平堪当民间的国手,孤身携着一副旧象棋飘泊江湖,两年前来此地扎营,每日倚着八角亭搏彩赌棋赚几个饭钱。
   老头赌棋的规矩是不论对手押多少钱,他若输了都肯十倍赔还,所以那糊了又糊的破烂棋盘纸边上用隶书写着古朴凝重的四个字“以一赔十”。曾有人言之凿凿说朱老头在亭中身经千役至今未逢一败,久而久之他就得了“朱赔十”的雅号,坐惯的那个石墩也没人敢抢。
   朱赔十对面坐着个棋路古怪的眼镜少年,每逢有好事者为他指点谋划,他总置若罔闻地只顾自己下招。
   陆平却认出这少年是用江湖罕见的金钩炮“炮二平七”先手开局,他一路剑走偏峰,把兵力囤积在左翼展在凌厉攻势,右翼虽看似软弱,细推起来却子子粘连,张网般虚实莫辨。
   “啪!”眼镜少年用细长的手指拈起一枚红马重重落在棋盘上。周围的旁观者不由一齐发出惊叹声。
   朱赔十略一沉吟,把黑象斜推了上去。
   少年毫不犹豫接着拱了步三路兵。陆平不禁点头,这种将子力集中一线的下法常有蹩脚之弊,一般为行家所不取,但在这少年手中使来却锐不可当,仿佛把一截朽木挥舞幻化出朵朵璀璨的剑花。
   朱老头脸上还是木雕泥塑一样呆板,默看着棋盘或伸车或退马并不迟延。
   又过了十余手,局势更见繁复迷离。围观者正看得眼花缭乱,少年却停住手长考了七八分钟,终于站起身说:“就到这儿吧。”
   大家云里雾里还分不清胜负,却见朱赔十点点头,把少年原先压在砖头下的十元钞票放进兜里,望了望天色开始收摊。
   陆平叹了口气走出亭子回家,背后的人群还在窃窃私语:“还是朱老赢了!”
   陆平住的老工房房龄已经超过四十年,肮脏的街区、逼仄的室内、老化的管线都为低价位租金提供了保证。选中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离打工的汽配站距离近,能省上下班交通费。
   走到住所楼外时,他注意到停着一辆红色嘉陵摩托车。这辆陌生的摩托明显属于高档车,保养得也好,放在任何国内名牌车展上都丝毫不逊色。他可以断定自己在这一带不曾见过它,住在这一带的居民想必买不起这样的车。
   走进阴暗的门洞,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楼内的光线,隐约看见一楼自己的住所门口站着个人。虽然门梁上那个昏黄晦暗的8瓦灯泡没拉开,他还是从十米外的呼吸声判断出来者是个女人。
   “谁?”他停住脚步问。
   “是我。”女人的回答简短而平静。
   有关这个女人的声音记忆几乎在千分之一秒内被调入大脑反射区。“是警官小姐?外面那辆摩托也是您的?”陆平低声说,毫不掩饰语气中流露出的一丝厌倦。
   “你家门口的泡灯能拉亮吗?”女警提高声音问,好像并不在乎他的冷漠反应。
   “关于杀人纵火案我记得昨晚已经当面向您交代过了,今天上午您的同事又给我做了第二次笔录。”陆平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他的敌意。
   “陆先生,还有些重要情况我希望能亲自来你家里确认一下,它们也许对证明你清白与否至关重要。毕竟,你也想早日了结这件事吧?”她似乎正试图表明自己善意的动机。
   “确实了结了,捷程的冯老板下午已经跟我结清了工资。” 陆平并没有轻易领情。
   黑暗中的女人沉默了片刻说:“陆先生,你丢了工作我很遗憾,但我还是希望你配合我的调查工作。”
   “看来您是铁了心要纠缠到底了,是不是连搜查令都开好了?”
   “随你怎么说,请开门吧!”女警的口气索性强硬起来。
   陆平伸手拉了一下右面墙上的半截尼龙拉线,随着“咔嚓”一声,裸露灯泡的黄色光晕一下子洒满了整个走道。
   虽然女警官板着脸,他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那一丝趾高气扬的笑意。
   也许是因为在下班时间,她今天打扮得和昨晚判若两人:一件绣边无袖白衫,一袭褶皱的麻料中裙,执勤时后盘的头发自然披散着,几乎会被误作文静可人的邻家女,唯独手里拎的黑色公文包还暗示着此行的公务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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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打开门屋里面黑漆漆的,陆平顺手揿下灯钮,墙顶的白炽灯忠实地照亮了这片狭小的空间。北墙边的水泥洗手池连着一架老式煤气灶,笨重的煤气罐塞在灶台底下。一口色泽灰暗的衣柜和两只叠放的木箱紧贴南墙。水泥地上支着张稍稍变形的钢丝床,上面铺着单薄的床褥。陆平在屋中央的方桌前一屁股坐下来,桌上散放着香烟、报纸和简单的餐具。
   “连个电视机都没有,你这里够凑合的。”女警似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屋子说。她的目光很快掠过室内有限的陈设,集中在正面悬挂的一幅怪画上。
   这画旧得霉迹斑斑又褪了色,透过表面蒙覆的薄灰仍能辨出当初装裱得很齐整。画正中用笔墨勾勒着一个以奇异姿势端坐的人形,人形周身各部位绘有林林总总的粗细线条和古怪图案,它们又被大量繁体文字包围着,而画幅上下周边也爬满了成片细密的文字。她越端详越觉得它像一具五脏六腑被蚁群肢解吞噬的尸体。
   幸好陆平点了支烟,袅袅上升的烟雾立刻打断了她的恐怖幻想。
   “除了手机,你还有其他联系方式吗?”她定了定神,很快察觉这里没安电话座机。
   陆平摇摇头,深深吸了口烟仰望天花板。
   “怎么?不想给客人让个坐?”她有效地打破了对方有意制造的尴尬,在他对面坐下来。
   “敝舍寒陋,让您见笑了。”
   女警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说什么。
   陆平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僵持局面,缓缓吐了个烟圈。
   “哎!你可不可以先别抽了?”女警本能地皱了皱眉,忍不住挥手扇去扑面而来的浓雾。
   “您这算是建议还是命令?前者显得唐突,后者则错选了场合。”
   “算对一名女性来访者起码的尊重,难道不行吗?”
   陆平在桌上摁灭手中的“大前门”,仰着头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我们不要再斗嘴了。”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公事公办地说:“陆先生,我今天来是专程想向你核实几个情况的。”
   “请。”
   这一次,她沉稳地接住了他对抗的目光:“陆先生,请问你多久刮一次胡子?”
   “我长络腮胡子,一般每天早晚刮两次。”
   “你平时习惯用的剃须刀是手动的还是电动的?”
   “我用老式的飞鹰牌手动剃须刀。”
   “是需要经常更换双面刀片的那种吗?”
   “对,因为价格便宜。这算什么?剃须刀厂商的市场调查问卷吗?”他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微笑。
   她无视他的调侃继续执着地追问:“你更换刀片的频率一般是多久?”
   “一个多星期。”
   “嗯……一个多星期……”她用手指敲了一下桌面,“也就是说,你每月至少要换三枚刀片。”
   “也许吧。”看起来他的耐心像汽油般消耗得很快。
   “你一般在哪儿买刀片?”
   “街口的杂货店。”
   “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早晨在上班路上。”
   “买了多少?”
   “一整包。对不起,警官小姐,我实在看不出您这些问题和案子有多大关系。”
   女警做了个女性化的支颐动作,一板一眼地说:“据我所知,飞鹰牌刀片现在是十片一装,你说的‘一整包’是否可以理解为‘十片’?”
   “随您的便。”陆平耸了一下肩,发现她的白腻手臂有些耀眼。
   “陆先生,这可是罪案调查。请你务必严肃一点!”她用警告的口吻提示说。“其实,杂货店老板已经向我证实了你说的话……”
   “那您何必多问一遍?”
   “例行公事。换句话说,昨天上班时你口袋里放着十片飞鹰牌刀片,对吗?”
   “可以这么说。”
   “我能看看那些刀片现在在哪儿吗?”
   “我有权利说‘不’吗?”陆平起身走到墙角,拉开那扇铰链半脱的木门说,“请吧!”
   两三平米的卫生间里局促地挤着蹲式马桶和水槽。水槽上方挂着面镜子,镜子边的简易搁物架上放着两块旧毛巾、一只敞着拉链的防水软包、牙刷牙膏和半块廉价香皂。
   女警从防水软包里取出一叠崭新的刀片,数了数,问道:“怎么只有九片?”
   陆平指指软包横放的塑料剃须刀:“换上了。”
   “昨天回家换的?”她狐疑地问。
   “嗯,我当时并不知道事先得得到你们的批准。”
   “够了!”她略带恼怒地说:“刀片和剃须刀我都得带走。”
   “就为这个吗?”他看着她把它们小心收进一个透明的物证袋。
   “什么?”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您今天来就为刀片的事吗?”
   一阵叮叮咚咚的音乐声莽撞地打断了对话,她回到桌边从包里取出手机。半分钟后,她挂断电话匆匆对他说:“对不起,永安区有家储蓄所刚发生了抢劫案,我得立刻过去。今天就先谈到这儿,那些东西检验后没问题的话会还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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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 17: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爱妮莎走出健身中心的玻璃转门,看见黑色本田车早已忠实地停在人行道边。
   “怎么样?”钻进前座,她用雪白的毛巾抹了把汗珠密布的脸问。
   秦渊摇头叹息着发动汽车说:“师姐,你可爽了!又做SPA又做瑜珈的。我呢,却派盯梢糟老头的这种苦活,整整24小时没合眼哪!”
   爱妮莎假装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怎么这么多废话?有发现吗?”
   “有发现就好喽!也不枉我错过一场欧洲杯。从昨晚到现在,老头一直缩在澄天大酒店里,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他下午跟我打过手机了,约了7点钟在4408号房单独见面,看来你不在受邀之列。”
   “是顶级贵宾间啊!这老头真舍得花钱!不过在客房请吃饭,看来有不可告人的动机。”
   “也许吧,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爱妮莎望着路前方轻轻叹息了一声,“就象老话说的,该发生的总要发生。”
   车子拐上立交桥,视野立刻开阔了。爱妮莎从车窗里远远看见一座傲然矗立的庞大建筑,那就是常常被报纸吹捧为南方酒店界的奇迹、餐饮行业的“航空母舰”的澄天大酒店。爱妮莎曾不止一次去澄天的48层旋转餐厅喝鸡尾酒,她喜欢凭借高度优势将远近景致尽收眼底的优越感。
   对爱妮莎来说,澄天大酒店像宝藏,更像魔宫,向每位探险者开启着进入未知世界的门。在它魔魅神秘的光影下集聚着星辰般众多的要人显贵、明星大腕,也挤满形形色色的投机大师、黑道狠角、高智商诈骗犯。正是他们在那里设下了爬上天堂的通天塔和送入地狱的断魂梯。
   现在,在那座大厦44楼的某个窗户里,薛义仁正期待着她的到来。
   他究竟是哪一号人物呢?
   进大门前,爱妮莎向在街对面车里的秦渊远远做了个OK的手势让他放心。酒店大堂里一个体态袅娜的旗袍小姐确认过预约后引领着她往里走。
   这个色老头,每次都要搞这么大排场!爱妮莎暗自嘀咕着,无心欣赏一路上金碧辉煌的大宴厅、灯影朦胧的欧洲画廊和光莹剔透的专用电梯。
   到44楼前台处,另一个彬彬有礼的旗袍小姐替下先前那个,轻扭腰胯带她迈入线路曲折的走道。走道里静谧极了,迎面不时遇见一两个衣着高贵的住客赶往楼下用餐。
   旗袍小姐的高跟鞋在一扇古色古香的西洋雕花门前停住,她抬起玉手轻轻敲了两下。门拉开了,里面一个衬衫领结的高大服务生恭顺地向爱妮莎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是我的贵宾到了吗?”里间传出薛义仁快慰的咯咯笑声。
   爱妮莎忍着一身鸡皮疙瘩,踩着柔软的波斯毛毯走向客厅,训练有素的服务生猫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带了上门。
   装修成古典风格的宽阔客厅空无一人。唯有头顶的银烛吊灯上数十支燃亮的白烛摇曳着光焰迎接来客。拉斐尔的巨幅圣母像在爱妮莎身后向她张开宽广的怀抱。两盆一人高的金色蕙兰热烈地倚墙绽放着,令空气中洋溢着若有若无的暗香。可容七八人的仿古圆台上已摆满热气腾腾的高档菜肴和六七瓶价格昂贵的红白名酒,两副做工精细的银餐具遥遥对放在餐桌两边。
   爱妮莎面前是两扇一模一样的套间房门,没等她分辨出刚才的说话声源自哪一间, 薛义仁红光满面地从左边的门里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美女教练能屈尊莅临真是鄙人的荣幸!”他穿着长长的月白睡袍,胸口挂着个金十字架,一脸眉飞色舞。
   爱妮莎礼节性地朝他含笑点头,庆幸这次他没要求握手。
   “爱……”
   “爱妮莎!”
   “对不起,再次忘记老师的芳名真是失礼之至。请坐!”老头耸了耸眉毛,抱歉地示意她坐在安放餐具的位置,自己似笑非笑地坐到她对面。
   “薛先生,称呼老师我不敢当!还是叫我爱妮莎吧。”
   “好!好!爱妮莎!唉呀,年纪一大脑子就不管用了,也怪街对面那只野猫昨晚叫了一夜,搅得我昏昏沉沉。”他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爱妮莎暗吃一惊,恭维道:“您耳朵真灵,隔了几十层楼还听得见猫叫。”
   “哪里哪里!在用餐前,请允许我先作餐前祷告。”说着,小老头闭上眼双手互握着,念念有词了一番。
   爱妮莎像个乖巧女孩般静静等待他把仪式完成,才饶有兴趣的问:“薛先生是基督徒吗?”
   “不错,完全是因为承袭家庭的古老传统。解放前,我祖父曾是活跃在长江沿岸的热心传教士。有时候并非由人选择信仰,而是恰恰相反。对了,喜欢红酒还是香槟?因为不知道小姐的口味,我就多点了几种,都让服务生打开了。”
   “随意就行了。”爱妮莎受宠若惊似的说。
   “那我就推荐极品苏格兰威士忌了。”薛义仁从大圆台上端起一只莹光四溢的水晶高脚杯,从酒瓶里倾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液体,接着絮絮叨叨地介绍说:“我今晚冒昧点了西餐,这里的马赛鱼羹、夏威夷果仁、佛罗伦萨焗鱼都做得不错,还有奥地利红烩鸡、法国芦笋和羔羊里脊也很出名。”
   “薛先生,您太客气了,我哪吃得了这么多?”
   “你是我的教练嘛,学生请老师吃饭还怕菜点多了?何况这儿是中国南方最顶级的酒店之一,机会难得!”老头朝她眨了眨眼,“对了,我跟澄天的总经理向若飞也很熟,这个小伙子很有一套。他恪守的“细节经营”理念被贯彻到酒店运作的每个流程、每项指标乃至每名员工的意识深处。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经得起国际上最严苛的五星考评系统打分。来,干杯!”
   抿了一小口酒,爱妮莎皱着眉头说道:“薛先生,我今天来主要为了把昨天那张支票退还给您的。”
   “哦?为什么?”薛义仁吃惊似的瞪大老鼠眼,“那是作为射击教练的报酬啊!”
   爱妮莎撒娇似的瞪了他一眼:“教一枪收十万块,我自问还没这么大魄力。”
   “美女,这个价你不值谁值?”
   “您硬塞给我可就是害我了,”爱妮莎嘟起嘴说,“我昨晚一夜没合眼。”
   “嘿嘿嘿嘿,薛某有个规矩,送出手的东西绝不收回。”说着,老头眯缝起眼暧昧地打量着她烛光中的脸蛋,“如果爱小姐非要觉得受之有愧,那不妨再帮我个小忙作为回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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