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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feifei_shmily

《灵堂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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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1 16:34:1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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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贴子没发完是不可以回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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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2 02:29:33 | 显示全部楼层
额、我也报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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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8:40:24 | 显示全部楼层
  端木飞宇于是关上门,对欧阳思语道:“开始吧。”欧阳思语对于主持这次奠祭本来胆战心惊的,但她是班长,只好硬了头皮站在遗像边道:“李寞追悼仪式现在开始。首先,默哀三……”一直站在门边的端木飞宇突然听到门外再次传来那熟悉的滴水声,大惊叫道:“是谁在外边?!”外面立刻传来一个声音道:“我呀,张天强。”李蓝忙跑上去开门:“谢天谢地,你总算肯回来了。”然而,当李蓝一开门之际,却吓了一大跳。张天强全身湿淋淋地站在外面,象个落汤鸡似的,头发上还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形容憔悴地望着他,李蓝又惊又疑道:“你……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张天强摆摆手道:“不要说了,运气好背,竟然失足掉到东湖去了,幸好会游泳,好不容易才爬上来。”李蓝让开道:“快进去换衣服吧,小心着凉。”张天强匆忙往里面一钻,却碰上了端木飞宇。欧阳思语这才惊异地发现,端木飞宇的脸色还白过张天强。端木飞宇的眼光往张天强全身打量了两个圈才慢慢道:“好象,我记得,东湖旁边是有栏杆围起来的。”张天强愣了一下道:“是啊,我的手表掉了,我越过栏杆去捡,才掉了进去。怎么?有什么不妥吗?”端木飞宇摇摇头,目光却移向上方道:“你的头发上好象有什么东西?”张天强拿手往上面一抹,原来是一根干稻秸。欧阳思语忍不住发话道:“真是的,是谁买菜的?到处乱丢那些稻草。刚才看见门边还有一根呢。”张天强听到这句话,全身不由微微一颤,端木飞宇已经接过那根稻秸,应声道:“交给我丢吧,你快去换衣服吧。”

  欧阳思语结结巴巴念完悼词之后,便是默哀三分钟。端木飞宇低下头,手里紧紧攥着那两根他说要丢掉的稻秸。好眼熟啊,真的好眼熟,为什么几根稻秸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震撼?他一定是在某些不平常的地方看见过它。端木飞宇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车祸现场。他在那三分钟内反反复复地回想发生车祸的经过:李寞大步跨过马路、头向左偏、卡车冲过来,然后两边的人尖叫,再后来轮胎下涌出一滩腥臭的暗红的血液,再后来……好象就是警察到了。可恶!端木飞宇记得师父曾经给他说过“记忆空白期”的症状,人受到身边同类极端残酷痛苦的死亡方式的刺激后,对这件事的记忆会出现断节甚至完全忘记。那次车祸实在太过诡异,尽管他受过正规道家修炼,还是没办法把整件事串联起来。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到九华山苦修一番。

  默哀完毕,众人一时间也无语,不知有谁说起那个无良司机,顿时大家义愤填膺,纷纷在小声责骂,有说看见那司机哈哈大笑冲过来的,有说怀疑司机与李寞有仇的,有说去示威游行给法院增加压力的,众说纷纭。欧阳思语瞄了一眼遗像,上面的李寞酷酷的绷着脸,但欧阳思语老是觉得他的嘴角两边是向上弯的,就象他临死前给的那个古怪笑容一样。想到这里觉得阴风阵阵,寒气森森,突然害怕起来,会不会李寞真的已经回来了呢?欧阳思语只觉得心头发毛,连忙找了个借口出到外面,迎着刺骨的冷风,沿着栏杆走了一阵子,才好了些,想起明天要去看那具腐烂的尸体,又头痛起来,低下头却看见脚下湿了一大滩,同时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滴水的声音“滴答”。欧阳思语连忙回头,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欧阳思语一惊:“张天强?不是叫你去换衣服吗?为什么全身还这么湿淋淋的?”张天强淡淡笑道:“没关系,等会儿换也不迟。我有句要紧的话想跟你说,你方便跟我来一下吗?”欧阳思语道:“你的脸色白得象张纸一样,还说没关系。你快去换衣服!有什么事情再说。”张天强急道:“不行啊,这句话十万火急,必须要现在说,你快跟我到楼下找一个秘密的地方。”见欧阳思语脸上满是狐疑的神色,顿一顿又道:“是关于李寞死亡的事情,你难道不想知道吗?”一把拖过欧阳思语就往楼下跑:“迟了就来不及了。”

  “两位这么急去哪里啊?半路偷跑出来可是要受罚的。”端木飞宇笑吟吟地出现在楼梯口。张天强变色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端木飞宇道:“跟你们二位一样,在里面坐不住,到外边来吹吹风。不过两位也太过分了,竟然想偷跑到楼下去。”欧阳思语忙辩解道:“张天强说要有些紧要话跟我说,是关于车祸的。你不要乱冤枉人。”端木飞宇道:“心军都已经走了,还有什么紧要得过帮他守灵呢?两位跑到楼下本来也没有关系,不过等一下就要集体上香了,若让大家发现惟独你们两个不在,恐怕影响就不太好了。张天强,你说呢?”欧阳思语道:“这倒是啊,要不,张天强你先去换衣服,暖暖手,再来跟我讲吧。”张天强勉强笑了一下道:“也只好这样了。”说完推门进去了。

  端木飞宇瞧着张天强进去了,才附耳低声对欧阳思语道:“小姐,我不是说过吗?不要到处乱跑。”欧阳思语啐了一口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教训!”端木飞宇道:“今天晚上是回魂夜,不比寻常。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回魂夜的传说吗?民间传说亡魂在托生前要经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忘却尘世中一切俗缘。眷恋生前人事的亡魂为了纪念即将失去的记忆,通常会在头七晚回到他生前住的地方呆最后一晚。为了让亡魂能够没有遗憾进入轮回,所有他的亲人和朋友都要守灵,等那个亡魂前来和他们相聚。因为亡魂都是从正门进来的,如果这时有人乱跑,就会惊散亡魂。你现在从东跑到西,小心吓走了心军的亡魂,到时他投不了胎,变成冤魂找你算帐可别怪我。”欧阳思语胆战心惊道:“是……这样吗?你不是吓……吓我吧?”端木飞宇被她气个半死:“我说了这么多,口水都干了,吓人要费这么大工夫吗?”欧阳思语环顾黑漆漆的栏杆,扯扯端木飞宇的衣襟道:“喂,那个,民间传说是不是全部靠得住的?”端木飞宇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说的,你既然想知道,很简单啊,我施法叫心军出来你当面问他好不好?”“不要--!”欧阳思语惊叫一声,立即钻进门内不见踪影。端木飞宇摇摇头笑道:“这些小女生,不吓吓真是不行。”

  清晨五点,那些守灵的同学一个个抵不住睡意,个个七歪八倒地俯在椅子上,端木飞宇细心查看了一回,确认没人醒来后,轻轻开了门出去了。来到外面,深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端木飞宇马不停蹄地来到校门外西边一条小巷的一家低矮的铁皮商店前,果然如他所料,商店刚刚开门。“老板--,老板--”端木飞宇一声接一声地叫唤,不多时从柜台前转出一个佝偻的老头,笑道:“哟,贵客来了,不知道要买什么?这里的纸人很精致,要不要看看?”端木飞宇道:“我就是昨天跟你买了很多纸人的那个人啊。”老头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道:“是我老眼昏花了。回魂夜不是过去了么?”端木飞宇见四周没人,才低声对那老头道:“我想买试冤纸。”老头忽然抬头向他看了看,才瘪着嘴道:“贵客那张是丢了还是……”端木飞宇打断他的话道:“用完了,我要再买些。”老头点着头笑道:“试冤纸我是不卖的,你也用不着再买了。因为--试冤纸只用一次就够了。”端木飞宇一愣,顺即恍然大悟道:“谢谢老板。”

  一个阴暗的小巷,一个鲜少人光顾的小店,一个佝偻的多病的老头,一个门类齐全的万能丧物店,一句发人深省的话,端木飞宇深信不疑他肯定是个世外高人,师父曾经跟他提起过,他的一个法友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宝号的高人,多亏他的指点,最终力挽狂澜。这个奇怪老头的出现使端木飞宇确信李寞这件事并不简单,也许短短的“腐烂”两字包含了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崎岖,但反而更坚定了他调查这件事的决心。

  欧阳思语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拖曳到门外,吓醒一看,原来是端木飞宇,道:“作死么?大色狼。”端木飞宇“嘘”了一声道:“低声!不要吵醒他们。你忘了今天要去殡仪馆吗?”欧阳思语确实忘了,一想起来,顿时全身起鸡皮疙瘩,道:“太早了吧?他们个个还睡得象死猪一样。”端木飞宇道:“殡仪馆早开了,正要他们不醒呢,给这么多人看到我们还用去吗?走啦。”

  上一次也是在这圣洁的白色拱顶下,她接过了“高度腐烂,离奇死亡”的验尸报告,这一次,她就得亲身体验“腐烂”和“离奇”的含义了,话已说满,欧阳思语只好硬着头皮去登记看尸单。站在外面等候的端木飞宇百无聊赖,看见远处有一个蓝领工人在修剪草坪,计上心来,连忙跨过栏杆,故意在草坪上东游西荡。果然那工人看到了赶忙跑过来对端木飞宇横眉怒眼道:“你快给我出来!这里严禁践踏草坪。”端木飞宇赶紧跳出来向那工人赔笑道:“对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的,我来这里开一个朋友的追悼会。”那工人怒气未息:“废话!来殡仪馆还能给自己开追悼会不成?难道不认识路?那也没理由走草地呀!”端木飞宇道:“是是,下次不敢了。我不是不认得路,刚才是心里害怕,不敢进去,一时乱了神,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那工人狐疑地打量了端木飞宇一眼道:“都长这么大了,还怕见死人?”端木飞宇摇手道:“不是,不是……”四处望望见没有旁人,才神神秘秘靠近那工人耳边低声道:“听说你们这里来了个很恐怖的死人,好象说什么放在冰柜里都会腐烂的那个……”那工人立刻变了颜色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件事啊,你的消息还蛮灵通的。那个真的是好恐怖啊,我们这些人晚上都不敢提起它。”

  端木飞宇见对上号了,忙道:“大叔好心,透露点消息,到底那死人是怎么个恐怖法?我见那外面说的也没有大叔这么夸张。”那工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外边知道什么?这些殡仪馆都不让透出去的。那具尸体一运进来的时候,我刚好瞄了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了。不瞒你说,我也在这当了十几年的工了,少说也看了不下几百具遇车祸死亡的尸体,哪有一具是象他那样的?”端木飞宇不解道:“大叔是说他不象遇车祸死的?”那工人道:“不是尸体不象,是流的血不象。但凡遇车祸的,车轮子突然碾过去的,那血迸射出来,还很新鲜的那种,不要说颜色是红艳艳的,还会起一大堆的气泡,那气味就象刚捞上的鱼那么腥。可是那具呢,血色是暗红的,还有一股很臭的味道涌了过来,更不用说有什么气泡了。我当时就跟一个工友打赌说,我死都不信他是被车撞死的。他不信,这不,过没两天就出事了。”端木飞宇心里“咯噔”一声,想起了车祸现场,那血的颜色--似乎也是暗红色的。又笑道:“大叔果然火眼金睛。那个人跟大叔打赌简直是自讨苦吃,那么,依大叔的经验,他象因为什么死的?”那工人被他一吹捧,更加得意洋洋起来,道:“我看他什么也不象,那尸体干瘪瘪的,血又这个样,照我看来,只有死了一周以上的尸体才会这样。”一切与法医的验尸报告不谋而合,端木飞宇更无半点怀疑,装出不屑一顾的样子道:“去!或许是什么杀人案放了一个星期以上,家人羞于公布拿来骗人的,有什么好怕的?我真是上当受骗了。”那工人涨红了脸道:“你们这些小后生知道什么厉害?杀了人放了一个星期还会有血?”朝四周围望了一望,才附耳对端木飞宇道:“我们这边有些老工人看了都说了不得了,听他们上一辈的老祖先说,如果有人死得非常痛苦残忍而又不甘心的时候,他就会化身为厉鬼,并且会施妖法使自己的尸体很快腐烂,一来表明自己决不投胎转世的决心,二来是给置他于死地的人一个警告,告诉他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复仇的机会来索命。不仅那个仇人惨,他周围的人也跟着惨,因为那厉鬼会不惜任何代价甚至杀多几个人来达到目的。那些老工人都说,怕那厉鬼报不了仇,回来找殡仪馆的人的晦气,都害怕得不得了呢!”端木飞宇此刻已经了然于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装作害怕道:“真有这么恐怖?那我要快去准备一下,带多几张黄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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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3 18:41:49 | 显示全部楼层
寂寞你和似蓝都有了!!!好好看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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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4 19:0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端木飞宇来到了大厅里面,四处找了一找,欧阳思语竟然还没出来,又等了十几分钟,才见欧阳思语踌躇地步出登记处门口,端木飞宇迎上去叫道:“小姐,你如果很喜欢这里,可以搬过来住嘛,不用在里面流连忘返吧?”欧阳思语瞪眼道:“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多麻烦的啊,那登记处的小姐说什么已经被警察局列为疑案处理,不能随便看尸体,要经过警察的批准,所以我才又去跟警察局申请,办好手续。我也很辛苦的。”说着,把手一伸道:“拿来。”端木飞宇愣道:“什么?”“费用。我刚才打了好久电话给警察。”“找班费报销。”端木飞宇已经快步走向了太平间。

  端木飞宇做梦也没想到,太平间也有这么多名堂,果然不愧为全国首屈一指的殡仪馆,他还以为是一个大厅,然后里面摆尸体和冰柜就行了。进去之后,发现里面还有十几道小门,门上镶着一个大理石碑,上面分别刻着“福寿司”“殉难司”“屈死司”“枉情司”……刹那,端木飞宇真的怀疑他不是在什么太平间,而是走在地狱的走廊上。欧阳思语连头也不敢抬,只是低着头跟着脚步走路。那尸工带他们来到最里面一间房道:“到了。”端木飞宇连忙往上看,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那大理石上刻着“冤厉司”。不苟言笑的尸工突然对他们道:“你们是他的同学吧?”端木飞宇见欧阳思语吓得发抖,只好代答道:“是的。”尸工面无表情道:“那么,你们最好快点把这具尸体处理掉,要不火化也行。实在已经腐烂得不成样了,都认不出是一个人……”欧阳思语的身体抖得象筛糠一样,后面的话都听不清,只模模糊糊听那尸工呢哝道:“好久没在这间房里放过人了。”端木飞宇含混道:“这个问题嘛,我们会尽快解决的。”那尸工开了门道:“里面就是了,你们进去吧。”欧阳思语忙道:“那你呢?”那尸工冷冷道:“按照规定,尸工没有义务陪客人看尸。”端木飞宇探头往冷气森森的房间里望了一望问道:“哪一具?”尸工道:“没得选择,只有一具。”

  见那尸工说得斩钉截铁,欧阳思语只好随着端木飞宇蹭进去了。果然,里面只摆放着一张床,上面用白布覆盖着一个长条形的物体。那尸工转身要走,端木飞宇突然道:“且慢!那床边周围一圈黄白黄白的东西是什么?”那尸工略略望了一下道:“哦,那是尸脓,不过你们放心,已经经过处理的,没有腐蚀性了。”欧阳思语立即尖叫一声:“不要讲了,我好怕啊--”随即躲在端木飞宇身后不肯出来。端木飞宇只好挥挥手对那尸工道:“没事了。”

  望着那长条形好象硕大的香蕉一样的物体,想起曾经同窗共读的音容笑貌宛然,端木飞宇心情沉重地来到了那张床前,缓缓地揭开了那匹白布,一股浓郁的福尔马林混合着尸腐味冲面而来,白气氤氲中,端木飞宇只看见一只枯瘦的青筋凸现的干手,上面皮肤绽开,夹杂着一道道青黑的印记,手指头已经断了很多截,松垮垮地连着皮,皮肤又白又青,象鱼泡般肿胀着。端木飞宇的手掀到一半,突然又盖回去了。欧阳思语一直躲在端木飞宇身后偷看,什么都没看到端木飞宇已经把白布盖回去了,不禁奇怪道:“你这么快看完了?”端木飞宇苦笑道:“不是,好象挺恶心的,都不成人样了。”欧阳思语“啊”了一声道:“连你也怕,那怎么验尸啊?干脆我们回去算了。”端木飞宇道:“我们来又不是为了要得知他是怎么死的,我们要确证的只有一件事--他是不是冤死的?李寞死后,你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流言吧?”欧阳思语点点头道:“嗯,很多人说李寞是冤死的,他化鬼之后就把尸体弄烂了。难道这是真的?”端木飞宇道:“这是其中一种情况。”说着,从书包中拿出三柱香道:“这三柱香在元始天尊灵前享足了三年香火,已经具有辨别是非的灵力,点燃之后,如果烟雾倾斜,那么李寞必定是冤死的无疑了。”说完用火心符点燃了,供放到李寞的遗体前。欧阳思语几乎是屏息静气地凝神看着,只见从三柱香的香头上缓缓升起了三缕细细的白烟,端木飞宇低声叫道:“李寞啊,请将你的冤情告诉道香吧。”三缕白烟顿时起了变化,几乎是直线般向上飘着。不胜惊诧的端木飞宇和欧阳思语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失声叫道:“没有冤情?!”那么所有以前可能成立的推测在刹那间全部被推翻了。

  “谁在外面?”端木飞宇警觉到外面似乎有人偷窥,赶忙收起了道香。门口闪过一张麻木不仁的脸,原来是那尸工,道:“还有谁能够进来这里?”端木飞宇道:“好象时间还没到吧?”那尸工道:“是没到,可是警察局局长到了,说要见你们,所以请你们现在出来。”警察要见我们?端木飞宇和欧阳思语对望一眼,端木飞宇道:“好,我们看完了就去。”那尸工坚持道:“他要你们马上就去。”欧阳思语紧张地扯着端木飞宇的衣襟道:“现在怎么办?”端木飞宇无奈道:“有怎么办?你胆子大我可怕枪啊。”

  肥胖的警察局长腆着个大肚皮坐在会客室,脸上汗光闪闪,很显然是刚赶过来,此刻他正努力对坐在对面的端木飞宇和欧阳思语想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可是不知为什么端木飞宇总觉得他很象阿扁。只听局长笑道:“看尸的结果怎么样啊,吓坏了这位小姑娘了吧?”欧阳思语望望端木飞宇,拘谨地“唔”了一声,倒是端木飞宇接口道:“还好啦,刚想看,局长就来了,所以还没看到长什么样。”局长“呵呵”笑道:“小伙子很会讲话啊。不过,按照丧葬的规矩,一般过了忌日都不会去看尸体了,你们怎么突然一反常态了呢?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妥?有的话应该报告警察嘛。”端木飞宇笑道:“尽管没法告别遗体,可是没一两个代表去看看也不是很好,近来学校课多,抽不开身,而且局长给我们的那份报告也引起了我们的兴趣。”

  局长笑道:“好,好。”突然向门外的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会意,叫走门外值班的警察,把门掩上。局长见人都退走了,才立起腰来俯向端木飞宇和欧阳思语两人道:“两位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我那份报告的真正意思是什么吗?”端木飞宇装傻道:“你是说……”局长压低了声量道:“几乎所有的法医都这样跟我说,这个人早该死了。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说,被撞死的是一具死了一个星期以上的尸体,你们跟一具尸体共同生活了一个星期。而我,现在就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纸已经捅到了这一步,端木飞宇不能不表态,道:“不可能吧,如果说李寞早就死了,他宿舍的人不可能发觉不到,而且人死了,怎么还能够到处走动呢?”局长道:“这些我不管,其实要证明他是不是已经死了非常简单,尸体是吃不下东西的,我想问一下李寞被车撞之前一个星期他的饮食怎么样?”饮食?端木飞宇脑子里突然亮光一闪,想起了就在那个星期,他约李寞去吃麦当劳,李寞拒绝了,当时端木飞宇挺奇怪的:“喂,心军,你不是很喜欢吃的吗?为什么不去了?没钱的话我请你也行啊。”李寞笑道:“真的不用了。我要回宿舍去了。”然后听见他同宿舍的人抱怨:“都不知他发什么神经,这几天居然在吃冷茶拌饭,一大碗一大碗的,是不是他家遭火灾了?”端木飞宇心神一凛,抬起头来正对上局长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道:“怎么样?回想起什么没有?”端木飞宇道:“他那个星期好象吃拌饭吃得很香,胃口也比平时好。”局长看上去有点失望,把那肥重的身体又压回椅子上,点了一只烟道:“总之,我认为这件案子非常离奇,决不是什么车祸肇事之类的,我怀疑是一件有预谋的杀人案。你们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向我报告。”端木飞宇道:“一定,自然,告辞。”拉起欧阳思语一溜烟地跑了。从外面进来一个人道:“局长,问出点什么没有?”警察局长“哼”了一声道:“万万没有想到那小子这么精明,我差点就叫他牵着鼻子走路了。找几个得力的人看住他们。只要破了这件案子,我就可以升官了。”

  一直到公车上,欧阳思语才松了一口气:“那警察局长看起来跟阎王差不多,凶神恶煞的,吓死我了。”端木飞宇瞄她一眼道:“你是班长,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都是我在跟他周旋,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欧阳思语不服气道:“他是问李寞的起居,当然是问你这个男生了,我知道什么?”端木飞宇道:“闲话少说,现在李寞的线索可以说是彻底断了。对了,张天强不是说他知道什么车祸的内幕吗?”欧阳思语道:“你信他?那次车祸,他跟人去买饮料了,人都已经撞死了,他才赶了过来,你说他有可能知道什么?”端木飞宇轻轻一笑道:“不要说李寞,就张天强这小子自从那天晚上失足掉进东湖以后,也变得怪怪的,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师范大学站到了。”端木飞宇进了校门以后,突然拉着欧阳思语往西边拐去,欧阳思语大惊道:“你去哪里?”端木飞宇言简意赅道:“东湖。“欧阳思语忙摔开他的手道:“你这条大色狼又想干什么?”端木飞宇急道:“是关于李寞的事情,别闹了。”拉起她飞奔而去。

  东湖是这所师范大学最大的湖泊,也是重点生物保护区,此刻虽然正逢枯水季节,但是东湖仍然以她一贯的秀丽风景楚楚动人荡漾在西区,波光粼粼,旁边的青竹林伴随着风声发出柔和的“沙沙”声。欧阳思语看了一眼端木飞宇,只见他正对着湖面出神,欧阳思语奇怪道:“不是说来谈李寞的事吗?你看湖面干什么?”端木飞宇指着湖泊四周围道:“你看见没有?湖泊的三面都是围着房子的,能够靠近东湖的只有这一边。而这一边围上了齐腰高的栏杆,斜坡下面还加修了一小圈坚固的白色河堤。”欧阳思语愣愣道:“是啊,那又怎么样?”

  端木飞宇突然脱下外套,从栏杆的缝隙里溜到斜坡上道:“帮帮忙,我现在要假装失足掉到湖里,你在上面留心看我动作。”欧阳思语大惊道:“端木飞宇你发什么神经,等下你真的掉下去了我可救不了你!”端木飞宇稳稳地站在斜坡的草地上,道:“我正是想掉下去呢,你放心好了,我是班里有名的水鬼,这点小水能淹得死我?”说完,把脚往地上猛地一蹉,整个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急速向下滑去,欧阳思语尖叫一声,却见端木飞宇的脚触到了下面的河堤,被那些凸出的石头挡住了下滑的趋势。见端木飞宇没有掉下去,欧阳思语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端木飞宇已经爬到斜坡上,重新再来一次向下滑,一次,两次,三次……每次端木飞宇都稳稳地在河堤那里止住了,一直到第七次的时候,端木飞宇才翻过栏杆,穿上外套,对已经看傻眼的欧阳思语道:“我做了一次又一次实验,你明白我的真正含义了吗?”欧阳思语回过神来道:“明白了,从斜坡上根本不可能失足掉进湖里,张天强他在说谎,他根本没来过东湖。”

  端木飞宇笑道:“那么你又错了。这几天生物系的老师在搞一项科研项目,向这湖里投放了大量的海藻,那天晚上,我在张天强湿淋淋的头发中发现了这些海藻。他掉进湖里是确实无疑的了。”“但是”,欧阳思语道:“你的意思明明就是说,根本不可能失足掉进水的。”端木飞宇继续望着湖面出神道:“并非没有可能,既然不可能失足又要掉进水里,只有一个可能性。”说着他回头望着欧阳思语缓缓说出那句惊异无比的话:“是他自己跳进去的。”

  “开玩笑!!”欧阳思语整张脸因为惊骇而变红了:“他为什么要跳进去?”端木飞宇目光炯炯地道:“这正是我最想知道的问题。那天晚上我明明叫他留守宿舍,有什么比得上重诺守信重要呢?就算他是个经常反悔的人,也不应该放下同学的灵位不管,况且东湖周围都是些生物物理的研究室,左不靠店右不靠门,张天强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所以,我想,也许李寞之死的真正秘密可能就掌握在他的手里。”欧阳思语反驳道:“他只不过是撒了一个谎而已,我不认为这东湖和李寞有什么关系。”端木飞宇道:“话不是这么说。其实不仅他为什么跳到湖里我不明白,他是怎样上来的也令我很困惑。”欧阳思语道:“很简单啊,爬上来……”端木飞宇打断她的话道:“一点也不简单,现在是枯水季节,水位距离河堤表层足足一米,壁上攀附了很多青苔,难道你认为在游泳考试中靠作弊勉强通过的张天强有能力爬得上来么?他没淹死就已经是万幸了。”欧阳思语一怔:“对哦,那他是怎么上来的?”端木飞宇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性。”这次欧阳思语脱口而出:“有人拉他上来的,一定是这样!”端木飞宇蓦地两眼放光道:“对,如果没有人他肯定上不来。这样一来,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了。张天强之所以会这么违反常理丢下李寞的灵位不管而跑出来,是因为他要出去东湖会一个人,也许是商谈什么秘密的事情,两个人最终取得了协议,要不张天强不会赶回来。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出去见的是什么人,商谈的是什么事情,但是我们起码可以推测一点:那就是张天强跳进湖里也是跟这件事密切相关的。刚才我在车上一直在想,他跳进湖里究竟干什么?”欧阳思语不由得听入了神:“那么你想通了没有?”端木飞宇点点头道:“我想过很多的可能性,最大的可能是张天强跳进湖里是为了捞起某样东西,某样或许是那个人丢在湖里的东西。”说到这里,端木飞宇转过头望着欧阳思语道:“所以我怀疑张天强可能真的握有李寞死亡的秘密钥匙,你还是听他说一下的好。”欧阳思语道:“但是你不觉得他的举动非常古怪吗?张天强是你的好朋友,也是李寞的好朋友,而我只跟他是一般的交情,论理,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也该跟你先说才是,为什么他会第一个找到我呢?”端木飞宇想了半晌,摇摇头道:“我也想不出,目前想知道答案的话只有按照他的话去做了。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回去问问他吧。”欧阳思语点点头道:“那么你呢?”端木飞宇道:“张天强那小子刚刚收到家里寄来的钱,肯定不会不请你吃早餐,我就惨咯,如果找不到大款我就要饿死了。”欧阳思语冷笑道:“凭你这么一个帅哥,在路上随便抛几个媚眼,就会有成千上万个红颜知己跑过来请你的,你怕什么?”端木飞宇奇怪道:“咦?为什么你对我的事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再说了,有多少个红颜知己是我的事,班长大人为何如此动怒,莫非……”话没说完,一大块带着泥土的草团迎面飞来,端木飞宇“哇”的一声惨叫拔腿就跑。

  “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来到洗手间,终于洗掉了脸上的那堆泥块,再痛下诅咒保佑欧阳思语在路上遇到几个大色狼和歹徒后,端木飞宇步履轻松地走向樱园,准备大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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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9: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正在此时,隐约听得后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端木飞宇回头一看,只见几列队伍浩浩荡荡地举着牌子,拉着横幅向他走过来,原来是示威游行。端木飞宇退到侧边,准备瞧瞧热闹,却见横幅上写着“强烈抗议学校无视学生安全”“杂物不除,永无宁日”等字样,端木飞宇看得一头雾水,正好瞄见里面有一位熟识的师兄,连忙混到他身边道:“师兄,是我啊,你们在抗议什么杂物啊?”那师兄见是素日钟爱的小师弟,自然直言不讳:“就是那堆放在我们系楼内院下面东北角的什么箱子之类的杂物啊。”端木飞宇顿时觉得有点好笑:“这些杂物到处都有,我们那边放得还多过你们呢,不用抗议这么严重吧?我们又不是瞎子,难道还会撞上去不成?”那师兄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一开始也没管这些,直到近来我们才发现这其实是个很严重的隐患,如果没有这堆杂物,宏彬根本不会死。”端木飞宇不解道:“宏彬是谁?”师兄道:“我们系的一个同学,上个月底跳楼身亡了。”

  端木飞宇这才想起上个月31号那件轰动全校的跳楼事件,说是某系的师兄晚上在课室自修期间突然发了疯,张开双手大喊大叫地冲到阳台上,他的同学们还来不及拉住他,他已经跳下去了。后来官方诊断为心脏病突发导致神志不清。端木飞宇更加迷惑不解道:“他死是因为他跳楼呀,跟杂物好象扯不上关系。”那师兄冷笑道:“关系可大着呢,我们自修的课室是在三楼,就算多娇弱的人跳下去顶多是个残废罢了,根本就不会死。宏彬他是跳下去的时候脑袋撞到了箱子的边角上,脑壳碎裂而死的。不要说什么还有人跳楼的话,就说我们这些男孩子平时喜欢追逐打闹的,一个不小心翻过了阳台,七楼掉下来是我们的霉运,自然没话说,怕就怕从一楼掉下去也非死不可了。”端木飞宇听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学校一定又是封锁消息了,不知者不罪,师兄莫怪哦。”说着退出了队伍拔步向樱园走去。

  “实在是太恐怖了,一想起窗子后面就放着那些东西,稻秸上还沾满脑浆,我都不敢去那里上课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窃窃私语了这一句,霎时,端木飞宇象五雷轰顶一样呆在当地,随后又冲回到那师兄身旁。那师兄见端木飞宇去而复返,奇道:“你做什么?”端木飞宇急切问道:“你们那堆杂物里是不是有稻秸?”那师兄道:“是啊,那上面还残留有脑浆呢,你问……喂,你去哪里?”端木飞宇只摆了一下手,就旋风般地跑走了。

  望望四周一片幽静,鲜少人烟,欧阳思语才回头对张天强笑道:“这里少人,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吧。”张天强到处看看,见果然少人经过,才放下心头大石。欧阳思语道:“你也太小心了。说吧。”张天强略一沉吟道:“这句话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怕你会不高兴……”欧阳思语截断道:“你说吧,至多我答应绝对不会不高兴。”张天强象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道:“好,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喜欢你。”“什么啊?!”欧阳思语那一瞬间简直不相信她的耳朵,“我说我喜欢……”欧阳思语忙打断道:“但是……但是你不是说跟我讲什么关于李寞死的事吗?”张天强淡淡一笑:“那只是个幌子,你这几天都在为这件事忙着,我不拿这个话题说,恐怕你都不会答应出来的,请原谅我欺骗了你。”欧阳思语此刻一惊一吓,整个脑子一片空白,张天强后面说什么她根本没有听见。张天强见她望着地面只是不吭声,不禁走前一步道:“我已经跟你表白了,你的意思怎么样呢?”欧阳思语一悚,抬起头来,刚好和张天强炽热的目光相对,不由脸上一红,讷讷道:“我……我……”张天强又进前一步道:“和我交往吧,我会好好待你的。”欧阳思语好半晌才憋出话来:“不……你现在突然跟我说这个……我从来没想过,我……我要想想……再说……”

  张天强等了半天,见欧阳思语始终不吱声,突然一笑道:“你若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就明说吧,这些事不能勉强的,我早料到有这种结果了,看来谣传果然是真的,你原来真的喜欢端木飞宇啊?”欧阳思语大惊抬头叫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张天强哈哈大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喜欢一个人没有罪,同样拒绝一个人也没有罪,我只是希望我能留下点回忆而已。不知道我能吻你一下吗?”欧阳思语大吃一惊,素日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只有脸上的红霞顿时象火烧云似的迅速蔓延开来,头越垂越低:“我……你……”张天强轻轻走向她,慢慢俯下头。

  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拍掌声,一个人哈哈大笑走出来道:“这段爱情真是惊天地动鬼神,上可媲美天仙配,下可比拟白蛇传,不愧是情场圣手啊!”张天强赶紧抬起头来,欧阳思语转头一看,叫道:“端木飞宇,你怎么来了?”来人正是端木飞宇。张天强接口笑道:“我早就算准你会来英雄救美的了,怎么?我们是哥们儿,不会这么小气,连个香吻都不肯给吧?”端木飞宇笑道:“如果这样想你可真是大大地错了。我跟她之间简直清白到白纸一样,不要说吻,你喜欢怎么样我都没意见。这种母夜叉,我实在是无福消受。”“你……”欧阳思语气到想立时上去给他一脚。张天强瞄瞄欧阳思语道:“哦?那不知道你来干什么?打扰我好事,太没义气了吧?”端木飞宇突然变色道:“住口!少在那里一口一个‘义气’的,谁是你哥们?谁又讲义气了?”张天强吃了一惊道:“端木飞宇,你不是这么翻脸不认人吧?”又对着欧阳思语道:“看,你喜欢的居然是这样的人!”欧阳思语也搞不懂端木飞宇为什么突然动怒,对端木飞宇道:“喂,你发神经啊?”

  端木飞宇突然从身后拿出两根稻秸道:“那么这两样东西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吧?你能否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身上呢?”张天强全身一震,脸色越发深沉了,半晌才冷冷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开玩笑了。”端木飞宇上前一步道:“那么我再问你,心军头七那晚你跑到哪里去了?”张天强道:“我掉东湖里了。”“为什么你会掉东湖里?”“我捡手表……”“为什么你的手表会掉在那里?”欧阳思语虽然知道张天强在掩饰,可是见端木飞宇居然这么不留情面地步步紧逼,也非常惊讶。这次张天强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有事。”端木飞宇轻轻一笑道:“我也料到你有事。看门的老头说看见你一路大呼小叫神色慌张直往外跑。只是那晚是心军头七,大家人手不够,只留了你一个看香火,你如果有事该告诉一声,一声不响就跑掉不太好吧?”张天强道:“我事先并不知道。”端木飞宇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道:“你去年的游泳要补考是吧?”欧阳思语知道点到正题了,心一阵揪紧。张天强却摸不着头脑,半晌才道:“好象……是吧。”端木飞宇道:“你现在的脚又伤了,能够挣扎着从枯水的东湖爬上来,你真该做我的老师了。”此话一出,张天强的脸色顿时比金纸还白,欧阳思语已经在一边又清又脆地接了口:“我们刚才做了个实验,那里的草坪阻力很大,根本掉不下去。你还是坦白跟谁在秘密约会,捞了什么东西上来吧。”

  张天强刚松了一口气,端木飞宇又在那边不紧不慢地道:“是啊,我原本想应该是这样。”欧阳思语惊异道:“原本?”端木飞宇道:“假如没有那两根稻秸的话,所有的环节都可以完美无缺地组合在一起,你就可以把所有责任和注意力都引向那个莫须有的人物上,可惜啊,偏偏是这里解释不通。先是宿舍里面莫名其妙地出现一根,你又湿淋淋地带回一根,我总觉得似曾相识一样,可是我想啊想啊,总是想不起来。”说到最后一句,端木飞宇近乎是自言自语了:“刚才我遇见了师兄在为他同学不明跳楼死亡的事件请愿,提及楼下有大量稻秸,我才突然想起了记忆中的稻草所在。”端木飞宇的声音再平淡不过,可是张天强全身却剧烈一震,随后太阳穴酸疼不已。欧阳思语忙问道:“是什么?”

  端木飞宇缓缓道:“你没有料到我早就对李寞之死起疑,是你的一大失误。心军死前一个星期曾有一晚也是全身湿地回来,问他怎么了,他说上厕所时不慎被坏的水龙头喷到,喷成这么湿我真是佩服他了。当时正好是我手忙脚乱地帮他拿换的衣服的,那湿衣上就黏着几根稻秸。张天强也是全身湿地回来,还有日期,终于让我恍然大悟了。验尸报告早就揭开了谜底:李寞早死了,就死在全身湿的那晚,回来陪我们玩笑的不过是具尸体而已。同理,张天强也死了,死在了掉到东湖的那晚上。这就是你玩的把戏--借尸还魂!”

  欧阳思语第一时间控制不住惊叫出声,连连后退,端木飞宇目光紧逼着张天强道:“关于回魂夜的另外一个传说--冤魂回复,听过吗?知道为什么给冤死的人举行回魂夜形式大不相同吗?因为那一天,冤魂将会回复到冤死时的状态,由窗户进入。例如一个被火烧死的人,当它进来时,人们会闻到浓重的焦肉味,冤重的还可以发现地上有灰。李寞全身湿,张天强又全身湿,这实在太巧了,还有那些无处不在的稻秸都彻底暴露了你的面目。”

  说到这里,端木飞宇悠悠道:“我没有说错吧,张天强,不,我现在是否应该改口叫你王宏彬师兄呢?说起来我真没记性,你死的那天刚好下着大雨,我还打着伞挤了进去看见你的尸体七歪八倒地躺在杂物上。作为一个新死的枉魂,只有在头七那晚法力达到最大时才能杀人。李寞死在你的头七,张天强死在李寞的头七,然后……”

  欧阳思语怔怔地听着,忽然反应原来她是作为后一个牺牲品的,捂着口低声呻吟了一声,连忙转到端木飞宇的身后。张天强突然哈哈大笑,打断了端木飞宇滔滔不绝的讲述:“不错,你真聪明,说得好象是亲眼看见的一样。李寞和张天强是我杀的。”蓦地,他换上了一种狰狞的脸孔,恶狠狠地瞪着端木飞宇,粗声粗气道:“你既然那么聪明,你猜不猜得到我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工夫去借尸还魂?我为什么不去投胎?我为什么不去安安分分地以冤鬼的形式存在?”端木飞宇一愣,自己倒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问道:“为什么?”王宏彬冷冷地道:“你当然猜不到。今天看上去是你赢了,其实你输得很彻底,我总会找到办法打开石门的,石门一开,全校浩劫,你们两个当然也逃不了。所有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跟我一样。”讲到这里,王宏彬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同时他的身体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扭动着。端木飞宇目光一闪,猛然跨前一步道:“什么石门?什么浩劫?”

  “已经没时间了。”王宏彬哑声道:“刚才晒了一会儿太阳,身体已经开始腐烂了。泡过水的尸体毕竟不容易保存,我……我必须找另外一具……你们知道了我的秘密……咳咳……如果你想知道石门的真相,就将你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奉献给我吧!”方才还软绵绵地躺在地上的王宏彬突然跳起身来,张着十指象饿虎般朝端木飞宇插了过去,欧阳思语惊叫一声,拔腿就跑,却绊到了一块石头摔在地上。

  “嗷!”一声痛苦的嘶叫,欧阳思语悚然回头,却见王宏彬抱着头在地上乱滚一通,端木飞宇仍然立在当地,不同的是手中多了一张黄符。王宏彬捂着脖子上的黑印,又惊又怒道:“为……为什么你会……”端木飞宇冷冷一笑道:“承教了。在下是终南山弟子,捉鬼是我的老本行。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不要垂死挣扎,乖乖把什么石门、浩劫的事说出来,我可以让你超度升天。”“哈哈哈,没用的。终南山又怎么样?”王宏彬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一对红红的眼珠子闪着寒寒的光:“就算你有本事请得来道教老祖也是没用的。不进石门,我就永远超度不了,永远痛苦地存在在世上。所以,我倒宁愿跟你一拼。”话虽这样说,却不见他动手,只是站着不动。端木飞宇心道:“不好!”快如疾风地向欧阳思语冲过去,那边身影同时一晃,,端木飞宇刚好来得及把欧阳思语拉开。

  “哇啊啊啊啊!”王宏彬突然仰天长叫一声,身体慢慢向后倒去,只见迎面却站着浑身颤抖的警察局长,手里拿着一根电棒。原来他得到属下密报,想独吞功劳,就自己偷偷地跟了来,不料刚探了个头,就见一个肤色青白的人呲牙裂嘴向他冲来,大惊之下他顺手拔了随身携带的警棒送了过去。王宏彬倒在地上,一对眸子兀自死死盯住端木飞宇,喘着粗气道:“你不该拦我,石门一开,你们都跑不了,等着和我做伴吧。”瞬时,几缕青烟从身上袅袅升起,尸体也迅速变了颜色,一股厚重的尸腐味渐渐弥漫开来。

  警察局长手足无措地望望尸体,又望望二人,茫然道:“这……这是怎么回事?”端木飞宇道:“你电死人了。”局长眼皮子一跳,忙辩解道:“可是这根电棒电压很低,不可能……”端木飞宇道:“张天强同学本来就有心脏病,刚才又在激动中,就算低压电也足以致他于死地了。”说完,见局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不无讽刺地道:“局长真是英明,李寞果然是被谋杀的。”局长忙把手一挥,慌乱道:“唔,不是这样的,是……他刚才阻碍了执行公务,我出于保护国家利益误伤了他,等会儿我……我会找人来……来……处……处……“说到后来,局长已经语无伦次了。他胆怯地望了一眼端木飞宇,见他面无表情,丧气地转身走了。

  直到这时欧阳思语才松了一口气,蓦然发现自己竟紧紧搂着端木飞宇,“呀“的一声忙不迭放开手,已经羞得满脸通红。端木飞宇却不注意这些,忙上前去查看尸首,只见七窍流血,果然是溺水死亡后的症状,正思量这“石门”不知是何怪物,转眼见欧阳思语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遂笑道:“想不到我们的母夜叉也有人追求啊。”一大团草块立刻挟着风声飞来,端木飞宇偏头躲过,怒道:“你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欧阳思语道:“那你想怎么样?谁叫你笑我?”端木飞宇道:“我为了救你,已经饿得肚皮扁扁的,这样吧,我委屈点儿,你连午餐一并请了吧。”“叫你的红粉知己请!”“你刚才一个老大的草团飞过来,就算有一堆红粉知己都吓跑了。我现在抓不到人,可跟定了你。”“……”

  “警察局长的事怎么办?”欧阳思语见端木飞宇只是闷闷地低着头吃饭,跟先前的谈笑风生判若两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端木飞宇有气无力道:“肯定假装不知道,除非你想坐牢。”“那么石门的事呢?”端木飞宇叹了口气道:“我正为这个头痛呢,本来想着把它收伏了就没事了,半路又杀出个石门来。现在铁门、防盗门倒是挺多,石门没有一扇。你有没有听师兄师姐说过这所学校有什么石门?”欧阳思语摇摇头道:“没有。会不会是它唬我们呢?”端木飞宇道:“应该不会。它明知斗不过我,这样做对它没有任何益处,恐怕王宏彬的死真有莫大的隐情。况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到这里突然默然不语,二人心里突然想起张天强的死,不禁一阵难过。端木飞宇勉强咽下一口菜,起身道:“我要找师兄详细问一下王宏彬死的事情才行,现在也只有从这条线索着手最快,最可恶的是那个什么烂局长,一个棍子打得它魂魄分体,要不直接抓它来问就可以省掉这么多麻烦了。”欧阳思语吐吐舌头道:“还想抓它?我吓都快吓死了。那我呢?我干什么?”端木飞宇瞪她一眼道:“傻瓜,你当然是回班里去编一套谎话哄住他们。人是你叫出去的,现在回来就变成尸体了,不先声夺人的话你迟早会被当作凶手抓起来的。”欧阳思语一听果然着了忙,连忙结清饭钱出去了。

  酒足饭饱,端木飞宇走出樱园,看看行政楼那边,估摸着示威活动大概已经结束了,正想往师兄宿舍处走,忽然背后有一人叫住了他:“端木飞宇,你大清早的跟欧阳思语跑哪儿去了?私奔吗?”端木飞宇回头一看,西门烟正笑吟吟地立在他后面。端木飞宇笑道:“不要乱猜,就是私奔也不会找这样的母夜叉啦。我们只是恰好碰到一起聊些无聊的八卦而已。”“八卦?”西门烟狡黠地一笑,右手扬起一份卷宗道:“不知什么样的大事端木飞宇同学才不视为八卦呢?”端木飞宇忙定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那份验尸报告,只不知她是怎么弄了来,料着她冰雪聪明,也瞒她不过,遂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

  西门烟听完,吓了一跳道:“原来事情有这么严重,怪不得你们秘而不宣呢。欧阳思语呢?还不回去?班里恐怕要闹起来了呢。”端木飞宇道:“我刚刚把那个傻瓜赶走了。”西门烟低头想了一会儿道:“我这会子回去人家可能疑到我头上,干脆我帮你问一下人看看那王宏彬生前的事吧。”端木飞宇也觉得合理:“那么下午五点在这樱园门口等……”西门烟赶着打断道:“我饭卡刚好没钱了,那就打扰你了。”一笑转身离去。端木飞宇登时吃了个扁,啼笑皆非无言以对。

  果然不出端木飞宇所料,师兄正一个人在宿舍大发牢骚,见端木飞宇抬脚进来,“嗐”了一声道:“我这里并没稻秸看,你又来做什么?”端木飞宇笑道:“谁来看稻秸了?我来看看你们的示威结果怎么样。”师兄愤然道:“那个死教务处居然说我们是无理要求,真该叫那些人从楼上跳下去试试看。”端木飞宇道:“这也怪不得学校。王师兄本来是想自杀的,他们当然不相信你的说话了。”师兄反驳道:“谁说宏彬是自杀的?”端木飞宇无比惊异地道:“是你说的啊,明明是你向学校作证说……”师兄打断道:“我作了假证,他是突发羊癫疯死的。”端木飞宇整个人都呆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沉默间只听师兄娓娓道:“唉,说起来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呢。那天也该我倒霉,刚好坐在他隔壁。大概九点多吧,我正看着英语,突然桌子发生了颤动,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抬头看发生了什么事,我周围的人都没有异样。我还特别看了看他,他安安静静地坐着。我以为我是多心,继续低下头去看书。过没一会儿,桌子又颤动了,而且动得比上次更明显。我迅速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但仍然没有任何可疑。当时离我最近的是他,能够影响我这么大的也只有他,因此我很疑心是他在捣乱。接下来我存了心,表面上是在看书,实际我在不停地用眼角余光监视着他。事情终于发生了。

  过没多久,王宏彬身子突然一阵剧烈的抽动,带动了桌子也是一阵更为猛烈的颤动,我大惊之下,忘了是在监视他,刚想抬起头来喝问他干什么,就只那么一秒的时间,他又恢复正常了,仍然是那个安安静静的王宏彬。我因为跟他不熟,不敢吱声,只是继续观察下去。果然,每过一段时间之后,王宏彬的身体就会抽动一阵子,而且有愈来愈烈的趋势。我大怵之下,想起儿时唱的童谣:‘羊癫疯,羊癫疯,手脚乱抖象中风。’我吓出了一身冷汗,抱起书想换个位子,谁知已经来不及了。

  王宏彬突然抬起头,两个眼珠大大地凸出,充满了无比惊惧的神色,四处茫然望了望,我正要问他,他却突然举起双手大叫一声:‘不要追我啊--!’全班都被他吓到了,一瞬间所有目光都齐唰唰射到他身上。可他好象丝毫没感觉,暴躁地把桌上的书全部扫到地上后,煞有介事指着后面,声音颤抖道:‘你不要过来啊?我本来不想来的!!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放我回去!!’我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大声道:‘快叫救护车,他羊癫疯发作了。’王宏彬攸而转过身来直直地指着我,泪流满面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看我??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我呆呆立在当地,不知道他胡说些什么。有两个健壮的男生走上来扳住他臂膊将他硬拖出课室,王宏彬一路脚在拼命地乱踢一通,嘴里还哭喊着不愿离开,看上去十分可怖,整个班一片大乱。刚刚拖出门,王宏彬奋力挣脱了两个男生,同时快速爬上了阳台,我们都大惊失色,只听得他哭诉了一声:‘放过我吧--!’从此就阴阳相隔了。我们怕得要命,王宏彬太过反常了,警察未必肯相信我们的话,有可能反而以为我们谋杀了他,推卸责任这种事学校是做惯了的,所以我们大家约定,向学校报告说王宏彬是自杀的。”

  “唔。”端木飞宇听着,道:“我去看过那堆杂物,离他跳的阳台有一定距离,按照人从三楼阳台跳下的最长抛物线,好象也没有可能砸到那些箱子。”师兄两手一摊道:“我又不是他,怎么知道如何跳过那边去的。我说你也够冷酷,人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去分析什么抛物线扬物线的。”端木飞宇一笑道:“我是就事论事。他说的‘石门’是指哪里?”师兄垂头丧气道:“不知道,木门倒有很多,有些人竟然以为石门是指宝藏,真是受不了他们。”端木飞宇道:“或许真有呢,你不去找?”“你这个葛郎台!”就在二人谈话入巷之际,端木飞宇不慎遗落在地上的一张黄符慢慢地变成黑色的水浆,溶入到地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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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9:19:03 | 显示全部楼层
  端木飞宇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樱园,果然西门烟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来了,不由嗔道:“你有没有时间观念?”端木飞宇忙解释道:“我的一张黄符丢了,找了半天也找不着,师兄怪我乱翻他东西,把我饭卡也扣下了。”西门烟“噗嗤”一笑道:“这么巧,我连整个钱包都被师姐拿走了,那没办法了,你去那边买票,我到那边挑个好位置。”不等端木飞宇有所反应,西门烟嫣然一笑,径直走了进去。端木飞宇暗暗咒骂道:“为什么我老是说不过这小妮子?”

  “王宏彬,男,25岁,物理工程系大四学生,家庭状况中等富裕,一姐一弟,为人不是很正派,经常爱占小便宜,出事前几个星期刚刚和女朋友分手,目前不知道谁飞谁了,几天后又听他说看上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生……”“喂!”端木飞宇把筷子一放道:“你探听的就是这些消息吗?这跟他跳楼有什么关系?”西门烟也毫不示弱道:“王宏彬不是什么出名人物,能打听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望着我打听他什么带兵打战的消息吗?”端木飞宇垂头丧气道:“那么他之前也没有什么反常的嘛,值得注意的是他提到了‘石门’,看来石门是有的,只不知藏在哪里。”西门烟明眸一闪笑道:“我想起来了,这附近确实有石门!”端木飞宇喜不自胜,忙问道:“在哪儿?”“北齐夫人墓……”话没说完,端木飞宇已经一个筷子插了过去,西门烟一边躲避一边笑道:“我看你难过,所以想逗你开心儿。”端木飞宇气道:“现在线索都断了,你还寻什么开心?”西门烟用手梳了梳凌乱的头发,抿嘴笑道:“不见得吧?要是全无办法,我们的张大法师为何能这么气定神闲呢?”端木飞宇气馁地一笑,看来在西门烟面前总是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吃完了饭,一起回到课室,却见欧阳思语象个斗败了的公鸡走出来,见端木飞宇和西门烟一起回来,诧异道:“这……”端木飞宇道:“不用这了,一条船上的人,是不是平息谣言不成功?”欧阳思语丧气道:“他们压根儿没怀疑我杀人,倒怀疑我和你私奔,你看这……越抹越黑。”端木飞宇哈哈大笑道:“这个好办。”竟大步踏了进去,高声叫道:“大家不要吵,想想我这么有品位的人会和母夜叉……”欧阳思语手中的黑板擦应声飞去,只听里面一声惨叫后,杳无声息。

  西门烟挽了欧阳思语的手笑道:“你跟这种人较什么劲,过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当下二人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西门烟把事情的本源始末都详细讲了一遍,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欧阳思语惊得“腾”地立起身来,失声叫道:“什么?!请碟仙?”西门烟忙掩住她的口道:“这么大声讲出来想找死么?据他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下策。这件事本来隐秘,知情的人又找不到,也只好这样了。七天后王宏彬会魂魄归位,因为他冤屈太大,所以只能用碟仙请。”欧阳思语道:“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难道没听过有关碟仙的传闻吗?”西门烟默然半晌,勉强笑道:“怎么会没听过呢?只不过是我想着飞宇他好歹出身道教名门,应该不至于重蹈……”说到这里,全身竟打了一个寒颤,噤口不言了。

  原来这所师范院校以前曾兴起一阵大规模的卜卦之风,因为笔仙、筷仙等不象文王先天卦和塔罗牌等那么复杂,简易可行,因而大受同学们欢迎。时而久了,便有人觉得笔仙筷仙算得不准,不知是谁从国外带来了全套铁制八卦方位专用碟仙罗盘并请碟仙的全套用具。请了几次没事,碟仙立刻以它的超精确率在校园掀起了一场新的潮流,并迅速压倒了笔仙和筷仙。同时大量粗制劣作的碟仙用具在校园外的小摊上出现,最终导致了惨剧的发生。

  有一个晚上,有一间男生宿舍里聚集了六个人,用刚刚从外面买回来的罗盘玩碟仙,据传闻在问完所有问题准备请碟仙回去时,一个男生突然想恶作剧一下,问碟仙是怎么死的。(注:请笔仙、碟仙、筷仙等有两大禁忌:一不问冤情,二不问死法)。碟仙很快做出回答:“上吊。”男生见全场的人吓得脸色都白了,开心地哈哈大笑道:“你晚上过来陪我睡觉好么?”碟仙的行动略有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而且自动归位了。那男生挣足了脸,便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就在那天晚上,无独有偶,睡在那男生下铺的另外一位男生突然失眠了,辗转反侧到半夜,觉得脖子上特别痒,好象被蚊子叮了几下。于是他爬起来打开手电筒,开始寻找蚊子的踪迹,却发现从上铺的床板缝里垂下几缕柔软如丝的长发,正随风在他眼前轻轻飘动着。原来刚才让他脖子一直痒的是这个东西。他往上一看,上面还垂下来衣服的一角,是红色的。接着,他听到上铺传来一声非常轻微的女人的呻吟声。

  狂叫声惊动了整栋宿舍,后来人们发现上铺的男生全身出血而死,其余四个也已经手脚冰凉去了多时,剩下那个昏死的总算被抢救过来,在病危房呆了三个月终于因刺激太深变成植物人,至今没有苏醒过来。一室五命的事件给这所学校带来了太多的负面恐惧,学校马上没收了全部碟仙用具,开除了带头玩的五个人,并立下有史以来最严厉的校规:凡有玩碟仙者,一律开除学籍。一时间,学生们谈碟仙色变,不仅碟仙,连笔仙、筷仙也销声匿迹了。那间宿舍因为没人敢住改为杂货间。现在西门烟蓦然说要请碟仙,而且是王宏彬,不由得欧阳思语不惊不怕。

  欧阳思语颤声道:“算了吧,班里已经死了两个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道真要我们全班死光吗?”西门烟缓声道:“不行啊,如果王宏彬说的没错的话,不止是我们全班,恐怕全校……”【翠微居合集】

  欧阳思语一怔道:“我们可以通知全校逃出去啊!”西门烟忍不住一笑,拉起她的手道:“欧阳思语你太傻了,你以为校长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欧阳思语默然,久久才道:“既是这样,也没有办法了,我身为班长,的确难以抛下班里同学,只是这件事还是要保密。”西门烟笑道:“那是自然。”

  七天后第二节课,端木飞宇以受伤休养为辞没来,欧阳思语说要请假整理全班成绩册,西门烟见实在没借口,只好装肚子痛,终于成功地逃出了教室。二人一路躲躲闪闪来到端木飞宇的宿舍,端木飞宇已经打点好一切了。

  西门烟好奇地环目四望,只见中央摆着一张大桌,桌上放着一个圆形的盒子,饰以银边,盒盖上用金线绣着“终南山密授法器”,左边摆了一个香案。墙壁上贴了两张红纸,却因为烟雾弥漫看不清供的是什么神,只听欧阳思语对端木飞宇笑道:“你受的什么伤?回来拿请假条我是要查医生批文的。”端木飞宇道:“额头上被你粉笔擦打出一个大包,不用验伤都可以请假了。”西门烟已经坐下道:“你们不要斗嘴了,快开始吧。”

  端木飞宇先要净水盂沐了,才对二人道:“因为王宏彬是恶灵,阴气太重,所以才叫你们两个女的来,等会儿你们只要把食指放在碟子上面听我吩咐不要乱动,就行了。”欧阳思语道:“出事怎么办?我听说过有碟子碎了飞出来毁容的。”端木飞宇不耐烦地白她一眼道:“你毁容了我娶你!”西门烟见欧阳思语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得前仰后俯,又指着那两张红纸道:“那贴的是什么?”端木飞宇随意地看了一眼道:“哦,那是包拯和萧何神位,我请来压邪气的。”一边打开了那盒子,从里面捧了一个金灿灿的刻满字的罗盘出来。“哗!金子做的呀!”欧阳思语不由惊叹道。张剑峰敲了她一个响头道:“我没叫你起来,拜金主义者!这是青铜镀金。”

  端木飞宇示意二人将食指放在正中央的碟子上,西门烟心里顿时一阵紧张,说不怕是骗人的,她昨天晚上借了一大堆有关请碟仙注意事项的书,把怎么请的程序背得比考试时还熟,生怕出丁点差错,碟仙怪在她头上,见欧阳思语也准备好了,颤声道:“碟仙碟仙请出位……”“停!”端木飞宇连忙打断道:“不是这般请,你们按着碟子就行了。”

  端木飞宇在包拯和萧何的神位前又上了一柱香,举起一杯酒对天三揖,来到桌子前,神情肃穆地把酒慢慢洒于地上,又拿来一挂白钱,扯过一个火盆不紧不慢有一叠没一叠地在那里烧,直把欧阳思语、西门烟当成挺死尸似的,欧阳思语刚要发作,端木飞宇已起身朗声道:“终南山弟子端木飞宇致上阎罗界十王、各方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及拘司人台前,凡尘冤孽未了,致使俗世生波,今特借道祖大上怜悯之意,求开方便之门,拘恶灵王宏彬正位,以肃清妖疹,玉宇祥宁。”

  过了不到三秒钟,碟子突然剧烈震动,但却并不移动。端木飞宇紧盯着碟子问道:“王宏彬吗?”碟子震动得更狂乱了,欧阳思语、西门烟面带惊惶地望向端木飞宇。端木飞宇冷笑道:“王宏彬,你若是还这么不合作,我有本事叫你卡在这关口里,让你进不来出不去,不信你可以试试看。”话音刚落,碟子慢慢地移出了圆圈中心。

  端木飞宇依例问道:“你是王宏彬吗?”碟子极不情愿磨磨蹭蹭地挪动到了“是”的旁边,旋转了碟身上的指针,对准了那个字。“年龄?”“23。”“怎么死的?”听端木飞宇开口没多久就犯了大忌,欧阳思语西门烟几乎同时花容失色,看端木飞宇时却象个没事人似的。碟子这次倒是毫不犹豫地左移右动:“被害死的。”端木飞宇道:“告诉我详细情况。”“不可。”“为什么?”“因为石门。”又是石门!端木飞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道:“不要以为只有石门可以制得了你,就算你去得到石门,我也会让你永远魂魄分开!所以最好乖乖地把一切的事情给我交代清楚,如果真是枉死,或许可以救得你出一线生天。哼,开玩笑!以为进了石门就有救了吗?”碟仙似乎被端木飞宇的话打动了,迟疑了一下终于慢慢交代了一切似雾非雾的离奇死亡真相:

  “上个月初,我女朋友飞掉我了,我伤心欲绝,以往都是我飞掉人家。第一次将感情这么认真地付出,角色却倒置过来了。那时我万念俱灰,浑浑噩噩地来到一课的七楼,坐在阳台上发呆,一坐就坐了几个钟头。课室关门了,熄灯了,可我还坐在阳台上,望着下面空荡荡的地板,我在想要是这样跳下去一定很舒服,什么痛苦都忘记了。我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正准备跳时,后面突然亮了一下。我当时很奇怪,这时巡房的老师也该下楼了,莫非有人也选在这个时候跳楼吗?于是,我便回过头去看个究竟。

  “接着,我看到一幕很奇异的景象,两个全身穿着拖地白袍的人走过,头上戴着顶尖尖的白帽子,手上提着一盏好象是用白纸糊住的灯笼在一个窗口里缓缓地走过。我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迅速倒流一般。提灯的过去,又是两个相同装束的人,不同的是举着一根竹竿,竹竿上吊着一块白色的烂布条,神情肃穆地走了过来。我看着那块烂布条,总觉得似曾相识,突然想起去年姥姥去世时,乡下人崇尚土葬,丧礼搞得大张旗鼓,还要组织出殡,走在出殡队伍前的就是这些白布条,妈告诉我,那叫招魂幡,有了它,姥姥的魂灵才会跟在我们后面,我们才能令她到墓地让她安息。那些招魂幡式样和姥姥出殡时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我们穿的是一般的麻衣,而不是这些奇怪的衣服,前面也并没有人提着灯笼。

  “想通之后,我吓得手脚发凉,什么跳楼的事全撩到一边。前儿迷迷糊糊听说一个学生被他杀了,尸体就弃在一课的厕所里,悲痛欲绝的山村父母竟提出在学校里做一场丧事,学校当然拒绝了。可是天晓得那对丧子父母不死心,白天不让搞,晚上跑上来偷偷弄。我缩在墙角下,等他们全部过完了再偷偷溜出去。散纸钱的完了,又来了几列吹唢呐敲锣的,因为怕惊动学校,所以那些声音也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丧乐队过后,几个大汉抬着很多制作精美的纸人、纸房子、纸庙走过来了。我心里不禁起了怀疑,不是说那学生家境很穷吗?光这些纸玩意儿的花费我死后我家也未必买得起。一口全身雕满乱七八糟花纹上面还盖着块黄色的大布的棺材慢慢地抬过来了,后面是一大群哀号不绝的家属队伍。这再一次证实了我的猜疑,这么华丽的棺材,不是千万富翁根本拿不出手。既然不是那对可怜父母的,会有谁在这深夜搞出殡呢?这么多人又是怎么混上来的呢?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终于战胜了恐惧,慢慢从墙角里站起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她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但是她的打扮十分与众不同,以至于我第一眼便注意上了她。她的头上梳着一种古怪的高高耸起的发髻,上面还插了根簪子,身上穿着一袭纯白色绒旗袍。虽然觉得她发型和衣服搭配得不伦不类,但是她一身高贵端庄的气派实在让我无法挑剔。当她经过窗口时,似乎发现了我,转头向我这边望来。天哪!那时我整个人都傻掉了,什么倾国倾城什么绝色佳人全都见鬼去吧,没有文字可以形容她的模样,我只能说她是我无论转世多少辈子都会认为是最美的女孩。我呆呆站在那里,完全不知躲藏,就算她一刀捅过来我也会心甘情愿接受的。谁知她没有半点惊怒,只是蹙眉望住我久久不言。她蹙眉的样子看上去更是美丽绝伦,我呐呐的想上去搭话,谁知她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别转脸走开了。

  “我傻乎乎地站在当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没问她的名字,这时也不管害怕不害怕,急急忙忙追上去,走廊里已经空荡荡的了。从此我就失魂落魄的,有了她,还跳什么楼呢?于是我天天晚上都呆在一课七楼,希望可以再见到她。可是一次一次都落空了,直到我出事的那一天晚上。

  “我坐在桌边心不在焉地看着书,一边盘算着今晚有多大几率可以见到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鼓乐声和哭声,狂喜之下我忙冲出阳台,果然四楼的窗口又慢慢步过那一群穿着奇怪白袍的人。我来不及多想,急急忙忙冲下四楼,朝着出殡队伍的方向追去。正追着,前面走来一位我的朋友,我招呼道:‘嗨,哥们,前面那位正点妞是哪家的?’谁知他连眼都没斜一下,面无表情直愣愣地走过去了。我刚要发火,前面的哀乐声越来越近了,我定睛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哪里有什么送殡队伍,哪里有她,只有两个提着白灯笼的人慢慢地向我走来。

  “灯笼里的烛光忽明忽灭,照在我的脸上……不知怎的,想起朋友刚才的表情是那么自然,丝毫没有做作的躲闪,难道真的没看见我?但我就在他的正对面啊!我蓦地想到:为什么出殡队伍可以在这里大张旗鼓畅通无阻?上次出殡,这次怎么又出殡?为什么--没有了她?我仰起头望向七楼自修的课室,立刻找到了窗边一个自己的身影,还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看书。而与此同时,我也看清了那两个灯笼上斗大的隶书‘引魂灯’!

  “我恐怖的大喊一声,掉头就跑,前方却再也不是熟悉的长走廊。而是一面陡峭的石壁,上面有一扇紧闭的石门,我吓得要命,忙叫道:“不要追我啊!不要啊!”那两个人仍然不言不语地向我逼近,一股无形沉默的的压力向我压来,我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了,哭喊道:‘是谁?是谁带我来石门这里的?!’耳边响起了一个缥缈的声音,似有若无却十分清晰:‘……借尸还魂……在第七个人头七之夜前回来这里……打开石门……取回你的另一半魂魄……否则你永不超生……去!’我背后顿时被人推了一下,我哭叫了一声,就失去了知觉。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下面是自己满是鲜血的尸体。

  “迷迷糊糊中,我来到了奈何桥,桥上立着一个人不让我过去,斥道:‘我们阴间不收你这样的半魂鬼!去!把你的另一半魂魄找回来再说!’我蓦然醒起了那扇石门的事,忙请教他道:‘请问什么是半魂鬼?那人用极其轻蔑的眼神瞄了我一眼道:‘人死后有两个精神体,一个是魂,一个是魄,当其中一个失去之后,就成了半魂鬼,永远处于鬼界的最底层,永远不被阎罗收留,也永远不得超生!’我吓得全身抖个不停,马上转身去找那扇石门。

  “正在这时,在我身边有一个女子柔悦的声音响起:‘不要去--石门一开,全校浩劫--回来啊--不要打开石门!--’我一愣,霎时满腔委屈都化成了忿怒,声嘶力竭地向四周围哭喊:‘你滚开!假惺惺的家伙!既然叫我不要去开什么烂石门,为什么要引我到那里?!我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你害的!你出来,给我说清楚!’耳边的声音依然在不断地响着,不过却慢慢远去:‘不要打开它啊--全校浩劫……全校浩劫--一定会有人死……切记切记--!’我彷徨着,四周却没有任何动静,我最终痛哭失声。

  “自己连投胎的资格都没有,还顾什么浩劫不浩劫呢!我不顾一切的上了李寞的身,摸遍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踏完后山的所有土地,不要说石门,连石壁都没找到。李寞的头七到了,于是我转移到张天强身上,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让你识破了。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再不打开那扇石门,我会永远卑微地存在在鬼界里。”

  碟子越转越快,要不是端木飞宇对八卦盘异常熟悉,根本来不及临摹下这一大段话。可欧阳思语、西门烟两人已经累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端木飞宇见她们快支持不住了,忙道:“知道了,你先归位吧。”碟子忽然疯狂地移动起来:“我是冤死的,我是冤死的!”指来指去就这么几个字,欧阳思语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手指渐渐有脱离碟子的趋势。端木飞宇知道手一离碟,碟仙就会上身,到时候要请下来就麻烦了。端木飞宇再无犹豫,用香挑起张定鬼符狠狠拍向罗盘中央,喝道:“恶灵归位!”

  “嘭”的一声巨响,碟子猛地撞飞在墙壁上,罗盘中央有两股白气袅袅升起,西门烟尚且还支撑得住,见欧阳思语呼吸急促,忙扶她上床休息,转头见端木飞宇正对着那一大段叙述若有所思,便道:“我可以去查一下这些天有什么学生伤亡的事故。”端木飞宇摇摇头道:“根本不用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那些出殡的不是人,而是地缚灵。”见她们茫然不解,又解释道:“简而言之就是鬼,不过又不是一般的鬼。”又放缓了语气道:“如果王宏彬没有看错的话,引魂灯的出现远比那些地缚灵让我吃惊。据我终南山道学史卷记载,引魂灯早在清初就失传了。”欧阳思语怔怔地问了一句:“引魂灯是拿来干什么的?”端木飞宇眉头一皱道:“一种很邪恶的法器,我也知道得不多。看来事情挺严重的,我正想着该不该上终南山问问师父。”说着,端木飞宇在房间里急躁地转了两个圈,西门烟正要答话,端木飞宇已经下定决心道:“出殡的是十多年积怨的宿鬼,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欧阳思语你留在学校想办法问问师兄师姐以前有没有关于一课的校园传说,西门烟和我一起上终南山问引魂灯的来历。西门烟吃了一惊:“为什么要我去?”端木飞宇道:“我一个人无端端跑出去肯定惹人生疑,找个人说出去开会就比较掩人耳目,欧阳思语现在跟我有私奔嫌疑,而且她在学校人面广,认识的人多,她留下来再好不过了。还有异议吗?”西门烟委屈道:“我可不可以不去?”“不可以!”

  终南山掌门室里,师徒俩人在昏暗的烛光下对坐默然不语。端木飞宇望着才几月不见就衰老了很多的师父,一阵心酸,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孤星寒因为在年少接任掌门时曾发下宏心大愿:“终生静修不出山门,直至羽化于观”。如今身体愈发虚弱,大不如前。此刻他见徒弟感伤,倒觉得可笑,拈着须岔开话题道:“你确认那灯是引魂灯吗?”端木飞宇垂首道:“据弟子看应该不会错。”孤星寒的神色凝重起来:“这灯非同小可,你知道它的来历么?”端木飞宇恭恭敬敬道:“请师父训示。”

  孤星寒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子,从旁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线装书翻到某页递给端木飞宇,端木飞宇忙接过看时,只见上面写道:“灯名引魂者,以其光曳而摄人魂魄,积宿怨之精,取深恨之华,遂成此器。”

  正看得没头没脑,孤星寒已经开口道:“为师之所以从没跟你提过这个,不仅因为它失传已久,而且因为引魂灯是佛道两界之禁忌。你知道吗?引魂灯并不是人界法器,而是鬼界法器。就如同鬼用了人界法器会魂魄全消一样,人用了鬼界法器也是必死无疑。”“……”孤星寒见端木飞宇吃惊的样子,笑了笑道:“引魂灯于明代中期失踪,所以资料不多,这本书算是讲得比较详细的了。引魂灯是借助烛火明灭来动人心智,摄其魂魄。一般是由多年积怨的老怨鬼修炼而成,用以增加法力,残害人类,其它的为师也不甚知,只听我师父曾经提过,明代中期夷族入侵,东厂日盛,冤死的人很多,怨气越来越重,引魂灯开始大规模地出现,民不聊生,遍地死尸。当时佛道两界因为惧怕鬼界力量超过法术界,于是开始大规模的镇压,终于将引魂灯的持有者全部扼杀。引魂灯的修炼方法从此失传。如果是这样,引魂灯不应该再现于世上才是。除非当时扫荡并不彻底或是……”孤星寒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口,沉吟了半晌道:“不过你也不必对它太过畏惧,引魂灯功力要视它的持有者而定,如果是一般冤鬼,只可以加害平常人;若是百年冤鬼,只要你心志把持得定,还是不会有事的。”

  端木飞宇见师父看出自己的心思,脸红了一红道:“师父训诫的是,都因为弟子太过毛躁。不知师父认为接下来该如何办?”孤星寒道:“现在据你所讲来看,引魂灯尚不敢太过招摇,只是我们不知如何克制它,若让它继续为非作歹下去,法力日渐增强,也是件麻烦事。你不妨去道佛各处名山见看看有无典籍记载。”端木飞宇踊跃道:“弟子怎么没想到这点?过几天弟子便北上少林、五台再去龙虎和罗浮一趟。”孤星寒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叹口气道:“五台山方丈禅空大师早已不问世事,这处地方就免了吧。端木飞宇道:“是。普陀呢?”孤星寒身子微微一颤,道:“普陀乃女尼清修之地,玉慧师太不喜欢外人打扰,也不必去了。”端木飞宇知道五台山和普陀山所藏典籍最多,师父却偏偏不让去,虽然奇怪之极,仍只是答道:“是,师父还有什么训示?”孤星寒想了一想,才道:“没有了,你万事小心。遇事不可勉强,多问问人。退下吧!”端木飞宇本来还想劝他多走动,见状只好先退出去了。

  端木飞宇和西门烟奔波不停,欧阳思语在学校也颇为辛苦,她几乎跑完了所有部门,问完了所有部的部长和副部长,学生会也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仍然问不出一丝头绪,失望之余,她只好在校园里乱逛,期望碰到一位扫地的阿伯,可惜学校早把清洁工作承包给外面的公司了,来扫地的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正无奈时,欧阳思语忽然见前方东湖中心赫然立着一个小岛,岛上风景宜人,不由得满心欢喜:以前怎么不觉得这小岛可爱呢?因想到岛上去散散步,在湖边走了大半天还没找到桥之类的物体。

  “哟,欧阳思语,你在这儿转圈干吗?不是想跳湖吧?”欧阳思语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位熟识的师姐,忙笑道:“不是啊,我觉得心烦,想到那小岛上去散散心,可总也找不到通往小岛的路。”师姐顿时用异样的眼光扫了欧阳思语全身上下一眼道:“你不用找了,那个小岛是个无路可通的湖心岛。”欧阳思语叹道:“多可惜啊,这么好的地方不让人去。”师姐静静地望着湖面说道:“等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听完之后,你就不会再想到那个小岛去了。”“唔?”

  “很久以前,大概有二十年了吧,这个学校有一个聪明漂亮的女生,成绩很好,就是早年父母双双病故,家庭贫困,只得自己边打工边读书,还要抚养一个小妹妹。不过由于她吃苦耐劳而且十分能干,生活还勉强过得去。然而有一天,她从一个商场出来时被保安员揪住搜查,说她偷了商场的东西;她自然不服气,据理力争,这样一直闹到警察局去了。

  “据说那些警察平日受了商场的好处,又见她穿得寒酸,便不分青红皂白硬逼她认了偷窃,拿钱出来赔了所谓的商场损失,又将她拘留了二十天。等她回到学校想申冤时,却发现学校已经把她的奖学金取消并给她记了大过。原先同她关系亲密的男友也甩了她,另结新欢,其他的朋友也一时间形同路人。自尊心很强的她受到极大刺激,决心以死明志。于是在某天晚上,她先掐死了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捅死了始乱终弃的男友,然后笃信鬼神的她戴上红帽子扎上红橡筋穿上红衣裤红鞋袜,一个人悄悄来到学校湖上的小岛,在岛上一棵百年老槐树上悬了一个绳结,发誓要在每月的这天用这圈绳勒死一个人以偿其仇恨后,上吊自杀了。

  “后来,那女孩果然成了厉鬼。她死后第二月的那天晚上,有人说看到老槐树上有一个圈好的绳结在月光照耀下轻轻晃荡。不久深夜岛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等学校手忙脚乱叫人查看时,发现一个男生已经悬在那里,鲜红的血从头顶而下流满全身,整个人染得通红,望过去就像那晚上吊的女孩一样。一时间,全校震惊。学校为了安定民心,将通往小岛的三座桥尽数拆毁。湖边的宿舍全部迁往别处。可是没有用,尽管四面环水,尽管没人再敢靠近小岛,每月绳圈还是按时出现在那老槐树下,深夜还是会听到惨叫,然后就会发现有人吊在那里,随着绳圈轻轻摇晃,死状各异,但是相同的是每个人都是全身染血,就像穿了红衣红裤一样。人们都说那是她在向世人一次一次展示她当日的死法……

  “在人心动乱的同时,谣传越来越多,有说她杀的都是始乱终弃的人,告诫大家不用怕的;有说是不给她平反的话杀光全校她都敢,叫大家准备后事的;也有说她是红衣菩萨下凡,触怒了她任你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的;还有更离奇的,说她是狐狸精要人血来祭奠的。传来传去把校方也吓怕了,忙不迭的给她平反,补授奖状,又不敢派人砍掉老槐树,唯恐她怪罪到自己头上。乱七八糟搞了一大堆事情,绳圈还是雷打不动的出现,人还是准时准点的吊死……”

  说到这里,师姐瞧瞧欧阳思语发白的脸,长吁了一口气说:“事情一直持续了十个月也就是杀了十个人之后,学校局势几近崩溃,再也无法掩盖消息。然而,就在此时,绳圈自己却神秘的消失了,从此再也不见。学校也渐渐渐渐恢复了安宁。这故事里的学校就是我们学校,小岛就是你想上的小岛,你看,那老槐树还在那里生机勃勃的活着。这个故事就是我们学校‘久负盛名’的校园传说--孤岛红衣。因为恐怖影响太过深远,十年前被学生会立例禁止再流传下去。我偷阅学生会档案,才得知了这一传说,你可不许再跟别人说去。”

  “嗯。”欧阳思语突然想起一课的事,问道:“那师姐请问你有没有查阅到有关一课的传说?”师姐突然惊惶地看了她一下,警觉道:“为什么你会问一课?”欧阳思语一看,便知大有文章,忙凑前笑道:“我是觉得啊,一课好像比小岛这里还要邪--师姐有什么故事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小心防着呀。”师姐见她说得那么软和,倒不好拒绝,想了一想,把欧阳思语拉到一处偏僻的草地上坐下,笑道:“若是告诉你也不值什么,老掉牙的传说了,只是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一课邪的事。也不用怎么防着,只是不许乱跟别人说去。”

  “一课是我们学校最古老的楼了,据我所知,它好像建于20世纪20年代左右,由当时一位很有名的工程师设计建造,建好之后,便成为我们学校的标志性建筑,一直未变。然而在用作课室三个月后,时常有怪事出现,有去晚自修的人说老感觉到课室里寒风阵阵,特别的阴冷;有说曾看见走廊里隐隐约有许多人影,但是走近一看又没人了。学校嘛,风言风语本来就特别容易盛行,校方从来也没把它当回事儿。后来,令人震悚的校园传说终于揭开了它的序幕。在某一天晚上,七楼的703课室里,大家都在安静地自修。到大约十点时,隔壁的704课室忽然一片漆黑,那边一片喊叫声不绝于耳。不过这边没人去理会,大家还是自顾自地自修,因为那时电灯设备还很简陋,断保险丝的事经常发生,大学生血气方刚,叫嚷一阵发泄后换个课室也就过去了。

  “隔壁又叫嚷了五分多钟,声音渐渐弱下去了。703课室的人终于感到不安了,因为703、704作为单独两间课室挤在楼角,若要过702或者705可是还要转过一大圈楼梯,所以每逢停电,704的人必定大部分都涌到703来的。而且这次吵乱比往常要持久得多,那些叫喊持续得有点奇怪。703里开始有些人窃窃私语,有两三个男生已经站起身准备过去看个究竟。

  “正在这时,外面阳台传来两声闷响,大家相顾愕然,一个男生刚刚问得一句:“是什么声音啊?”外边又相继传来几声“咚咚”跟前两个一样闷沉,然后声音越来越多。703的人一时间都呆住了,而与此同时,隔壁课室的叫嚷声已经微弱到听不清了。所有人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704的人出事了!

  “只听下面传来一声尖叫,整栋大楼彻底大乱,703的人纷纷抢出门去,只见旁边课室一片静悄悄的已经没人了,一个长发女生正费力往阳台栏杆上爬想纵身往下跳。几个男生拼命扑上去摁住了她,有懂医学的忙抓过她手把脉,却发现她手腕冰凉,脉搏也已经异常微弱,再看时,只见她目光散乱,显然没得救了。慌乱中,只听得那女生含含糊糊地说了四个字:‘出殡……棺材……’双目一闭,就此而去。

  “最后连军队都出动了,才勉强平息了骚乱,但是楼下那许多具血淋淋的尸体却仍像噩梦一样刺激着人们的神经。703课室的人作为最近目击证人被全数传召去了。702、701课室的人也都来了,原来他们曾在事发前听到过走廊上传来一阵隐隐约约漂浮不定的哀乐声和哭声,以为是艺术团排戏,也就没人去注意。

  “后来统计,跳楼的共计一十八人,全部死亡,如果再加上最后没跳成的那个女生,共是十九人。当时正好一位著名建筑学家来校访问,一见一课便大吃一惊,问校长是谁建造的。校长莫名其妙,便详细相告。‘这真真是神经病!建筑界的败类!’那专家跺着脚说道:“这哪里是什么课室的布局,他给你们建的是一座灵堂建筑!”后来细细一查,果然是那位工程师为哀悼死去的女儿,偷偷将她的尸体埋在地基下,按照灵堂的布局建筑了一课。

  “大错已经铸成,如何处理一课才是个棘手的问题。一课耗资上亿,时人称‘金子打造成的’,推倒它学校是万万不干的。正僵持不下时,来了一位高僧,登坛作法,用符咒将怨灵封于地下,一课才从此安宁。‘灵堂课室’的传说从此慢慢湮没无闻。这就是一课的课室排列和二课、三课完全不一样的原因所在。”

  师姐说到这儿,展颜一笑道:“我奶奶当时就在703课室自修,讲起这个传说如数家珍,小时候常拿来吓我不要随便乱跑。--咿,你怎么了?”

  欧阳思语听她所讲那些人跳楼的场景,和王宏彬的死联系起来,完全对景,不由得全身瑟瑟发抖,又不能说实话,只好勉强笑道:“没……没什么,身上有点冷……我先回……回去了。”【翠微居合集】

  事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得多,天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现集体跳楼故事,必须马上叫端木飞宇回来商讨对策。欧阳思语抬头望望天,月亮刚好被云遮住了半边,看看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有点犯难:宿舍肯定有人在,课室现在打死她也不去的,去哪里找一个静谧的地方通讯息呢?欧阳思语想来想去,只有到这个学校的恋爱圣地--僻静的东湖小树林了,不过那附近的小岛怪吓人的,就这样犹犹豫豫,已经将近九点了。“反正孤岛红衣已经不在了,”欧阳思语暗想,“没什么好怕的,就去那里吧。”

  好不容易绕开那一对对缠绵的爱侣,欧阳思语终于找到了一块僻静的石头坐下,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才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喂,我是欧阳思语,端木飞宇,你到了哪里了?”“上少林了。”“西门烟在哪里?还好吗?”“她在西面厢房,估计还活着。”“你在干什么呢?少林寺好玩么?”端木飞宇在那边握着手机哭笑不得道:“我在被窝里躺着呢,你想做少林弟子啊?问这么清楚?”欧阳思语用几近蚊子哼哼的声音道:“不是,我已经打探清楚一课的事情了。”“真的?”端木飞宇欢喜得从被窝里一跃而起:“快讲!”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对恋人的声音,女的说:“喂,不是说没桥了谁都上不去吗?怎么那老槐树上好端端多出一圈绳子来了?”欧阳思语正要讲“灵堂课室”的事,听到这话,全身一震,失声叫道:“圈绳?!”那头端木飞宇正执笔准备记下传说来,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全生?”

  欧阳思语还没来得及解释,东湖旁边已经一片尖叫声和奔跑声,混乱中听得有人说“岛上”,欧阳思语忙回过头去一看,月亮恰好再次完全闪出了云翳,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岛上正中央那棵老槐树上,赫然有一个随风轻轻摇晃的身影,原本的白色校服现在染得通红,就像从头上被人倒了一桶红油漆似的,半截无力的舌头搭在下巴上,两眼凸出大睁,死死地盯着欧阳思语……

  “喂喂!发生了什么事情?”端木飞宇只听的话筒里面惊叫声此起彼伏,以为又见了出殡的队伍,忙大喊大叫,那头却毫无声息。“啪”,欧阳思语手一松,手机从半空坠落到草地上。

  慢慢睁开眼睛,欧阳思语发现周围白晃晃的,唯独旁边坐着的端木飞宇正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欧阳思语“呀”的一声忙坐起来道:“我……你……”端木飞宇道:“什么你你我我的,我听见不妥连夜赶乘飞机回来,有人说你晕在东湖边了。现在这里是医院,你这个笨蛋,李寞那么恐怖的尸体也见过了,难道还怕一个死人?弄到我以为你看见出殡的,搞得我一夜没睡!说!一课是怎么回事?”端木飞宇噼里啪啦说完这一段话,才畅快了点,刚才他简直想一手掐死这个白白让他赶回来的家伙。

  欧阳思语茫然半晌,突然一把抓住端木飞宇的手,含泪道:“孤……孤岛红衣和灵堂课室复活……”端木飞宇见她刚才半晌不语,不像往常一样跳下床来打他,正思忖着是不是说得太重,见欧阳思语忽而激动无比,语无伦次,知道事有异变,忙按她躺下道:“不急,慢慢说。”欧阳思语遂将所有经过一五一十说了,虽然叙述得极为平淡,但是情节听起来仍然惊心动魄,端木飞宇慢慢相信那天在东湖边的换了是他,说不定也会晕的,方才真是怪错她了。

  欧阳思语说完之后,见端木飞宇脸色还白过她,不禁奇怪道:“我有说错什么了吗?”欧阳思语哪里知道,在孤岛上吊死的人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是端木飞宇为了探清王宏彬的事而去拜访的师兄。如果欧阳思语说得都是真的,那么那张黄符的失落与孤岛红衣传说或许有莫大的关系,只是根据传说后来发展的脉络,两个应该都被高人禁锢了,为什么一瞬间一起复活?端木飞宇心里一下涌起太多疑问,可是这些又如何能跟刚刚吓晕醒来的欧阳思语讲?所以他只是笑笑说:“没什么,觉得挺可怕的。”欧阳思语环顾四周:“怎么不见西门烟?”端木飞宇道:“她困得不得了,我打发她去睡觉了。你也好好休息吧,什么红衣蓝衣的暂且不要想,天下一物克一物,总会有办法的。”

  话虽然这样说,端木飞宇的心里比欧阳思语还要没底,本来想先查引魂灯的来历,现在又半路杀出一个孤岛红衣来,一时头绪纷繁复杂,不知从何下手。回到宿舍后他一点睡意也没有,满房间乱转。这时李蓝敲门进来道:“端木飞宇,有个老和尚找你。”“老和尚?”端木飞宇莫明其妙地看着李蓝,同时脑子里飞快的搜索着认识的几个老和尚,都是些老死不肯出山门的,会是谁来找他呢?

  李蓝见他站着不动,道:“你不是穷困到连化缘钱都给不起吧?”端木飞宇一脚踹过去笑道:“不要乱说!请他上来吧!”

  “阿弥陀佛”,来人一见端木飞宇,合掌便宣了声佛号。端木飞宇见他挺老的,又不知是什么辈分,不敢乱叫,笑道:“大师是……”那老和尚笑道:“圣祖开天,成于九华,老衲法号悟真,施主,有缘了。”端木飞宇听得此名号不由得全身一震,他曾多次听师父说过,九华山俗家弟子徐传释服从佛法号悟真的故事,他们同辈之间也经常谈论起这个不爱做方丈只爱四处云游的传奇人物。听说他法力极其高强,一路上斩妖除魔无数,谁知道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激动得端木飞宇跨上一步,正准备行跪拜大礼,却被悟真大师抢先一步扶住了。

  悟真大师笑道:“你我又不是师徒,再说这里俗人如何懂得法术界礼仪,没的叫他们当是在拜死人似的。这个大礼就免了吧。”端木飞宇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道:“是,不知大师有什么要弟子帮忙而亲临……”悟真大师不耐烦的打断道:“别和老和尚文绉绉的,你别学你师父那老正经的样,实在让人受不了。听说你这里两大传说一起重出江湖,老衲就跑过来看看热闹。如何?你那老不死的师父活得还好吧?”见说到师父,端木飞宇先跪下道:“身子骨还好,就是弱些。”又起来答道:“如今这两大传说恐怕还没有几个人知晓,不过校园已经人心大乱了。弟子正没法处,恳请大师指点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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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9:21:37 | 显示全部楼层
  悟真大师几十年没见孤星寒了,听他境况,知他心结仍在,不禁有点唏嘘,半天才回神道:“老衲也不和你这小子啰嗦了,直说吧,昨天我夜观天象,暗运罗盘,测出你这里冤气集结非常,如果没有料错,今晚岛上会再出人命。”端木飞宇闻言吃了一惊:“还请大师慈悲,力施援手。”悟真大师笑道:“你不用拍我马屁。我这次来就是想邀你上那岛上看看鬼样,怎么杀人。倘若值得一玩呢,老衲就留下来,否则,无论你说什么好话,老衲都会走人的。”看他一口一句“老衲”的样子,端木飞宇真是啼笑皆非,只好道:“是,全凭大师吩咐。”

  当夜12点半,悟真大师准时候在男生宿舍外面,过了几分钟,才见一个人影艰难地从墙上翻下来,悟真大师凑上前去不耐烦的低声道:“身手怎么这么差?你师父没教过你轻功么?快点啦,时辰快到了!”端木飞宇被他说得直翻白眼,正待辩解,已被悟真大师一把扯了去。

  来到东湖边,端木飞宇才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忙问道:“我们怎么上岛?”悟真大师瞪眼道:“当然是泅水过去!你以为我们的轻功能象达摩祖师那样一叶渡江吗?”“泅水?!”端木飞宇一愣,悟真大师已经纵身跳进水中,端木飞宇只好苦笑着也跟着跳下。

  冬天的水冰冷彻骨,尽管深悉水性,端木飞宇也因为冻得手脚麻木而喝了两口水。等到挣扎着爬上岛去,却见悟真大师得意地抖出一个油包,低声笑道:“幸亏我带了换的衣服,不然冷死了。”端木飞宇一听这话,真想一块石头扔过去,此刻自己只好哆嗦着默念内功口诀。

  悟真大师换好衣服后,又掏出一个罗盘,端木飞宇忙凑上去问:“那是什么?”悟真大师道:“妖气罗盘,用来指示冤气从哪里来,或许可以知道那冤魂的坟墓在哪里。”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妖气罗盘忽然有了反应,上面的指针滴溜溜的乱转,越转越快,端木飞宇正想问这表示什么,抬头却见悟真大师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后方,他忙回头张望,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树丛深处,在粗大的树干间蓦地飘过一抹殷红。端木飞宇精神一振,忙和悟真大师伏好观察。

  老槐树下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不多时泥土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冒出来,然后,很快的,一条绳子破土而出,窜到树枝上自动打了个结圈。然后便开始有节律地轻轻晃荡。与此同时,树影深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吟哦声:“今年的白雪比什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半晌,一条鲜红的丝带从悟真大师和端木飞宇眼前不远处缓缓飘过,槐树下的泥土又有了异动,一个黝黑的物体从翻开的泥土中缓缓升起。端木飞宇左看右看看不清楚,正想探前身去,忽然一双白点亮了一下,端木飞宇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原来那黑色的物体是一个人头,白点是他的一双眼白……一整具尸体在红色丝带的牵引下慢慢的将头颅套入那绳圈之中,当绳圈完全勒紧脖颈的那一霎那,红丝带蓦地绕到尸体头顶拂了一下,尸体头顶便猛地涌出源源的鲜血,遍布全身。最后,一具鲜红的死尸便开始在树枝上悠悠的晃荡……端木飞宇开始有点想呕的感觉。

  此时,红丝带犹如来时一般飘入树丛深处不见踪影。遮住尸体的树枝也自动向两边分开,这样,鲜红的尸体便完全暴露在外了。悟真大师扯了扯端木飞宇的衣服,二人便又潜回了湖的彼岸。

  二人爬上岸后,在校道旁的小树林中藏了起来。东湖边开始出现尖叫,想是有人发现尸体了。悟真大师竟然还带了第三套衣服,气得端木飞宇几乎晕倒。待他换好衣服,二人便赶紧逃离东湖。到了一个安全而又隐秘的角落后,端木飞宇才开口问道:“为何没有见到鬼大师就回去了?”悟真大师道:“那条红色丝带就是啊,那么大一条,谁说没看到?”端木飞宇奇怪道:“但是鬼都是有形体的啊,怎么会只有一条丝带呢?”悟真大师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凡鬼都有一个形体,至于为什么这个例外,找个时间你不妨去问问那条丝带。”端木飞宇先前还恭恭敬敬的聆听,听到后面一句顿时哭笑不得,只得再问道:“那大师的罗盘乱转又是怎么回事?”悟真大师肃容答道:“你没瞧出来吗?有一股冤气飘到这岛上来,跟丝带的冤气碰撞,并且剧烈摩擦,我的罗盘才会失灵,不知指向哪边好。”端木飞宇忙问道:“那股冤气从哪里来的?”“灵堂课室那边!”端木飞宇大吃一惊:“难道说……两大传说之间有联系?不可能啊,传说……”悟真大师骂道:“传说完全可信吗?它有时是胡扯八道,跟事实真相完全不符,想我当年平息冤鬼路时……”说到这里,突然闭口。端木飞宇正听得有味,忙追问道:“冤什么?”悟真大师摆摆手道:“自己想!什么都我说得明明白白,你们这些后辈小生还磨练什么?好好努力,不要败了你师父的名声,他象你这般大时,可是号称‘道家第一弟子’呢!”师父这个响亮的名头端木飞宇是听过的,忙笑道:“是,弟子怎么比得上师父?那么大师就是‘佛家第一弟子’咯?”悟真大师呆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好好!果然还是后生可畏!好!好!”说着,将身一纵,已然远去。端木飞宇急道:“这么好玩大师不留下来么?”远处传来悟真大师的声音:“太麻烦了,老衲没那么多时间和你玩,你好自为之吧!”

  端木飞宇正发愣,一阵风吹过,全身禁不住直打哆嗦,于是连忙爬回宿舍换了干衣服。这是东方已经发白,他估摸着睡不着觉了,索性坐在床上细细回想今天晚上的经历。

  “今年的白雪比什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应该是这两句。按照瞬间现场的理论,不难解释这是她临死前的话语,但再以逻辑推论下去就疑点迭出了。这两句显然讲的是一种死亡的境况,如果她真的是自杀,重复的不应是杀人的场景,如果是先杀人后自杀,也不应该只重复杀人情节--总而言之,为何独独漏了她自杀的一段?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还是她根本没有自杀?

  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分别属于两代人的恐怖传说,在年龄段上拉开一定差距,而且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应该没有什么关联才对,为何两股冤气会如此敌视但又不公开交战呢?灵堂课室的历史久远,冤气也比孤岛红衣大,却不肯与孤岛红衣斗,难道是想和孤岛红衣联手一起吞噬校园后再瓜分领地?

  想到这里,端木飞宇哑然失笑,前段时间《战国策》看多了,连合纵也想到了,鬼界那来这么多计策。这是他又想起悟真大师的话来:“传说可信的么?”传说既然不能全信,灵堂课室毕竟有资料残留下来,工程师又非寂寂无名之辈,好查;难办的是孤岛红衣这些野史故事,学生会那些为虎作伥的人所做的档案,恐怕更加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但是--疑点几乎全部集中在孤岛红衣上面啊!

  “入定啊?”端木飞宇吓了一跳,只见一张俏脸在门口闪现,端木飞宇白了一眼道:“西门烟大小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西门烟笑嘻嘻的走进来道:“他们说你在参禅准备升仙了,叫我用美人计劝你回凡尘呢!--才刚我去看了欧阳思语,她气色好了点,你怎么不去见她?”端木飞宇有气无力道:“死不了,用不着天天去见,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嗯?美人计?”端木飞宇突然闭口不言,然后盯着西门烟一副奸笑的面孔。西门烟打了个寒颤,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

  “听说--学生会主席暗恋你有半年了吧?”见端木飞宇冷不防问出这一句,西门烟猛地醒悟,往后一退道:“少来!我西门烟顶天立地一巾帼英雄,绝对不会当现代貂蝉的!”端木飞宇嘿嘿一笑:“那么,班里某某某同学暗恋你的事我也大公无私的捅出去咯?”西门烟惊问道:“某某某是谁?”“你自己清楚。”“你怎么会知道?”“因为我不是傻瓜。”“……”

  “什么?西门烟来找我?”任伟当场呆住了,他暗恋西门烟已有段时日,搞到大半个校园都知道了,叫明恋都不为过。本想凭着学生会主席这个响亮的名头会得到她的青睐,谁知西门烟连一个正眼都没给过他。怎么这会儿西门烟会主动来寻他呢?旁边的人推了他一把:“主席,天降之喜啊,还不快去迎进来斟茶递水?”

  一句话提醒了任伟,忙把脸笑成一朵花似的迎了出去。西门烟站在走廊里正咬牙切齿地暗骂:“死端木飞宇,我以后非报今天这个仇不可!”忽见一武大郎引出来满脸笑容道:“西门烟,快进来,走廊里风大,小心着凉了。来来,屋里……”西门烟截断道:“我要查阅学生会档案。”任伟愣道:“什么时候的档案?”“全部。”

  西门烟挥汗如雨的在发黄的卷宗中左翻右看,一边口里急急地嘟哝:“怎么会没有的?不可能啊……”任伟在一旁看着实在不忍心,凑上去柔声道:“你要找什么,我来帮你。”西门烟眼皮都不抬道:“学校以前不是吊死过一个全身红的女孩子吗?为什么没有记载?”任伟脸色一变,警觉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学校对此讳莫如深,凡公开谈论的除了会被警告,还……”西门烟脾气上来,大吼道:“为什么没有记载!!”任伟一吓,战战兢兢道:“当年……学生会是有过记载的,后来不知怎的全部给警察局强制没收了。”

  “警察局?”端木飞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倚在床上的欧阳思语见西门烟气得脸色青白的样子,想笑又拼命憋住。西门烟心里道:“好,这会儿弄到警察局去了,我看你有什么鬼主意。”却听端木飞宇笑道:“这就更好办了,欧阳思语啊,你王昭君是否该出塞了?”欧阳思语的脸顿时变得比西门烟还白:“他未必肯买我们的帐!”端木飞宇冷笑道:“他不肯?他有一条人命的把柄握在我们手里呢。”

  果然,警察局长听说端木飞宇和欧阳思语来访,就像犯了伤寒病一样,脸上忽青忽白呼吸急促不定。旁边的值班警察见他沉默不语,讨好的上前道:“要不要我打发他们走?”局长那肥硕的屁股已经离了椅子,胆战心惊道:“就说我不在,你好生把他们哄走。”话音刚落,外面传来端木飞宇大叫大嚷的声音:“我们是代表张天强同学向局长大人致谢来的,你们拦我做什么?”局长顿时一屁股跌回椅子里,咬咬牙道:“叫……叫他们进来。”

  端木飞宇笑吟吟的跨进办公室,等欧阳思语进来后又顺手把们一关,“砰”的一声吓得局长浑身一颤。又听端木飞宇对他笑道:“自上次杀人案一别,数十日不见,大人风采胜昔,可喜可贺!”局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小孩子年轻气盛,锋芒毕露,也是难怪的。不过鹿死谁手,这里面的利害你们晓得么?”端木飞宇拉过一张椅子让欧阳思语坐了,自己才缓缓的坐下道:“晓得晓得,所以这只肥鹿我们也不敢要,就让给局长大人好了。只不过--我们两手空空也不大好,起码得有只小白兔吧?”欧阳思语见他们突然打起禅语,一头雾水,不禁转头看着端木飞宇。

  局长两只小眼睛翻了几翻,黠笑道:“不知我这局里是否有这样的小白兔?”端木飞宇接口道:“有的,有的。你们局在几十年前好像很喜欢到处抄家,我们学校也被抄过一回吧?”局长脸色大变,一双冷眼紧紧地盯着端木飞宇和欧阳思语两人,一字一句道:“两位是狮子张大口啊,这只兔子太肥了,只怕一头鹿也抵不过呢!”端木飞宇心中暗暗诧异,这件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为什么一提起它,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都会神情剧变?莫非这件事当年太过轰动离奇?

  他望了望在旁边惊异不语的欧阳思语,沉吟了一会儿,气定神闲道:“可它毕竟只是只兔子,不是鹿。我们不敢强人所难,兔子与鹿不可兼得,孰取孰弃,大人您自己掂量吧。”

  局长心中一跳,自己心中最着紧的当然是头上乌纱,这毛头小伙子想是揪准了这一点,而且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搞不好就翻在这条小阴沟里了。想着想着,他又满脸堆下笑来道:“那倒是,鹿毕竟比兔子值。但是……”他突然把声音压低到极其微弱的程度,凑前对二人道:“这是本局一号绝密档案,如果不小心泄露出去,不要说兔子,连人头也飞掉啦。”欧阳思语也低语道:“一号绝密档案是关于……”局长接口道:“经议会讨论决定永不揭露的疑案惨案,用金箔盒子装好,上面有总统的亲笔封印,。”端木飞宇道:“那我们怎么打开?”局长道:“当然不是从封印处下手,我们撬没有封印的另一面,然后再悄悄地小心地恢复原状就行了。”

  看着警察局长那娴熟的动作,端木飞宇真怀疑这位大人究竟是小偷还是警察。随着盒子发出轻微的一响,终于大功告成了。局长擦擦汗,却用手紧紧的压住那盒子,注视着二人道:“你们信鬼吗?”端木飞宇没防备他突兀的问出这句话来,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那局长仍然用手压住盒子,认真地望着二人,又问道:“你们信鬼吗?”见端木飞宇和欧阳思语只是面面相觑,继续道:“我是信的,关于只流传在警察界的一个秘密传说:这金箔盒子里,共装有三个秘案,情节均是惨不忍睹;不仅如此,传说这些档案很邪,看了的人轻则从此疯疯癫癫,重则自杀他杀的都有。所以不要说动这个盒子,平时连这个房间都没人敢进来的。”端木飞宇觉得好笑道:“你们这个传说有没有根据的?”“有的,”局长严肃的点头道,“不信你可以去问你们学校的老教授,当年有份参与记载此事的学生会干事和老师以及当时局里的人,除了几个还在精神病院隔离治疗外,没有一个活得过五年。那几个发疯口里还只嚷嚷着一句话--什么‘今天,让你重温你当年种下的恶果’--怪可怕的。”

  端木飞宇身体微微一颤,马上又恢复了镇定,走上去按住盒子道:“行了,你出去吧,这只兔子我们自己逮。”局长听到这句话,象获赦一般忙不迭的溜了出去。欧阳思语语音发颤道:“看他说得活灵活现的,这个传说要是真的,你还打不打开呢?”端木飞宇道:“当然打开,不尽快找出源头,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的噩梦就不会停止,说不定他们下一个猎物就是你我。我身为道家弟子,深受师父教诲,驱邪降妖,本分之事。我是不会逃的,你呢?”一席话说得欧阳思语低下了头,幽幽道:“你要怎样,我就怎样罢。”

  端木飞宇却先不打开盒子,拿起来左右端详一番,末了又放在耳边仔细倾听了一会儿,才对旁边看得莫名其妙的欧阳思语道:“你是处女么?”欧阳思语霎时羞得满面通红,狠狠地盯了端木飞宇一眼:“色狼,管你什么事?”端木飞宇道;“看你这保守的母夜叉应该是,借你一只手来。”不由分说抓起欧阳思语的左手,一口含住食指。“呀!”欧阳思语一声惊叫,原来端木飞宇用牙齿咬破了她的食指。她又惊又怒,正想扬掌打去,端木飞宇忙格住正色道:“那局长说的是真的,你听--”遂把盒子贴近欧阳思语耳朵,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咿咿呜呜”的痛苦呻吟。端木飞宇又拿开盒子道:“这盒子之所以具有致人疯癫和死亡的魔力,是因为里面附有怨灵。盒子一开,怨灵就会吸取人的精血。我现在正准备用处男处女之血镇住怨灵,才能打开盒子。”说完也咬破自己食指,挤出豆大一滴血来,和欧阳思语的那一滴慢慢融在一起,形成晶莹圆润的血珠,透过印记处渗入盒内。盒子里蓦地传来“呀哇”一声怪叫,白烟从边际缝隙处袅袅升起。欧阳思语无比惊异地看向端木飞宇道:“你会是处……”话未说完,早被端木飞宇猛敲一记响头:“我若破戒,早被师父一脚踢出终南山山门了!”

  待白烟散尽,端木飞宇缓缓打开盒子。一张白纸下便是三叠厚厚的卷宗。端木飞宇先捡起那张白纸观看,只见上面用油墨印刷着几行模糊的文字:1972年由议会第四十七次全席会议全票通过,决议如下:此三大悬案,内含世人不解之玄机,里附万载不复之恶魂,逝者已矣,为免祸及子孙,特制金箔盒一只,永世钤束,不使复观。并诫及后人,火印一破,恶灵即出,邪气将溢,惨事重现--打开之人永堕黑色奈何之血!”

  下面赫然是议会及总统的大印,欧阳思语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忙问端木飞宇道:“黑色奈何之血是什么?”端木飞宇道:“地狱中有三座桥--金桥、银桥、奈何桥。其中奈何桥下是一条血河,传说血河分两层,上层滔天殷红,下层恶臭乌墨。不过此传说法术界至今尚无印证。”欧阳思语忽的心中一动,“黑色奈何”?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不由心底隐隐泛起不祥之感,恍惚间却听端木飞宇在一旁谈着那张纸道:“72年的议会真不知是做什么的,连未经确实之谈也信!”

  欧阳思语只觉胸口很不舒服,竟不愿再去看那白纸一眼,伸手从盒里拿出一卷档案来,只见牛皮纸上四个大字写的分明:“灵堂课室”。端木飞宇欢呼一声,立即丢掉白纸,抢过那档案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趟来得真是值。”欧阳思语却在一旁淡淡地问道:“灵堂课室也是谜案吗?”端木飞宇一愣,才觉无以对答。欧阳思语轻轻揭去封皮,密密麻麻几十页档案看下去。两人的心就象掉进了无底深渊。--

  方韬是哈佛大学建筑工程系的博士,40岁时携夫人吉莉丝回国定居。谁料吉莉丝过不得中国的生活,两人日渐摩擦,不过三年她便与方韬离婚独自回美国去了,留下一子方玮和一女方滢,其中方玮还在剑桥大学攻读工程科目。方韬自从夫人离心之后,刺激过深,性格越来越孤僻,幸得有女儿方滢陪伴,时时解劝。

  方滢生性娴雅文静,深得方韬喜爱。她见老父终日闷闷不乐,竟抱定了终身不嫁的志愿,天天只是陪伴父亲四处周游散心。一日到了某所大学处,方滢见此处衔山抱水,风景极美,非常喜欢,便决定和老父留下小住几日。

  这天,方滢习惯地到学校的独立琴房想要练练钢琴。而十五分钟后,琴房忽然起火,当时正刮大风,火势猛烈,抢救不及,方滢竟活活烧死在钢琴边,可怜一缕芳魂从此消逝。

  得知飞来横祸,方韬悲痛欲绝,方玮马上从英国飞回协助处理后事。方玮见那间单人练琴房在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水,只有一座小桥可通,而且有数名仆人跟从方滢而去,外人很难接近,便怀疑是当时跟去的仆人不妥。于是他叫齐方家所有仆人,在大堂里当面询问。

  “各位在方家也干了不少年头了,”方玮把父亲扶到藤椅上坐好,朗朗开口道,“我自认方家一向待你们不薄!”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滢妹死了,而她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想就算在黄泉路上她也走得不甘心。因此我们有义务找出凶手来为她报仇!”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方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家的老管家连忙上前应道:“我们已经尽力发动大家帮忙寻找线索了。”“那找到没有?”“因为火太大,现场烧得都是灰,所以……”方玮“哼”了一声道:“找不到是么?我早料到了,你们若查得到什么才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管家一愣,忙陪笑道:“老奴不明白,请少爷明示。”

  “我当然会明示!”方玮冷冷的眼光扫过整个大堂,沉声道:“出事的当天,有好几个仆人守候在琴房外,外来人根本就进不了,我看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之中!”方玮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指着前排一个仆人吼道:“就是你,金发,丧心病狂地杀死了小姐!”

  那个叫做金发的青年先是吓得目瞪口呆,继而“扑通”跪下去叫道:“我没有,冤枉啊,我一直都没有接近小姐,我真的没有啊,请少爷明察!”方韬颤颤巍巍的开口道:“你……玮儿,你可有证据?”方玮冷冷一笑:“我当然有证据,金发,你是第一个向老爷报告噩耗的人,你敢不敢当众把当日对老爷说的话重复一遍?”

  金发挺胸大声说道:“有何不敢?出事后,我就急忙跑去跟老爷说:‘坏事了!小姐被火烧死了!……”“打住!”方玮疾言厉色道:“练琴房着火,但滢儿未必就当场烧死了,你当时怎么知道小姐已经死了的?说啊?!根本就是你做贼心虚,露出口风,还不承认?!”金发一呆,半晌不作声。

  正在这时,老管家上前道:“少爷,这是你却怪错了金发,当时如果换作是我,也会这么说的。”方玮一惊道:“这话怎么说?”管家泣道:“是我擅作主张叫他们瞒住老爷的,哪里有什么真凶,小姐是自己愿意烧死的……”方韬听得须发倒竖,把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拄,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胡……胡说!滢儿怎么会……愿意??”

  管家老泪纵横道:“老爷,这件事我也一直思想不明白啊。当日练琴房着火时,我也在场,一边招呼人救火,一边准备亲自带人冲进去救小姐出来。谁知就在那个时候,我们看见小姐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慢慢走向那着火的房子,我当时大喜过望,也没想到小姐怎么会在外边,只是喊着让小姐快些过桥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小姐充耳不闻,竟就这样走进着火的大门里,一会儿不见了踪影。我和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正想抢进去,房子却正好在这时候塌了下来,小姐自然没有活下来了。”

  方玮怒斥道:“你胡说!滢妹怎么会想不开,什么稀奇古怪的衣服?分明是你们这些人乱编了来糊弄我们的!”管家忙跪前一步道:“我对方家忠心耿耿,不信少爷可以盘问当日的仆人,他们都是看见的,如有半点不合,我甘受任何处罚。”方韬木然道:“什么样的衣服?”管家回想道:“周围的飞灰很大,又有浓烟,只依稀可见小姐穿的是一间下摆很宽很长的拖地长裙,头上还梳着高高的发髻,好像还插着簪子。”方玮刚想驳斥,方韬摆摆手制止了,对管家道:“你们记住,今天所说的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玮儿,你替我应付那些烦人的警察记者。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方玮虽然不服,但见方韬面色凝重,也只好闭口退出去了。

  方滢死于意外火灾自然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方家上下对此事一律保持缄默,方韬更是一个人自锁在书房里,没有出过一步房门,除了吩咐人小心收集方滢的骨灰之外,大部分除了睡觉就是望着红木书柜里的书发呆。五个月之后,又一条消息轰动了媒体,深受丧女之痛的方韬竟反常地毅然接下了承建规划这所大学第一课室大楼的工程,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

  方玮得知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方韬书房时,却见管家在一旁侍立,而方韬正在细细量度着书桌上一张图纸。他见方玮进来,点点头道:“正好,玮儿,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把门关上。”方玮依言关门,走过去。方韬道:“玮儿,你在英国也学了几年,过来看看这张一课设计图怎样?”方玮笑道:“儿子哪里敢评点父亲呢?”一边接过来看,不多时,脸色却已开始发白,半晌放下图纸,以一种惊惧的眼神望着父亲讷讷道:“这个……”方韬淡淡道:“但说无妨。”方玮道:“儿子才疏学浅,不过这栋楼的设计好象不太符合课室布局,反而象……”方韬微笑道:“象什么?”方玮见父亲没有怒意,才鼓起勇气道:“象灵堂。”话一出口,,管家不禁惊叫出声。

  方韬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设计的不是象灵堂,根本就是灵堂!我苦苦想了五个月,终于想通了。滢儿她毕竟还是恨我的,恨我逼走了她的母亲,所以她离开我是注定要发生的,是我太对不起她!她不是很喜欢这里吗?所以我要亲手建造一个灵堂课室给她,把她的骨灰混入混凝土中,这样她就可以世世代代受书香之气熏陶而成神的。哈哈……”管家骇然道:“老爷你悲痛过度了!”方玮道:“可他们未必肯……”方韬敛了笑容冷冷道:“你放心,外面那些蠢人只会奉迎我,我不说你不说他不说,只有天知道这不是课室,而是灵堂。”

  灵堂课室在一年半后如期竣工,方韬没有参加落成典礼,由其子方玮代为剪彩。待欢庆的人群散去,夜深人静时,身体虚弱的方韬才挣扎着下床,叫来方玮和管家道:“趁这时候,我们去灵堂好好拜祭一下滢儿。”方玮和管家知他脾气倔强,也不敢深劝,只得扶着步履蹒跚的方韬来到了一课。

  望着这座凝聚自己心血爱恨的杰出建筑,方韬禁不住感慨万分。三人爬上七楼后,方韬吩咐管家摆了香案,亲自捧着三柱香拜祝道:“滢儿,我知道你恨我,如果你现在原谅为父,接受这座灵堂,就显显灵给我看吧。我好想你啊,滢儿!”说着恭敬地插在香坛中,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哀乐声和哭声,似从楼下而来,并一步步地向七楼进发,管家大叫一声:“真显灵了!”继而吓得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方韬先吃了一惊,然后发疯似地向楼梯跑去,只踉跄地跑了两步便摔倒了,忙又扎挣着抬头,满脸泪痕的道:“滢儿,你来见我了吗?我的好滢儿啊!”方玮忙搀起老父,厉声道:“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说着,竟也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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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9:23:28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这时,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已经慢慢的从楼梯上走出来,他们都带着顶尖尖的帽子,穿着长长的垂地白袍,目光呆滞,两人一排缓步前进。最前面的两个人手里提着两个白纸灯笼,后面几个举着招魂幡,也有散纸钱的,也有抬着很多纸人纸屋的过去。然后是十六人抬着一具覆着黄丝缎的棺椁,在方韬三人面前肃然而过。方玮惊慌失措地往后望去,只见在三个披麻戴孝的家人之后,正跟着风姿绰约的方滢,款款而来。

  方滢的装扮更是奇怪,身上还穿这出事那天的白色长裙,头上却梳了个高高的云髻,一如屋子着火时走进去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韬三人,慢慢的走近。方韬哑声道:“滢儿,你是来看我吗?”方滢的眼神中透出沉沉的冷意,抬起右手指着方玮一字一句道:“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不--可--饶--恕!”她的声音飘缈不定,透着一种无比阴森的意味。

  方韬正在奇怪她在说什么,方玮已经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爬去,一边哭道:“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放过我吧,妹妹!我是一个小人,小人不值得杀的,我卑鄙,我无耻,我下流……”他只管絮絮叨叨下去,方韬却已恍然大悟,指着方玮怒不成声道:“原来是你这个畜牲!”方滢缓缓张开右手,对着仓皇的方玮轻声道:“今天,要你与我一起享受悲愤的快乐……”方玮全身忽然起了熊熊烈火,惨叫几声过后,地上居然连灰也不剩一点。

  方韬毫不理会方玮的惨死,两眼哀求地望着方滢道:“滢儿,你认得我了吗?我是你的父亲啊,滢儿!”管家畏畏缩缩的扯住方韬道:“老爷,不能上前啊。”方滢两眼平视前方,象没有听到方韬的哀告一样,冷若冰霜的随着哀丧队伍飘然而去,直到了相当远的地方才见她转过身来,眼中泪光闪烁地望着方韬,身影随着浓雾渐渐消失,哀乐和号哭声至此也嘎然而止。

  方韬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木然半晌,忽然长笑三声:“灵堂,课室,到头来真的成为了灵堂课室!”身子往旁边一歪,已然撒手人寰了。当时名声显赫的方氏家族不久也就归于消亡。

  后来查明方玮听说方滢终身不嫁,竟担心她想争夺遗产,丧心病狂之下,悄悄潜回国内,利用自己对建筑的研究在练琴房秘放了一颗小型炸药,精心的设计使得爆炸声减低到最小,而练琴房内部着火的同时破坏了房屋结构,起火不到一分钟即会发生坍塌。只要方滢进了琴房,便必死无疑。至于方玮如何放置炸药及如何探明琴房构造,无法查证。(以上资料由老管家口述,刑事办公室纪录并整理)--

  这一大段材料看得端木飞宇和欧阳思语两人张口结舌,端木飞宇道:“王宏彬提过一次服装问题,这里又多次提到,看来服装方面果然有些蹊跷。据我所知,再隆重的出殡也不至于穿什么白袍和拖地长裙,难道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暗示?”说着,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欧阳思语道:“你再想什么呢?”欧阳思语道:“我在想方滢。这个女人从大火烧起后就没正常过--且不说他两次奇异装束,单就她在一课上对他哥哥说的话就叫人捉摸不透。”端木飞宇奇道:“你说的是……”欧阳思语道:“他哥哥是为了争夺遗产才把她烧死的,可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这里他不仅把遗产说成江山,而且说话的语气也迥异于兄妹之语。他哥哥不过是想获得全部遗产,说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呢?”

  端木飞宇皱眉道:“是啊,难道她那句话另有所指?而且,现在最麻烦的不是这个,王宏彬是在七楼遇难,方韬也是在七楼见到方滢,这说明整个灵堂课室的轴心是在七楼。传说之所以复活很可能是因为封锁的结界出现裂痕。可是根据资料判断,结界并不在七楼,而是在一扇不知什么的石门处。我正想它们之间的冤气是怎么实现相通乃至合为一体的呢?”欧阳思语道:“怎么见得?”端木飞宇解释道:“引魂灯将王宏彬的魂魄摄去,并以此要挟打开石门。灵堂课室的冤力巨大,却迟迟无法像当年集体跳楼那样大规模作祟,种种迹象都表明灵堂课室的封印还未完全解开,它无法依靠自身力量冲破,只好借助另外的力量,所以它尽管仇视孤岛红衣,却不敢与之相持。我想着应该就是灵堂课室难以镇压的原因了--冤鬼易降,根基难找。”

  欧阳思语瞄了一眼端木飞宇道:“我躺在病床上时没见你这么高谈阔论的,怎么到了这里就能叽里呱啦出一大堆来?”端木飞宇笑道:“是刚才看资料时豁然想通的,现在算起来灵堂课室可以总结为三大谜题。”欧阳思语莞尔道:“其实我说的那个算不上什么谜题。对了,有一种可能我们不能忽略了,虽然方玮放置了炸药,但如果当天事有巧合,方滢不是死在方玮手下呢?”

  欧阳思语虽然淡淡说来,端木飞宇吃惊的全身发麻,事有巧合?巧合?正待发问,欧阳思语已经拿了第二卷档案出来,卷宗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写着:“孤岛红衣”。和“灵堂课室”卷宗比起来真是有点天壤之别,这份才薄薄三页纸。端木飞宇接过来嘟囔道:“这么少,记了什么啊?”

  第一张是当时案情调查表:

  死者姓名:梁花性别:女年龄:20

  死亡地点:××大学东湖湖心岛老槐树

  死亡方式:上吊自杀

  死亡原因:不明

  尸体状况:重度窒息,头顶为某种圆形利器凿穿,伤口呈正圆形;体内鲜血通过心脏和支气管上运至脑部,以每秒100毫升的速度匀速流出,脑浆完好。

  鲜血溢出原因不明

  圆形利器不明

  个人资料:不明

  自杀动机:不明

  其余案情:其亲生三岁妹妹被掐死,头颅毁损,男朋友被捅死,胸口有一把长约三寸的匕首,经证实,是梁花生前买的。买匕首动机不明。两死者另案处理。疑点:死者生前正在选修《大学民谣课程》,经常在图书馆查阅一本已经没有封皮的老书,上面记载了搜集来的本校的神秘民谣歌谣,其中一张有死者亲笔的详细批注。据死者同学称,她生前最后一晚回到宿舍,手上所拿正是那本老书。

  歌谣含义:不明

  端木飞宇不满道:“写了等于没写,这么多‘不明’,这种调查表我写一千份都有。”翻过第二页,原来是那首歌谣的复印件,虽然当时印刷水平低下,但由于保存完好,仍十分清晰。纸上用几何抽象的方法画了五匹马,圆形代表马的头,长方形代表身体,下面再添两条长短不一的斜线代表马在奔跑,手法十分拙劣,画得歪歪扭扭,显然是生手随手画出来的。下面的歌谣也是手抄,字迹却十分清秀:

  跑马地上马儿欢,金龟须向探花传。

  不见前人捧香进,唯有八仙过海返。

  在“金龟”下面有两个字:“难解。”最后一句被划了个圈,旁边又有两个字:“重要”,下面是两行蝇头小字,这些字写法又与上面不同,显然是死者所书:“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为正理也。”

  端木飞宇看看欧阳思语:“你懂这意思吗?”欧阳思语摇摇头。端木飞宇道:“‘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诗句的意思是这样啊。‘反其道而行之’,怎么反?把探花传给金龟?”欧阳思语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要乱猜,既然有画我想是针对跑马地上的具体事物来说的。你不妨先看看最后一页说什么再来发你的议论不迟。”端木飞宇依言翻开最后一页,却是一幅大彩照。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一双眼睛流露出刚毅的眼神,瓜子脸儿稍稍向下俯着,一个清新俏丽的女孩形象凸显在照片上。

  见端木飞宇只是望着照片发呆,欧阳思语毫不留情地狠狠捅了一下道:“请不要在别的女生面前过分暴露你的本性,幸亏是我,别人早给吓跑了。不过,我个人意见来说,方滢要比梁花漂亮一万倍,怎么没见你发呆?”端木飞宇痛得“哎哟”一声,方才醒悟过来,忙解释道:“不是,我看她的眼神特别熟识,好象在那里见过似的。”欧阳思语嘲道:“喜欢她就喜欢她,男子汉大丈夫,这样也不敢说出来吗?”一面看那盒子里还有最后一份卷宗,上面写的是“孙氏一家十二口灭门案”,欧阳思语刚想伸手去拿,端木飞宇手腕一转,架住她的手道:“那份不关我们的事,你去拿它干什么?”欧阳思语道:“盒子好辛苦才打开,不看白不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端木飞宇沉声道:“不要动它,我所说的盒子里的怨灵就是藏身在这个卷宗里。”欧阳思语悚然缩手,畏惧地看着这最后一份卷宗,封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细细的灰尘,静静地躺在盒子的最底部,唯有那“孙氏一家十二口灭门案”几个字不知为什么还显得特别清晰,仿佛在昭告着这是一份世人莫解的难雪沉冤。

  欧阳思语突然一把紧紧抓住了端木飞宇的手,端木飞宇一惊叫道:“你做什么?”欧阳思语的眼睛紧紧盯着盒子里,颤声说道:“我--我好象听到了卷宗里有人在--说话。”端木飞宇几乎难以置信:“什么?你听得见怨灵的话?它说什么?”欧阳思语茫然地摇摇头:“它说了好多好多,可是很多我听不懂,它好象在说它存在很痛苦,付出的代价太巨大--”“啪哒”一声端木飞宇已经猛然把盒子关上了。欧阳思语吓了一跳,随后惊异地望向端木飞宇。端木飞宇将螺丝推入关节,平静地说道:“所有的冤鬼都是自愿留在世上的,没有人强逼它,同样的道理,要想超度进入轮回也必须靠它自己,别人帮不了它。痛苦是对它心中仇恨不消的代价,不值得去怜悯。你刚才被怨灵迷惑了。”

  欧阳思语吓得不敢再看那盒子,回头却见“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两卷仍然放在桌面上,忙拉住端木飞宇道:“弄错了弄错了,这两卷还没有放进去呢。”端木飞宇道:“没有弄错,这两卷我要带出去。这么多资料你记得了?”欧阳思语惊疑道:“你不怕那局长发现?”端木飞宇笑道:“他连这个房间都不敢进,怎么会发现得了?待会儿装进你的书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

  警察局长见他们二人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问道:“如何?”欧阳思语刚想答话,端木飞宇忙抢着道:“还好,只略看了些,后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跑出来了,幸亏我们眼明手快先一步把盒子盖上,已经恢复原貌放在那里。”局长听了,搓搓手道:“恢复就好,恢复就好。”看他的样子,一辈子也不想进那种鬼地方去了。

  回到学校,西门烟在端木飞宇的宿舍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见二人回来,忙迎上去问道:“怎样?有什么新的进展吗?”欧阳思语从书包里掏出那两卷资料给西门烟看:“背死我了,他倒狡猾,两手空空而来,空空而去。“端木飞宇努着嘴道:“男孩子背书包不好看。”欧阳思语不客气地回道:“女孩子背书包就很好看吗?”

  正在两人斗嘴之间,西门烟匆匆看完了两份档案,摇摇头叹道:“又是两出‘红颜薄命’的故事,你们怎么看呢?”欧阳思语遂把发现的疑点一一说了。西门烟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道:“这些固然重要,但据我看来,最根本的疑点你们还未抓到。”端木飞宇不服气道:“是什么?我倒要听听。”西门烟道:“‘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同时复活,是一个巧合;两股怨气一起产生并且在孤岛上发生剧烈摩擦,这又是一个巧合;还有,卷入‘灵堂课室’的人却为‘孤岛红衣’所杀。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不再是巧合了。你们难道不觉得,‘灵堂课室’和‘孤岛红衣’两者之间不应该毫无关联吗?”

  “对了”,端木飞宇“霍”的一声站起来,在宿舍里烦躁地走了两圈道:“经你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了。还记得我去拜访的那个师兄吗?又一次我去他那里玩,不经意凭窗远眺,才发现他这间宿舍正处夹角,从教学楼和实验楼的缝隙中恰好看得到一课的顶部。”欧阳思语不解道:“这又说明什么?”西门烟代答道:“说明晚上‘灵堂课室’作祟时,他那间宿舍是处于怨气范围内的。”端木飞宇把玩着手上的资料,叹道:“事实早就清楚啦。没有‘灵堂课室’就没有‘孤岛红衣’,‘孤岛红衣’是‘灵堂课室’衍生的悲剧,是由‘灵堂课室’启动的,两代传说其实是一回事。早在二十多年前,梁花就已经发现‘灵堂课室’的秘密了。”辗辗转转数天,竟得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结论,三人面对的局势比任何一个传说兴旺的时代还要严峻还要血腥。一瞬间,整个宿舍陷入了一片死沉的寂静中。

  半晌,欧阳思语打破僵局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梁花一定要穿得一身红去自杀?为什么她要先杀死她的妹妹和男友?这些行为都不能说明她的死缘于对‘灵堂课室’的仇恨。”端木飞宇道:“或许她有什么难言的隐衷,不得已而为之。”西门烟道:“不用猜了,所有的谜其实都归结于一点。从表面看来,‘灵堂课室’比‘孤岛红衣’的资料多,似乎容易调查,但实际上头绪纷繁复杂,线索凌乱,而且年代较为久远,‘孤岛红衣’只有一个谜题,就是那画和歌谣,说不定答案中还包括有‘灵堂课室’信息。我的意思是先查‘孤岛红衣’。”端木飞宇赞叹道:“真不愧是女中诸葛,我举双手赞成。大家分头行动吧,西门烟你再去学生会打探,欧阳思语去图书馆。”西门烟犹豫了一下,问道:“‘灵堂课室’方面?”端木飞宇沉吟一会儿道:“不用怕,现在‘灵堂课室’忙着和‘孤岛红衣’斗,况且它的怨气远远没有当初兴旺时那么强大,应该不会对我们的行动造成太大的阻碍。我现在只是怕它们再杀人,局势越乱,对我们越没好处,学校阳气一旦下降到一定低点,恐怕两大传说冲破法术桎梏的时间缩短,反正我们尽快就是了。”欧阳思语疑惑道:“且慢!好像你没有事做呢?”端木飞宇瞪她一眼道:“谁说没有?我上终南山。”西门烟在一旁咕哝道:“又上终南山?不知道是真的请教,还是去游山玩水呢?”

  早晨的终南山被一层薄纱笼罩着,四面八方青翠朦胧。端木飞宇一路赏玩,早到了全真观。两个守门的小道士见是他来,忙迎上去施礼道:“师父昨晚算得大师兄会来,所以先吩咐我等命大师兄在院中暂侯着,待师父收功出关后再行拜见。”端木飞宇奇怪道:“师父今个儿怎么了?他从来不在早上静坐的啊。”小道士道:“我们也不清楚,师父今天早上接到一封由加拿大寄来的信后,脸色越发难看,之后就吩咐收拾屋子要静坐。”

  加拿大?端木飞宇纳闷不已,又不敢违抗师命,在大院中随意乱逛,看了一回白鹤剔翎,正百无聊赖之间,正中静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飞宇,你来了?进来说话罢。”端木飞宇忙进去,只见里面尚且白烟弥漫,孤星寒的脸色仍然略见苍白,端木飞宇行下拜师礼,一瞥眼却见几上搁着一封撕开的信,上面第三行用娟秀字迹写着:“陈星寒亲启”。陈星寒似乎是师父出家前用的俗家名字,正自惦掇着,只听孤星寒口中吟道:“竹园小径独徘徊,昔日樱花为谁开?旧时的事一涌上来,不免有些心烦意乱,你那边的事体如何了?”

  端木飞宇本来是想旁敲侧击一下信的事,可是孤星寒快他一步封死了话题,只好在蒲团上坐下,将探得各项原委慢慢说了,末了又道:“弟子无能,事情依旧十分棘手。”孤星寒微笑道:“那两个小姑娘真能干,这么快就找出了眉目,这样只要能解开‘孤岛红衣’之谜,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谈何棘手呢?”端木飞宇道:“师父不觉得这么复杂的因果联系,找到解谜的钥匙却这么一帆风顺,这个过程本身已经存在问题了?况且引魂灯的降服方法尚无着落,红衣女鬼为何不见形体都让弟子头痛不已。”孤星寒沉吟道:“凡鬼皆有形体,无体者不称之为鬼,亦不能为鬼。”孤星寒背的正是法术界最具权威的分辨是否鬼魄的原则论述,端木飞宇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心中似乎隐隐有所悟。正想着,外面突然一阵喧闹声,似乎有人打斗。师徒对望一眼,莫名其妙。

  孤星寒素爱清静,不禁皱皱眉头道:“飞宇,出去看看。”话音刚落,外边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道:“六祖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不静,你打坐多少天也是没用的。”孤星寒忙开了门,笑语吟吟地迎出去道:“悟真,我们可有十几年不见了吧?”来人正是悟真大师,他见孤星寒穿着一套云服素色丝绦道袍,头戴一顶星月清气冠,面白气弱,早已没了当年那种玉树临风的神态,不禁感伤道:“何苦来,我都看开了,都说情伤比剑……”孤星寒眼疾手快立刻塞了一个苹果到悟真大师口里,扯着“唔唔”乱叫的他入了正房,笑道:“老友相见,奉茶后再叙旧不迟。”一面把几上那封信收起来,又瞪了一眼旁边忍俊不禁的端木飞宇道:“还不快拜见?”

  悟真大师好容易空出手来扯掉苹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孤星寒已笑道:“悟真此次来不是专程为了探望我吧?”悟真大师有了苹果的教训后,哪敢乱说话,干笑道:“我是为你那烦人的徒弟而来的。关于引魂灯的事,那样的独门资料,只有五台山才有。谁晓得我去到那里,姓何那家伙居然不肯见我,说什么‘从来不见外客’,我说我既不是外,也不是客,就这样抛砖丢瓦地闹了一个小时,把他吵得受不住了,赶紧叫弟子给我找出来了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残破的线装书胜利地扬了扬。

  端木飞宇忙凑过头去,只见那已经撕烂一半的封皮上用行楷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拓碑传”。悟真大师小心翼翼地翻开中间一页,只见上面模模糊糊地印有几行竖排的字,说道是:“引魂灯者,虽难折其锐而非不可避者也,当□□□而成,则可趋吉逼凶,然则□□□□行。”端木飞宇愕然道:“完了?”悟真大师瞪眼道:“够多了,古人写文章讲究简练,你以为象你写论文这么罗嗦吗?”端木飞宇道:“可是为什么有很多字都没有印上去?古人写文章也该把一句话写完整吧?”孤星寒在一边插口道:“这本书名叫《拓碑传》,里面搜集的内容自然都是些从古碑上拓下的文字。这段残缺不全,应该是转刻的,不是直接拓原碑的。”悟真大师大加赞叹道:“你师父果然够聪明,不是浪得虚名,姓何那家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这段文字确实不是原拓,是在五台山后山的面壁洞的墙壁上发现的。五台山史上出过很多高僧,有的经常下山降妖伏魔,所以他推测应该是某位先辈留下的,由于山泥土质松垮,所以己经过一段年月,部分已经模糊不堪辨认了,拓下的自然也就残缺不全了。”说到这里,端木飞宇才明白两位师尊的意思,忙欢喜叩首道:“弟子下山一定用心找寻,誓要寻出原碑的下落。”

  孤星寒“呵呵”笑道:“你悟真师伯就是对这些事挺热心的,顽徒还望多多扶持。”悟真大师收起书道:“又来了!我实在受不了你那股文绉绉的酸味。我要赶着把这本书还回他,他法力高我这么多,免得被他扁。飞宇小子,你好好努力吧,老衲去也。”悟真大师打个招呼,身形已飘至门外,倏而不见。

  孤星寒道:“他就是这么爱动,老静不下参禅,我说他真不是佛门那块料--不提这些闲话了,你此去可能艰险异常,所学法术无法克敌,现在为师决定传你八极阵图法。”端木飞宇踊跃不已,都说八极阵图法于孔明手中失传,想不到却是藏在终南山上。孤星寒于是领他到了祖祠,上了香道:“飞宇,你跪下。”孤星寒肃穆道:“终南山第三十二代掌门孤星寒在此拜告各位祖师,将八极阵图法传于第三十三代入室弟子端木飞宇。八极图阵法夺日月之精华,侵天地之玄机,内含五行之变,里蕴八卦之妙,善则可扭转轮回,把持乾坤,恶则万劫不复,血光遍地,为历代终南山不传之密,非资质甚佳且有缘弟子者不得相传。”端木飞宇听到此处,心猛地一沉,听师父言中之意,竟有想把掌门之位相让的意思,而根据终南山门规,掌门不到羽化升仙那一天严禁退位,难道说师父……

  正在胡思乱想,孤星寒道:“你上来,我传你八极阵口诀。”端木飞宇上前秘受了法诀,孤星含又道:“还有四句你要谨记:心丹莫教神气泄,颠倒五行簇成仙。乌兔分离两仪稳,《黄庭》相遇四象坚。好啦,八极图阵法我已经传给你了,这样,终南山的所有阵法已经倾囊相授,就只剩下一柄七星剑,不过那种仪式上的东西,搞不搞都算了。”这次语意更为明显,端木飞宇大惊,道:“弟子无德无能,不能光大终南,师父悟道有性,福寿还长着呢。”孤星寒一挥手道:“学道者首先得学会看破生死,不过不怪你,当年师父捻指算到大限已到时,我还哭得唏哩哗啦呢。时候不早了,你收拾一下赶快下山罢。”

  端木飞宇突遭此变故,心中“卜卜”乱跳,又不敢违抗师命,只是抬起头怯怯地望了师父一眼,只见孤星寒负着手面向祖师天机道长的画像,眼角隐约泛出泪光。端木飞宇知道不可相强,无精打采地走出祖祠,走到窗檐下时,听见孤星寒在里面深长地叹了一声,喃喃道:“情伤比剑深,情伤比剑深。师父,弟子愧负你重托啊。”端木飞宇呆呆地听着,一滴冰凉的雨水从屋檐下滴落,轻轻滑入他的脖颈……

  西门烟虽然极不情愿去见那任蛤蟆,但是任蛤蟆却很乐意见她,在学生会的调查也进展得一帆风顺。欧阳思语在图书馆的调查却步履维艰,毫无突破。看看王宏彬魂魄合体的日子将近,二人暗暗着急,这时总算接到了端木飞宇回来的电话。

  端木飞宇一脸疲惫地走出机舱,蓦然发现在下面人群中竟然夹杂着欧阳思语,吃惊道:“你怎么这么有时间?交代你的事都做完了?”欧阳思语摇摇头道:“事情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容易,那本歌谣被划进了限制本保存库,我费尽心机才借出来看,那首歌谣倒找着了,孤零零的一页,前后都没有跟它有关联的民谣。”“有没有被撕页的痕迹?”“没有。”孤岛红衣毫无眉目可查?端木飞宇倒从来没料到过这点,又问道:“西门烟呢?”欧阳思语答道:“她还在学生会周旋着,不过她找到的资料跟传说的差不多,估计曾经被学校大规模清理过。不过他已确定,根据资料记载,跑马地的确是指一个地方的名字。”

  西门烟得知端木飞宇已经回到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快地摆脱了任蛤蟆的纠缠,带着找到的记载在端木飞宇宿舍会合。她带来了几处怀疑与孤岛红衣有关的档案,其中第一个是2013年关于举行bbs聚会的人员配置名单上,地点定在东湖附近的一处俱乐部,旁边有人用红笔批示了一句:“此地不祥,换。”第二个是1998年关于描述三课建筑规划的介绍书里,有一段是地理位置的说明:“三课前接二课,后衔艺术楼,左可直通跑马地,右则毗邻中环一路……”最后一个是2001年的学生会会议决议辑录中一条:“驳回于至勇部长关于重修东湖湖心岛小桥的申请,冤孽未了,不予再议。”

  除了第三次是比较明显地针对“孤岛红衣”一事以外,其他两处看上去似乎都没有什么关联。端木飞宇将三课那段介绍又看了一看,问西门烟道:“去查过这个地方没有?”西门烟嗔道:“我可不想背后拖着一只蛤蟆出去逛。”端木飞宇目视欧阳思语,欧阳思语道:“我在图书馆泡。”端木飞宇道:“既然你什么都找不到,那你还能泡这么久?”欧阳思语给说到痛处,只好红着脸支支吾吾道:“那里好偏僻,听说有……很多色狼出没,所以人家……不敢去。”端木飞宇一愣,西门烟已经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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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5 19:25:44 | 显示全部楼层
  跑马地其实距离学校并不近,大概30里,在20世纪70年代,这里曾经作为全国最大的赛马场之一,记载了这个城市昔日的一段繁荣,跑马地也因此而得名,但时代变迁,这里早已荒废了。如今的跑马地上野草丛生,左边是一个大废水沟,右边是全市最大的垃圾场,还有很多废铁回收站和垃圾收购站。端木飞宇把鼻子捂到快窒息了,仍然无法抵挡那股恶臭,气得他狠狠瞪了后面跟着的欧阳思语一眼,含混不清道:“这么臭的地方都可以出没,那些色狼的品位可真不错啊!”欧阳思语立时反驳道:“那是低级色狼,跟你这种高级的当然没得比了。”

  越到中心,臭味越浓,端木飞宇实在挺进不了,最后连跑带跳地逃出了那个跑马地。二人没有办法,只好向那些住在回收站里的工人打探。“跑马地?”一个浑身污浊的人抬起头茫然呆滞地望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黑乎乎手掌上托着的5块钱,半晌才咧嘴一笑道:“它以前挺风光的,只是老板不会做生意,没钱了,也败了。好象是七几年的事了。”端木飞宇紧接着问道:“败了后来怎么样呢?”“败了?败了就变成这样了。”

  欧阳思语还想问点什么,端木飞宇已经拉起她风驰电掣地逃离了这里。欧阳思语怪道:“你这么怕臭干什么?我还没问完呢。”端木飞宇摇摇头道:“问什么都没有用了,现在整件事情都不对劲。跑马地七几年就变成这样,那时孤岛红衣还没有出事,梁花就算多有想象力也不可能对着个垃圾场解开那道诗谜。况且,诗谜的关键在于‘探花’身上。赛马场上风云变幻,一匹马常胜固然不少见,但是一匹马老是第三名就太匪夷所思了。”欧阳思语总算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道:“你是说,这个跑马地不是我们要找的跑马地?”端木飞宇道:“不仅如此,我还怀疑‘马’也许另有所指,而并非它原来的含义了。还有那拙劣的图画,分明是对诗谜的注解,到现在却一点用场都派不上。所以,我们有必要再重新检讨一下我们的对策是否正确。”

  “照这么看来,大方向可能错了。”西门烟显然也同意端木飞宇的意见:“跑马地若是这么明显,那首歌谣就不会难破。而且那首歌谣的始创年代应该早于赛马场。所以,我想梁花并没有超出校园的范围,跑马地不是在学校就是在附近。”欧阳思语反驳道:“可是校园里并没有这个地名啊。”端木飞宇道:“不一定,我们学校历史那么久远,扩建了好多次,地名也几经变迁,跑马地说不定是以前曾经用过的一个地名,或者是某代学生私底下流传的花名吧?”西门烟笑道:“你们不用争了,我们去查查学校史志或者问问人,不就明白了吗?”

  可是,事实好象故意和他们为难,学校从创建至今所取过和流传过的地名,不仅找不到“跑马地”这三个字,甚至连与马有一丝关联的都找不到。正当西门烟和欧阳思语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端木飞宇却一直静静地坐在宿舍里,前面摊着一张九七年的学校示意图。他在想,想前前后后的事实和矛盾,那首诗实在太古怪了,隐隐约约中透露出一股邪气,好象要攫走人的心灵。没有任何提示,除了那幅图画,没有作者、出处、年代,当年梁花也是只靠这么一首没头没尾的诗来揭开这惊天之谜的吗?很明显,史籍的作用并不大,要想再破诗谜,只有设想当年梁花是如何处理诗与画的关系,以求重现她解谜的步骤。

  那首诗是《大学民谣》中的一首,为什么那里有上百首而梁花独独看上了这一首?梁花接手了诗谜后,会先怎么做?是先解开跑马地之谜呢还是探花之谜?从批注看,她是犯了先寻探花后找金龟的错误,可是金龟之谜显然又是依附于探花而存在的,不明探花之义就无法知晓金龟的所在地,梁花却偏偏要求倒置顺序,是否暗示诗中还隐藏着另外一个秘密的环节呢?端木飞宇想得头都痛了,仍是无法找出梁花的着手点。他缓缓闭上双眼,疲惫的脑中依次闪过“孤岛红衣”“跑马地”“探花”“金龟”这些熟悉的字眼。“草木自无意,枯荣非本心。”师父往日吟过的两句诗瞬间在脑海浮现。端木飞宇猛然跳起来,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纷繁的线索中始终找不出头绪的原因就在于此!他好笨啊,对啊,为什么梁花非要有着手点不可呢?她完全可以通过另外一种途径去发现跑马地的秘密!!而这种途径是他们以前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东湖旁边的一块草地上,欧阳思语和西门烟正在气馁地总结失败的原因,欧阳思语忧心忡忡地说到怕灵堂课室再次大规模地作祟时,西门烟豪情一上来,站起身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辛苦点。我去找那些老校友,一个一个问,我就不信抓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出来。”后边一个人接口道:“不用了,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去做。”“端木飞宇?”欧阳思语欣喜地站起来道:“难得见你这么自告奋勇主动要求去做事啊。”端木飞宇尴尬地瞪了她一眼道:“谁说我要去找老校友来了?我是说,我已经找出跑马地的所在地来了。”此言一出,欧阳思语和西门烟齐声惊叫道:“你知道了?!”欧阳思语道:“怎么可能?你整天闷在宿舍里,什么事都没有做。”端木飞宇道:“我是在想梁花的事。其实梁花无意中已经给了我一个重要提示。你们在追寻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经他这么一提醒,西门烟才似有所悟:“好象我怎么也找不出梁花是从哪一点开始破解诗谜的。这首诗太奇怪了,好象连环套般无法下手。”端木飞宇一拍掌道:“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了。当年梁花和我们一样,都不知道怎么破解诗谜,更确切点来说,她根本没有想过去破解这道诗谜。她只是无意中打破了这个连环套中的一个环。”西门烟一下子跳了起来道:“你难道是说--她是由于触景生情?!”端木飞宇微笑道:“我能推测的就到这个地步了。梁花以前必定经常去一个地方,也许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她将那个地方的某些景物和歌谣中的揭示对照起来,从而破解了跑马地的谜底。我们要找的,就是那个地方。”欧阳思语道:“可是,这样范围岂不是又扩大了?我们如何能够找遍梁花去过的所有地方啊?”端木飞宇道:“不需要找,诗谜深奥难解,梁花纵然聪明过人,也不能做到顿悟,一定是经过日夜揣摩,由此得知,跑马地的范围仍然拘囿在校园之内。”西门烟摇摇头道:“你推测出来也没什么用,我们费尽心机,都已经把校园翻了个遍,仍然无半点线索。”端木飞宇缓缓道:“不,一直以来,我们都忘了一个地方,一个梁花可以经常去而我们却去不了的地方。”欧阳思语和西门烟对望一眼,齐声道:“孤岛红衣?!”

  端木飞宇推测得不错,她们在长达五天的搜索内始终忽略了孤岛红衣的出没地点--东湖湖心岛。根据学校史料记载,在几十年前,湖心岛是这个学校有名的恋爱圣地,梁花和她男朋友的约会大半可能就在此地,因此跑马地藏在岛上的机率非常大。但是如何上岛去探察着实要费一番脑筋,桥已经被拆掉了,大白天的也不可能众目睽睽地游水过去,方法只剩下一条,就是晚上潜伏过去,伺到白天再来慢慢观察岛上地形。为了不引起班里同学猜疑,端木飞宇他们决定采取声东击西之计,由欧阳思语带大队去外面郊游,引开大家的注意力,而将潜伏岛上的任务交给了端木飞宇和西门烟。

  计议已定,欧阳思语马上告辞准备去通知全班同学做好春游准备,端木飞宇突然叫住她,递给她一个小铃道:“我们现在这里商量对付两大传说,那些冤魂不可能不知道,要做好两大传说联合起来抵制我们的最坏打算,你一个人在外,也许非常危险,倘有什么鬼怪幻形来害你,你摇一摇这个小铃,它们就会魂魄分体的了。凡事小心谨慎为上,遇有突发事件,或者三思而后行,或者打个电话来问一下,切忌轻举妄动。”欧阳思语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接过小铃,心中蓦地涌起一股滋味,也不知是苦是甜,半晌,才轻声道:“请……你们活着回来……”说到这里,泪水便盈满了眼眶……

  端木飞宇和西门烟准时于深夜12点泅过小岛,花了半个钟的时间,选择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安顿下来。西门烟因为白天费神太过,昏昏欲睡,端木飞宇却丝毫不敢大意,四周布置结界。正当西门烟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丛林深处突然传来一个女人轻轻的叹息声,西门烟立时被吓得睡意全无,看端木飞宇时却是脸色大变,警惕非常。西门烟正发愣,端木飞宇已经一把把她按在地上,用几乎听不见的耳语道:“屏住呼吸!!孤岛红衣又出事了!!”

  不多久,又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慢慢地吟道:“今年的白雪比什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一个绳子破土而出挂在树上,一具尸体被缓缓牵引了出来。端木飞宇和西门烟几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不到一米六的超矮个子,肥硕的身躯,死的人是学生会主席任伟!西门烟骇极张大口惊叫失声,刚“唔”了一声就被端木飞宇紧紧捂住了嘴巴。那条红丝带从容不迫完成所有工作以后,又慢慢飘回树林不见了。

  端木飞宇这才松开西门烟,低声道:“镇静一点!我不想和孤岛红衣正面冲突。”西门烟的眸子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望着那具轻轻摇晃的鲜红的尸体低低道:“天啊!为什么会这样?”端木飞宇也悄声道:“我才要问你呢,你常和任伟在一起,他去过了哪些地方?”西门烟不解道:“我整天都跟任伟在一起调查研究,难道说他的宿舍也渗进了冤气?”端木飞宇全身突然一抖,半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见端木飞宇不做声,西门烟又寻思道:“刚才那女鬼好象吟了‘今年的白雪比什么时候都圣洁,今年的圣洁比什么时候都红艳’这样两句奇怪的诗,她好象想说明什么。”端木飞宇点点头道:“我第一次上岛来也是听到她这样说,可是太没头没脑了,我猜不出什么含义。”西门烟道:“古怪在第二句,她偷换了圣洁的概念,圣洁跟红艳根本搭不上边。”端木飞宇一扯她道:“现在还不是高谈阔论的时候,我们动手搬尸体吧。”“不要!”西门烟吓得差点尖叫:“为什么要我去碰那恶心的尸体?”端木飞宇道:“难道等别人发现它?到时你负责跟警察说明为什么我们俩会躲在尸体旁边吧。还不快点出来?”

  月凉如水,欧阳思语无奈地坐在会议厅里,无聊地看着班里的同学在热烈地讨论着春游的注意事项,一边心里记挂着端木飞宇和西门烟的安全。又坐了一会儿,觉得头隐隐痛了起来,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凭栏眺望,东湖湖心岛还隐约可见,暗暗想道:“不知道端木飞宇和西门烟到了岛上没有?他们现在在干些什么呢?”正想着,身后吹来一阵冷风,欧阳思语忙缩了缩衣领,冷风却倏地增加了力度,而且风向好象是直朝她吹过来的,欧阳思语奇怪地往后一望,顿时全身一颤,整个躯体瞬间僵硬,心脏似乎在刹那停止了跳动--在她的身后,一个绝世风华的少女乘着阴气森森的白烟面色铁青地缓缓向她飘了过来,那种松弛死白的肤色,青黑泛黄的嘴唇,欧阳思语好象被触动了什么一样,手剧烈地战抖着从兜里掏出那个小铃,轻轻一摇,小铃连一声轻微的响声都没有发出就破裂成碎片了。“我们现在这里商量对付两大传说,那些冤魂不可能不知道,要做好两大传说联合起来抵制我们的最坏打算,你一个人在外,也许非常危险,倘有什么鬼怪幻形来害你,你摇一摇这个小铃,它们就会魂魄分体的了。”端木飞宇温和的声音宛然在耳,欧阳思语将手上提着的仅存的小铃碎片朝东湖的方向丢了出去,心里默默祈祷道:“永别了,大家。”转头对那少女道:“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找我的,来吧。不过我不会去找什么石门的。”语音尽管坚定无比,但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少女只是冷冷地望着欧阳思语,半晌,沉沉开口道:“放--弃--灵--堂--课--室,否--则--永--堕--黑--色--奈--河--之--血!”欧阳思语本来以为必死无疑,听得此言,大吃一惊,问道:“什么?!”那少女却再也不答话,转身冉冉离去,欧阳思语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叫道:“方滢!”那少女浑身一颤,竟然立住不动,欧阳思语轻轻道:“算了吧,方滢,想害你的不过是你哥哥一个人而已,这个学校是无辜的……放弃吧,方滢,我不想你永远这样下去……”那少女无力地垂下头,低低道:“从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无法超生,已经注定要永远这样,该放弃的是你,你斗不过的。”声音悲怆至极,一改当初的冷漠孤傲,欧阳思语完全愣住了,等她醒过神来,方滢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还有些残余的阴烟,正向四面八方散去,提醒着欧阳思语她并非在做梦。

  天色终于大白了,端木飞宇急不可待地跳出来准备搜寻,孤岛上由于荒废多年,早已杂草丛生,有些地方还高过半腰,西门烟一边避开那些尖尖的叶子,一边道:“草都茂盛成这个样子了,那些提示还会留下来吗?”端木飞宇道:“肯定会,不要忘了,那首歌谣的作成年代距离梁花时代可能隔了上百年,梁花都能破了,为什么我们就没法破?哎哟!!什么东西撞着我的脚了?”端木飞宇蹲下身去直喊痛,西门烟忙上前拨开草一看,原来端木飞宇的脚绊着了一个小石墩,西门烟奇怪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小石墩的呢?”端木飞宇在一旁使劲地揉着他的脚,道:“也许是当年的凳子椅子假山啊什么之类的装饰品。”西门烟端详良久,摇摇头道:“不对。”端木飞宇极少见她这么严肃的样子,当下也顾不得脚疼,连忙上来看个仔细。果然这个小石墩样子非常奇特,当凳子显然太小,左右和上部磨损得非常厉害,凸凸凹凹的,但依稀看得出是长方体的形状,在小石墩的中间有一条还非常明显的分界线,线条周围似乎雕有好几条密密的波浪纹式的花样。底部东面还延伸出一小块石头,但由于磨损太过严重,已经断了很多处。

  西门烟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坑坑洼洼的表面,沉思道:“梁花时代和我们相隔不过二十年,二十年时间要让一块石头变得这样面目全非,除非是给泼了硫酸,我想,这块石头很可能不是梁花时代的产物。”端木飞宇正在凑前去用手度量分界线旁边的花纹,接道:“不是可能不是,而是根本不是。这些不是什么简单的线条,而是绸缎上经常看得见的那个吉祥图案‘万’字,用极其巧妙的方法连成一个连笔花纹,两边的都磨掉了,看不清楚,分界线附近的我看了半天,竟然没有一处断笔,这么高超的手艺没有几十年的经验是做不出来的,学校怎么会有这份闲心对一个小装饰品费这么大的工夫呢?这块石墩一定大有名堂。”西门烟没想到端木飞宇对石刻居然这么在行,笑道:“那你看,这条分界线有什么用?”端木飞宇摇摇头道:“看不出,只知道这不是一条完全的直线,它在中间有点凹曲,形成一种特别的弧度,真的好古怪。”西门烟道:“既然找不出什么线索,现在这里放个标记,我们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吧。”端木飞宇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去,谁知这时,西门烟突然闷哼了一声,然后惊讶无比地叫道:“端木飞宇,这里也有一块小石墩!”

  端木飞宇大惊失色,跑上前去一看,果然,是跟先前的一模一样的小石墩,无论是体积、样式甚至连磨损程度、分界线、万字花纹都几乎如出一辙。端木飞宇慢慢蹲下来,脸色相当凝重:“过了这么多年,连腐蚀的地方都相差无二,当年做这两块石墩之间的相差必须以毫厘计才做得到,究竟是谁花这么大心机,他把这些石墩放在这里又是干什么呢?”西门烟道:“会不会跟‘孤岛红衣’有关?”端木飞宇又看了半天,道:“应该不是,这些石墩完全没有一点马的形状。”西门烟好象想到了什么,突然向前跑去,端木飞宇一愣,已经明白了她的用意,很快地,西门烟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叫道:“第三块石墩!”

  这样不断搜索,竟搜出了七块石墩,每两块石墩之间都距离大约两米,呈一直线排列,每个石墩都有那条奇怪的分界线。在石墩周围还搜出了很多石凳石椅,都还完好无损,从而排除了那七个石墩的装饰品作用。回想当年繁盛时刻的孤岛,杂草无迹,除了几块矮石,就只有那七块石墩突兀地立在岛的中央,十分注目。至此,所有线索几乎惊人地指向一点--那七块石墩应该就是梁花解开跑马地之谜的景物。端木飞宇沮丧地又蹲下身去度量道:“为什么跟我的推测完全不同?这些石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和马一点联系都没有?”正说着,手机却响了,端木飞宇掏出一听,不禁大吃一惊:“什么?你说什么?后来怎么样?”原来是欧阳思语的电话,她跟端木飞宇汇报了方滢来找她的情况。端木飞宇合上手机,忙跟西门烟说了,两人的心头疑云更浓了。随着探究的深入,所有的疑点又越来越集结到这个方滢的身上。

  西门烟刚想发表议论,端木飞宇皱着眉道:“现在不管灵堂课室了,孤岛红衣又遇到瓶颈,我总觉得我们漏了什么一样,是不是应该再回想一下那首诗谜?”西门烟轻声道:“我们是漏了一点,那首诗谜的后两句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用到。”端木飞宇愣了一下道:“但是我想那个应该是到了跑马地后才用得到的提示。”西门烟摇摇头道:“我并不这样认为。后面两句诗同样没头没脑,梁花必定也要经过一定时间的揣摩才行,何以一天就出事了?而且梁花的批注上丝毫没提到后面两句。我认为不能绝对排斥后面两句也是跑马地提示的可能。”端木飞宇沉默半晌道:“假如真是象你所说那样,那么后面两句是独立开来解还是联系探花金龟来解?”西门烟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独立开来,另外我有个大胆的推测,梁花的批注还隐藏着另外一种可能。”端木飞宇听得悚然起立,道:“是什么?”西门烟缓缓道:“梁花的批注其实是在强调顺序,提醒我们要先找金龟,后找探花,马探花有那图画做注解,但是金龟却丝毫没有任何提示,这不很奇怪吗?因此我想,莫非后面两句就是解开金龟之谜的钥匙?这首诗谜要倒过来解!”端木飞宇只觉心中一震,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不错,其实这个可能才是最大的可能。

  西门烟在一边已经在喃喃自语道:“不见前人捧香进,唯有八仙过海返。这是提示金龟的地点呢还是金龟的形状呢?”端木飞宇接口道:“是金龟的发现方式。这首诗巧妙地运用了中国古老的宗教信仰传统来揭示发现的角度。”西门烟迷惑道:“发现角度?”端木飞宇道:“其实这两句诗对于看惯宗教传说的人来说十分简单。前人捧香,我们的祖宗对于神的膜拜简直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所以他们在神面前总是卑躬屈膝的,至于八仙过海,是一个流传很广的民间故事,讲的是八仙各显神通抛弃腾云驾雾的神通过东海的故事,导致惹怒了龙王,当然这是后话。”西门烟怔怔地听着,猛然醒悟道:“原来如此,前人捧香进,肯定老是低着头以示对神的尊重,而八仙过海因为挫败了龙王,自然过海的时候也就趾高气扬了。这两句话的意思是告诉我们找寻的时候,不要俯视,而要仰视,也就是说,金龟是在某个高高在上的地方。”端木飞宇无精打采道:“不过这简直是废话!如果这七座石墩真的是有关跑马地,它们已经比我们矮这么多了,不俯视还能看它么?仰视能看见什么??”

  西门烟抬起头道:“仰视能看见蓝蓝的天空,还有可爱的白云。”端木飞宇哭笑不得,正想插话,西门烟悠悠道:“当然,还有一座古老的时钟。”端木飞宇愕然抬头:“时钟?什么时钟?”果然,在孤岛的东边露出一个古铜色的大钟,硕大的指针还在颤巍巍地走动着,西门烟在旁边道:“那是八国联军侵入中国后建起的教堂,也是中华民族屈辱的见证。”端木飞宇突然道:“且慢!为什么那个大钟会有四根指针?”西门烟凝神一看,笑道:“那个黑色的不是指针来的,是一个扳手,为了维修时钟而特地设立的,把那个扳手扳下,就可以移动钟板,看得到里面的零件了,怎么样,鬼斧神工吧?”端木飞宇凝神半晌道:“那么,那个扳手是一直都不动的吗?永远都留在那个位置吗?”西门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是啊。”端木飞宇突然掏出一次性即出相机来,将焦距对准时钟,却迟迟不按下快门,西门烟莫名其妙道:“你干嘛啊?”话刚说完,端木飞宇用快疾绝伦的手法按下了快门。

  端木飞宇把相片拿给西门烟道:“你看,这张相片上的大钟有什么不同?”西门烟忙接过来看,只见相片上时钟的四根大针刚好排列成一种特殊的方式,秒针和扳手在各指在10刻度和2刻度上,而分针和时针指在4刻度和8刻度上,再加上中央那个巨大的用来固定指针和扳手的圆盘,西门烟惊呼出声:“啊?!!这是……”端木飞宇缓缓道:“不错,金龟之谜已经解开了。诗中的金龟就隐藏在这个大钟里。果然啊,‘世人皆道须先传金龟于探花,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为正理也。’我们也一直被诗谜误导到现在。”西门烟呆呆地看着相片:“那么,难道跑马地……”端木飞宇沉重道:“嗯,金龟一出,探花的谜底终于也揭晓了。跑马地彻底水落石出了!”

  欧阳思语对于遇见方滢一事一直难以忘怀,究竟为什么方滢会说从那个时刻她就注定永远这样呢?那个时刻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呢?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方滢很可怜,被自己所深爱的亲人烧死,又无法享受灵堂课室的奠祭,忍受与老父阴阳相隔的痛苦,现在还无法超生,永远做一个幽魂,尽管国色天香,又怎么样呢?只能成为引诱无辜惨死的工具。她想起端木飞宇的话,如果一个冤魂想要投胎转世,必须要它自己消除心中的仇恨。她想帮方滢。她忘不了方滢临走前悲怆的语音,这就是她今晚来到灵堂课室七楼的原因。她觉得方滢不想伤害她,也不会伤害她,所以她的胆子才前所未有的大。

  灵堂课室七楼果然阴气森森极端可怖,特别是一个人走的时候,那单独的沙沙的脚步声回响在空荡的走廊中,显得非常高昂,高昂得令人有点不祥的预感。欧阳思语忍着头麻颤颤抖抖地来到栏杆上,对着空旷的教室喊:“方滢,你在吗?方滢,我有话跟你说,你出来吧。”四周仍然是一片死沉的寂静,欧阳思语有点失望,又觉得无法忍受这里的气氛,正准备下去时,突然厕所拐角传来一声低低的稚嫩的童音:“姐姐--”欧阳思语回头诧异地望去,只见昏黄的月光下好象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怯怯地依着柱子:“姐姐--不要关我--放我出去吧--!”欧阳思语走前两步俯下腰温柔地笑笑:“小朋友,你是谁的小妹妹啊?来,不要怕,姐姐带你出去找亲人。”那个身影似乎没有一点想动的意思,声音却愈发低沉:“姐--姐--放--我--出--去--啊--”欧阳思语蓦地全身剧烈一震,脑海中瞬间划过梁花的相片还有那份档案“掐死她妹妹”“她妹妹与她相依为命”,“姐--姐--呵呵呵呵--”欧阳思语捂住口,大叫一声:“不要!你不要过来!我不是你的姐姐!”踉踉跄跄地冲下楼梯。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姐--姐,你好坏,把我关起来,呵呵呵呵,姐--姐……”

  端木飞宇和西门烟于次日晚上泅回学校,幸好没引起人怀疑,两人换好衣服,准备偷偷溜到班里,迎面却走来了脸色惨白的欧阳思语,端木飞宇惊疑道:“你……你怎么了?难道方滢……”欧阳思语摇摇头道:“不,对不起,我把你的小铃……”端木飞宇道:“那个小东西没什么关系,你不会为了这个而难过吧?”欧阳思语闭上眼睛道:“我昨天晚上上了灵堂课室,不过方滢没有见到,倒是遇见了梁花那死去妹妹的亡魂。”西门烟尖叫一声,端木飞宇一怔,三人突然陷入一片难忍的寂静。

  “啪”,欧阳思语惊愕不已地抬起头,端木飞宇结结实实地拍了她的头顶一个巴掌。西门烟尖叫一声:“不要!”端木飞宇眼里闪着愤怒而又严厉的光:“谁叫你上灵堂课室的?我不是叫了你不要擅自行动的吗?出了事怎么办?!我不想在计划出来之前有任何的意外和不测!”西门烟从来没有见过端木飞宇如此发怒的样子,欧阳思语呆立了半晌,才低下头道:“……是。”端木飞宇松了一口气,道:“你把遇见亡灵的经过详详细细讲给我听,一个字也不能漏掉。”西门烟莫名其妙地瞄向端木飞宇,跑马地之谜已经解出来了,应该直接去揭开“孤岛红衣”秘密,还用得着听什么亡灵吗?虽然疑惑,西门烟还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在旁边听欧阳思语叙述。

  “什么?你们已经找到了跑马地?”欧阳思语惊喜万分,想不到第一次上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西门烟把相片拿给她看:“你看,我们一直忽略了这个大钟,当时间正好停在8点20分50秒时,三根指针加上那个扳手连同中间那个圆盘恰好形成了一只龟的形状,圆盘是龟背,四根针是龟的四条腿。那个大钟没建校时就有了,所以可以确定它就是传说中的金龟。由此也可以推断出:这首歌谣的创设年代大约在清朝末年。”欧阳思语羡慕道:“你们真厉害,若是换了我,我肯定想不到这点。”端木飞宇在旁边听着,直想骂她是个大笨蛋,但是看看笑眯眯的西门烟,又忍住了。

  欧阳思语对着那个相片看了良久,突然道:“金龟虽然出来了,难道那岛上真的有什么马?”西门烟又递给一张相片道:“马探花就在这里。”欧阳思语一看,笑道:“你们别哄我,这只不过是一个小石墩,哪里是什么马?”西门烟正容道:“没有骗你,诗上说必须先传金龟于探花,说明金龟和探花必须联系起来,金龟隐藏在时钟里,时钟只能代表一种意思,就是时间,金龟揭示的含义是时间!时间是跑马地的关键。明白了时间的含义,马的意思就立刻水落石出了。我再给你看第三张相片。”西门烟又递过去一张,欧阳思语看了不禁欢呼一声,在那张相片上,清楚地映出了时钟的刻度,8点43分43秒,秒针分针和指针刚好合在一起,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扳手还明显的留在原来的刻度上,太阳光从旁边斜射下来,顿时形成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三根指针和扳手同时映射到那七个石墩上,不偏不倚地落在石墩的下方,在每一个石墩下都有因为阳光照射角度不同而形成的长短不一的两条黑影,远远看去,宛如七匹嘶叫的骏马在发蹄狂奔,跟那幅拙劣的图画几乎完全吻合。“探花!!探花!!”欧阳思语指着其中第三匹激动地叫着,原来跑马地竟然是这么一回事,大家的推理最终得到了正确的证明,回想起以前所走的种种弯路,三人不禁相视而笑。

  欧阳思语突然想到了一个什么重要问题,连忙问道:“咦,你们既然找到了跑马地怎么又回来了?不进去看看吗?”端木飞宇道:“我们只预备了一天的时间去那里,什么工具都没有带,不要说不知道怎么弄开那个石墩,而且下去以后有什么都是个未知数,倘若十天半月的回不来,学校会以为我们失踪了呢。再说……”端木飞宇说到这里,语音一顿,道:“我只准备我一个人下去查看。”欧阳思语西门烟齐声问道:“为什么?我们也要去。”端木飞宇正色道:“不为什么,那里是孤岛红衣的老巢,必定危险非常,你们两个凡人去到那里简直等于送死,况且敌方实力不明,我究竟能否自保也不清楚,如何还能顾得上你们呢?”西门烟紧张地问道:“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出事怎么办?”端木飞宇微微沉吟道:“终南山怎么说都是道家第一名门,除非它是非同一般的冤魂,否则不可能斗不过,就算斗不过,而我又不幸……”端木飞宇略略一停,又接着道:“我师父夜夜观天象算命理,必定知道我遭难,只要他老人家出来,多厉害的鬼魂都无足为虑了--哎呀,竟然忘记带饭卡了。”端木飞宇忽然发现一件跟他吃饭命运相关的东西有了麻烦,连忙一溜烟地朝宿舍方向跑走了。西门烟望着他的身影,蓦地眼眶一红:“这个笨蛋,一点也不懂人家的意思。总记挂着要杀什么鬼怪。”也转身走了。欧阳思语痴痴的,心中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怪的感觉……

  八极阵图、法印、符录……端木飞宇一件件查点应该带齐的东西,反反复复检查了三遍,发现没有漏了什么,这才举起香朝终南山方向拜道:“师父,今天,徒儿终于要出发了。一切真相都会大白了,请师父保佑弟子顺利完成任务。”拜完,从容不迫地收拾好所有东西出门了。

  “这样不太好吧?”欧阳思语轻轻道。西门烟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到时偷偷跟上去,就算给他发现了,难道他还会赶我们回来不成?嘘,他来了。”果然端木飞宇迈着沉稳的步子来到东湖旁边。西门烟蓦地“咦”了一声,道:“欧阳思语,你有没有发觉端木飞宇今天好象有点不同啊?”欧阳思语细细看了一下道:“好象是哟,怎么回事?感觉不象平时的他。”西门烟道:“不管那么多了,等下他潜水过去时,我们就跟上去吧。”只见端木飞宇来到一处地势稍微凸出的地方,望望四周,丝毫没有要潜水的意思,忽地他掏出一条红线,在自己胸前划了一下,叫道:“乾坤借法!”手指上忽然焕发出一阵金光,端木飞宇手一转,在那条红线上顺次一抹,红线顺即也变得闪闪发光了。端木飞宇捏住红线的一端,指向孤岛,喝声:“红线,带我去冤气集结的地方!”红线的尽端立刻从他的手中飞出,笔直地向孤岛中心飞去,端木飞宇捏住另外一端,也随同红线飞起,脚轻盈地点了一下水面,已然飞过东湖来到孤岛了。欧阳思语西门烟差点因为骇异而出声,欧阳思语骇异的是那奇妙的法术,西门烟骇异的是端木飞宇的眼神,那冷冷的眼神充满着鄙视一切万物的傲气,这跟她认识的端木飞宇完全不同,究竟是怎么回事??

  端木飞宇来到那第三个石墩面前,拿出妖气罗盘对准四方测了测,见没有异常,方才捡起七颗小石头摆成七星北斗阵,分放在石墩周围,黄符一挥,缓缓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开!”七个小石头一阵剧烈颤动,同时向石墩围聚击去,只听“砰”的一声,石墩霎时被掀翻在地,同时,在石墩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端木飞宇无丝毫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下面竟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到处阴气弥漫,灰雾蒙蒙,所视者不出三米,远方传来一阵颤抖的若有若无的哭声,地上的泥土非常松软,一脚踏下去就陷入三分,走起来好象是沼泽地一样困难。妖气罗盘开始疯狂地乱转,端木飞宇背的大包也散发出夺目的金光,端木飞宇连忙一道黄符封住了所有报警的法器。“冤气这么沉重的地方,梁花都敢进来,怪不得必死无疑了。”端木飞宇不禁摇摇头,低下身去抓起一把泥土细看,只见泥土中混有一粒粒白色的物体,端木飞宇放到鼻子前闻了一闻,脸色一变道:“骨灰土!传说骨灰经过千年沉淀就会变成黑色的骨灰土,想不到竟在这里遇见了。不枉此行啊!”旁边突然传来“嘻嘻”的轻笑声,端木飞宇站起身,冷冷一笑,根本连头也不回,左手往后顺手撒出一把铜豆,一阵惨叫声传来,四周又恢复到杳无声息。端木飞宇向四周看了看,沉声慢慢说道:“终南山第二十三代弟子端木飞宇奉命来此收妖,尔等幽魂野鬼立即回避,否则打入火舌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端木飞宇言出必行,决不宽贷!”四方传来一阵“奚奚索索”的声音,不多时,四周已经是一片死寂了。

  端木飞宇这才举步前行,行不多久,就看见前方有一个庞大的物体挡住了去路。端木飞宇不由得停住了步,良久叹道:“原来这就是害死了几十条人命的石门所在地,难怪我一直想不出石门的地点。”走前去端详,只见石门缝隙处帖着一张斗大的发黄的符印,上面印有很多行歪歪扭扭的字体。端木飞宇不禁一惊,那是佛教最高法力的符印--大悲印,因为太过灭绝而且容易反噬封印人历来为佛教所禁用,除非遇上千年恶魂绝不轻用,难道石门里面封禁住的怨灵真是非比寻常如此?端木飞宇皱皱眉,他认出那些字体是篆体字,而端木飞宇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辨认篆体字,无论孤星寒如何死逼烂逼,他的篆体字功课仍然是最差的。端木飞宇把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直线了,才勉强读了出来:“千年不复之……恶灵,依借……我佛大慈悲心,着钤印永封于此,后世子弟不得擅自开拆,否则永堕……黑色奈何之血。”端木飞宇心一紧,第三次提到黑色奈何之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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