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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mirror

《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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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36:13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官流云和洛婉在车子中,半天都没有说话,惊吓过度的人都不想说话。
    “开车吧!”洛婉说。
    车子颤抖着发动了,还没有开出车库就撞坏了几辆车。
    “你没事吧!”洛婉在车中惊魂未定。
    “没事,能有什么事?”
    “那你的手抖什么?”
    上官流云恼羞成怒地冲洛婉喊:“你知道什么?这不是抖,只是我甩甩手罢了。”
    车子终于开上路了,上官流云围着大厦转了几圈,然后说:“你家怎么走?”
    洛婉顺利地被送回了家门口,她甚至很佩服上官流云居然还能把车开起来,都吓成那样还能开车,真要车技过硬的人才行。
    但是洛婉半天也没有下车,她不能说自己害怕单独回家,但也不想邀请一个男人回家陪自己睡,虽然,这种邀请很多男人都不会拒绝。
    车内是非常难堪的沉默,忽然两人都扭头过来说:“吃夜宵去吧!”
    终于达成了共识,刚刚拼死地跑,现在肚子也饿得很,于是,上官流云把自己的车停在街边大排档的边上,和洛婉从车里出来。
    大排档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自己的动作,连老板都忘记了炒菜。这场景也太奇怪了,一个开着如此豪华名车的一对俊男靓女,穿得如此高贵,却狼狈不堪地坐在板凳上,男人将鞋子给脱下来,把脚放在另一个凳子上,好像很享受的样子,菜一上来,两人就猛吃,筷子都派不上用场,直接用手往嘴里送,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有吃过人间的饭菜一样。
    用“饿鬼投胎”这个词都无法形容当时场面的悲痛。正吃着,只见马路上开过一辆名车,那辆车忽然又缓缓地倒回来,车窗摇下,探出一张俊美帅气的脸,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看着那一对狂吃滥喝的男女。
    车上还走下一个呆呆的女人,她漂亮得让整个大排档都失色了,她的表情比见鬼还要吃惊,她慢慢地走到那一对男女身边上,很疑惑难定地问道:“上官流云?洛婉?”
    洛婉从食物中抬起头,看到一张天仙般的脸在面前晃动,“沈玑,你,你怎么来了,一块来喝几杯。”她扯着沈玑的礼服,而沈玑却气得快要砍人了,她这套价值不菲的礼服就让洛婉那双握着鸡腿的油手给毁了。
    上官流云看到小暮下车了,说道:“来来,大家一起喝,没想到这里的菜比那什么法国餐厅的正宗西餐要好一万倍。”
    “哥,你喝醉了!”
    小暮看着洛婉的醉样,轻轻地笑了:“你看你喝得像一只花猫。”
    小暮那温柔的目光浅浅地包围着洛婉,洛婉忽然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鼻涕眼泪齐下,扯着小暮的礼服下摆埋头大哭。
    沈玑气得头顶冒烟,她不知道怎么会招惹到这个克星,只要有洛婉出现的地方,就会坏了自己所有的好事,刚刚明明是用计让小暮到自己家里去,一夜春宵,现在看来全泡汤了。
    正在这个时候,大排档里忽然传来一阵吵闹,有人骂骂咧咧的,洛婉抬头望去,似乎有很多人在围着一个人打。
    她那无限的同情借着酒劲扩展起来,她一下站起来,腾地拍桌扭头而去,顺手提着一个板凳,很有洪兴十三妹的风范,也比较像《食神》里的双刀火鸡。
    到了那群人中,她忽然发威,开始用板凳拍人。小暮和上官流云、沈玑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平时的她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跑到一大群大男人中间去拍人,边拍还边骂:“我叫你们欺负人,我让你们以多欺少,我让你们不学好。”
    那群人果然被洛婉给激怒了,都不再打已经倒在地上的那个人了,回过头来,充血的眼睛都盯着她。
    她也不心虚,提着板凳还在那里扬了扬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打架啊!”
    那些人慢慢地要围上来了,流云和小暮都冲了上去,一左一右地保护着她,沈玑看到这个场面,恨不得站在围攻洛婉这边,给她几刀。
    “妈的,敢打我金大爷,你还想不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小婊子,有种,但有种是要付出代价的,有这两个小白脸有什么用?”
    不远处的司机见到这个场景,忙掏出电话:“老六,你手下的人在闹事,得罪的是我家的少爷,你们都不想在道上混了是不是?如果今天你手下人动我家少爷一根汗毛,我要你们的场子明天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是是,龙爷,我就是砍了那小子的手,也不会动你家少爷的一根头发。”
    而这些围攻洛婉的人却因为在敲桌子丢酒瓶而听不到自己的电话铃声。打电话的那个老六脸上的汗大滴大滴地往下冒,想要通知家人准备偷渡去美国,如果今天阻止不了手下人,明天自己可能会死得很惨。
    围攻的人群,不知道谁先用酒瓶往洛婉头上敲去,一场混战开始了,只见小暮一个漂亮的飞旋腿,踢倒了几个人。
    洛婉很惊奇地看着小暮,他文静秀气,却没有想到身怀绝技。
    上官流云看着吃惊过度的洛婉说:“别张着嘴流口水了,小暮的身手去泰国打黑拳都可以富足一方,让他去发挥吧!”
    小暮对着围攻的人群边打边说:“哥,你到底出不出手,我一个人打得很无味。”
    上官流云坏笑一下,一脚踢出一个酒瓶,刚好砸在一个准备偷袭小暮的人的脑门,那人眼前一黑,就软软地倒下去了。
    上官流云也加入了阵营,洛婉完全放心了,上官流云的身手远在小暮之上,他们俩一起出手打这一群乌合之众完全不在话下。
    很快,俩兄弟就风卷残云地把那些人给打跑了,两人满头大汗地相视而笑,小暮兴奋地说:“天啊!打打架真舒服,哥,我们很久都没有这样打架了。”
    “是啊,从前我们做街头霸王的时候,那些家伙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可是,你还不是听奶奶的话去管公司了?”
    俩兄弟居然在那里开开心心地说家常了,大排档的老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有的桌椅用具全都被毁了,但碍于那对兄弟的身手,又不敢上前要钱。
    大排档老板气极,只好转身踢着那个最开始惹事的被打倒在地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惹那帮小混混发火,也不会引那个女魔头出手,女魔头不出手,自己的店也不会被拆成这个样子。
    大排档老板边踢边骂:“你这个白痴,臭要饭的瞎子,瞎就瞎了,还到我这里来吃剩下的东西,得罪了金爷,害了我的店,全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把我害成这个样子。”
    小暮走过去,抽出一张支票,随手写了一个数字,递给那个踢人的老板,然后说:“这个数够了吧!”
    老板将信将疑地接过了支票,一看那个数字,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洛婉看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可怜,就伸手过去扶他,那人被扶起来,满脸血污,眼睛明亮,还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后有多少的辛酸,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站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是臭要饭的,我没有讨饭吃,我只是给他们算命换饭吃。”
    他又转过头来,脸对着洛婉,眼睛虽然明亮,却没有焦点,他轻轻地一笑,那笑像春天里第一枝柳叶冒芽,生命的残酷都压不倒:“谢谢姑娘仗义相救。”
    洛婉慢慢地伸出手去,她的手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晃了一晃,那张笑脸还是那样的澄清,没有一点变化。
    “你瞎了,你真的瞎了?”
    洛婉忽然拼命地摇晃着那个男人的肩头:“李大仙,你这个骗子,你怎么瞎了啊!为什么?为什么?”
    那声音凄凉,洛婉尖叫着忽然昏倒,她已经撑不住身体了。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有人嚷嚷着。
    洛婉睁开眼睛,闻到一股药水味,她悲伤地想,为什么一遇到上官流云自己就会进医院呢?
    医生走过来说:“你这么虚弱,还敢喝酒,你最好卧床静养。”
    虚弱?洛婉的身子怎么会虚弱?自己刚刚才从大学出来,从前跑一千五百米都没事,现在怎么喝几口酒就要昏倒。
    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还坐着一个人,满脸是血,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李大仙。
    她很奇怪地问:“你怎么到医院了?”
    “你以为我愿意吗?你昏倒的时候拼命地拉着我的衣服,我只有这一件衣服了,难道还想我脱下来给你带走吗?我只好跟着你来医院了。”
    “大仙,你叫什么名字?”洛婉忽然温柔地问,她的温柔是因为这位大仙眼睛瞎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如果那天自己不去找他,他也许不会瞎,如果当时自己可以停下来看看他,也许可以救回他的眼睛。
    “我叫李大路,其实不关你的事情,这点小事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还不一样可以算命赚钱。”李大路一脸的不在乎。
    洛婉呆住了,不知道这个人的神经是用什么打造的,一般人遭遇到了失明,都会哭天喊地地去寻死,而他没有任何亲人,只有一些骗人的算命术,住最差劲的房间,却还可以当成是手上割了一个小伤口。
    洛婉发现自己的手还扯着李大仙,她不好意思地放开。
    “你一个女人,居然喝那么多酒,像什么话嘛!”李大路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命是洛婉捡来的。
    “你头上的伤要不要紧?”
    “没事的,这么一点小伤。”
    “你在流血啊!”
    “住嘴,和你说了没有事就没有事,大惊小怪什么?”
    洛婉真的住嘴了,她望着李大路的脸,他似乎就是那样地看淡着世界,失明,受伤,都已经是小事了。
    上官流云从外面进来,看着洛婉说:“没事了,医生说你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大仙听到这句话站了起来,手向前伸出,开始摸索,准备离开。
    洛婉不忍,坐起来说了句:“既然来了,不如把伤口给包扎一下,顺便看下一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姐,你已经拉了我半夜了,我很困。”
    洛婉依然固执地拉着他,她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板上,药瓶碎了一地。
    “你有什么好骄傲的?都这个样子了,还这么死犟,你现在怎么回去?你知道家在哪里吗?”
    李大路从地上爬起来,手掌被玻璃的碎片给划破了。
    他很平静地对洛婉说:“我不是骄傲,我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也许我天生是一个很倒霉的人,但我也可以拥有我自己的自尊,我眼睛好的时候,可以看美丽的女子,可以欣赏美好的世界,现在眼睛看不到了,我一样还能听,我听得到护士的脚步声,我知道我应该怎么走出去,有一天,我不能听也不能看,我还能说话,请你尊重我。”
    李大路果然很准确地绕过一些障碍物,消失在医院的过道尽头。
    洛婉在病房这边跺着脚,从窗户那里看着李大路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上官流云忽然跑下去,一边跑一边说:“你等等,我就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比我更骄傲的人。”
    不一会儿,只见两个扭成一团打得不可开交的人厮打着走过来,正是上官流云与李大路,上官流云边打边说:“偏要你看医生,偏要你看眼睛。”
    “放开我,你这个家伙,不要抱我的腰,这地方不是你男人可以抱的。”李大路的声音。
    “呸,你还不是在摸我胸肌。”
    很多病房门都打开了,病人们都伸出了头,洛婉偷偷把头缩回去,对自己轻轻说声:“千万别说认识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洛婉跟着吵闹声到了眼科那边,李大路已经被强迫躺在那里,一个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医生正看着他的眼睛。
    而李大路还在和压在自己身上的上官流云吵架。
    “你一个男人压在我身上算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压你,我很没有面子的。”
    而那个老医生好像根本看不到这些,只是专心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双眼睛,越看越奇怪,最后忍不住猛拍李大路的脸,问道:“你的眼睛真的是最近才失明的。”
    李大路无缘无故被别人激动地拍了几巴掌,都怔住了,只是听话地答道:“是,昨天才失明的。”
    医生看着门边的洛婉询问真假,洛婉点点头。
    那医生后退几步,从怀里掏出速效救心丸放在嘴里,好半天才说:“不可能,你的眼睛并不是后天引起的失明,我行医快四十年了,我敢用人头担保,你一生出来,眼睛就是瞎的。”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不动了,挣扎的李大仙,不停地跳起来压在李大仙身上的上官流云,还有那个在门外晃来晃去的洛婉。
    半天,李大路才很小心地问一句:“你说我天生失明?”
    “是的,不管你去哪一家医院,都会是这样的结论。”
    洛婉把上官流云拉到一边:“那个医生靠不靠得住?我前几天看李大路眼睛还好好的,偷看别人内裤,怎么会是先天失明?是不是老糊涂了。”
    上官流云很奇怪地摸摸脑袋说:“不会啊!这个医生绝对是这个行业里的老大,怎么可能看到李大路就糊涂了?”
    屋里医生和李大路吵得不可开交,医生坚持说他是天生失明。
    “你一定是先天失明的,不信你去问问你的父母?”医生最后说了这句话。
    李大路半天都没有说话,许久后他才说:“医生,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
    他站起来,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对还在那里斗嘴的洛婉和上官流云说:“好了,都检查完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洛婉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怎么安慰他,连上官流云口才这么好的人遇到这种事情都傻眼了。
    李大路笑了笑:“没事,我还可以去学盲人按摩,大不了我去街头卖唱,也可以挣到生活费,这个世界天生失明的又不是我一个,你们也用不着难过。”
    “可是,医生,他从前能看到啊!”洛婉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惊奇了。
    “那他看到的世界可能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医生停了一会儿,慢慢地说出来,他已经是一个年龄很大的老人了,在这个世界上也看过很多奇怪的事情,所以,也不惊奇了。
    洛婉、上官流云和李大路都呆呆地坐在过道的长椅上。
    好半天,李大路站起来,看他的背影感觉是非常的孤寂的,他准备离开,天地也许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片黑暗,但生活总要继续,如果还坐在这里自怨自艾,可能自己都会失去对生活的信心。
    洛婉忽然说:“你住我家去吧!”
    两个男人都怔住了,上官流云看着她,用手指着李大路,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看到的世界和我们看的不一样,我想要你帮我寻找绿门!”
    “绿门,我都已经瞎了,怎么去分辨色彩?”李大路笑着说,这个要求很奇怪,要一个瞎子去找绿门。
    “绿门也许不代表一种色彩,我希望你帮我,你也许可以感觉得到。”洛婉这个时候真正地相信李大路不是一个骗子,他可以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洛婉冲上去,拉着他的手说:“你一定要帮我找到绿门,不然我会死的,我没有钱请你,你就住我家里!”
    上官流云在后面跳动着,不停地说:“我也帮你找,帮你找。”
    “好了,那你也住我家去吧!不过要给房租。”
    “为什么这么偏心?我要给房租,他却不要?”
    “人家是大仙,你是吗?”
    “那好,要给多少房租?”
    “一个月十万!”
    “死丫头,你不如拿把枪去银行里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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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36:48 | 显示全部楼层
官流云并没有和洛婉一起回家,他把这两个人送到了洛婉的家门口就走了,良好的家教是不可能让他做出赖在女孩子家里的事情的。
    而且,他已经隐约地知道,寻找绿门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并不是害怕这种危险,但却在这种危险面前无能为力,他没有天生的第六感,他决定去寻找帮助。
    折腾了这么久,洛婉更是浑身无力,走进电梯的时候腿都软了,李大路感觉到她的不舒服,说了一句:“不如明天请个假,好好休息一天。”
    “不行,不上班哪里有饭吃!”
    “你身上有玉兰花的香味。”
    “是吗?”洛婉想到那个摘花插在自己头上的小暮,心里就泛起一阵温暖,刚刚在医院没有看到他,可能是送沈玑回去了吧。
    一想到沈玑,洛婉的头立刻就痛起来了,今天自己醉了之后闯了这么大的祸,沈玑肯定会恨自己入骨。
    两个人进了屋,洛婉放水给李大路洗澡,洗换的衣服是上官流云让手下人连夜去购买的,上官流云家族的势力真的不是洛婉能想像得到的。
    李大路穿着清爽的休闲服走出了卫生间,洛婉已经在沙发前端着一个药箱准备帮李大路擦药。
    李大路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他乖乖地坐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明亮,真像一块最纯净的玻璃。
    洛婉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发现脸上带着水雾、头发湿湿的李大路其实非常的帅,虽然他平时都很讨厌,但他安静下来的时候非常像那种渴望母爱的孩子,眼睛大大的,睫毛很长,脸上带着一点委屈,一点乖巧。
    虽然他有时候发起脾气来,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那么的固执,但他坐在那里,等洛婉给他去贴创可贴的时候,他的脸上是一种非常安祥的脆弱。
    洛婉明知道他的眼睛看不到自己,却不由地脸红了,然后狠狠地对自己说:“不要滥用同情心,不要滥用母爱。”
    李大路被安排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本来就很小,现在再睡一个人,更显得小得可怜。洛婉安排好李大路之后,自个儿去洗澡,水一冲下来,身子舒服了很多,水流温暖,从头淋到脚,感觉很好,只是忽然感觉身子滑滑的,像有什么东西,睁开眼一看,只见身上挂着很多头发。
    她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触到就往下落,大把大把地掉,完了,再找不到绿门自己真的会虚弱而死,已经开始大量地掉发了。
    洛婉发疯样地跑到床上,把头一埋,不管明天如何,先睡了再说。
    很快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梦境似真非真,在浓浓的雾中,只见前面走着一个人,洛婉不知道身在何处,就追了上去。
    一张脸转过来,居然是小暮,小暮像是在花园里散步一样,洛婉高兴地向小暮跑去,边跑边喊:“小暮,等等我,你刚刚怎么不在医院里?”
    小暮却很痴迷地往前走去,洛婉很着急,边追边喊:“小暮小暮,等等我。”
    这个时候,前面的小暮忽然转过身来,只见小暮的身子上长着一张女人的脸,那个女人陌生而又冷酷,眼神里带着杀意。
    洛婉很害怕,拼命想跑,但是身子又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那个女子一步步走过来,对自己伸出一只手来摸自己的脸,那只手却是毛茸茸的,那是小暮的身子,却是女人的脸与恐怖的手,她在迷糊中听到脚步由远及近,走到床边,她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现实,但是,却不敢睁开眼。
    半天,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摸到自己的脸上,她再也忍不住了,尖叫着坐起来,然后用枕头狂丢过去。
    打得结结实实,一声“唉哟”,惊醒了洛婉,她忙去开灯,定睛一看,跌坐在地上的人是李大路。
    洛婉把灯拧开,气急败坏地喊:“大半夜的,你跑到我床前来做什么?”
    “你以为我愿意啊,你走来走去,我怎么睡得着?”
    “我一直都在床上睡觉,我怎么走来走去了?”
    “我明明听到你进来,再走到你的房间里,而且半天都不肯上床,围着那个床转来转去,都转了半个小时了,吵死我了,我才到你房间来看看。”
    洛婉忍住恐惧,强撑着说:“那你什么要拿这个公仔熊来摸我?”
    “我又看不到,我怕直接摸你,会摸到什么不好的东西,拿个小熊也不会很难堪。”
    “要你不好色的时候,你偏好色,现在你可以好色了,却偏要拿个小熊来吓掉我的七魂六魄。”洛婉气急败坏地说。
    “行了,好心没有好报,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怕你自己梦游也不知道罢了。”
    李大路准备往回走,洛婉忽然叫住他,拍拍床边,她很害怕,但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干嘛,要我陪你睡啊!”李大路忽然笑着说。
    “不是,这个,聊聊天嘛!”洛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大路摸着床沿坐下来,然后说:“聊什么?”
    “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是天生失明的?”洛婉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狂抽自己嘴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谁知道李大路居然不介意地笑笑,然后说:“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给抛弃在孤儿院里,我和孤儿院所有的老师都一样很奇怪,为什么要抛弃一个如此健康的孩子,我一直认为我有什么隐疾,或者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一直沉沦在这个谜团里!”
    洛婉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搭话。
    “其实也没有什么,当我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天生失明的之后,我心里反而开心了很多,因为一直以来的那个谜底终于揭开了,原来我是因为天生失明而被抛弃的,这样我心里好受多了,我的父母也有自己的苦处,只可怜我的老师都不会知道了。”
    洛婉奇怪的问:“为什么,你可以告诉你的老师啊!”
    “多年前,孤儿院着起了大火,我的老师已经过世了,我一直在追问自己,那火是不是因为我才惹来的,我是不是真的是那种旷世孤星?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哈,”洛婉强笑道,“哪里有这么容易当旷世孤星的事情,难道‘911’是因为一个旷世孤星引起的灾难?难道印尼海啸是旷世孤星惹来的?天下有这么多的事情,总有一些灾难是人要面对的,不关你的事!”
    “哈哈!算了,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你知道吗?过几天是我的生日。”洛婉仍拉着李大路聊天。
    “哦……你要过生日了,你准备要什么礼物?”
    洛婉想了一想说:“其实收什么礼物都没有什么用,太贵的不敢收,太便宜的也没有用,要是能大吃一次蛋糕就好了,我认为那种双层的水果蛋糕很好吃,有生活甜蜜的味道!”
    李大路笑着说:“其实喜欢吃这个有何难,现在哪个蛋糕店里没有,明天你去选一块就是了。”
    洛婉很严肃的坐起来,对李大路说:“并不是这样的,如果在生日那天,吃上家人或者朋友为你精心准备的蛋糕,那种甜蜜的滋味就会一直留在心间,自己去购蛋糕没有那种关怀的味道,也没有那种祝福的特殊意义,你想啊,在一间小屋里,面前有一个漂亮的水果蛋糕,阳光闪满屋子,还有人陪着你,多幸福的生活啊!。”
    李大路许久都有说话,洛婉自个儿在那里念念叨叨着对幸福生活的向往,慢慢的进入了梦乡,睡的分外香。
    洛婉再次醒来,看到阳光从窗帘布中透了出来,照在李大路歪在床头的脸上,阳光闪动着。昨夜自己说着说着就睡了,而他一直都守在床边,合衣而睡。
    这是自己这么多天来睡得最踏实的一个觉了,一夜无梦,也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洛婉悄悄地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早餐放在桌上,把危险的东西都收好,怕不小心割到李大路。她拿着包又往公司狂奔,一下楼,就看到门外的上官流云。
    “喂,丫头,你的脸色好难看,昨天才醉酒,怎么又往公司跑。”
    “我要去上班啊!”
    “别去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行啊,我真的要去公司里,我要把借老板娘的项链还给他,而且我还要靠老板开工资呢!”洛婉找不到绿门可能还能撑五天,但是没有钱饿三天就挂掉了,还是工资重要。
    “你不要命了?都累成这个样子,还要挣工资,钱迷心窍了吧!”
    “大公子,大少爷,我们这等平凡女子,不比你一生下来就含银匙,上天偏爱你,给你嘴里塞一个金矿,我也不嫉妒,但我们没有这等好命,也没有这等好家势,不挣钱怎么过日子啊!被鬼给逼死和被钱给逼死相比,我宁可选择前者。”
    洛婉忽然发火,上官流云都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了?刚刚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没什么,我不是对你发火,我只是对自己发脾气,对了,小暮呢?”洛婉想到了昨天的梦。
    “应该和那个什么沈小姐在一起吧!真不知道小暮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女友!”上官流云好头痛地说。
    “好了,你别说了,我要上班了!”
    “别去了,我叫人把项链送回去,如果你坚持要去上班,我现在就马上把这个小公司给收购了,再放你公司一天的假,反正你去了也上不了班。”上官流云调皮地拿着手机晃了晃,洛婉怔了半天,虽然自己是有一点嫉妒这种富家子,但是嫉妒是没有用的,宏儒家收购这么一间小公司,完全和闹着玩没有什么两样。
    她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和上官流云去他要去的地方了,只好把项链拿出来,上官流云派人把项琏给送回去,而她上了上官流云的名车。车门关上了,楼上阳台却有一扇窗户打开了,李大路站在窗边,对着不属于自己的太阳,思量久久。
    上官流云载着洛婉往郊区驶去。
    洛婉在车上说:“你不是要载我去夏游吧!你不如让我再好好地睡一觉,”
    “不是,你不是要找绿门吗?我知道有人能帮到你。”
    “真的吗?”洛婉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用尽了全城的力量去找这一行里最厉害的驱魔师,他一般不见客,因为碍不过我奶奶的面子,答应今天和我们见面。”
    “奶奶,你惊动了奶奶?”洛婉感觉很不好意思。
    “还没有,这事要是让奶奶知道,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不要告诉她了。”
    正说话间,一间小屋已经出现在面前,这间小屋是乡村里那种很常见的砖房,但选的位置却好得连上官流云都眼红了,前面就是一条小河,清澈见底,一眼望去,居然还有很多的鱼。屋后面靠山,再过去就是稻田,一层接一层的绿,把人的心都在这里抚平了。
    推开小院的篱笆,看到那些种着的奇花异草,清香扑鼻,让人心都宁静下来了。
    “真是神仙住的地方。”洛婉感叹着。
    上官流云也羡慕着:“高人自然有两把刷子,这个地方真是人间仙境。”
    里面传来一阵茶香,小屋过道里摆着一个茶桌,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赤着脚站在边上泡茶,见两人来,也不惊奇,只是淡淡地抬头说:“坐吧,爷爷要过一会儿才醒。”
    上官流云与洛婉不敢多说一句,生怕打破这里的宁静气氛,都坐在那里,喝着茶,等着那个真正大师级的人物。
    时光就那样一寸一寸地从眼前流过,风徐徐而来,入眼之处全是清山绿水,一派安详,花都静卧,洛婉想到那空调里吹出来的冷气,那拥挤的人群,那为名为利的人们,哪里知道这里还有一片静土,可以过上这么舒心自在的生活。
    生命是如此美好,可是,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寻找那个要命的绿门。
    正想着,一个偏房的门吱一声推开来,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头,他的头发胡子俱白,眼神平淡如水,却像能洞悉一切。
    小女孩忙上前去扶,他慢慢坐下,喝了一杯茶后才说:“上官清还好吧!”
    “托您的福,奶奶身体很健康!”
    “有时间多陪陪你奶奶吧!”那老头忽然甩出这样一句话,上官流云心头一紧,难道奶奶会有什么事?
    老头的眼神转到洛婉身上,略带惊奇之意:“姑娘,看来你纠缠至深,你有何要问的?”
    洛婉的心里泛起了生的希望,半天才吐出两个字:“绿门!”
    老头的茶杯应声而落,脸上泛起一种真正的恐惧之意:“绿门,你要找绿门?”
    “是的,是的,我要找绿门!”洛婉忙点头,死死地望着老头。
    “你还有几日?”老头忽然问,看来是一个知道绿门的人了。
    “五日。”洛婉想想听到七日之说开始,已经过去了两天。
    老头忽然对小女孩说一句:“送客。”就站起来拂袖而去。
    洛婉抢先几步,跪在老头面前,眼里泛起了泪光,她这个时候只是一个想活下去的女子,不在乎什么尊严,不要什么骨气,能活着,哪怕活得没有这么神仙逍遥也是美好的。
    她想到李大路的坚持,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怎么苦都比不过人活着来得重要。
    “大师,我……我……我想活!”
    老头仰天长叹,半晌之后,从她身边绕过,侧房的门忽然关上。
    洛婉的心沉到了谷底,从生的希望到死的绝望。上官流云忍不住气,拼命地去敲那扇紧闭的门,边敲边说:“老头,你是真正的大师,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怎么可以贪生怕死?你枉躲在这里做你自己的神仙,真正的神佛不是都有慈悲心吗?”
    那个倒茶的小女孩忽然厉声喝道:“不得放肆,你们知道什么?别说爷爷的力量不足以与绿门对抗,就算是真有这等力量的人与绿门对抗也是要一命换一命,就算真能救这个女人,帮助她的人也要死去,而且死后灵魂永坠无间地狱。”
    那小女孩像是从鼻间哼了一声:“你有一个愿意用命换命,付出永不超生的代价来救你的人吗?”
    洛婉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清风吹在脸上,感觉木木的,完全没有了知觉。
    她好半天才挣扎着站起来,上官流云来扶,她一把甩开,既然是一个死咒,为什么要苦寻绿门?为什么要折磨她?
    问天无语,问地无声,天地都瞎了聋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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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37:25 | 显示全部楼层
回城的路上,两人都无话,这一趟把洛婉生的希望全都给打灭了,她决定不再挣扎,人都会死,只不过不同的是,她能知道自己的死亡。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上官流云忽然很低沉地说。
    “没事,天下有那么多意外而去的人,我比他们要强多了,至少还可以活五天。”
    洛婉心里空灵一片,只有一个牵挂,就是找到楚樱的尸体,揪出杀楚樱的人,因为那个人,也许还会再杀人。
    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帮自己最好的朋友报仇,那也算是没有白活。
    洛婉哪里也不想去,上官流云把她送到家门口,一咬牙离开,他不相信真的没办法救到洛婉,这个城不行,再找下一个城,这个世界如此之大,总能找到可以帮助洛婉的人。
    洛婉下了车,只感觉到一阵头昏,天地之大,她竟然无处藏身。
    电梯开了,电梯中央一双红色的绣花鞋,还是那样静静地摆着。
    洛婉大步上前,弯腰一把将那双鞋给拿在手里,鬼也好,怪也好,反正都只有五天的命,什么都不必害怕了。
    她拿着红色的绣花鞋开了门,入眼之处只见自己的小屋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地板擦得很亮,东西放得整整齐齐,玻璃明亮透明,最难得的是,房间中央的茶几上,放着一束鲜花,那花是很普通路边花坛里长的小红花,插在洗干净的玻璃罐头瓶里。
    她几乎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这就是自己那间很简陋的小出租屋吗?她往前走,只见厨房和卫生间都干净到发亮,而自己的卧室,更是连床底下都没有一点尘土,床单、枕套、被套都换上了干净的,脏的已经洗好,连窗帘也被拆下来洗得很干净,淡蓝色的窗帘在阳台上,在微风中迎着阳光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
    屋子里没有李大路的人,这难道都是李大路做的?他什么都看不到,却一寸寸地摸着地板,一点点地摸着玻璃,跪在地板上一点点地把这些杂物给放好。
    连正常人都很难做到打扫得这么干净,一个失明的人,是用什么样的耐心把这里打扫得如此让人赏心悦目,他是怎么样摸到楼下的花坛边,去摘这些花的?是的,他没有钱,买不起鲜艳的玫瑰和高贵的香水百合,他家也没有权势,不能像上官流云那样动用全城的力量去帮洛婉。他能做的,只是尽自己的全力,哪怕他的全力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也不过是在做一些无用的事情,但他只有这一点办法,也只能这样去安慰这个看起来很可怜很孤单的女子。
    洛婉在外面疲于奔命,遭到大师的拒绝,失去了生的希望都没有哭,因为她的心已经死去,可是,面对这么一间干净的小屋,却嚎啕大哭。
    再多的名利,再豪华的日子,再多的权势,都不能安慰女人脆弱而疲惫的心,只有一间小小的温馨的房子,才能让女人感觉到真正的放松,真正地哭出自己心中的委屈。
    她边哭边把那双绣花鞋给丢到过道那头的垃圾箱中,还有五天,她边擦眼泪边说,就是死,也要找到绿门,至少要死得明白。
    李大路回来的时候,洛婉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他回来吃饭。他从外面进来,新衣服已经弄得很脏,而且脸上又有新的伤痕。
    洛婉走上去问:“怎么回事,脸上又受伤了?”
    “没事,我不小心划伤了。”
    “过来吃饭吧!”洛婉招呼着。
    李大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黄色的纸包,放在桌上,他的脸上有一个非常得意的微笑:“这是在佛安寺里求到的护身符,你带上吧!据说那里的符很灵。”
    “佛安寺,你跑了那么远,你怎么走的?”
    “我从前去过,我知道路啊!而且我已经有了这个棍子,我走到哪里都可以!”李大路高兴地举起了手上的一根小木棍,他拿着这个小木棍,一个人穿过人来人往的车道,走到了佛安寺里求到了这个符。
    洛婉忽然说:“别人说,佛安寺的符是要给钱的,你哪里来的钱啊!”
    “我,我自己挣的,你别管了。”
    “你身上明明没有钱!”洛婉生气了,她不想李大路为了自己去偷去抢去骗。
    “我……我可以去挣的,我真的没有去骗人算命,你相信我。”李大路分辩着,一脸的诚恳。
    洛婉冷冷地看着他,他怎么挣?他如果不是骗人怎么挣钱?她把碗一推,碟子掉到地上碎了,她站起来回房,“砰”地把门给关上了,也没有拿那个护身符。
    洛婉听到一声门响,是李大路出去了,她好奇地探出头来,去跟踪着李大路,看看他到底去做什么。
    只见李大路贴着墙走着,洛婉很小心地跟在后面,下了楼,又沿着盲道走,就那样小心翼翼地走了很久,终于走到了一个拐弯处,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拿出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带上,洛婉的心一紧,难道这家伙打扮成黑社会,想抢钱不成。
    但是,只见他把帽子摘下,放在路边,然后吹起了口琴,吹了一会儿,就唱开了。
    那绝对是五音不全的歌声,但很响,洛婉呆站在那里,半天不能动弹,她实在没有想到李大路会出来卖唱。
    他唱得很难听,可是却很卖力,洛婉知道为什么他说自己没有去骗去讨,这确实是凭自己的能力在挣钱,可是,挣得这么艰难,只为了给自己换一个护身符,而自己却无情地把碗给推开。
    洛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听着那歌声,如被电击。六月的天空忽然布满了乌云,路上的行人都开始去找地方躲雨,而李大路还站在街头,他看不到天气的变化,那一场大雨他避无可避。
    有人走过他身边,很轻蔑地丢下硬币,很响,他弯腰伸手去摸,一个男人的自尊让他不允许自己被一个女人养活,而且虽然他瞎了,可还是要照顾那个女人。
    雨哗哗地下着,路上的人都跑光了,李大路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束手无策,慌乱地拾着地上的硬币和帽子,开始摸着墙往回走。
    他朝洛婉走来,洛婉没有动,也没有喊,也没有去扶他,只是看着他在雨中一步步地近了。
    她不能出声,怕一出声就会哭,洛婉在大雨中看着他那坚定的脸,面前闪过一幕幕的往事:第一次看到大仙时的打闹,自己去踢大仙的门,在大仙的怀里时的心跳。
    李大仙,你这个大笨蛋,谁说你是我的负累了?谁说你一无是处,谁说因为你是个瞎子,所以我才同情你,收留你?
    她心里骂着这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生活的残酷在这一刹揭开,现在的她无力去承担任何感情,不管是李大路的还是上官流云的,都只能是视而不见。
    如果一个人只有五天的时间,那么爱会不会是太奢侈的事情?
    刚回家,洛婉就接到了电话,是公司来的,秃顶黄问她情况,洛婉心里烦着绿门的事情,时间一分分地过去,她没有时间再等了,她要辞职,秃顶黄不敢留她,大厦里已经开始说洛婉要嫁给上官家的长孙了,秃顶黄心想这回可能是真嫁了,真没有想到麻雀变凤凰了。
    刚出门要去公司,洛婉就接到上官流云的电话:“奶奶刚刚忽然生病去了医院,我今天就不过来了,我马上去医院一趟。”
    洛婉也跟着心急起来了:“奶奶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边的上官流云急得说话都不流利了:“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接到管家的电话,我马上过去,一会儿和你联系。”
    “好的,一有消息就给我电话。”
    洛婉更是心急如焚地往公司里赶,辞职顺利得无法想像,那些从前对她不好的人,都几乎是点头哈腰地对着她谄媚,她也知道外界已经谣传自己是宏儒集团内定的孙媳妇了,她懒得去解释,从前刚上班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想对别人澄清自己,现在反倒不屑再说,也许这就是成熟。
    秃顶黄和全体员工都把她送到大门口,不知情的人一定认为这个公司充满了人情味,实际上哪里有这么回事。
    洛婉下了电梯,到了奢华的大厅内,正想往外走,忽然感觉到一阵疲惫,在大堂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准备一会儿再走。她坐了下来,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从电梯里急奔出来,很响,她睁开眼,只见电梯里走出一个人,正往外冲。
    洛婉定眼一看,那人太像楚樱了,她想追却来不及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到大楼的旋转门边了。
    那人进了旋转门,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扭过头来,对着洛婉这边看。
    洛婉的心里一麻,果然是楚樱,一时间不知道是梦是醒,却也急忙站了起来,追过去,只见楚樱在旋转门那里,随着门转动缓缓抬起手来,对她招了招手,是再见的手势。
    楚樱的脸上挂着笑容,那笑容是那样的生动,发自内心,像是奔往自由的天地了。
    洛婉急追过去,推开旋转门,门外是空荡荡的广场,什么人也没有,她跑过去问门卫:“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有人走出来?”
    门卫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看到你跑出来了!”
    洛婉呆呆地站在广场的中央,不知道何去何从,来来往往的人又多起来,世界恢复了平静,那一刹就像是幻觉一样。
    而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却有一个人在等着洛婉回来。
    李大路坐在门边,他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走来走去,今天他卖唱挣了一些钱,他用这些钱买了一个大蛋糕,为了洛婉的生日而准备的。
    门外那些脚步声高高低低,但都不是洛婉的,他把给洛婉求的护身符握在手里,一会儿一并交给她,洛婉好像已经不再那么凶巴巴的了,而且还主动地关心他,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在黑暗的世界里,声音成了唯一的来源,一阵脚步声从电梯那边轻轻地传过来,那脚步走得与众不同,非常的轻,如果不用心听,是绝对听不出来的。
    李大路的心一紧,他往后退了几步,心里害怕起来,那个声音是冲着自己的房间来的。
    那脚步声慢慢地近了,门并没有响,那人却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了。
    有一个声音响起来:“帮我一个忙,我帮你把眼睛治好。”李大路来不及点头,就感觉眼前一痛,隐约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虽然李大路的眼睛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迷迷糊糊间,也能看清那个人是一个老人,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不是人,但他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因为来者是带着善意的。
    那人再次开口:“天行者,要找你真不容易啊!”
    “天行者,什么天行者!”
    “你就是天行者啊!将来你就知道了,不要怨你的命运,也不要怨你的失意,这都是命运的安排,你的职责所在。”
    李大路听出前面的人影是一个老奶奶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慈祥,他想再问,但那老奶奶已经不肯再说了。
    “你帮我一个忙,帮我照看一个人,我的心肝宝贝,但是,他做错了事情,我无力做什么,只能是尽力用自己补偿,你帮我看好他,不要让他再犯错了。”
    李大路摇头说:“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的宝贝,我怎么帮啊!”
    “你会认识的,你们是有缘份会遇到的。”
    老奶奶回头看了看,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我现在就治好你的眼睛,天行者,你要早一点觉悟啊!”
    李大路忽然感觉头一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时候,洛婉正拿着包往公交车站赶,天色已经晚了,她不敢四处乱走,直接坐上一辆公交车就回家了,家里还有李大路等着她呢。
    她想着李大路昨天卖唱的那一幕,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同时有一阵刺痛传来,自己随便就冲李大路发脾气,只记得自己的心痛,都不记得自己对别人的伤害。
    她看着远方的灯火,像繁星一样闪在空中,她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一定要在这个城市拥有一扇窗口,拥有属于自己的灯。
    路边的人都走在人行道上,车子越行越偏离市中心,开始走郊区那条道,再过十分钟就可以到家了。
    她正准备闭目养神,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行道上走过,好像往前面的站台走去,没错,正是上官奶奶,上官奶奶不是已经生病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洛婉来不及思索,站起来就对司机说:“停车,我要下车。”
    司机很奇怪地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确定你要下?”
    “快停啊!”洛婉看着上官奶奶快要走出自己的视线,不免有点急了。
    车在那个站台前缓缓停下,司机最后再望她一眼:“你要在这里下?你住这附近?这里可是城里最有名的坟山,你一个人小心。”
    “谢谢!”洛婉急着找上官奶奶,不理会这些。
    司机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车门关上,尾灯在冷清的路上像一双发红的眼睛,一晃一晃地慢慢远去。
    洛婉下车后看看周围,上官奶奶去哪里了?怎么会走得这么快?这条人行道是直线的,一转眼的功夫人怎么就走不见了呢?
    夜风吹来,带着一点寒意,洛婉不免有点害怕。许久没有车过,看来拦个顺风车也好,只坐过这段路,前面就可以坐到车了,打的回住所也行。
    一辆大货车远远开来,洛婉开心极了,忙跳到路边,对着车子使劲挥手。
    车上是一个粗壮的司机,他一手拿着啤酒瓶,一手开着车,浑身都散发着酒味,乏味的旅程让他已经闷到半死,想着女人的体味都会让他发狂,这样的情况下,忽然见一个女人在路边挥手,他兴奋得马上丢掉手里的酒瓶,两眼放光,哈哈,这样的艳遇,今天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放过这到嘴的猎物。
    司机双眼发出了狼一样的光,恨不得把洛婉全身都剥光,刹车声刺耳,洛婉惊喜地想跑上前去,司机激动地等着那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女人上前来投入自己的虎口。
    还没有等到她的手触到车门,她的微笑还来不及传递给这位好心的司机,司机的眼神无意间落到了站台上。站台上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人,这些人怎么出来的?刚刚明明是空荡荡的站台,怎么忽然挤满了人?
    司机的瞳孔收缩了,已经来不及去看那个猎物了,他已经看清楚了,那些“人”都是浮在站台上的,脚离地还有几寸。
    他惊吓过度,忘了去打开车门,洛婉在外面拍了几下车门,他惊醒过来,回头看窗外的女人。
    一个长得一般却也算得上端正的女人,她的影子投在自己的车窗上,很清楚。
    洛婉见司机用那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也努力地展示微笑,表示自己的礼貌。
    但司机却发疯一样地看着洛婉的后面,洛婉身后是一个老妇人,脸上盖着刚刚死去的人用的那种黄纸,正轻轻地按着这个女人的肩。
    那个老妇人半浮在空中,只有上半身,司机吓得猛一踩油门,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那个拐弯处,几乎吓疯。
    洛婉不知所措地看着那辆车忽然远去,她无助地站在路边,来不及破口大骂,出口的声音就已经哽咽,望着空荡荡的站台心里酸楚,白天的恐怖这一刹紧紧地攫住了她的心。
    就在这时,路面上忽然开过一辆车,像是平空从路面冒出来的一样,那车很破,开得很慢,慢到洛婉足可看清楚上面写的字。
    “火葬场灵车”
    开车的司机看不太清楚,而她却看得明白,那个灵车里坐满了人,而靠窗边的那个正是自己刚刚看到的上官奶奶,上官奶奶后面的那个人也扭过头来看自己,正是那次自己在游泳池里看到的那个女子的脸。
    她惊呆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跟在灵车后面边跑边追,嘴里喊着:“奶奶,奶奶,下车,下车,别去。”
    声音里带着哭腔,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但直觉告诉她,奶奶这一去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她正追着,忽然看到后排的几个人猛地转过头来。
    是一些没有五官的人盯着她,还有一个人的脸特别的亲切,是楚樱。
    洛婉跟不上了,她的叫喊没有任何作用,那车还是慢慢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了。
    手机响了,传来上官流云的声音:“洛婉,你在哪里?”
    “我在湾路巴士站这里,你快来接我,我刚刚看到奶奶了。”
    电话那边好半天都没有出声,很久上官流云才说:“奶奶刚刚去世了。”
    手机从洛婉的手里滑下来,虽然已经有了直觉,却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她与奶奶相处并没有多久,却一直很感激上官清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和她对自己的那一片真情。
    她想到最后一次与奶奶谈话:“洛婉,你是个好姑娘,如果我的孙子中,有人伤你的心,你不要怪他,要原谅他,好吗?”那个时候,奶奶就已经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她才显得那样的不舍,奶奶的身体很健康,为什么会忽然离开世界?她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有事,为什么不找那位神仙爷爷相救?
    洛婉站在路牌那里流泪,心里的悲伤已经超过了恐惧,直到见到上官流云,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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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37: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官流云送洛婉上了楼,她哭得眼睛红红地进了大门,刚进大门,就感觉到脸“啪”地一声被人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下,打得她眼前发昏,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她感觉自己被人轻轻地一拉,上官流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怒视着沈玑说:“你与洛婉既然是大学同学,你为什么如此恨她,还要打她?”
    洛婉实在是没有力气和沈玑生气,她只是无力地说:“大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倒想问问,你怎么认识小暮的,为什么他见了你之后,就想和我分手,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
    沈玑气得眼睛都红了,上官流云和洛婉也惊呆了,没想到小暮会这样做。
    “可是,小暮和你提出分手,也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你跑来找我有什么用?”洛婉半天才回一句话。
    沈玑看了她半天,甩出一句话:“等着瞧,上官流云,我就不信你们家里的人都是木头做的。”
    沈玑正想离开,忽然从楼梯那里下来一个人,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然后说:“上官家的男人好欺负,但我不容许别人打我的朋友。”
    洛婉和上官流云扭头去看,正是李大路,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洛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能看到了!”
    李大路随着眼睛的复明,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已经完全没有了失明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悲伤与脆弱,他挥挥手说:“小意思而已,我都说我眼睛有救,那个医生早就应该下岗了。”
    洛婉很高兴地跑上去,围着他转来转去,而沈玑见自己讨不到便宜,恨恨地离开了。
    上官流云看着两人开心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呆站在那里,不知道何去何从,忽然想起了小暮,对洛婉说:“我要去接小暮,准备一下奶奶的后事。”
    洛婉的心一下子从云端沉落到了谷底,上官奶奶离去的事实她无法再逃避了,她紧紧地握住手腕上的佛珠,泪水又涌了上来。
    “我要和你一起去找小暮,然后见奶奶最后一面。”洛婉也冲到上官流云的车边。
    上官流云点点头,拉开车门,谁知道李大路一个箭步蹿上来:“我也要去!”
    洛婉不好意思地望着他,他很丢人啦!又不是去吃什么喜宴,有什么好揩油水的?但李大路的表情是非常认真的。
    他很郑重地说了一句:“我也要去见小暮。”
    车子开了,上官流云不知道说些什么,忽然与洛婉之间多出一个李大路的感觉很怪,小暮的手机没有开,但上官流云却知道小暮在哪里。
    “他不开手机的时候准是在自己的画室里画画,小暮不怎么管我们企业的事情,就是喜欢画画,每次一关机准是因为钻到画室里去了。”
    洛婉好奇地问:“画室在哪里?”
    “就在你上班的大厦,很奇怪吧!我们楼的天台都是他的画室,不过外人不知道罢了。”
    正说着,车很快就到了大厦,洛婉一下车,看着大厦就感觉到一阵莫明其妙的不舒服,仿佛那里被什么给包围着。
    李大路却扯了扯洛婉的衣服说:“这大厦阴气很重,虽然有一部分已经被人用法力给驱散,可是,依然很重,你最好不要进去,我和上官流云进去就是了。”
    上官流云回过头来,讽刺道:“你还真能看相了?”
    洛婉也不怎么相信,不知道李大路是真看到了还是假看到了,可是,一看到他那很关切的眼神,她就愿意相信他。而她自己也确实感觉到一阵头晕,不舒服,她笑了笑说:“行,我就在车上等你们。”
    上官流云和李大路又一边走一边斗嘴,往大厦里走去。洛婉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们会被大厦给吞没掉,那黑暗的大厦像一个张开大嘴的怪兽,正等着他们进去。
    金祥大厦,多好的名字,多么气派的装修,多么高档的写字楼,多么繁华的地段,但这些都没有用,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深入骨髓。
    洛婉闭上了眼睛,想闭目养神,但是却听到脚步声,她小心地睁开眼睛,生怕再一次看到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人和事,但这一回看到的居然是沈玑。
    沈玑正气冲冲地走过广场,准备往金祥大厦里赶,应该是她也知道小暮在这里,所以才跑来找他。
    看那气势就是来问罪的,洛婉又往车椅背上靠了靠,她在大学里与这个女人同窗四年,难道还不知道她的臭脾气,从来只有她甩男人,没有男人抛弃她的事情,小暮这一次说不定会被她给毒杀。
    洛婉的心里又开始隐隐地担心起小暮来,总有一些女人美如桃花却毒如蛇蝎,但这种女子又偏偏对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引得男人飞蛾扑火,这世界真是奇怪。
    她还来不及叹息,就看到非常奇怪的一幕,沈玑推开门的时候,不是直接走进去的,而是一点点地身子往下沉,慢慢地沉入了地下,像陷入流沙中一样。
    洛婉把身子猛地坐直,看清楚了沈玑确实是沉入了地底,可是沈玑的身影又很快出现在电梯前,洛婉推开车门,一边跑一边喊:“沈玑出来!别进去!”
    沈玑进电梯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但是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她按了一下电梯,朝天台奔去,小暮一定在画室里,她从前被小暮带到画室过一次,那是非常大的一个画室,占了天台很大一片地方,如果其他的办公楼天台被占去这么多,别人一定会气死,可是,这个楼就是上官家的,所以,除了小暮谁也上不来。
    她对着电梯里的那面镜子,开始补粉,要把自己打扮得非常漂亮,到时候才会哭得好看,而且一定要扑到小暮的怀里哭,这样他才会被自己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样子给打动,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输在那个长得难看的洛婉手中。
    想到洛婉,她就气得两眼冒金星,自己看中上官流云的时候,上官清那个老东西居然无缘无故把洛婉给拉出来,要进行拉郎配,都什么年代了,还给孙子找孙媳,不嫌多事。听说她今天已经过世了!哈哈,其实上官小暮也很不错,身材好,长得帅,而且还非常温柔,最重要的是很单纯,上官家的财产有一半是小暮的,如果小暮成为自己裙下臣,那自己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到这里,沈玑露出了笑容,但是,一想到洛婉也有可能和自己一样享受上官家的另一半财产,她的心里就特别的难过,恨不得把洛婉从天台给丢下去,那个女人真是自己的克星。
    正想着,忽然听到电梯一阵巨响,电梯居然停住了,她很奇怪地按了一下警铃,直接和值班室通话。
    “沈玑,你快下来,快点,别坐电梯了,走楼梯下来!”
    沈玑一听,居然是洛婉的声音,这真是刚刚才在心里暗恨她,现在她马上就钻出来把自己的电梯给停掉。
    “洛婉,你个臭婆娘,快把电梯给我打开,怎么,你怕我上去找小暮不成?你要多少男人才满足?”
    沈玑提着气,对着监视器吼起来,她气得发狂,如果洛婉在她面前,她一定会踢她一脚。
    洛婉气喘吁吁地在值班室里,好不容易才跑进来,而且聪明地把电梯给停掉,虽然洛婉不知道电梯上面有什么,但是,她知道沈玑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沈玑,真要命,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和你说,你现在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理会,你直接下来就是了。”
    “你到底放不放我上去,洛婉,如果我真的走下来,有你好看!”
    沈玑正在那里和洛婉僵持着,忽然电梯门响了一下,沈玑扭过头去一看,没有人,却有一双精美的红色绣花鞋。
    沈玑心里一惊,一转念就想到是洛婉的计谋,这个女人居然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报复自己,她在心里暗哼了一下,然后说道:“想吓我,没门。”
    她一把将那鞋子提起来,然后对着监视器喊道:“放这双鞋子做什么?想吓我要用一点好方法。”
    监视器没有动静,她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回头果然有人站在自己边上,她仔细一看,居然是洛婉,洛婉低着头,直接站在她身后。
    沈玑气得哈哈一笑,然后说:“你有本事!装神弄鬼地一边和我在值班室里说话,一边跑这里来,你到底想怎么样?”一边说,一边拿着皮包开始没头没脑地抽打洛婉。
    值班室里的洛婉,在监视屏幕里却看到电梯门开了,沈玑从外面提着一个人头进来,对着自己喊:“想吓我,没门!”
    那个人头的眼睛还是睁着的,眨巴眨巴地望着镜头,头发很温柔地散开,洛婉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要窒息了。
    她想起来了,这个人头在上次撕开的那些油画后的玻璃器皿中见过,是楚樱边上的那个泡在液体中的女子的脸,这张脸是美丽的、绝望的、残酷的、娇艳的、所以才过目不忘。
    洛婉忽然发现,这个女人特别像沈玑,她和沈玑的眉眼非常的形似,一个念头猛然冲进她的脑子。
    “替死鬼,这个女人是想找沈玑做替死鬼!”
    念头一出,洛婉的心就拧在一起,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话筒喊:“快跑,沈玑快跑!”
    沈玑正在抽打着洛婉,忽然听到电梯里传来这么大的声音,而且清清楚楚是洛婉的声音,她看看摄像头,又回过头看看自己在打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的洛婉。
    她怔住了,如果洛婉在值班室里,那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洛婉又是谁呢?她的手还是停不住地在抽打着洛婉的头,那小包击中了那个洛婉的头。
    由于太过震惊,沈玑都忘记了逃跑,她一动都不能动,那个头像被活生生地用刀削断了一样落了下来,如同一个玩具娃娃被人扯掉了头,血喷涌而出,电梯中央如同多出了一个人血喷泉。
    没有头的身子还是那样呆呆地站着,沈玑站在血雨中,一头一脸都是血,浓浓的血腥味让她窒息,她依然保持着那个挥动着手臂打人的样子,已经完全吓呆了,所以,居然没有昏倒过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头一落到地上,头发就开始疯长,长长地黑发像有生命的黑色藤蔓类植物一样开始沿着光滑的电梯壁蔓延,电梯很快就被长发给包住。
    那人头却像已经得到了自由的八脚鱼一样,靠着头发的支持,慢慢地悬挂在半空,在离沈玑几厘米的地方注视着她的眼睛。
    那个人的脸是那样的熟悉,沈玑想,多么像自己啊!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就是这样自恋的表情。
    那头发如有生命力的小蛇一般,一股一股,黑色扭动着,慢慢蚕吐茧一样一层层地围住了沈玑,从脚面开始,再是小腿、腰,沈玑现在感到那样无助,脖子已经被缠住,就要透不过气了。
    窒息,空气好少,什么也吸不进来,好痛苦,肺要炸掉一样,沈玑恍忽中仿佛来到了水中,在水里什么也呼吸不到,死亡原来是这样的痛苦。
    就在这时,有只手伸过来,那手腕散发着无数道金光,像是刀子一样,切断了这些扼在自己脖子上的头发。
    新鲜的空气传来,她弯下腰,大声地咳嗽了几声,一只手轻轻地拍她的脸,然后说:“醒了没有,醒了没有?”
    沈玑抬起头,正是洛婉一张通红的脸,她往后一退,倒在地上,捂住脸说:“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洛婉看着她那个样子,知道是受了惊吓:“没事了,我是洛婉,刚刚我在下面看到你呆立在电梯里,就跑上来看看,我看到你好像透不过气一样,只好拼命地拍你,好在你醒过来了,不然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洛婉很诚恳地望着沈玑,她急着跑上来,好在赶得急。
    沈玑却一直都捂着脸,不愿意说话,她已经吓惨了,但那样的惊吓居然转化成一股浓浓的恨意,都是洛婉的计划,是她故意把电梯停在这一层,而且看她的表情,好像什么都知道。
    沈玑的手指僵硬了,她感觉到一种无法言明的恨,而她的目光落到了洛婉的手腕上,那是一串不起眼的黑色佛珠,沈玑知道,那是上官清那老家伙送给洛婉的,刚刚救自己的就是这串佛珠吧!万道金光割开黑暗,都是因为它吧!虽然看起来那样的不起眼,而且很一般,不漂亮甚至还丑,但上官清曾经骄傲地说这个佛珠有倾城的价值,那么,如果自己有了这串佛珠,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洛婉安静地陪着沈玑走楼梯下楼,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沈玑的目光已经贪婪地落到自己的手腕上,洛婉心里着急着赶到车边去,上官流云与李大路这时可能已经在焦急地等自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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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38: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官清的葬礼极为朴素,一点也不张扬,没有那种豪门奢侈的风格,倒是上次上官流云带着去见的那个神仙爷爷也出了场,出场得极不容易,用最好的车子去接来,光接他的排场就已经大到吓死人了。
    洛婉悄悄地问上官流云:“那神仙老头什么来历?”
    “不知道,好像年轻的时候和我奶奶认识,听说是道家一把手,现在年纪大了,就退隐了!”
    “叫什么名字?”
    “我们都叫他善清爷爷,别说话了,人已经来了。”
    只见那神仙爷爷在小女孩的搀扶下,慢慢地下了车,走到上官清的灵堂前,也不弯腰行礼,只是呆呆地望着上官清的遗照,轻轻地说:“你看,你比我还小,我都老成这样了,都还不肯走,你却先走了,唉,旧人都上天入地,留我一个又有什么意思?”
    洛婉虽然在一旁听着,但那些话语入耳却感觉到一阵无边的悲凉,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繁华景色都是过眼云烟,而望着善清爷爷那一张皱纹密布的脸,那时光都这样从那些皮肤中流过。
    她心里的苦闷仿佛去掉了一半,死不过是极平常的事情,只不过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上天或者入地,而自己要寻找绿门,却也很难找到,见到善清爷爷也不过隔了一日,却感觉他苍老了很多很多。
    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过一些少年心思,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人都死去,而那些情怀却还是那样挥之不去,成为心头的痛。
    上官流云忙着招呼善清爷爷,洛婉站在一边,不远处的李大路正在呆呆地看着小暮,看样子李大路复明之后,就爱上了男色了,看着男人流口水也不嫌丢人。
    善清爷爷与小暮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意味很深地看了小暮一眼,说了一句“一切因缘都有定”就淡漠地进小屋里去了。
    小暮的身边站着那个哭成泪人的女孩正是沈玑,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又打动了正在伤心中的小暮,成功地穿着黑衣,在那里装成是悲伤过度,引得来宾对她指指点点,以为已经是内定的小暮老婆。
    小暮一直都呆呆地站在角落里,世界的繁华好像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像天使一样的纯净,洛婉从来没有看过一个男子有小暮这样的超凡脱俗。
    洛婉走过去,想安慰这个看起来如此可怜的男孩,但是,一道目光射了过来,刀一样地让她不敢前进。
    善清爷爷要拿走上官奶奶的骨灰,没有任何人敢提出异议,他捧着小小的象牙盒子出来,小女孩跟在他后面,他走过洛婉的身边时,站了很久,忽然说:“也不是没有办法寻找到绿门,只不过要牺牲掉很多人,你是否愿意?”
    “那就算了,我不找了。”洛婉一口回绝。
    “不能算了,怎么找?”李大路刚好在边上,忽然伸手拦住善清爷爷。
    善清爷爷抬起头来,细细地看了李大路几眼,怔住了,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扭过头来对洛婉说:“很好,你的身边有天目者,看来天不准备亡你,你不要太担心。”
    “天目者?他?”洛婉用手指着李大路,嘴巴张得老大。
    “天目者,是曾经驱魔一族里非常优秀的一派血统,天生就是瞎子,靠另一只天眼看东西,所以,看到的东西与我们平常人看到的不一样,他们能直接看到鬼怪,少了很多捉鬼手续。”
    李大路张大嘴巴说:“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捉啊!”
    “用你的心去捉,本来传说天目者已经绝迹,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我也不懂天目者的捉鬼方法,但我想既然是天生灵者,自有直觉会告诉你。”
    李大路陷入了沉默,他遇到洛婉之后,总是反复地做着一个梦,一个不能和洛婉说出内容的梦。
    难道那就是救洛婉的方法?
    善清爷爷看着洛婉与李大路的神情,明白了几分,想走,却轻轻对洛婉说:“爱恨痴缠,不得超生。”
    洛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想着那句话的意义,目光转到了李大路与上官流云的身上,爱恨痴缠,不得超生,现在的自己,无论爱谁都不得超生,无论谁爱自己,也都不得超生。
    她下定决心离开,如果真的要死,最好自己去面对。
    洛婉决定再回一次大厦,也许找不到楚樱的尸体,也捉不到凶手,但至少可以在大厦里对楚樱说一句对不起,希望她能听到,希望她可以安息,也希望她能去到天堂。
    她从灵堂边上拿了一点黄纸,准备去大厦里烧给楚樱,手伸过去,忽然看到灵堂对面的李大路与上官流云,她静静地望着他们,目光没有焦点,善清爷爷的忠告还在耳边,她知道这两个男人对她的好,只是现在,她要选择离开。
    人生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想爱不能爱,想生存没有退路,想告别不能说再见。
    洛婉神色黯然地离开,她在上车那一刹,李大路忽然眼前一疼,站立不稳,一阵不安涌上心头,虽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但李大路一回头,洛婉已经不在那边了。
    洛婉来到大厦,虽然说是白天,可是这个大楼还是那样的阴气沉沉,她走到电梯边,想了很久,忽然改走了楼梯,电梯里发生的一系列不开心的事情,已经让她很伤神,有了电梯恐惧症了。
    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道上,大堂里又冲来一个人,正是李大路,他的眼前闪过一个女子正在洗脸的影像,那个女子并不是洛婉,却在那不停地洗脸,看得越来越清楚,似乎就在这个大楼里。
    这个女子到底在哪里呢?虽然李大路说不明白这一切,但是,他却很清楚地知道洛婉有危险,而自己一定要找到洛婉。
    他一抬头,看到了洛婉没有进去的电梯关上了门,而且直奔十三楼,他发疯一样地上了另一部电梯,以为洛婉在另一架电梯里,其实,那部电梯在监视器的屏幕上是是空无一人的。
    洛婉走在梯道上,现在的人都坐电梯了,楼道里非常的僻静,整层楼都只有她一个人在走,高跟鞋打在地面上很响,似乎有回音又弹了回来,像有人跟在后面一样。
    她就这样走着,拐着弯,似乎这楼梯永远没有尽头。
    但还是到了,七楼,她办公的地方,从前和楚樱一起工作的地方,在这层楼的洗手间中,她看到过楚樱。
    洛婉上了七楼,李大路却已经到了十三楼,而且一片荒凉,到处都是烧焦的残壁,空无一人,李大路跑了几圈,什么人也没有找到,只好绝望地大叫:“洛婉,洛婉,你在哪里,出来!”
    洛婉刚走到七楼洗手间门口,忽然听到有人在遥远的地方轻喊:“洛婉,洛婉。”她怔了一下,似乎是李大路的声音,她暗笑自己胆小,这个时候就害怕起来了,一定是太希望有人陪自己,她在门口怔了一下,就伸手去推,门在刹间变了色彩,绿色袭来,只是洛婉却看不见了。
    此时的李大路在十三楼火灾后的现场里转着,忽然听到洗手间传来一声门响,像是有谁推门进去,他一转身就往洗手间那里跑。
    洛婉一进门,虽然是大白天,但因为是双休日,所以大楼里也没有什么人。有一个女子弯腰在水池那里洗脸,可能是加班的人,洛婉感觉有点失望,暗暗希望那个女子马上洗完脸走开,自己总不能在这个地方当着别人的面烧纸吧!人家会误会自己是神经病的。
    她待在洗手间里看别人洗脸也不礼貌,于是就进了洗手间隔内,忽然一阵肚子疼,需要方便一下。人最难堪的就是方便完了,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带纸。
    幸好那边水还在响,那个女人洗个没完,洛婉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有没有带纸?这厕所里没有纸了,而我又没有带。”
    那女子似乎抬起头,已经没有水花声,只有水在哗哗地流着。
    李大路一闯进洗手间,就看到墙下那洗手池里正在哗哗地流着水,不,那不是水,那是血,血水已经溢了出来,渗到这个厕所的每一块地砖上,李大路大惊,疯狂地推开那些厕所的隔位,狂叫:“出来……出来……洛婉,快跑。”
    洛婉坐在马桶上,刚好顺手冲了水,虽然有声音钻进了耳朵,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却因为水声很大没太听清楚,细细一听,也什么都听不到了。
    李大路在十三楼的洗手间里,扭回过头去,一地的鲜血上却没有一个脚印,没有人,他惊奇地发现刚进来的那个没有挂镜子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面大镜子,镜子里似乎有人在对着自己洗脸,正是刚刚不停在眼前闪现的画面。
    难道洛婉会在那里?李大路走过去,只见那女子正在很精美的洗手间中洗着脸,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忽然抬起头,一张精美而漂亮的脸,只是目光是恶狠狠的。
    那脸怔怔地看着自己,忽然眼角流下血来,口里也涌出了血沫,那女子像是很害怕一样捂着脸,但那脸皮还是一点点地脱离了她的人,最后脱离成完整的一张人皮。
    那女子慢慢地转过身。似乎有人在说话,是洛婉的声音,那女子一转身,李大路发现她的后背烧焦得如黑炭一样。
    这是一个被火烧死的女人,所以,脸皮才会脱落,死前一定已经被火烧到毁容了。
    李大路很清楚地看到那女人身后的门上写着一个很大的数字——“七”,那是七楼,洛婉不在十三楼,在七楼。
    他转身就跑,来不及等电梯了,走楼梯似乎更快一些。
    那个洗脸的女子,似乎走了很久,才走到洛婉的隔位这里,洛婉有点不好意思地把门打开一条缝,手伸了过去,那人在包里翻了好一会儿,洛婉的心里忽然一凉,有一个软软的东西落在手上,她很高兴地拿过来。
    隔间的灯光总是有一点昏暗,但也不至于会让人看不清楚到底拿到了什么,入手如此柔软,温柔得像一个情人的吻。
    这是一张精致漂亮的人皮,唇、眼睫毛、眉毛、鼻子都非常端正,漂亮无比,只不过薄薄一层,不仔细看,像纸一样,但是,这确实是一张人的脸皮,洛婉只看一了眼,就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她把腿慢慢地往上抬,抬离地面,抬到马桶上,眼睛从厕所门的缝隙中,看到了那个人的脚,血红的指甲,很时髦的凉鞋,结实而又光滑的小腿,那细长的凉鞋带子似乎陷在了肉里。
    洛婉看到她的腿似乎在用力,有一个人头低了下来,外面的那个女人在找自己,她知道,从隔缝里可以看到蹲间的地面,但是看到不到马桶上面。
    她在找洛婉的脚,洛婉尽量把脚踩在坐式马桶的两边,身子缩成一团。
    她看到那个人影黑了一下,弯下了腰,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又朝另一个蹲位边走去,脚步声渐离自己。
    洛婉松了一口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头顶忽然一麻,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涌了上来,她一抬头,只见一张没有人皮的脸正呆呆地从隔间的上面看着自己。
    她从马桶上跌下来,拼命往后退。突然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影,没有人头,没有人皮,洗手间里安静得要命,除了自己外没有任何人。
    洛婉往后退着,提上了裤子,退到了墙边,想站起来就跑,但是,只听到到自己身后的墙发出了响动。
    她回过头去,半坐在地上,靠着墙,但墙壁里却有东西拼命想挣扎出来,一根手指从墙缝里拼命地抠了出来,指甲已经掉了一半,血还是新鲜的。
    一只完整的手出来了,忽然是另一只手,像要冲破一张白布一样,在墙壁上,五官已经明显地印出。
    洛婉想跑,但那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她,她挣扎不了半分,一个女人的半个身子从墙里支撑出来,双手轻轻地搂住洛婉,像是一个母亲在抱自己的孩子一样的执著,又如垂死的情人不肯放开恋人的腰。
    洛婉半跪着,面对着墙壁,看着那个长发的女子慢慢地把头靠近自己,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一张就要露出在自己眼前的脸。
    她忽然发现,那个女子的十指僵硬,无法移动,她用手去摸,却摸到一个戒指,这个戒指上有一朵小小的玫瑰花,从前是她送给楚樱的。
    楚樱不是已经走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自己亲眼看着她和奶奶离开,怎么又回到这里,难道是一直在等自己来吗?
    她睁开眼,看到的正是楚樱那苍白可怕的一张脸,她像被什么力量往墙里拖一样,只好拼命地将脸凑到洛婉面前,但压力越来越大,这样下去,洛婉也会被拖回到墙壁中去。
    那张脸伸出一根滑滑的舌头,轻轻地舔到洛婉的脸上,那种感觉真不好受,洛婉闭上眼,承受着这一刹,真希望马上就昏倒,什么也不知道,偏偏神志又这样的清醒,只好不停地在心里喊:“楚樱,怎么回事?救命。”
    李大路已经到了七楼的过道,心里听到一个声音:“救命。”虽然耳朵没有听到,那声音却拼命地从心里传出来,他加快脚步,朝洗手间飞奔而去。
    抱着洛婉的楚樱,却还在用舌头在洛婉的脸上画着,洛婉忽然感觉有点奇怪,这个楚樱像是在用舌头写一个字,不停地重复着,仿佛要告诉自己什么。
    要告诉自己什么呢?洛婉的手跟着楚樱的舌头的划法一起动,一个字在地板上慢慢地成形,就快要成功了,洛婉心想,再来一次,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字了。
    就在这时,李大路忽然冲了进来,看到发呆的洛婉,一把拖起她,大叫一声:“你有什么事吗?”
    洛婉正在地上划,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周围一切都恢复正常,也没有那个钻出墙壁的女子了,没有楚樱的脸了,洛婉的的心往下一沉,一看是李大路,气不打一处来。
    只要再写一次,她就可以知道杀楚樱的凶手是谁了,但在这个关键时刻,那个不知好歹的李大路却跑来,把这个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机会给打乱了。
    李大路看洛婉的脸色如此难看,以为她是受惊过度,还好言相劝,而洛婉气得半死,也不好出声,人家毕竟是一片好心,虽然好心老办坏事。
    她一边随着李大路离开大楼,一边在手中划着刚刚楚樱在自己脸上用舌头写的字,楚樱并没有离开大楼,是什么让她如此执著,放不开这里的一些东西?
    那个字是“莫”,莫什么?难道这个大楼有一个姓莫的人,就是杀楚樱的人吗?
    唉,这个李大路只要晚三十秒来,自己就可以再让楚樱写一次了,一个“莫”字怎么入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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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39:02 | 显示全部楼层
洛婉和李大路一块儿打的回了家,一路无语。回到家,一打开门,只见李大路精心挑选的那个蛋糕还放在桌子上,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谁也没有来得及回家品尝,现在李大路已经复明,面对这个充满感情的蛋糕更显得难堪。
    两个人关系最默契的时候,反而是在受伤的时候,最容易把脆弱的一面显示给对方,也愿意为了对方付出一切,可是,现在李大路似乎已经没有留在在洛婉家里的理由了。
    他已经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没有瞎,视力很好,不用戴黑框眼镜,也就更不用住在一个女人家里睡沙发了。
    而且洛婉的脸,一直都拉得长长的,很冷漠,已经没有了当时关怀他的那种热情,李大路什么也不敢说,他怕自己一说,也许当初那一夜长谈不过是洛婉的同情。
    他不需要同情,如果温暖是因为同情,关怀是因为可怜,那么他宁可不要。
    洛婉冷冷地说:“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好的?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李大路沉默了半天才说:“我答应了一个人做一件事情,但我答应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你不要问了?”
    “你想瞎就瞎,想复明就复明,真是事事如你的意。”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李大路抬起头,脸色铁青地问。
    洛婉拿起桌上的蛋糕,不屑地说:“用这个就能讨我好吗?我见过比这个大得多的蛋糕。”
    李大路像不认识洛婉一样,退到门边,然后说:“我怎么会拿过期的蛋糕来讨好你,你现在想吃钻石的蛋糕也有人送。”
    “你知道有人送,还不走?”洛婉厉声责道。
    李大路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返身,退出了洛婉的房间,重重地带上了房门,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洛婉的头轻轻地靠在冰凉的铁门上,她拼命地咬住下唇才能忍住自己压抑不住的哭声。
    她的眼泪一颗颗地滴下来,心里不停地对李大路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只能伤害你,因为我没有资格去爱,也没有资格去拖累你,请你原谅我!”
    她很想冲出去告诉李大路,其实自己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但是,这样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自己还要害死更多的人才开心吗?她摸摸自己眼角的皱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这个时候,她多么害怕,多么需要有人安慰她。
    仅凭一个“莫”字,又怎么能找出事实的真相,她的心里不停地对楚樱说着对不起,她无能,不能帮她找出凶手。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猛地拉开门,一脸泪地望去,却硬着嗓子说:“不是让你走……”
    但门外却是上官流云,他的表情忧伤,静静地望着洛婉,一句话也不说,洛婉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刚刚失去亲人的上官流云,两人呆呆地立在门边,就那样对视着,上官流云没有问洛婉为什么一脸的泪,从来没有受过挫折的他终于在奶奶离开后,知道人间还有一种东西叫痛苦。
    他年幼时父母就因为车祸离开了他,是奶奶一手带大了他与小暮兄弟俩,而且宏儒集团也是奶奶一手撑着,才做成这样有权势的集团,他从来都过得非常幸福如意,但是,现在却感觉自己的心里像被什么给抽空了一样。
    原来他虽然已经这么大了,可是,心理上还永远都只是一个小孩,只要有长辈在,就可以永远赖着做一个小孩。
    上官流云的脸显得那样的悲伤,带着一种无家可归的凄冷,洛婉看着他,上官流云忽然把洛婉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像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一样,搂得很紧,不肯放手。
    走道拐弯处,有一个男人静静地站着,刚刚他乘电梯下楼,那个时候有一个男人刚好走楼道上楼,一个电梯高速下降,爱重重地沉入地底;一个却抱着伤透的心,往自己心灵向往的地方走去,李大路与上官流云,就这样在同一个空间、不同的地点擦肩而过。李大路在电梯里没有出去,又思量很久,决定不放弃洛婉,再上楼,走到拐道里,刚好看到这一暮,他没有出声,只是慢慢地退,退到两人看不到他的地方,把头靠在墙壁上,鼻翼张开,紧紧地咬着牙,承受着心碎的痛苦,那种痛为什么比失明更让他生不如死?
    李大路睁开眼睛,里面有泪光闪闪,他忽然挥拳重重地击在墙上,转身离去,步伐坚定,也许这个富家公子才可以给洛婉更安定幸福的生活,而自己一定要找到绿门,让这个女人更好地生活下去。
    洛婉在上官流云的怀里,想的只是悲伤的命运,两个被生活压倒的人在相互扶持,相互安慰,她在他的胸前啜泣着,一声闷响击醒了她,过道那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李大路的脸在电梯缓缓关上的夹缝中,显得那样的虚弱,平静中带着祝福。
    她追了上去,没有喊,却跑得很快,忽然脚上一绊,在电梯门关严的时候,她摔倒在地,整个身子都飞扑出去,她飞快地爬起来,又跑去,直到头靠着冰冷的电梯门才不动了,锥心的疼慢慢地从四肢传来,但疼得更重的也许是心。
    上官流云看着她在过道上飞奔的那一刹,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样奋不顾身的洛婉从来没有如此对自己,他与她之间有过争吵,有过笑容,有过甜蜜,但洛婉却从来不曾如此的紧张。
    上官流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从过道的一边走楼梯下去,路也许早就被上天安排好了,人只需要慢慢地走。
    洛婉回到小屋里,开始坐在桌子前,大口大口地啃着那个蛋糕,吃得非常的卖力,甜到浓得化不开的奶油都塞满了嘴,脸上到处都涂得是奶油,像一只花脸猫。
    她心里默默地对李大路说:“你这个蛋糕也许不是特别值钱,但是很好吃,好吃得泪都不停地流。”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样安静地望着她,表情纯洁无邪,爱怜地望着她。
    是小暮,天啊!他怎么来了?
    她站起来,反手抹了一把泪,然后笑着对小暮说:“这个蛋糕里一定放了洋葱,吃到了洋葱我就会拼命地流泪,你要不要吃?”
    她把蛋糕举到小暮的唇边,忽然身子一软,就往后直直地倒去。
    洛婉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李大路正走在马路上,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一个幻影,一堆溅开的血,还有洛婉的尖叫,他想到了那个脚步,那个声音,那个请求:“你帮我一个忙,我让你的眼睛复明。”他心里一惊,暗叫一声不好,调头就往回跑,刚好碰到从巷子里出来的上官流云的跑车,两个人相遇。
    李大路拍着车窗道:“洛婉呢?”
    “不是去找你了吗?”上官流云脸板得很黑。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我感觉到洛婉有危险,开回去。”
    上官流云看到他那么严肃的表情,心里一惊,这个家伙从认识他到现在就没有过如此紧张的表情,车飞快地调头,车门一开:“你还在等什么?”
    路边的李大路上了车,问:“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怎么了?”上官流云感觉到大事不好,车开得飞快。
    “有没有看到有人上去找洛婉?”李大路追问。
    “我走楼梯下来的,没有注意啊!”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楼下,狂奔至电梯,在电梯里两人都铁青着脸,不说话。
    洛婉的门没有关,他们冲进去,屋子里只有桌子上那个吃了一半的蛋糕,两人开始找,却根本不见洛婉的踪影。
    李大路跌坐在沙发上,心里叫着:“洛婉,洛婉,你去哪里了?”
    “洛婉,洛婉。”在昏迷中洛婉听到有人在轻轻地呼唤她,她睁开眼,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出现在眼前。
    “小暮。”洛婉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到处是野草,而且好似没有灯火。
    “我这是在哪里?”她问道。
    “我带你到山顶上来吹吹风,刚刚你怎么了,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
    “可能是太困了吧!”洛婉想到刚刚那一幕,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你那样伤心。”
    “不是,你别瞎想,流云对我很好。”洛婉为上官流云辩护。
    小暮看了洛婉半晌,像要看进她的眼睛里,看透她的心:“我真羡慕我哥哥,能有你这样好的一个女子相伴。”
    洛婉的心跳漏了半拍,她低下头,不敢直视小暮的眼睛。
    小暮也扭过头去,指着山下的灯火说道:“是不是很美?像一幅画。”
    “是啊,这么多的灯火,不知道里面有多少的悲欢离合。”
    “还有多少的恩爱夫妻,其实平淡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洛婉,像你这样平淡如水的女子现在已经很少了。”
    “可是,沈玑……”
    小暮站起来说:“不要和我提沈玑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不要再皱眉头了,到了那里你一定会非常的快乐。”
    小暮与洛婉手牵着手,从山顶的过道上下来,沿着山顶公路往下走,路上没有行人,很安静,两个人就这样行走在黑暗里,洛婉却感觉到一种平静。
    小暮就属于能给女人带来平静的男人,他温和如水,似乎没有任何杀伤力,洛婉就跟他走着,公路很长,过不远就是一个山湾。
    上官流云开着车与李大路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乱转,想找到洛婉,李大路的幻象越来越清楚,血像一朵盛开的花朵一样溅在了一个岩石壁上,洛婉的尖叫声久久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李大路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对上官流云说:“你知道你弟弟去哪里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们在找洛婉,关我弟弟什么事?”上官流云没好气地回答。
    “我想,洛婉可能和他在一起?”李大路很委婉地说。
    “你是说,我弟弟喜欢洛婉?不可能的,小暮对所有女人都这样温柔。”
    “我不是说喜欢,我是说,唉,反正你帮我找到你弟弟。”
    上官流云拿出手机,打过去,一会儿就放下手机,对李大路耸耸肩说:“打不通,信号不好。”
    “信号不好?”李大路灵光一闪——岩石壁,他忽然说:“往山顶那条路开。”
    “喂,天都黑了,上山做什么。”上官流云好没气地答道。
    “别管,快走。”
    车一溜烟地朝山顶那条路开去,开得很急,像一支离弦的箭。
    洛婉与小暮拉着手,忽然走到一个拐弯处,到了山湾中,眼前的景色让洛婉大吃一惊,那个山湾里舞动着亿万的繁星,像满天的流星都被挂在了这里,这个地方就像是梦境一样,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天啊!”洛婉捂住嘴,吃惊得无法动弹。
    “很漂亮吧!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里有这么多的萤火虫,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也惊呆了。”小暮笑着说。
    洛婉开心地望着面前的美景和那些舞动的萤火虫,高兴地走过去,她快乐地笑着,掂起脚去捉那些带着小灯笼的萤火虫,那些飞舞的星星就落在了她的头发上、身上,整个人都被染上了温柔的光彩。
    她回过头来,像云中的仙子一样对着小暮一笑,然后说:“谢谢你,小暮,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来。”
    小暮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靠在岩石边看着她,洛婉转过身,露出洁白的脖子,在那美丽的光彩下,显得如白玉般迷人。
    那条细细的脖子是如此的吸引人,小暮的手慢慢从背后伸去,一米,半米,越来越近,而洛婉还在那里欢快地捉着萤火虫。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灯光打过来,那车开得如此之快,快到无法控制,直向洛婉冲来。
    洛婉与小暮都来不及反应,只有呆呆看着车灯照来,闭目等死,但那车从洛婉的身边擦过,直冲向身边的岩石,一声巨响,就停住了。
    洛婉冲了上去,一拉开车门,一道血就直喷到她脸上,洛婉尖叫一声,整个山湾都回荡着她的尖叫。
    小暮一下冲上来,把她拖离现场,一声爆炸声,合着火光攻来,两个人都卧倒在地,热浪从背后滚过,半天才平息。
    上官流云开车在公路上,忽然听到一声尖叫,正是洛婉的尖叫,在前面不远的山湾处,李大路与他都紧张了起来,车更快了,谁也没有出声。直到那声爆炸声响起,山湾里一团火光,才发现火光边上正卧倒着的两个人,是小暮与洛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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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3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洛婉从公安局录了口供出来的时候,已经大半夜了。上官流云、小暮和李大路都在长椅上等她,她是最后一个见到死者的人,所以,问得特别仔细。
    “洛小姐,请你好好想想,当时死者是什么样子?”刚刚的盘问似乎还在耳边。洛婉捂住耳朵,不想去想,也不想回答,那一幕实在太让人惊讶了,车里那个人并不是因为失控才撞到岩石的,只有她才最清楚地知道,那个女人在驾车撞到岩石之前就已经死了。那个女人左手拿着一把瑞士军刀,非常锋利,割断了自己的动脉,血喷得到处都是,甚至是自己的一脸。那个女子是美丽的,眼睛是灰白色的,带着憎恨与绝望,没有闭上,头靠在椅背,手放在方向盘上,但那把刀还在滴血。
    洛婉不禁发抖,一个女人要有多大的力量,才可以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同样是在萤火虫飞舞的地方,一个女人认为那里是天堂,一个女人却把那里当成了地狱,奔向死亡,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洛婉出来之后,颤抖了很久,上官流云走上前去,想握她的手,但她却缩了回来。
    小暮安慰道:“没事的,只是我们运气不好,刚一出去,就遇到一个自杀的女人,你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正说着,小暮的电话忽然响起,里面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小暮,你去哪里了?我怎么找不到你。”
    四个人都听得很清楚,是沈玑的声音,她那种冷漠又急切的语调,从手机里都听得出可怕。
    上官流云忍不住在小幕挂机的时候说了他一句:“你交女友怎么越来越没有品?”
    洛婉看到小暮的眼睛一亮,仿佛有一丝杀气外泄,但转念一想一定是自己的幻觉,怎么可能有杀气,小暮是那样善良的男子。
    洛婉走在最后,李大路在前面不远处,看着那两兄弟去停车场里取车,忽然一下回过头来,面对着洛婉,两人对视,而洛婉却低下了头。
    她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刚李大路看到的,自己与上官流云拥抱的那一幕,她知道那个场景伤害了李大路,但她却不知道怎么去澄清。
    李大路却没有问这样的话,他只说:“你不要再和小暮来往了。”
    洛婉皱着眉,以为李大路误会自己正在和小暮交往,她扭身就想走,没想到李大路这样不了解自己的为人。
    但是李大路一把握着她的手臂,握得非常紧,虽然他的表情很镇定,语调很冷酷,眼神也很不屑,可是,他握着洛婉那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的担心。
    “小暮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很危险,你不要和他来往。”
    洛婉猛一回头,眼里全是不信:“不可能,小暮不是那样的人。”
    “你相信我,你问过我眼睛为什么会复明,那我就告诉你,那天你走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听着脚步声,有一个脚步声直接穿过门就来到我面前,一个很苍老的声音对我说,要我帮她做一件事情,她就让我复明。”李大路为了洛婉的安全终于还是说出了复明的真相。
    “那个人是谁?”洛婉追问。
    “是上官清,上官流云的奶奶。”
    “啊!”洛婉捂住了嘴,她不相信,奶奶那天应该是刚刚过世,找李大路做什么呢?
    “她要我帮助她拯救她孙子的灵魂,我当时还很奇怪,我又不认识她孙子,她为什么要来找我,直到我去了灵堂之后,听了上官清生前的录音,才知道当时找我的人是她。”
    洛婉分辩道:“那也可能是上官流云,或者是其他的孙子?”
    “你会怀疑上官流云吗?”李大路冷笑着问。
    洛婉不出声,因为她不可能怀疑那个男子,但她也不愿意承认小暮是危险的,不可能,小暮有什么可危险的?
    那个“莫”字忽然在脑海中闪现,莫字下面再加一个日,不就是“暮”吗?楚樱当年的男友难道就是上官小暮,如果不是小暮,她为什么不肯让自己知道,而且一直都瞒着自己,因为小暮当时的地位不适合公开女友。
    但,这不是真的,洛婉痛苦地捂着头,这不可能是真的!小暮不是坏人,绝对不是小暮!一切都搞错了。
    洛婉推开李大路的搀扶往前走,在马路上漫无目的地走,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上官流云看着李大路和洛婉走在街头,一咬牙朝另一个方向开去。而小暮却冷冷地望着前方,他一边开车,一边拿起手机,对着手机那边说:“我想画画,你来我的画室,我现在来接你。”
    “大半夜的,还想画什么啊!你好坏!”沈玑在手机那边高兴地挂上了电话,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式,这个男人终于在半夜里会思念自己,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反正已经捉到了他。
    洛婉在大路上,回过头对李大路大声地喊:“走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大路看着她的表情,悲伤到了骨子里,他走上前去,狠狠地扳住她的肩,望进她的眼睛里,然后在街头厉声地问:“你,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会悲痛欲绝到这个分上,你到底有多少颗心,可以给多少人?”
    李大路的表情是真正的狂怒,而这句话,一字一句,像刀一样一点点地剜着洛婉的心,她推开了李大路,发疯样地在街头狂奔,头顶上的路灯光都像箭一样铺天盖地地袭来,不是这样的,李大路,你是个白痴,你是世界上最大的白痴。
    她挥手叫了一辆停在路边等客的出租车,直奔金祥大厦,她要去再证实一下,小暮不是一个坏人。
    那栋大楼还是那样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管里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它都像是一个冷血的旁观者,注视着一切,却从来不会关怀与激动。
    洛婉奔向大楼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停车场里停着小暮那款银白色的高级跑车。
    她进了电梯,思考了一秒钟,就按了最顶楼,她并不是不相信李大路的话,只是,这样的事实让她难以接受,她的脑子里很多东西在慢慢地像拼图一样拼成了型,整件事情的真相都慢慢地像一幅展开的画,已经在心里证实,只是,她希望是假的。
    天台很静,那个画室非常漂亮,大而且艺术,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这太符合小暮的性子了,总是那样的温和而且不惹人注目,却又无时无刻不表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她看到画室的门虚掩着,伸手去推,那指尖慢慢地触到白色的画室门,像绿色的颜料倒进了透明的水中,一刹间就从指尖蔓沿开来,染绿了整个门。
    洛婉一点也不吃惊,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并不是绿门,也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她只是想证明一件事情。
    画室非常宽,有两百多平米,而且很高,天花板上是一大幅非常漂亮的壁画,圣母端坐中央,里面除了一把椅子和一张画布,就是挂在墙上那一幅幅油画,全是女人,一张张不同的女子,不同的美丽,有娇艳的,有清纯的,有快乐的,有忧伤的,那画中的女子,却都有一张漂亮的脸和一双温柔的眼睛。
    洛婉静静地看着,在房子中央,看着那些油画,画得如此的逼真,像是能从画布里走出来,随时都可以绝尘而去一样。
    洛婉走在密密麻麻的画中,这些画一排排挂得很整齐,她静静地看过去,走到画布边,摸摸油画的颜料,还是湿的,刚刚还有人在这里画画。
    洛婉看到了一张新挂上来的油画,有一部分是刚刚完工的,上面正是沈玑,沈玑靠着窗站在一个古老的院门前,后面是墨绿的背景,而她的眼睛却是那样的歹毒,像是一条准备咬人的蛇。
    洛婉轻轻地去摸那个画布,眼睛那一部分还是湿的,应该是才画没有多久,她的指端放上去,那画布却轻轻地抖动起来,像有人在后面摸着这个画布。
    洛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狠心,把画布拉下,只见沈玑正站在玻璃器皿中,水已经漫过了小腿,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请求洛婉的帮助,她用双手不停地拍着玻璃壁,才让画布抖动。
    沈玑在大叫,但洛婉一点也听不到,这个玻璃是隔音的,只有水可以慢慢地注入,一会儿箱中的空气就会没有,水就会漫过沈玑的头顶,沈玑也会变成泡在水中的标本。
    洛婉拿着画板撞向玻璃,画板四分五裂,而玻璃却丝毫无损,看来这玻璃不仅仅隔音,而且还防弹。
    洛婉与沈玑,一个在箱外,一个在箱内,两人都拼命地打着玻璃器皿,却一点用也没有,洛婉想到了去求救,正准备往外跑,却发现那门已经被反锁上了。
    她开始心慌,如果再不去求救,不仅沈玑会死,也许自己也会没命。她摸出了手机,却连一点信号也没有,这个画室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
    她正在漫无目的地想着办法,却有一幅画又蹿入了眼帘,画中是一个女子含笑坐在石椅上,拿着一朵花,望着画布前方微笑,那笑容如此的甜美,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情人。
    洛婉倒退几步,那幅画中的女子是那样的熟悉,只有楚樱最幸福的时候才有这样的表情。
    她颤抖着上前去,把油画给扯下来,慢慢地,她蹲了下去,终于看到了,楚樱的长发轻轻地散开,如天使一般的微笑。
    七楼的油画后,看到的其实是画室的景色,怪不得自己一直都找不到楚樱的尸体,谁会知道她被藏在这里?
    洛婉心里的那些疑问被解开了:奶奶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带走楚樱和那些泡在油画后的鬼魂?因为想救赎小暮的灵魂,想帮孙子赎罪。为什么奶奶要给李大路光明,是因为想李大路能帮助自己和上官流云,更重要的是帮助小暮知道有灵魂。
    难道真的是小暮?洛婉摇着头,泪水从眼睛里飞溅出来。
    她回过头去,看到了第一次在游泳池里看到的画。在画中,她也是如此的美丽,正在鸟笼前戏着黄鹂,表情里是丝丝的幸福,扣入眉梢。
    她又走过去,鼓起勇敢拉下油画,玻璃器皿中,一只手无助地伸向自己,那个女子的脸往后靠着,像已经坠进了无边的黑夜。
    洛婉不停地拉扯着那些油画,每一幅画后面都有一个玻璃器皿,每个器皿里都泡着一个女尸,密密麻麻的油画,密密麻麻的女尸,密密麻麻的长发,密密麻麻的眼睛都睁开着,一排排一行行一列列地围着洛婉,只有那扇门像是逃生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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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40:25 | 显示全部楼层
画室里充满了恐怖的气氛,但洛婉却半跪在沈玑的面前,头抵着冰凉的玻璃壁,看着水一点点地上涨,画室这么多的人中,里面就只有这两个活人了,可是,不一会儿连沈玑也会被水给淹没,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亡。
    她的嘴里喃喃地念着:“李大路,你这个白痴,你在哪里,怎么不来救我?上官流云,你去哪里了?”
    这两个男人,却分别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的酒吧里灌着烈酒,想一醉解千愁。
    门外轻轻地一声响,很轻,却非常刺耳,洛婉不敢回头,也不想回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个人轻轻地蹲在自己身侧。
    洛婉慢慢地回过头去,眼里全是泪水,在雾气中只见一张俊美帅气的脸出现在面前,脸上带着一种脆弱无奈的悲凉。
    洛婉的心往下坠,死也许不过是一刹间就结束的烟花,而这样的疼痛却让她无法喘息,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死一万次也不要看到这张脸,不要明白这个事实。
    “小暮……”
    她从心底最深处发出的悲鸣,在午夜里像绝望的飞鸟坠地,生命里最美丽最纯洁的那种东西已经被活生生地敲碎,她闭上眼,扭过头去,一滴豆大的泪从她的脸上划落,凄美得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别哭,我不会伤害你的。”
    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那双手曾经在黑暗里拯救过她,在她伤心时拍过她的肩膀,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寻找过她,但是,这一刹,她却是真正地感觉到生命的残酷。
    她并不害怕,如果现在她死了,也许是一种幸福,在她的心里,小暮已经是自己的亲人,那个俊朗清秀的男子,那个在小路上给自己摘下一朵玉兰花的男子,那个站在前面为保护自己与别人打架的男人,那个拖着自己在黑暗里奔狂的男子,早就是她最信任的人。
    一直以来,她都害怕沈玑会伤害这个看起来那样纯洁善良的男孩,她张开双手,不惜与沈玑吵翻,像母亲一样地保护着这个男孩,可是现在,真正受伤而面临死亡的是沈玑,泡在那个密封的玻璃箱里的沈玑,无助地望着自己的沈玑。
    “小暮,打开箱子,沈玑快死了,求求你。”
    她在小暮面前软软地滑下,跪倒在那个男人面前。
    “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不要一错再错了,已经够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那些撕破的油画后的玻璃器皿里的女子,一排排,一层层,一队队,密密麻麻地堆满了这个挂满油画的房子,这些女人都是漂亮而又凄美的,眼睛里有绝望的光,她们死亡的理由只有一个,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但死亡像是没有抢走她们的生命力一样,全都鲜活地望着自己,望着小暮,够了,灵魂已经腐烂,却也需要拯救。
    小暮也跪了下来,轻轻地把发抖的洛婉抱在怀里:“这些都是我爱过的女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让我心动,让我难过不舍。”
    小暮轻轻地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在那个长长的车道边走着,高跟鞋穿得很艰难,而且还提着你那一身可笑的礼服,可是,你的眼睛,还有你的眉毛,真的是那样的漂亮,像星星一样地落在人间。”
    洛婉想到那一幕,低下头,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地全都打在地上。
    “所以,我一直都想带你去看那边的萤火虫儿,我和那个自杀的女人说我已经不爱她了,她跟踪我们到了山顶,差一点就杀了你,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小暮的手触到她那温暖的唇。
    洛婉抬起头来,望着小暮的眼睛,那纯净透明得像蔚蓝的天空一样的眼睛,她惊讶地问:“你和那个女人在交往?那个女人是为了你才自杀的?可是,沈玑呢?”
    “哼,你认为我会只有一个女人吗?你认为我真会爱她们吗?不,我只是迷恋她们死去的那一刹,我迷恋她们的永恒,像油画一样永恒,十年、一百年都不会变老、变丑、变成泥土。”
    小暮痛苦地抱着头说:“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可是,我错了,我爱上了你,我一直都在逃避你,我不想杀你,把你做成标本,永远地挂在时间的空间里,这样你会寂寞。”
    小暮发疯一样地抱紧她说:“可是,你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一错再错,一追再追,一求再求,就是想要一个结果,如果你今天不进这个画室,我永远都不会接近你,你可以嫁给我大哥,他是一个好男人,我会远远地看着你,我宁可远远地看着你变老、变丑,只要你幸福,可是,你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
    小暮的手抱得很紧,紧到洛婉都透不过气来,而玻璃器皿里的沈玑看到这一幕,也许她能听到外面所有的话,因为她的表情是仇恨的,她恨这个世界,恨这个男人,恨这场骗局,更恨那个能得到小暮真爱的女人。
    沈玑知道自己彻底地输了,她的心里在怨恨着,而画室里所有的怨灵都慢慢地向她的水箱靠扰,她的心慢慢地被污染了。
    洛婉也紧紧地抱着小暮说:“醒醒吧!小暮,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醒过来吧!奶奶是因为你而死的吧!她已经用生命在唤回你迷失的灵魂,求你了,醒过来吧!”
    小暮推开她说:“你不爱我,我不要你同情我、可怜我,不要你把感情施舍给我,你周旋在大哥与那个瞎子之间,你的心到底属于谁?”
    他的嘴角上挑,邪邪地望着洛婉,一字一句地说:“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的心里到底装着谁?”
    洛婉的心底一紧,那样刺痛她的话,她已经无法承受了,她捂住胸口,一阵的疼痛。
    酒吧里正在灌闷酒的李大路,忽然感觉到胸口一疼,眼前一花,那疼痛来得如此突然,他站起来,丢下钱,发疯样地往外跑。
    洛婉在小暮的怀里显得那样的娇小,无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女人在这个画室里了,因为小暮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他的眼神就是一把涂着毒药的刀,慢慢地刺入女人的灵魂,虽然死,也是带着淡淡的笑,一如楚樱。
    “洛婉,洛婉。”小暮热烈地喊着她的名字,他弯腰凑了过来,他温柔的唇轻轻地伏到洛婉的嘴角,那样的温柔和细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暗香传来,洛婉一阵头晕,慢慢地眼前全都模糊了,小暮的声音像从天际传来,轻轻软软像雪花一样:“好好地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是永恒。”
    洛婉身子一歪,就被小暮嘴里的迷香给迷倒了。
    画室里传来那女高音透不过气的歌剧:“如果,你的唇是最致命的毒,那么,我们的死亡也许是最美的归宿。”
    “这是在哪里?”洛婉睁开眼,只见一个天使笑着奔向自己,踏着白色的云朵,在圣母的身边嬉戏着。
    真舒服,像是泡在温暖的泉水中,世界就要慢慢地离自己而去,而自己可以化入到天堂里。
    “小暮!”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小暮的笑容,反应了过来,扭了扭头,发现自己在画室的最中央,而且是在一个非常大的透明的浴缸中,最可怕的是,浴缸的水笼头正在自己的脚底哗哗地放着水,是非常温暖的水,却也是致命的水。
    她想坐起来,但身子软软地没有一点力气,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死亡忽然离她这样的近,自己平躺着,看着水一点点地漫过自己的眼睛、鼻孔,直到漫过自己的头顶,而这一切都无法挣扎,对死亡她无能为力。
    一只手从上面伸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小暮那一张惊艳的脸又出现在眼帘内,她望着他,她只能那样看着他,没有办法说话,眼睛里没有求饶,只有比死还要痛的绝望。
    玻璃箱里的沈玑看着这一幕,知道自己没有生机,已经停止挣扎,在一幅油画后面安静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幕。
    “洛婉,你无法想像,你不说话的样子有多么的美,美得我都宁愿和你一起死去。”
    小暮的手不断地划过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眼睛,一寸寸地摸索着,那淡淡的余温,
    “你不用害怕,很快,你就可以变成永远不朽的永恒,我研制出这种药水,永远不会让人体腐烂,而且会保持死前的栩栩如生,你不用担心时间会把你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也不用担心死后会腐烂成泥,或者烧成灰,你永远都那样的美,挂在时间的背面,成为永恒的传奇。”
    小暮越说越兴奋,他站起来对着那些挂了满满一墙的玻璃器皿里的女人笑着说:“你看,她们都已经永恒了,正因为我爱她们,才赐予她们永恒,永远的青春,永远的美,永远不变的皮肤和眼睛。”
    洛婉伤心地闭上眼,感觉水已经漫过了自己的耳朵,很快就会面临着死亡,但也许死亡是很好的解脱。
    李大路又一次站在上官流云面前,两人斗鸡一样地对视着,却还是问同样的问题:“洛婉呢?”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扭头一笑,感觉自己很幼稚。
    李大路的眼前越来越清楚洛婉现在所待的地方,大楼是那样的熟悉,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建筑物。
    上官流云还是那样静静地开车,但开得很快,因为他已经相信了李大路的直觉,而且李大路的表情还是在告诉他,洛婉很危险。
    见鬼,为什么我们这一群人就得不到半点幸福呢?要一直折腾下去?上官流云问自己,也问命运,没有人会理他。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上官流云看着他们来到自己的大楼前。
    “别问了,快走。”
    李大路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上官流云说小暮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反而不想多说了,如果小暮真是奶奶说的那样,那么,上官流云永远不知道反而更幸福。
    画室里还是那样的安静,洛婉的耳边只有流水声,泡在浴缸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也无法摆脱。
    人真正面临死亡时,反而心里一片澄明,一些真正珍惜的人和事都一一地出现在面前,洛婉暗笑自己,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寻找绿门上,没想到却死到了这个温暖的浴缸里,她不想回头去看小暮,省得自己伤心。
    这个时候她想得最多的,反而是儿时母亲反复吟唱的一出戏曲。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母亲唱得很好听,她一生病,母亲就把她抱在怀里唱这首歌,那婉转的唱腔,她也就跟着依依呀呀学着。
    如果母亲没有死掉,那命运会不会改写?如果那年母亲没有病逝,或许自己的生活就没有这样多的故事、经历与挫折。
    人死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却是母亲的怀抱。
    她静静地待着,小暮回过头问她:“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在玻璃器皿中吗?那是因为我最爱你,所以把你放在浴缸中。”
    门忽然被推开,有个声音冷冷地响起:“放屁!因为你觉得她是你的母亲,所以,你准备让她重死一次。”
    小暮站起来,看着门外进来的那个人,小暮不屑地说:“李大路,你还真有本事,能让你找到这里来!看来瞎子真的与众不同。”
    “别忘记,你奶奶死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已经好了,是你奶奶把力量给了我,让我重见光明,还告诉我你的身世,当然目的只有一个,让你不要坠落到无间地狱里,可以挽救你的灵魂,不过,看来你这小子没救了。”李大路不屑地说,但一边说,一边看着洛婉在透明浴缸里被水浸的危险程度。
    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人跑进来,是上官流云。
    “李大路,你怎么跑这么快,你去做什么!到哪里找洛婉!”
    话音未落,他忽然看到那一房子挂着的玻璃器皿里的女人,吓得瞠目结舌,再看到小暮,脸色渐渐变白变灰,嘴唇发抖着说:“小暮,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哥。”小暮很轻松地承认了。
    “不!”上官流云看到了泡在玻璃浴缸的洛婉,尖叫着冲上去。
    “砰”一声枪响,上官流云不动了,那子弹擦着耳边飞过,他悲痛欲绝地看着小暮说:“你要杀我,小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你要杀我?”
    “哥,不要过来,我不想伤害你,不过如果你一定要管闲事,也不要怪我不客气。”小暮的表情是坚决的。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小暮,这个世界,你要什么有什么,女人,车子,房子,爱情,亲情,权力,钱,长相,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小暮!”上官流云一步步地往前走,看着自己心爱的弟弟,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洛婉一直要找的杀人凶手居然会是自己的弟弟。
    李大路一把拉住已经半疯的上官流云,低低地说一句:“别上去了,他已经疯了。”
    小暮仰头一笑,那脸显得如此的恐怖,洛婉睁着眼,忽然想到了那个梦,梦中的小暮是长着一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就是这个表情,仇恨,毁灭,小暮是被鬼上身了,洛婉安慰着自己。
    “哈哈,我疯了,当然,我是疯了,我一出生就疯了,疯的不是我,是你的父亲。”
    上官流云很痛苦地问:“我的父亲难道不是你的父亲?”
    李大路在一边说:“奶奶去世之前告诉我,小暮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原本是你父亲外面的女子,后来,耐不住寂寞自杀了,然后你父亲和你母亲就出了车祸,奶奶见小暮也是上官家的骨肉,不忍他沦落街头,才把他接来。”
    “为什么我从懂事起,就记得小暮在我的身边。”上官流云很显然不信。
    “因为你智商低,懂事晚。”这种时间还不忘斗嘴的也只有李大路了。
    “不是,我母亲不是外面的女人,她那么美,有长长的头发,鲜红的唇,喜欢穿丝质的睡衣,抱着枕头唱夜上海,她的眉是那样的美,弯如上弦月,她不是二奶,她不是小妾。”
    小暮尖叫着拿起枪,往李大路那边指去,就在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忽然一声厉叫:“不,不要!”
    被迷倒在水缸里的洛婉,居然能用最强的意志力冲破不能动的嘴,喊出这个音符,但她一张开嘴,水就开始往嘴里灌去,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再过一会儿,水就会淹过她的鼻子。
    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有一个女人,正从背后轻轻地环抱着小暮,那个女人的姿态很温柔,充满母爱,这个,应该就是小暮自杀的母亲吧!那个女人虽然看不到脸,可是,从抱的姿势来看,是充满了痛苦、不安与绝望的,她想拉他回头,也不愿意小暮的灵魂走上不归路。
    洛婉在水里艰难地说:“小暮,你收手,你的所作所为,让你的母亲的灵魂不能安息,快停手吧!”
    那些话断断续续地从水里艰难地说出来,小暮回过头来看着浴缸里的洛婉,洛婉忽然飘起长长的秀发,洛婉的脸慢慢地变化,她的头发开始无限地生长,而五官却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李大路大声叫:“小暮,快住手,你母亲上了洛婉的身,再不住手,不仅洛婉要死,你母亲的灵魂也不会再超生。”
    但小暮却呆呆地跪了下去,在浴缸边轻轻地靠过头,他把唇轻轻地印在玻璃浴缸的边上,透过透明得像一块云一样的玻璃,看得清清楚楚,母亲的睫毛,母亲的唇角。
    他却没有住手:“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我恨你。”
    他的泪流出来了,触到玻璃浴缸的时候,忽然环境都变化了,眼前一切都退去,阳光居然从阳台上透出来,屋外传来了黑胶唱片里的那些依依呀呀的女声,一个女子正在梳妆台前,放下挽起的长发,从镜子中望去,是一张娇美的脸,盛开如午夜兰花。
    小暮惊奇地望着这个女子,是自己的母亲,却如此年轻,自己站在她身后,她却一无所知。
    镜子中没有自己的影子,自己站在空间的某处,看着美丽的母亲。
    那镜子里一幕幕地闪现母亲开始那富甲一方的家境。少女时期的母亲坐在偌大的秋千架上,在后院里玩着花,一个中年男子静静地站在小桥上看着这个深庭大院,眼神目空一切,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属于自己。
    少女站起来,娇叱道:“大胆,这是我的家,不容你目光放肆。”
    “哈哈,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总有一天,不光这座大院,连你在内,都会属于我。”
    “好大的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那中年男子的脸俯下来,深得像剑一样的目光刺入了少女的心:“上官儒!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少女的脸红了,后面传来奶妈的呼唤:“明珠小姐,老爷叫你。”
    “明珠,你果然是这个院里最闪亮的一颗明珠。”
    明珠第一次听到有男人直呼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阵激荡,再不敢待下去,扭头就跑,月白色的旗袍轻轻地包着她青春的躯体,像一朵正等着开放的白玉兰,挂在这个深院最高的枝头,受着世人爱慕的眼光。
    那年,城中出了一个新富,人称上官儒,他的资金十分雄厚,他做生意的头脑和手段让这些老商人都自愧不如。
    很多人都纷纷投了上官儒的手下,不愿意输得倾家荡产,只得臣服于他,城里也只有李家敢与他对抗,但李家自己却知道,这场对抗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惨败。
    李老爷与上官儒坐在翠嶂居里品茶,谈论如何中止这场恶战,上官儒只举两个指头,他的要求只有两个,李家大院和李家明珠。
    李老爷拂袖而去,大院少了可以再盖,明珠,自己唯一一个女儿,而且是老年得子,怎么可以送给这个冤家对头。
    商场如战场,兵败如山倒,李老爷在一天夜里高呼:“上官儒,此恨来生再报。”吐血而死,李老爷一死,大院便被上官儒购入。
    再走到桥头,只见那秋千架上,还是端坐着的那个明珠一样的少女,虽然家境已败,但光芒无减,那洁白的孝服,连同头上的白花都端庄得让人无法呼吸。
    明珠一步步地走到上官儒面前,弯腰道:“大院留给我,给我家人一个栖身所。”
    上官儒望着她那完好凄美的脸,手一挥,仆人退出大院。
    “古人说,一笑值千金,我不敢要你笑,但你一言也值千金了。”
    明珠缓缓弯腰,行礼,但是,一道白光从她袖中闪出,直刺上官儒的胸口,目的是心脏。
    那刀停在半空无法前进,上官儒赤手握着刀锋,血从手缝里涔涔而下,滴在小桥那青石板上。
    “你以为我会对你低头,问你要一个窝吗?我李家还不至于如此低贱。”明珠看行刺不成,反手一刀刺入自己胸前,缓缓倒下:“我此生报不了父仇,来生,还要报。”
    那女子慢慢地向后倒去,在漫天飞舞的海棠花下。
    “救她,无论什么代价!”院里子响起上官儒的嘶哑的声音。
    明珠虽活,却闭目不肯进食,上官儒端着粥来床前,也不看她,只是说:“有没有来生,谁也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如果我今生有杀父之仇,我就一定会报,当然我也报了,当年我爹只是李家的一个掌柜,你家亏空,却赖在我父身上,我父也是活活气死,这仇我已经报了。”
    那小米粥金黄浓香地放在盘中。
    “你如真有志气,就应该活下来报仇,而不是学那蠢儿女自寻死路。”
    只因这句话,明珠睁开了眼,充满仇恨地望着那个坐在窗前吹笛的男子,外面一天一地燕语嫣红。
    明珠没有离开大院,她做了上官儒的第二个女人,就养在这个深院里,外面的风风雨雨,对她都没有影响,世道变化,也与她无关,她生存的意义就是找一个最适合的机会杀掉上官儒。
    随着小暮的出生,她拥有了一切。保护自己青春完美无损,却无法拥有那个男人,心底的每一个地方,已经被深深地触动,那个男子的笑,那个男子的体温,那个男子的唇,都已经被印到了灵魂里。
    恨无法再恨,爱不能爱,仇无法再报,恩也不能再续,她放了水在浴缸,坐在梳妆台上放下了头发,喝了几口红酒,就着那首曲子,看了看已经睡觉的儿子,深情地亲了一下。
    忽然,她就进了浴缸。
    小暮惊慌起来,不断地试图阻止母亲进入浴缸,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手指穿过母亲的身体,他的叫声,母亲也听不到,那都只是幻象,不是真实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滑入水中,不断地挣扎求救却无法再施救,历史无法挽回。
    明珠那美丽的身体沉入了水中,她仰着头眯着眼听着音乐,想着自己一生的一幕幕,一颗晶莹的泪滴划过脸庞,她埋头在水里,忽然手腿划动,身子往下滑,似乎无力支撑自己。
    她缓缓下滑,但手还是紧紧地扣在浴缸边上,嘴里在拼命地想吐出救命,这是心脏病发作的前兆,这是她的家族遗传病,是她命中的劫难。
    小暮无助地看着母亲心脏病发,却不能相救,明珠的头慢慢滑入了浴缸中,而浴缸的水还在哗哗地流,很快就淹过了她的嘴,她的鼻子,头缓缓地沉入水中,那只紧紧握着浴缸沿的手终于松开,虽然不舍但还是松开了。
    透过浴缸可以看到明珠仰面看着天空,沉入水底,头发散动着,像绝望的垂死的小蛇在无助地摆动。
    门响了,小暮看过去,只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的男孩推开浴室的门,小暮知道那个相貌清秀、有着玻璃一样透明的眼睛的男孩就是自己,他想挡着男孩的视线,不让他看到浴缸里那一幕。
    但男孩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往浴缸走去,小暮泪流满面地大声叫道:“不,不要看。”
    而那个男孩却呆呆地站在浴缸前,里面泡着自己死去的母亲,他睁大眼睛,惊吓过度却不知道移开目光。
    那一刹,母亲美得无法形容,在水底静静地睁着眼睛看着他,像圣母一样慈悲,但是,男孩跪了下来,头放在浴缸上,凝视着水中的母亲,嘴里喃喃道:“妈妈,为什么你要丢下小暮?妈妈,小暮将来会很听话,你不要走。”
    这个男孩以为妈妈抛下自己离开了世界,因为他天天听到母亲的哭泣,却不知道哭泣是因为深爱,而不是因为不能报仇的绝望。
    小暮弯着腰,不停地对小男孩说:“不是的,妈妈没有抛下你,这只是意外。”
    那小男孩子却说:“妈妈,请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小暮看着浴缸里慢慢地冒出一个女人的头,一个女人从浴缸里坐起来。
    这不是人,是母亲的灵魂,因为孩子的请求而不能超脱,只能轻轻地从后面抱起那个孩子,轻轻地贴上去。
    小暮看那个女子的笑,虽然苍白却温柔的笑,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而他却坠入了无边的地狱,杀了那么多人。
    小暮上前去触摸妈妈的脸,手触到的时候,周围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只有浴缸里还放着水,小暮发疯一样地把枪给丢掉,从浴缸里抱起那个已经沉在浴缸水底的女子,一边抱一边喊:“不,妈妈,你还有救。”
    洛婉狂咳着,脸已经闷到发青,再过一分钟,她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但小暮抱起了她,看她睁开眼,狂喜地说:“你没事,天啊!你没事就好。”
    一抬头,只见李大路正用枪指着自己的头,厉声道:“把洛婉交给上官流云。”小暮的眼神慢慢地恢复了澄清,他已经从幻象中完全走出来了,他看着李大路,笑了笑,然后说:“我一直都瞧不起你,认为你不过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家伙,不过,我得承认,我也有错的时候。”
    上官流云看着沈玑已经坚持不住了,忙对小暮说:“快放了沈玑,她快撑不住了。”
    小暮把洛婉交给上官流云抱着,走到盛着沈玑的玻璃器皿边上,回过头来说:“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好人,让她死又如何?”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都没有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你不能杀人。”李大路的枪还指着他。
    “好吧,我现在也不想再杀人了。”小暮按了墙边一个非常隐蔽的按扭,一块玻璃忽然哗地落下来,沈玑从那里落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板上,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让她的脸色为之一转。
    李大路还是用枪指着小暮,一边走过去扶沈玑,一边对小暮说:“你和我去自首吧!”
    小暮转过头来,问上官流云:“哥,你也要我去自首吗?”
    上官流云立在两人中间,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一直视为生命的弟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他很恨,却也不希望小暮去自首,但却没有第二条更好的路,这一刹是他生命里最难过的时候,也是最难选择的。
    小暮淡淡地笑,指着他说:“你就是永远都下不了决心,小时候我要抢你最喜欢的玩具,你也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长大后,我抢你从前的女友,你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现在我要杀你最心爱的人,而你还是这样静静地望着我,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软,什么决定都做不了。”
    上官流云眼里涌上了一层泪花:“是的,你说得对,我没有你那样有本事,不如你那样狠心,不像你那样自由,当奶奶说我们家族里要选一个人来继承家业的时候,我站了出来,让出了自由自在的空间,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他的声音更大了:“我让你玩具,让你女友,让你自由,让你幸福,那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我应该让着你,因为我是你哥,虽然你也许从来不认为我是你哥,可是,我是你哥哥,这是事实,永远都不能改变。”
    上官流云不能再说下去了,他眼里的悲痛,绝对比洛婉刚看到小暮的时候更深,奶奶的离开,弟弟的阴暗,几乎要马上击倒他。
    画室内形成了两派,回过神来的洛婉和沈玑都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李大路与上官流云那边,洛婉被李大路半抱着,上官流云看着沈玑可怜,就扶着她。
    四个人都看着小暮一个人,李大路还拿着枪,但是,四人却感觉自己很害怕这个俊美的男子,虽然他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这四人还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着自己。
    那种力量越来越强,李大路的手都开始颤抖,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开枪,毕竟对方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而且还是上官流云的弟弟。
    那种强烈的危险感,一次次地冲上他的心头,他挥挥手,对上官流云说:“我们走!”
    上官流云很惊讶地看着他说:“走,小暮怎么办?”
    “快走啊!”
    洛婉也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压力压得自己的耳膜鸣叫起来,她也苍白着脸说:“别问了,我们走。”
    但随着沈玑的惊叫,大家都怔住了,沈玑指着画室的墙,尖叫着说:“她们动了,她们动了。”
    李大路一回头,那些泡在液体中,挂在墙壁上的玻璃器皿里的那些女尸,密密麻麻的眼睛这一刹活转过来了。居然恶狠狠地盯着李大路这一伙人,表情像是要悍卫自己的宝贝。
    “眼睛动了,笑了,她她,笑了。”沈玑被这一吓,神经都崩溃了,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上官流云的怀里。
    洛婉和李大路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一边握一边往后退,但是那些女尸的手指头在慢慢抽动着,开始握拳,有的女尸开始娇笑,小暮回过头去,欣赏着自己的“佳作”,洛婉注意到了,那些女尸都是摆着油画上的那些姿势,像是等着小暮去画。
    李大路的心都抽动了,这种感觉太过诡异,一群争宠的女尸,在液体中摆着画中的姿态,对着画室中的小暮谄媚,那种美,是美得可怕,美得恐怖。
    小暮却在那个白布上开始画起来,他画画的表情非常的专注,世界一切都已经与自己无关。
    李大路轻轻地招手,示意着四个人偷偷地逃走,他们慢慢地已经走到门口了,上官流云拉开了门,想扶沈玑出去。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生怕惊动那一屋子泡着的女尸,还有那个在女尸中沉醉作画的小暮。
    这个时候别说李大路手上有一把枪,就是有一筒火箭炮,也不敢惹那群痴情女尸,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溜!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上官流云拖着沈玑到了门边,门已经打开,正拖到一半,被惊动了的沈玑在夜色中被冷风一吹,竟然转醒,而且大声地喊:“我这是在哪里?”
    李大路的眼神如果可以喷火,沈玑早就变成了烤猪。
    来不及了,一画屋沉醉的女尸都转过头来,怒视着这四个人,而小暮的眉头轻轻地皱着,仿佛很不满意这些死尸模特的不敬业。
    玻璃器皿内伸出无数双手来,穿透防弹的玻璃壁像是穿过空气一样的容易,然后是修长的双腿。奇怪的是,尸体一见风就开始腐烂,那鲜活的面容像盛开的最美的鲜花,在一刹间就败了下去,死灰一样的色彩,头发脱落,牙齿松动,皮肤变老,皱成一团。
    离开了那种小暮特制的液体,她们不过是一堆普通的尸体,可是,这么多普通的尸体慢慢从箱内走出,而且向门口涌来,确实不怎么好受。
    李大路喊了一句“跑”,就抱着洛婉狂奔起来。一到天台边的那扇门边,一手拉开门,逃了几步,忽然又逃回来,刚好撞上抱着沈玑的上官流云,上官流云责问道:“怎么不下去!”
    李大路指着楼梯说:“有本事,你先下!”
    上官流云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天啊!楼梯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天台一直挤到了下面,那一弯一弯都是人影,晚上哪里来这么多的人?这群人影还是往上在赶,现在跑下去不是送死啊!
    他也退回来,半天没有说话,李大路拉了他一把,递给他一个铁棒,从地下不知道哪里摸到的。两个男人把女人放在天台的边上,并肩站着,紧紧地把铁棒竖起,谁都知道这个铁棒是打不过这么多尸体的,奋斗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可是,这个时候又有什么办法,身后还有女人需要保护,这个时候男人不挺身而出就枉为男人了。
    洛婉轻轻地站起来,夜风吹着她的脸,下面的灯火似乎很亮,她探出头去,看了看下面的停车场,车子像蚂蚁一样的小。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看局势不对,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好了,免得拖累这两个男人,他们能逃掉就逃掉,而这么虚弱的自己刚刚又在水里被呛了一会儿,怎么也走不动了,留在这里也只是一个负累。
    沈玑却紧紧地靠着上官流云站着,发出娇弱的声音,那声音在这种时间听起来非常刺耳,像刀子刮耳膜。
    女尸源源不断地从画室里走出来,包围圈子越来越小,李大路与上官流云的指端都发了白,铁棒拿得更紧了。
    那群尸体都面无表情,但随着圈子越来越小,哪怕不被吃掉,李大路四人也会被挤下去。
    李大路忽然说:“你们家怎么把房子建到这么阴的一个地方来,哪里引来这么多的冤灵?”
    “这能怪我吗?这房子又不是我建的。”上官流云没好气地说。
    两个人边说话边缓解这种恐怖的气氛,千钧一发的时刻,女尸们都不动了,忽然转过头看一个地方,洛婉他们也看过去,只见小暮站在天台的另一边,站得高高的,在半空中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飞鸟,两手张开,面带微笑,看着这边。
    “不。”洛婉尖叫一声,“不要,小暮,不要站在那里,很危险。”
    上官流云丢下铁棒,想跑过去,被李大路一把拉住,上官流云一边挣扎一边喊:“下来,小暮,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快下来。”
    小暮带着那样美丽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洛婉这边,轻轻地说:“哥,洛婉,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带着无限的悲凉,大错已经铸成,无法再给一次选择的机会,错了就是错了,说什么回头是岸,可是,哪里又真有回头的机会呢?
    他站在风中,风吹起他的乱发,他弯起了嘴角,只要他跳下去,一切的恩怨、痴缠、伤心、痛苦、无助、误解,都可以烟消云散,那么哥哥和洛婉就不用死,不用被这些女鬼给撕碎。
    “小暮,你别做傻事。”洛婉的嗓音已经变了声,女尸们已经争先恐后地往小暮那里赶去,虽然她们都死在这个男人手上,但她们依然迷恋他。
    “哥,如果有来世,你把洛婉让给我,你还做我的哥哥好不好?”小暮笑着对上官流云说,他那调皮的笑,一如当年拿着苹果给哥哥吃,而事先咬下好大一口。
    上官流云挣扎开来,飞奔过去,这一刹,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小暮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会恨他、怪他,这就是真正的血脉相连。在他的心里,小暮永远都是自己的弟弟,那个依赖自己,心疼自己,可爱、调皮、善良的弟弟,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不会对他失望。
    上官流云现在清楚地知道为什么奶奶选择用死来救赎小暮的心情,如果你的亲人在地狱里受苦,迷失了心灵的方向,你会用一切去换。
    上官流云一边跑一边喊:“小暮,别怕!”
    小暮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的眼睛转向了洛婉,没有说话,但千言万语都是一个对不起,他不是存心伤害她的,他只是爱她,想要保持她完全的美丽。
    洛婉看着他,远远的,不出声,泪就那样慢慢地流,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救他,这样的罪过谁也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但那个夜里,他给她摘下一朵花,轻轻戴在她的发边,她在闪着光的萤火虫儿中转过身来对他笑,手牵手走在那条公路上,那条公路好像很长,可是,怎么才走这一会儿就到头了?
    小暮放开了手,他的身子往后倒去,像一只大鸟投入了夜空,一个漂亮的飞翔动作,灵魂终于可以自由地飞舞,再也不被往事所困,小暮的眼睛往上看着,看到了哥哥那颗飞坠而下的眼泪,上官流云看着小暮向后仰起的脸,他伸出手去,而小暮已经下坠,那滴泪涌上心头,追往小暮。
    小暮望着上面,哥哥的泪落得特别的快,凉凉地落到了自己的眼睛里,像哥哥的情义在追随自己,小暮眼睛一酸,眼角一湿,落下泪来,泪光中,看到了天空中母亲与奶奶的笑脸,所有的守护都是为了能救赎到他的灵魂,那一滴悔过的眼泪,足可以让他不坠入无间地狱,可以超生。
    天台上无数的女尸悲痛欲绝,从天台上飞身扑下,一离开天台,都变成了无数的星光一闪而过。
    心里已经失去了执著与痴缠,她们都已经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洛婉与李大路静静地站在上官流云的身后,那些耀眼的流星照亮了夜空,映着洛婉眼上的泪,分外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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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40:58 | 显示全部楼层
画室里充满了恐怖的气氛,但洛婉却半跪在沈玑的面前,头抵着冰凉的玻璃壁,看着水一点点地上涨,画室这么多的人中,里面就只有这两个活人了,可是,不一会儿连沈玑也会被水给淹没,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亡。
    她的嘴里喃喃地念着:“李大路,你这个白痴,你在哪里,怎么不来救我?上官流云,你去哪里了?”
    这两个男人,却分别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里的酒吧里灌着烈酒,想一醉解千愁。
    门外轻轻地一声响,很轻,却非常刺耳,洛婉不敢回头,也不想回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那个人轻轻地蹲在自己身侧。
    洛婉慢慢地回过头去,眼里全是泪水,在雾气中只见一张俊美帅气的脸出现在面前,脸上带着一种脆弱无奈的悲凉。
    洛婉的心往下坠,死也许不过是一刹间就结束的烟花,而这样的疼痛却让她无法喘息,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死一万次也不要看到这张脸,不要明白这个事实。
    “小暮……”
    她从心底最深处发出的悲鸣,在午夜里像绝望的飞鸟坠地,生命里最美丽最纯洁的那种东西已经被活生生地敲碎,她闭上眼,扭过头去,一滴豆大的泪从她的脸上划落,凄美得无法用言语去形容。
    “别哭,我不会伤害你的。”
    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那双手曾经在黑暗里拯救过她,在她伤心时拍过她的肩膀,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寻找过她,但是,这一刹,她却是真正地感觉到生命的残酷。
    她并不害怕,如果现在她死了,也许是一种幸福,在她的心里,小暮已经是自己的亲人,那个俊朗清秀的男子,那个在小路上给自己摘下一朵玉兰花的男子,那个站在前面为保护自己与别人打架的男人,那个拖着自己在黑暗里奔狂的男子,早就是她最信任的人。
    一直以来,她都害怕沈玑会伤害这个看起来那样纯洁善良的男孩,她张开双手,不惜与沈玑吵翻,像母亲一样地保护着这个男孩,可是现在,真正受伤而面临死亡的是沈玑,泡在那个密封的玻璃箱里的沈玑,无助地望着自己的沈玑。
    “小暮,打开箱子,沈玑快死了,求求你。”
    她在小暮面前软软地滑下,跪倒在那个男人面前。
    “求求你,不要再杀人了,不要一错再错了,已经够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那些撕破的油画后的玻璃器皿里的女子,一排排,一层层,一队队,密密麻麻地堆满了这个挂满油画的房子,这些女人都是漂亮而又凄美的,眼睛里有绝望的光,她们死亡的理由只有一个,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但死亡像是没有抢走她们的生命力一样,全都鲜活地望着自己,望着小暮,够了,灵魂已经腐烂,却也需要拯救。
    小暮也跪了下来,轻轻地把发抖的洛婉抱在怀里:“这些都是我爱过的女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让我心动,让我难过不舍。”
    小暮轻轻地说:“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在那个长长的车道边走着,高跟鞋穿得很艰难,而且还提着你那一身可笑的礼服,可是,你的眼睛,还有你的眉毛,真的是那样的漂亮,像星星一样地落在人间。”
    洛婉想到那一幕,低下头,任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地全都打在地上。
    “所以,我一直都想带你去看那边的萤火虫儿,我和那个自杀的女人说我已经不爱她了,她跟踪我们到了山顶,差一点就杀了你,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小暮的手触到她那温暖的唇。
    洛婉抬起头来,望着小暮的眼睛,那纯净透明得像蔚蓝的天空一样的眼睛,她惊讶地问:“你和那个女人在交往?那个女人是为了你才自杀的?可是,沈玑呢?”
    “哼,你认为我会只有一个女人吗?你认为我真会爱她们吗?不,我只是迷恋她们死去的那一刹,我迷恋她们的永恒,像油画一样永恒,十年、一百年都不会变老、变丑、变成泥土。”
    小暮痛苦地抱着头说:“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可是,我错了,我爱上了你,我一直都在逃避你,我不想杀你,把你做成标本,永远地挂在时间的空间里,这样你会寂寞。”
    小暮发疯一样地抱紧她说:“可是,你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总是一错再错,一追再追,一求再求,就是想要一个结果,如果你今天不进这个画室,我永远都不会接近你,你可以嫁给我大哥,他是一个好男人,我会远远地看着你,我宁可远远地看着你变老、变丑,只要你幸福,可是,你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
    小暮的手抱得很紧,紧到洛婉都透不过气来,而玻璃器皿里的沈玑看到这一幕,也许她能听到外面所有的话,因为她的表情是仇恨的,她恨这个世界,恨这个男人,恨这场骗局,更恨那个能得到小暮真爱的女人。
    沈玑知道自己彻底地输了,她的心里在怨恨着,而画室里所有的怨灵都慢慢地向她的水箱靠扰,她的心慢慢地被污染了。
    洛婉也紧紧地抱着小暮说:“醒醒吧!小暮,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醒过来吧!奶奶是因为你而死的吧!她已经用生命在唤回你迷失的灵魂,求你了,醒过来吧!”
    小暮推开她说:“你不爱我,我不要你同情我、可怜我,不要你把感情施舍给我,你周旋在大哥与那个瞎子之间,你的心到底属于谁?”
    他的嘴角上挑,邪邪地望着洛婉,一字一句地说:“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的心里到底装着谁?”
    洛婉的心底一紧,那样刺痛她的话,她已经无法承受了,她捂住胸口,一阵的疼痛。
    酒吧里正在灌闷酒的李大路,忽然感觉到胸口一疼,眼前一花,那疼痛来得如此突然,他站起来,丢下钱,发疯样地往外跑。
    洛婉在小暮的怀里显得那样的娇小,无力,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女人在这个画室里了,因为小暮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他的眼神就是一把涂着毒药的刀,慢慢地刺入女人的灵魂,虽然死,也是带着淡淡的笑,一如楚樱。
    “洛婉,洛婉。”小暮热烈地喊着她的名字,他弯腰凑了过来,他温柔的唇轻轻地伏到洛婉的嘴角,那样的温柔和细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暗香传来,洛婉一阵头晕,慢慢地眼前全都模糊了,小暮的声音像从天际传来,轻轻软软像雪花一样:“好好地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是永恒。”
    洛婉身子一歪,就被小暮嘴里的迷香给迷倒了。
    画室里传来那女高音透不过气的歌剧:“如果,你的唇是最致命的毒,那么,我们的死亡也许是最美的归宿。”
    “这是在哪里?”洛婉睁开眼,只见一个天使笑着奔向自己,踏着白色的云朵,在圣母的身边嬉戏着。
    真舒服,像是泡在温暖的泉水中,世界就要慢慢地离自己而去,而自己可以化入到天堂里。
    “小暮!”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小暮的笑容,反应了过来,扭了扭头,发现自己在画室的最中央,而且是在一个非常大的透明的浴缸中,最可怕的是,浴缸的水笼头正在自己的脚底哗哗地放着水,是非常温暖的水,却也是致命的水。
    她想坐起来,但身子软软地没有一点力气,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死亡忽然离她这样的近,自己平躺着,看着水一点点地漫过自己的眼睛、鼻孔,直到漫过自己的头顶,而这一切都无法挣扎,对死亡她无能为力。
    一只手从上面伸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小暮那一张惊艳的脸又出现在眼帘内,她望着他,她只能那样看着他,没有办法说话,眼睛里没有求饶,只有比死还要痛的绝望。
    玻璃箱里的沈玑看着这一幕,知道自己没有生机,已经停止挣扎,在一幅油画后面安静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幕。
    “洛婉,你无法想像,你不说话的样子有多么的美,美得我都宁愿和你一起死去。”
    小暮的手不断地划过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眼睛,一寸寸地摸索着,那淡淡的余温,
    “你不用害怕,很快,你就可以变成永远不朽的永恒,我研制出这种药水,永远不会让人体腐烂,而且会保持死前的栩栩如生,你不用担心时间会把你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太婆,也不用担心死后会腐烂成泥,或者烧成灰,你永远都那样的美,挂在时间的背面,成为永恒的传奇。”
    小暮越说越兴奋,他站起来对着那些挂了满满一墙的玻璃器皿里的女人笑着说:“你看,她们都已经永恒了,正因为我爱她们,才赐予她们永恒,永远的青春,永远的美,永远不变的皮肤和眼睛。”
    洛婉伤心地闭上眼,感觉水已经漫过了自己的耳朵,很快就会面临着死亡,但也许死亡是很好的解脱。
    李大路又一次站在上官流云面前,两人斗鸡一样地对视着,却还是问同样的问题:“洛婉呢?”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扭头一笑,感觉自己很幼稚。
    李大路的眼前越来越清楚洛婉现在所待的地方,大楼是那样的熟悉,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建筑物。
    上官流云还是那样静静地开车,但开得很快,因为他已经相信了李大路的直觉,而且李大路的表情还是在告诉他,洛婉很危险。
    见鬼,为什么我们这一群人就得不到半点幸福呢?要一直折腾下去?上官流云问自己,也问命运,没有人会理他。
    “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上官流云看着他们来到自己的大楼前。
    “别问了,快走。”
    李大路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对上官流云说小暮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反而不想多说了,如果小暮真是奶奶说的那样,那么,上官流云永远不知道反而更幸福。
    画室里还是那样的安静,洛婉的耳边只有流水声,泡在浴缸里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她也无法摆脱。
    人真正面临死亡时,反而心里一片澄明,一些真正珍惜的人和事都一一地出现在面前,洛婉暗笑自己,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寻找绿门上,没想到却死到了这个温暖的浴缸里,她不想回头去看小暮,省得自己伤心。
    这个时候她想得最多的,反而是儿时母亲反复吟唱的一出戏曲。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母亲唱得很好听,她一生病,母亲就把她抱在怀里唱这首歌,那婉转的唱腔,她也就跟着依依呀呀学着。
    如果母亲没有死掉,那命运会不会改写?如果那年母亲没有病逝,或许自己的生活就没有这样多的故事、经历与挫折。
    人死的时候,想的最多的却是母亲的怀抱。
    她静静地待着,小暮回过头问她:“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在玻璃器皿中吗?那是因为我最爱你,所以把你放在浴缸中。”
    门忽然被推开,有个声音冷冷地响起:“放屁!因为你觉得她是你的母亲,所以,你准备让她重死一次。”
    小暮站起来,看着门外进来的那个人,小暮不屑地说:“李大路,你还真有本事,能让你找到这里来!看来瞎子真的与众不同。”
    “别忘记,你奶奶死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已经好了,是你奶奶把力量给了我,让我重见光明,还告诉我你的身世,当然目的只有一个,让你不要坠落到无间地狱里,可以挽救你的灵魂,不过,看来你这小子没救了。”李大路不屑地说,但一边说,一边看着洛婉在透明浴缸里被水浸的危险程度。
    门又被推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人跑进来,是上官流云。
    “李大路,你怎么跑这么快,你去做什么!到哪里找洛婉!”
    话音未落,他忽然看到那一房子挂着的玻璃器皿里的女人,吓得瞠目结舌,再看到小暮,脸色渐渐变白变灰,嘴唇发抖着说:“小暮,这不是真的,这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哥。”小暮很轻松地承认了。
    “不!”上官流云看到了泡在玻璃浴缸的洛婉,尖叫着冲上去。
    “砰”一声枪响,上官流云不动了,那子弹擦着耳边飞过,他悲痛欲绝地看着小暮说:“你要杀我,小暮,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你要杀我?”
    “哥,不要过来,我不想伤害你,不过如果你一定要管闲事,也不要怪我不客气。”小暮的表情是坚决的。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小暮,这个世界,你要什么有什么,女人,车子,房子,爱情,亲情,权力,钱,长相,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小暮!”上官流云一步步地往前走,看着自己心爱的弟弟,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洛婉一直要找的杀人凶手居然会是自己的弟弟。
    李大路一把拉住已经半疯的上官流云,低低地说一句:“别上去了,他已经疯了。”
    小暮仰头一笑,那脸显得如此的恐怖,洛婉睁着眼,忽然想到了那个梦,梦中的小暮是长着一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就是这个表情,仇恨,毁灭,小暮是被鬼上身了,洛婉安慰着自己。
    “哈哈,我疯了,当然,我是疯了,我一出生就疯了,疯的不是我,是你的父亲。”
    上官流云很痛苦地问:“我的父亲难道不是你的父亲?”
    李大路在一边说:“奶奶去世之前告诉我,小暮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原本是你父亲外面的女子,后来,耐不住寂寞自杀了,然后你父亲和你母亲就出了车祸,奶奶见小暮也是上官家的骨肉,不忍他沦落街头,才把他接来。”
    “为什么我从懂事起,就记得小暮在我的身边。”上官流云很显然不信。
    “因为你智商低,懂事晚。”这种时间还不忘斗嘴的也只有李大路了。
    “不是,我母亲不是外面的女人,她那么美,有长长的头发,鲜红的唇,喜欢穿丝质的睡衣,抱着枕头唱夜上海,她的眉是那样的美,弯如上弦月,她不是二奶,她不是小妾。”
    小暮尖叫着拿起枪,往李大路那边指去,就在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忽然一声厉叫:“不,不要!”
    被迷倒在水缸里的洛婉,居然能用最强的意志力冲破不能动的嘴,喊出这个音符,但她一张开嘴,水就开始往嘴里灌去,她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再过一会儿,水就会淹过她的鼻子。
    在死亡来临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有一个女人,正从背后轻轻地环抱着小暮,那个女人的姿态很温柔,充满母爱,这个,应该就是小暮自杀的母亲吧!那个女人虽然看不到脸,可是,从抱的姿势来看,是充满了痛苦、不安与绝望的,她想拉他回头,也不愿意小暮的灵魂走上不归路。
    洛婉在水里艰难地说:“小暮,你收手,你的所作所为,让你的母亲的灵魂不能安息,快停手吧!”
    那些话断断续续地从水里艰难地说出来,小暮回过头来看着浴缸里的洛婉,洛婉忽然飘起长长的秀发,洛婉的脸慢慢地变化,她的头发开始无限地生长,而五官却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李大路大声叫:“小暮,快住手,你母亲上了洛婉的身,再不住手,不仅洛婉要死,你母亲的灵魂也不会再超生。”
    但小暮却呆呆地跪了下去,在浴缸边轻轻地靠过头,他把唇轻轻地印在玻璃浴缸的边上,透过透明得像一块云一样的玻璃,看得清清楚楚,母亲的睫毛,母亲的唇角。
    他却没有住手:“你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我恨你。”
    他的泪流出来了,触到玻璃浴缸的时候,忽然环境都变化了,眼前一切都退去,阳光居然从阳台上透出来,屋外传来了黑胶唱片里的那些依依呀呀的女声,一个女子正在梳妆台前,放下挽起的长发,从镜子中望去,是一张娇美的脸,盛开如午夜兰花。
    小暮惊奇地望着这个女子,是自己的母亲,却如此年轻,自己站在她身后,她却一无所知。
    镜子中没有自己的影子,自己站在空间的某处,看着美丽的母亲。
    那镜子里一幕幕地闪现母亲开始那富甲一方的家境。少女时期的母亲坐在偌大的秋千架上,在后院里玩着花,一个中年男子静静地站在小桥上看着这个深庭大院,眼神目空一切,仿佛所有的东西都属于自己。
    少女站起来,娇叱道:“大胆,这是我的家,不容你目光放肆。”
    “哈哈,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总有一天,不光这座大院,连你在内,都会属于我。”
    “好大的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那中年男子的脸俯下来,深得像剑一样的目光刺入了少女的心:“上官儒!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少女的脸红了,后面传来奶妈的呼唤:“明珠小姐,老爷叫你。”
    “明珠,你果然是这个院里最闪亮的一颗明珠。”
    明珠第一次听到有男人直呼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阵激荡,再不敢待下去,扭头就跑,月白色的旗袍轻轻地包着她青春的躯体,像一朵正等着开放的白玉兰,挂在这个深院最高的枝头,受着世人爱慕的眼光。
    那年,城中出了一个新富,人称上官儒,他的资金十分雄厚,他做生意的头脑和手段让这些老商人都自愧不如。
    很多人都纷纷投了上官儒的手下,不愿意输得倾家荡产,只得臣服于他,城里也只有李家敢与他对抗,但李家自己却知道,这场对抗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惨败。
    李老爷与上官儒坐在翠嶂居里品茶,谈论如何中止这场恶战,上官儒只举两个指头,他的要求只有两个,李家大院和李家明珠。
    李老爷拂袖而去,大院少了可以再盖,明珠,自己唯一一个女儿,而且是老年得子,怎么可以送给这个冤家对头。
    商场如战场,兵败如山倒,李老爷在一天夜里高呼:“上官儒,此恨来生再报。”吐血而死,李老爷一死,大院便被上官儒购入。
    再走到桥头,只见那秋千架上,还是端坐着的那个明珠一样的少女,虽然家境已败,但光芒无减,那洁白的孝服,连同头上的白花都端庄得让人无法呼吸。
    明珠一步步地走到上官儒面前,弯腰道:“大院留给我,给我家人一个栖身所。”
    上官儒望着她那完好凄美的脸,手一挥,仆人退出大院。
    “古人说,一笑值千金,我不敢要你笑,但你一言也值千金了。”
    明珠缓缓弯腰,行礼,但是,一道白光从她袖中闪出,直刺上官儒的胸口,目的是心脏。
    那刀停在半空无法前进,上官儒赤手握着刀锋,血从手缝里涔涔而下,滴在小桥那青石板上。
    “你以为我会对你低头,问你要一个窝吗?我李家还不至于如此低贱。”明珠看行刺不成,反手一刀刺入自己胸前,缓缓倒下:“我此生报不了父仇,来生,还要报。”
    那女子慢慢地向后倒去,在漫天飞舞的海棠花下。
    “救她,无论什么代价!”院里子响起上官儒的嘶哑的声音。
    明珠虽活,却闭目不肯进食,上官儒端着粥来床前,也不看她,只是说:“有没有来生,谁也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如果我今生有杀父之仇,我就一定会报,当然我也报了,当年我爹只是李家的一个掌柜,你家亏空,却赖在我父身上,我父也是活活气死,这仇我已经报了。”
    那小米粥金黄浓香地放在盘中。
    “你如真有志气,就应该活下来报仇,而不是学那蠢儿女自寻死路。”
    只因这句话,明珠睁开了眼,充满仇恨地望着那个坐在窗前吹笛的男子,外面一天一地燕语嫣红。
    明珠没有离开大院,她做了上官儒的第二个女人,就养在这个深院里,外面的风风雨雨,对她都没有影响,世道变化,也与她无关,她生存的意义就是找一个最适合的机会杀掉上官儒。
    随着小暮的出生,她拥有了一切。保护自己青春完美无损,却无法拥有那个男人,心底的每一个地方,已经被深深地触动,那个男子的笑,那个男子的体温,那个男子的唇,都已经被印到了灵魂里。
    恨无法再恨,爱不能爱,仇无法再报,恩也不能再续,她放了水在浴缸,坐在梳妆台上放下了头发,喝了几口红酒,就着那首曲子,看了看已经睡觉的儿子,深情地亲了一下。
    忽然,她就进了浴缸。
    小暮惊慌起来,不断地试图阻止母亲进入浴缸,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手指穿过母亲的身体,他的叫声,母亲也听不到,那都只是幻象,不是真实的。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滑入水中,不断地挣扎求救却无法再施救,历史无法挽回。
    明珠那美丽的身体沉入了水中,她仰着头眯着眼听着音乐,想着自己一生的一幕幕,一颗晶莹的泪滴划过脸庞,她埋头在水里,忽然手腿划动,身子往下滑,似乎无力支撑自己。
    她缓缓下滑,但手还是紧紧地扣在浴缸边上,嘴里在拼命地想吐出救命,这是心脏病发作的前兆,这是她的家族遗传病,是她命中的劫难。
    小暮无助地看着母亲心脏病发,却不能相救,明珠的头慢慢滑入了浴缸中,而浴缸的水还在哗哗地流,很快就淹过了她的嘴,她的鼻子,头缓缓地沉入水中,那只紧紧握着浴缸沿的手终于松开,虽然不舍但还是松开了。
    透过浴缸可以看到明珠仰面看着天空,沉入水底,头发散动着,像绝望的垂死的小蛇在无助地摆动。
    门响了,小暮看过去,只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的男孩推开浴室的门,小暮知道那个相貌清秀、有着玻璃一样透明的眼睛的男孩就是自己,他想挡着男孩的视线,不让他看到浴缸里那一幕。
    但男孩却直接穿过他的身体,往浴缸走去,小暮泪流满面地大声叫道:“不,不要看。”
    而那个男孩却呆呆地站在浴缸前,里面泡着自己死去的母亲,他睁大眼睛,惊吓过度却不知道移开目光。
    那一刹,母亲美得无法形容,在水底静静地睁着眼睛看着他,像圣母一样慈悲,但是,男孩跪了下来,头放在浴缸上,凝视着水中的母亲,嘴里喃喃道:“妈妈,为什么你要丢下小暮?妈妈,小暮将来会很听话,你不要走。”
    这个男孩以为妈妈抛下自己离开了世界,因为他天天听到母亲的哭泣,却不知道哭泣是因为深爱,而不是因为不能报仇的绝望。
    小暮弯着腰,不停地对小男孩说:“不是的,妈妈没有抛下你,这只是意外。”
    那小男孩子却说:“妈妈,请你永远不要离开我。”
    小暮看着浴缸里慢慢地冒出一个女人的头,一个女人从浴缸里坐起来。
    这不是人,是母亲的灵魂,因为孩子的请求而不能超脱,只能轻轻地从后面抱起那个孩子,轻轻地贴上去。
    小暮看那个女子的笑,虽然苍白却温柔的笑,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而他却坠入了无边的地狱,杀了那么多人。
    小暮上前去触摸妈妈的脸,手触到的时候,周围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只有浴缸里还放着水,小暮发疯一样地把枪给丢掉,从浴缸里抱起那个已经沉在浴缸水底的女子,一边抱一边喊:“不,妈妈,你还有救。”
    洛婉狂咳着,脸已经闷到发青,再过一分钟,她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但小暮抱起了她,看她睁开眼,狂喜地说:“你没事,天啊!你没事就好。”
    一抬头,只见李大路正用枪指着自己的头,厉声道:“把洛婉交给上官流云。”小暮的眼神慢慢地恢复了澄清,他已经从幻象中完全走出来了,他看着李大路,笑了笑,然后说:“我一直都瞧不起你,认为你不过是一个骗吃骗喝的家伙,不过,我得承认,我也有错的时候。”
    上官流云看着沈玑已经坚持不住了,忙对小暮说:“快放了沈玑,她快撑不住了。”
    小暮把洛婉交给上官流云抱着,走到盛着沈玑的玻璃器皿边上,回过头来说:“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好人,让她死又如何?”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都没有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你不能杀人。”李大路的枪还指着他。
    “好吧,我现在也不想再杀人了。”小暮按了墙边一个非常隐蔽的按扭,一块玻璃忽然哗地落下来,沈玑从那里落了出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板上,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让她的脸色为之一转。
    李大路还是用枪指着小暮,一边走过去扶沈玑,一边对小暮说:“你和我去自首吧!”
    小暮转过头来,问上官流云:“哥,你也要我去自首吗?”
    上官流云立在两人中间,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一直视为生命的弟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他很恨,却也不希望小暮去自首,但却没有第二条更好的路,这一刹是他生命里最难过的时候,也是最难选择的。
    小暮淡淡地笑,指着他说:“你就是永远都下不了决心,小时候我要抢你最喜欢的玩具,你也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长大后,我抢你从前的女友,你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现在我要杀你最心爱的人,而你还是这样静静地望着我,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太软,什么决定都做不了。”
    上官流云眼里涌上了一层泪花:“是的,你说得对,我没有你那样有本事,不如你那样狠心,不像你那样自由,当奶奶说我们家族里要选一个人来继承家业的时候,我站了出来,让出了自由自在的空间,让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
    他的声音更大了:“我让你玩具,让你女友,让你自由,让你幸福,那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我应该让着你,因为我是你哥,虽然你也许从来不认为我是你哥,可是,我是你哥哥,这是事实,永远都不能改变。”
    上官流云不能再说下去了,他眼里的悲痛,绝对比洛婉刚看到小暮的时候更深,奶奶的离开,弟弟的阴暗,几乎要马上击倒他。
    画室内形成了两派,回过神来的洛婉和沈玑都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李大路与上官流云那边,洛婉被李大路半抱着,上官流云看着沈玑可怜,就扶着她。
    四个人都看着小暮一个人,李大路还拿着枪,但是,四人却感觉自己很害怕这个俊美的男子,虽然他已经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这四人还是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着自己。
    那种力量越来越强,李大路的手都开始颤抖,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开枪,毕竟对方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而且还是上官流云的弟弟。
    那种强烈的危险感,一次次地冲上他的心头,他挥挥手,对上官流云说:“我们走!”
    上官流云很惊讶地看着他说:“走,小暮怎么办?”
    “快走啊!”
    洛婉也感觉到那种强大的压力压得自己的耳膜鸣叫起来,她也苍白着脸说:“别问了,我们走。”
    但随着沈玑的惊叫,大家都怔住了,沈玑指着画室的墙,尖叫着说:“她们动了,她们动了。”
    李大路一回头,那些泡在液体中,挂在墙壁上的玻璃器皿里的那些女尸,密密麻麻的眼睛这一刹活转过来了。居然恶狠狠地盯着李大路这一伙人,表情像是要悍卫自己的宝贝。
    “眼睛动了,笑了,她她,笑了。”沈玑被这一吓,神经都崩溃了,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上官流云的怀里。
    洛婉和李大路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一边握一边往后退,但是那些女尸的手指头在慢慢抽动着,开始握拳,有的女尸开始娇笑,小暮回过头去,欣赏着自己的“佳作”,洛婉注意到了,那些女尸都是摆着油画上的那些姿势,像是等着小暮去画。
    李大路的心都抽动了,这种感觉太过诡异,一群争宠的女尸,在液体中摆着画中的姿态,对着画室中的小暮谄媚,那种美,是美得可怕,美得恐怖。
    小暮却在那个白布上开始画起来,他画画的表情非常的专注,世界一切都已经与自己无关。
    李大路轻轻地招手,示意着四个人偷偷地逃走,他们慢慢地已经走到门口了,上官流云拉开了门,想扶沈玑出去。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生怕惊动那一屋子泡着的女尸,还有那个在女尸中沉醉作画的小暮。
    这个时候别说李大路手上有一把枪,就是有一筒火箭炮,也不敢惹那群痴情女尸,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溜!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上官流云拖着沈玑到了门边,门已经打开,正拖到一半,被惊动了的沈玑在夜色中被冷风一吹,竟然转醒,而且大声地喊:“我这是在哪里?”
    李大路的眼神如果可以喷火,沈玑早就变成了烤猪。
    来不及了,一画屋沉醉的女尸都转过头来,怒视着这四个人,而小暮的眉头轻轻地皱着,仿佛很不满意这些死尸模特的不敬业。
    玻璃器皿内伸出无数双手来,穿透防弹的玻璃壁像是穿过空气一样的容易,然后是修长的双腿。奇怪的是,尸体一见风就开始腐烂,那鲜活的面容像盛开的最美的鲜花,在一刹间就败了下去,死灰一样的色彩,头发脱落,牙齿松动,皮肤变老,皱成一团。
    离开了那种小暮特制的液体,她们不过是一堆普通的尸体,可是,这么多普通的尸体慢慢从箱内走出,而且向门口涌来,确实不怎么好受。
    李大路喊了一句“跑”,就抱着洛婉狂奔起来。一到天台边的那扇门边,一手拉开门,逃了几步,忽然又逃回来,刚好撞上抱着沈玑的上官流云,上官流云责问道:“怎么不下去!”
    李大路指着楼梯说:“有本事,你先下!”
    上官流云把头伸出去看了一眼,天啊!楼梯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天台一直挤到了下面,那一弯一弯都是人影,晚上哪里来这么多的人?这群人影还是往上在赶,现在跑下去不是送死啊!
    他也退回来,半天没有说话,李大路拉了他一把,递给他一个铁棒,从地下不知道哪里摸到的。两个男人把女人放在天台的边上,并肩站着,紧紧地把铁棒竖起,谁都知道这个铁棒是打不过这么多尸体的,奋斗下去也只是死路一条,可是,这个时候又有什么办法,身后还有女人需要保护,这个时候男人不挺身而出就枉为男人了。
    洛婉轻轻地站起来,夜风吹着她的脸,下面的灯火似乎很亮,她探出头去,看了看下面的停车场,车子像蚂蚁一样的小。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如果看局势不对,自己从这里跳下去好了,免得拖累这两个男人,他们能逃掉就逃掉,而这么虚弱的自己刚刚又在水里被呛了一会儿,怎么也走不动了,留在这里也只是一个负累。
    沈玑却紧紧地靠着上官流云站着,发出娇弱的声音,那声音在这种时间听起来非常刺耳,像刀子刮耳膜。
    女尸源源不断地从画室里走出来,包围圈子越来越小,李大路与上官流云的指端都发了白,铁棒拿得更紧了。
    那群尸体都面无表情,但随着圈子越来越小,哪怕不被吃掉,李大路四人也会被挤下去。
    李大路忽然说:“你们家怎么把房子建到这么阴的一个地方来,哪里引来这么多的冤灵?”
    “这能怪我吗?这房子又不是我建的。”上官流云没好气地说。
    两个人边说话边缓解这种恐怖的气氛,千钧一发的时刻,女尸们都不动了,忽然转过头看一个地方,洛婉他们也看过去,只见小暮站在天台的另一边,站得高高的,在半空中像一只展开翅膀的飞鸟,两手张开,面带微笑,看着这边。
    “不。”洛婉尖叫一声,“不要,小暮,不要站在那里,很危险。”
    上官流云丢下铁棒,想跑过去,被李大路一把拉住,上官流云一边挣扎一边喊:“下来,小暮,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快下来。”
    小暮带着那样美丽的笑容,静静地看着洛婉这边,轻轻地说:“哥,洛婉,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带着无限的悲凉,大错已经铸成,无法再给一次选择的机会,错了就是错了,说什么回头是岸,可是,哪里又真有回头的机会呢?
    他站在风中,风吹起他的乱发,他弯起了嘴角,只要他跳下去,一切的恩怨、痴缠、伤心、痛苦、无助、误解,都可以烟消云散,那么哥哥和洛婉就不用死,不用被这些女鬼给撕碎。
    “小暮,你别做傻事。”洛婉的嗓音已经变了声,女尸们已经争先恐后地往小暮那里赶去,虽然她们都死在这个男人手上,但她们依然迷恋他。
    “哥,如果有来世,你把洛婉让给我,你还做我的哥哥好不好?”小暮笑着对上官流云说,他那调皮的笑,一如当年拿着苹果给哥哥吃,而事先咬下好大一口。
    上官流云挣扎开来,飞奔过去,这一刹,他清楚地知道,无论小暮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会恨他、怪他,这就是真正的血脉相连。在他的心里,小暮永远都是自己的弟弟,那个依赖自己,心疼自己,可爱、调皮、善良的弟弟,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自己都不会对他失望。
    上官流云现在清楚地知道为什么奶奶选择用死来救赎小暮的心情,如果你的亲人在地狱里受苦,迷失了心灵的方向,你会用一切去换。
    上官流云一边跑一边喊:“小暮,别怕!”
    小暮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的眼睛转向了洛婉,没有说话,但千言万语都是一个对不起,他不是存心伤害她的,他只是爱她,想要保持她完全的美丽。
    洛婉看着他,远远的,不出声,泪就那样慢慢地流,她知道自己无法再救他,这样的罪过谁也帮不了他,只有他自己。但那个夜里,他给她摘下一朵花,轻轻戴在她的发边,她在闪着光的萤火虫儿中转过身来对他笑,手牵手走在那条公路上,那条公路好像很长,可是,怎么才走这一会儿就到头了?
    小暮放开了手,他的身子往后倒去,像一只大鸟投入了夜空,一个漂亮的飞翔动作,灵魂终于可以自由地飞舞,再也不被往事所困,小暮的眼睛往上看着,看到了哥哥那颗飞坠而下的眼泪,上官流云看着小暮向后仰起的脸,他伸出手去,而小暮已经下坠,那滴泪涌上心头,追往小暮。
    小暮望着上面,哥哥的泪落得特别的快,凉凉地落到了自己的眼睛里,像哥哥的情义在追随自己,小暮眼睛一酸,眼角一湿,落下泪来,泪光中,看到了天空中母亲与奶奶的笑脸,所有的守护都是为了能救赎到他的灵魂,那一滴悔过的眼泪,足可以让他不坠入无间地狱,可以超生。
    天台上无数的女尸悲痛欲绝,从天台上飞身扑下,一离开天台,都变成了无数的星光一闪而过。
    心里已经失去了执著与痴缠,她们都已经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洛婉与李大路静静地站在上官流云的身后,那些耀眼的流星照亮了夜空,映着洛婉眼上的泪,分外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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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8 16:4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洛婉守在上官流云的房门口,李大路在沙发边上坐着,上官流云拿到小暮的骨灰后,就一直不肯出自己的卧室。任她说破了嘴皮,李大路用尽了激将法,上官流云还是不肯出来,这样下去,上官流云非倒下不可。
    洛婉知道他不好受,从来没有受过挫折,却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自己最爱的两个亲人,而且还有一个眼睁睁地在自己面前坠楼而死,他受的打击太大了。
    洛婉站起来与李大路面对面地坐着,两个人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地看着大门,上官流云家的客厅真是奢华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如果洛婉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来到这个家族,站在这个大堂里,不知道会羡慕成什么样子,但现在,洛婉却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单单只看表面。
    没有什么人的心里没有伤口,没有什么人的幸福背后没有阴影,没有多少人的笑容里没有一丝苦涩,我们能看得到别人的快乐,却看不到快乐另一面的悲伤。
    有脚步声从前院里传来,洛婉站起来,却看到了沈玑,她现在天天都来这个家,脸上挂满了对上官流云的关怀。
    洛婉不愿意看到她,一看到她,就会想到那个展开翅膀的男子,在黑暗里坠入流星雨中。沈玑进来后,洛婉扭过去头去。
    沈玑却以为洛婉在看不起她,沈玑咬了咬下唇,她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自己的命会这么的苦,好不容易勾引上一个上官家二少,却又是一个变态,但她不会忘记上官流云把自己抱起来的那一刹,那个男人的稳重和好闻的气味,几乎让她沉醉。
    她恶狠狠地看着洛婉的脖子,恨不能扯断它,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自己的大好前途也许就在手中,如果没有这个女人,自己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遭到羞辱,为什么这个女人出现在哪里,自己就没有好日子过!
    她来到上官流云的房边,轻轻地敲门,很风情万种地喊着:“流云,快出来吧!我都担心死了。”
    门边传来“砰”的一声,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一定是上官流云对她摔了花瓶,她飞速地扭头,盯着低着头的洛婉,看不到洛婉的表情,但那个女人一定在嘲笑自己吧!
    沈玑的愤怒已经摧毁了理性,她本来拥有一切,却被这个女人一点点地抢走,抢得干干净净,最可恨的就是这个女人的脸上,总是挂着一种淡淡的东西,平静,不屑,看破一切。
    她的高跟鞋踏到大理石板上,很响,沈玑走得很快,洛婉与李大路相视苦笑,这两个人都不知道拿这个任性的像大小姐一样的沈玑怎么办。
    不一会儿,有车停在了车房前,听到几个脚步细细地踩石子路要进来,洛婉与李大路抢先迎在门边。
    只见一个小女孩先进了来,打量了这两个人一眼,然后说一声:“你们真烦,老是找我爷爷,难道不知道爷爷年纪大了,根本就不适合走这么远吗?”
    “对不起,下次再也不会了。”洛婉和李大路在这个七八岁的小孩子面前却一点脾气也没有,而且还真诚地道歉。
    “稚子,不可以乱说话,怎么教了你这么久,都教不会你去珍惜每一天发生的事情都是和你缘分的轮回呢?”
    善清爷爷从门外走进来,看着站在门边的洛婉和李大路,然后说:“上官流云在哪里?我刚刚在车上都听管家说了,唉,这事我也早就料到,我这次来是接小暮的骨灰去我那,把他和他奶奶的放在一起,也能有个伴儿。”
    “爷爷,你是怎么知道的?奶奶又是怎么死的?”
    “唉,我早就提醒过上官清,说她家里血灾过大,如果再这样下去,将有人要万劫不复,上官清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我师傅,学过一两招看术,知道看家宅气象,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下了牺牲自己的承诺,要渡那些被小暮给杀掉的女娃儿的灵魂。”善清爷爷摇着头说。
    “奶奶是自杀死的?”洛婉惊问道。
    “当然不是,只不过是用折寿的方法来求得上天的怜悯,减轻小暮的罪过,承担了这个上官家族的一些怨气而已。”
    洛婉呆住了,一个家族里,如果有这样一位勇于惜牺牲自己都要保全孩子的长者,这个家怎会不发达?
    善清爷爷望着她的脸说:“你不必担心,我定会劝回上官流云不要辜负奶奶的一番心意。”
    “好好。”洛婉第一次露出了宽心的笑容,她让管家去请这个老神仙进城,就是为了让善清爷爷帮小暮超渡一下,她也知道,只有他可以劝到上官流云,让他走出阴影。
    善清爷爷走到紧闭的房门前,轻声说道:“缘起缘灭,因果轮回,流云,这样的爱恨纠缠你要执著到什么时候?把小暮放下吧!让他可以不留恋你,去找一户好人家投了,你现在的恋,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执著,有了执著,他就放不下。”
    半天,门缓缓打开了,上官流云走了出来,怀里紧紧地抱着小暮那白玉制的骨灰盒,抵在胸口,他的脸上没有泪,但眼神是空洞的,心里像被什么给挖走了一块,从此后,他就是完完全全只有一个人了,也没有亲人可以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就算再幸福,也没有人欢呼。
    他把骨灰盒慢慢地交到善清爷爷手中,手指却握得紧紧地,看着善清爷爷那安详平静、超透万物的眼神,他的手还是一点点地移开了骨灰盒。
    终于还是交了出去,他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一个部分被抽空了。
    善清爷爷并没有多看他,只是转身就走,走过洛婉的身边,站了久久,还是回过头来,命洛婉道:“拿出右手来。”
    洛婉呆呆地把手伸出去,只见那个善清爷爷从怀里掏出一根很旧的红绳,要给洛婉系上,小女孩见状大惊,阻止道:“爷爷,这是续命绳,这是留给你最后的时候再用的,你怎么能给别人,你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么一根。”
    “续命绳!”洛婉大惊,手一缩,“爷爷,我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礼。”
    “哈哈,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多活几天少活几天又怎么样呢?但你没有注意吗?你的绿门之约已经快到期了,如果没有续命绳,你很快就会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这两个男人,他们为什么都不保护你?”善清爷爷质问道。
    “什么?”两个男人大吃一惊地望着洛婉,一直都听到寻找绿门,却不知道到底只有几天就到期,而且也不知道到期后,洛婉会死。
    为什么这个女子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关怀着别人,寻找好友的尸体,为了小暮差点死去,为了关怀上官流云在他难过的时候不离不弃,却独独没有去寻找自己的生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上官流云的眼睛都红了。
    善清爷爷把续命绳给系上,然后说:“可惜我只找到了这一根续命绳,如果可以找到另一根续命绳,把左手也绑上,你就有机会撑到找到绿门的时候了。”
    “那怎么办?”李大路问。
    “你以为续命绳是那么好找的吗?”小女孩责问道,这已经是爷爷最好的宝贝了,本来是用来续爷爷的命的。
    “没关系。”洛婉摸着那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红绳,有一点旧,但那种红却很舒服,她抬起头笑道:“真的没有关系。”
    是的,没有关系,不管怎样,她已经来过了,也感受到爱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真正地感觉到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不是认真地活过了。
    善清爷爷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既然和续命绳如此有缘,好好想想,你生命里有没有出现过让你恋恋不舍的红绳,有没有一根红绳能牵动你所有的回忆,有没有一根红绳能让你感觉到温暖,那根绳说不定就是你的续命绳。”
    洛婉的回忆一下子就到了童年。
    年幼的她跑到母亲面前:“妈妈,我也要项链,隔壁的兰兰都有了。”
    母亲从忙碌的厨房里抬起头来,摸了摸她的头顶说:“可是,妈妈没有啊!”
    她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儿时的她认为那是一件天塌了的大事,没有项链就没有了和小伙伴在一起玩的机会了。
    母亲看着她的眼泪,忽然解开头发,一根长长的红绳到了手中,母亲在红绳上系了一个耳坠,很简单地戴在了洛婉的脖子上,那根红绳就是母亲给她最好的爱。
    那根项链最后去哪里了?找到红绳也许能找到希望,一线生机冒了出来。
    眼看着善清爷爷出了门,两个男人围上来问:“你有没有感觉到温暖的红绳?”
    “有是有,可是,应该是放在家乡没有带出来,都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洛婉想了想回答。
    听到这句话,上官流云回过头对着管家吩咐:“快去把直升机给开来。”
    洛婉回过头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上官流云拉起她就往外走,李大路还在那里怔呆呆的,上官流云叫道:“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洛婉家乡,把那要命的玩意儿给取回来。”
    三人一出门,只见门口正站着一个女子,是沈玑,看到上官流云出来,脸上堆满了笑想迎上来,但是看到上官流云那么急地往后面草坪走去,就一边走一边问:“这是去哪里?”
    “去洛婉的家乡。”李大路没好气地回答。
    “我也要去!”沈玑跟在后面说。
    “你去做什么?你能帮什么忙?”上官流云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沈玑的眼里含着泪,楚楚可怜地望着这三个人说:“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害怕,我要跟你们走。”
    洛婉心一软,拉着她的手说:“走吧!反正多一个人找东西也好。”后面那句话是说给上官流云听的,上官流云冷哼了一声,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直升飞机很快就来了,巨大的气流把树叶都吹得向后倒,四个人坐了进去,洛婉是第一次坐直升机,感觉很新奇。
    “现在往哪里开?”飞机驾驶员问。
    洛婉吐了一个不出名的地名,连飞机驾驶员都怔住了,但很快恢复正常,拿起话筒开始和别人对话,问明地方,直升机终于升上了天空。
    这是一场和时间赛跑的游戏,如果洛婉输了,那么付出的代价将是生命。
    直升机飞了几个小时才到洛婉的家乡,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那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小镇,直升机停在一所小学的操场上,四人一下来,洛婉就往家里跑,来不及去回答那里乡亲好奇的问话了。
    家早就搬空了,妈妈死去,爸爸已经离开家很久了,而自己也早就独立地去外地求学,也很少回来,虽然房子还在那里,可是,推开门,灰尘都呛面而来。
    洛婉指着阴暗处那一排抽屉说:“很可能在那里,是一根红色绳子,上面系着一个很普通的耳坠,做成项链样,因为不值钱,一定不会有人拿的。我去阁楼上的旧箱子里翻一翻。”
    洛婉搬来梯子往阁楼上爬,而上官流云和沈玑就打开抽屉开始翻。
    沈玑的眼前一亮,一根红绳闯入眼帘,上面分明坠着耳坠,正想伸手去拿,楼上李大路的喊声传来:“洛婉,洛婉,你怎么了。”
    上官流云忙往梯上走,而沈玑就趁机把红绳握在手里,收进了随身的小包。
    洛婉一上到阁楼上,到处都是灰尘,铺天盖地地对她扑来,她一阵头晕,捂住嘴。
    她去搬自己家的箱子,一个个地打开,衣服都丢到积着厚尘的地板上,更是腾起一阵烟雾。
    她翻着,丢着,什么也没有,都是一些旧衣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忽然发现阁楼边有一张小床,那小床下忽然响动一声。
    是什么?难道是耗子,很久没有回来,这屋也破败了。
    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去,忽然发现,有一双手往外一伸,五指尖尖,而那双手却绝不是活人的手,因为上面布满了尸斑。
    她往后一退,跌倒在床下,那双手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咬了咬牙,这到底是谁,有什么要告诉自己的吗?到这个时候,洛婉什么也顾不上了,她站起来走到床前,忽然一把揭开了床,床下哪里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小木箱在那里放着,看得出真的年代久远。
    她打开来看,只见一些很古老的用品,梳妆镜啊,胭脂啊,结硬的水粉啊,一块手帕,一个木梳。
    什么也没有,她翻了翻,看得出这是一个女子的用品箱,但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那个手提示自己什么呢?
    洛婉手指忽然被扎了一下,痛得缩回来,低头一看,是一根绣花针,后面还是有一根长线,线是红色的,那种红,洛婉也是那样的熟悉。
    这个针是否是绣那个红色绣花鞋的针?她开始拼命地翻箱子,想找到那双自己想要的红色绣花鞋,每次自己遇险前总能看到那双鞋,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秘密。
    正在翻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人站着,猛地一回头,什么也没有,左右看了看,还是什么也没有。
    也许真是疑神疑鬼,她不敢多想,放下东西就往外走,关箱子的时候怔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她双手颤抖地拿着镜子,慢慢地往自己的脸上照去。
    那镜子中是自己惊恐万分的脸,镜子往下移,移到自己修长的脖子,移到自己的肩上,只见左肩上踩着一只鞋,镜子再往后移,右肩果然也有一只鞋,只不过,这次鞋上真的站着人。
    刚刚自己四处看了背后和两侧,可是,原来鬼是立在自己肩上的。
    她不敢往上看,只见那个鬼踩着自己的两肩,立得稳稳的,而这次自己终于能看清绣花鞋了,鞋帮上还有两个小字。
    “殊儿。”
    她念了一句,忽然嘴里喷出一大口血来,胸口一痛,整个人都倒在地上,感觉头昏眼花,一种生命流失的感觉很强烈地袭击着她,她扭过头去,看着青石路铺的街道,忽然那街道入眼处所有的门窗都是绿色的,一扇扇全都是碧绿的门。
    李大路和上官流云听到楼上的地板的重响,心道不好,都上了楼,只见洛婉倒在地下。好不容易两人把她扶起来,放在床上,这个时候洛婉已经是半昏迷了。
    李大路看着洛婉的气息渐弱,知道她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回头望了上官流云一眼,两人一看就心里明白,开始叫乡亲进来,上官流云大把大把地给钱,让这些乡亲挖地三尺地找,而沈玑也在里面忙个不停,只有李大路与上官流云守在洛婉身边。
    时间已经到了,如果不是有善清爷爷送的续命绳,洛婉现在已经撑不下去了,但是,她还是在强撑着,不到最后一刻,她绝对不会放弃。
    洛婉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在床上不停地喊渴,所有的水喝下都没有用。李大路看到洛婉这个样子,想到刚刚善清爷爷走的时候轻轻说的那一段话:“天目者的血是最珍贵的,虽然不能破绿门,但至少可以撑一段时间,你好自为之,如果强撑不下,不要勉强。”
    李大路忽然举起手腕放在嘴边,狠命一咬,血如小溪一样奔流而下,他把流血的伤口放在洛婉的唇边,血一入口,洛婉那苍白到透明的脸上又多了一丝血色。
    上官流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血红着眼回过头来说:“给我找,找到了要什么我都可以给。”
    他蹲下来,握着洛婉的手,忽然很脆弱地对已经昏迷的洛婉说:“求求你,不要死,不要再抛弃我了。”
    沈玑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里腾起的怒火足已毁灭一切,她捡了一个打火机,跑到外面,她要亲手烧掉这根红线,虽然她不知道红线有什么用,但她却很明白,没有这根红线,洛婉必死无疑。
    小镇里的人都聚集在了洛婉的家里,挖空心思地在找那根红绳,有很多红色的线都被找出来,红毛线,红布条,就是没有那个带着耳坠的红绳。
    上官流云心急如焚,在洛婉和李大路边上转来转去,一边喊别人叫医生,一边喊着给李大路输血,所有人都随着他的指挥,六神无主地跑来跑去,整个小镇都像是疯了。
    沈玑冷笑着退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这是洛婉家的后院,有一棵槐树立在一边,她跑到树后面,确定没有人可以看到自己后,从袋里摸出那根红绳,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打火机。
    她心里默默地说了几句:“洛婉啊,洛婉,你不要怪我,这都是你的命,我并没有亲手杀你,你自己不走运罢了。”
    她这样想,心里就平衡多了,右手很坚定地点燃火焰,那蓝色的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一次性的打火机好像还很新,她狞笑着,把火苗往红绳上凑。
    那红绳一遇到火,就往上面缩起,很快外面都有一点焦了,只要再过一秒,这红绳就达到了着火点,会化为灰烬。
    同时,屋内传来了洛婉尖利的大叫,她在昏迷中忽然痛苦地抽动着,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牙关紧咬,已经脸色苍白的李大路一看这种情况,发疯样地按着她不停抽动的身子,对上官流云说:“扳开她的嘴,不然会咬断舌头,会死的。”
    上官流云紧紧地按住她的头,感觉洛婉像是要着火似的,握着洛婉的手,入手处的佛珠居然烫得让人受不了,像已经烧红了。
    沈玑看着红绳只是焦,却总是也着不了火,像是烧在玻璃上一样,非常奇怪,她使劲地凑上去烧那根绳子,终于,她感觉到绳子一震,像是有什么断掉了。
    上官流云和李大路都呆呆地看着洛婉的手忽然一松,人平静下来,那痛苦似乎已经过去,而代替的却是永远的沉睡。
    洛婉的手打在床沿上,滚烫的佛珠的线断了,四处飞溅,这个佛珠已经尽力在承担洛婉的痛苦,现在终于也已经断开来了。
    洛婉陷入了真正的昏迷,任谁都看得出,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撑不了多久了。
    李大路把血手往上凑,她已经不知道吸了,李大路一次又一次地凑上去,但那血沿着洛婉的唇角慢慢地溢出,她喝不进去了。
    上官流云拍打着她的脸,心一寸寸地沉下去,这个时候谁还记得谁爱谁,只要能活过来就已经很好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走路,忽然一下就倒下了,马上就要在自己面前死去,那样的感觉真是如此地让人无法接受。
    上官流云的头嗡嗡作响,他跪下去捡那些佛珠,奶奶的心爱之物,他知道是奶奶年轻时候的陪嫁品。
    那佛珠越来越热,热得根本无法拿起来,上官流云不知所措,他没有任何办法了。
    树后的沈玑正兴奋地烧着红绳,可是火苗晃了几下就灭了下去,身陷黑暗,她一边怪着小镇这个破地方,一边再打着打火机,但火苗好好地又忽然灭了,像是让人吹了一口气吹灭了。
    沈玑感觉怪怪的,脖子的侧面也有一点阴冷,像是有人在慢慢地吹气,她顾不得许多,再次按燃了打火机。
    那一点火一下子划亮了周围的一团黑暗,在火光闪闪中,她发现自己手中拿的红绳上多出了一根长长的青丝。
    红绳上怎么会有头发呢?她的手抖了,这绝不是自己的头发,因为自己染的是酒红色的,这根头发很柔,一看就不是自己的。
    她心里开始发慌,不敢再打火,只好用牙去咬那根绳子,入嘴处柔软,像是唇吻上了什么东西一样。
    那种感觉,冷冷的,滑滑的,像是人皮。
    难道有人在自己左右?她按下打火机,面前的景色让她呆呆地站着不动,自己手里拿着的红绳上,还提着一个人头,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的头,但眼睛却呆呆地望着自己,嘴角流着鲜血,而修长的颈部,还有一个红红的咬痕。
    刚刚自己咬的,并不是红绳,而是这个女人的断颈,沈玑额头上的汗大滴地滑落,那个人头缓缓开口说:“你为什么烧我的绳?”
    “啊!”一声尖叫,沈玑转身就跑。
    沈玑尖叫着往回跑,屋里所有的人都停住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她,她看到别人都看着她的手,她的手里还拿着那根红绳。
    上官流云的脸冷若冰霜,一把夺过那绳子,沈玑立刻说道:“这是我刚刚在屋外的小石板下发现的,太高兴了。”
    可是,她的脸任谁看都看不出是高兴,那笑太过牵强,但上官流云已经不想再去理会她了,他转过去,李大路的嘴唇已经发白,再任伤口流血不止就危险了。
    那红绳一放到洛婉的手中,洛婉的眼睛就睁开了一下,恢复了一线生机,只不过头一歪,又沉沉睡去,而李大路也是一头栽倒,上官流云还是在那里吼叫,现场乱成一团——抬李大路去止血的,把东西搬回原位的,做饭菜的……
    而沈玑呆呆地立在那里,像是被别人给敲傻了头,她的心里又怕又恨,但是洛婉的命是保住了。
    夜沉沉而静,洛婉从昏睡中慢慢醒来,自己并不知道是被人从鬼门关上给硬生生地拉回来的,只是感觉头重脚轻,看着不远处已经卧在椅子上累得不成人形的上官流云那张熟睡的脸,脑子里似乎又听到了上官流云的声音:“快点,快点找。”
    在昏迷间,那个声音一直都在喊自己不要真正地睡去,她好不容易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手伸向那个水杯,不忍心叫醒别人,自己刚刚的昏倒一定给大家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她很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自己的另一只手,那根熟悉的红绳正系在手腕上,她记得自己像是已经落入了深渊中,忽然手中一紧,就被一种力量给拉了回来,而当时手腕的力量就是来自这根红绳。
    但她的身子还是非常地虚弱,完全没有办法自我控制,手是发着抖的,口干舌燥的她,只得一点点地移动着身子。
    窗外不远处,站着沈玑,她一直都没有睡意,刚刚的惊吓让她回不过神来,她说服不了上官流云去睡觉,只有恨恨地站在窗前望着洛婉,看着洛婉拿不到水杯,鼻子里冷哼一声,就甩手而去,自己去找地方休息了。
    洛婉还在努力,忽然水杯边出现了一只手,那只手,是那样的熟悉和温柔,洛婉眼前一花,似乎看到已经死去的母亲拿着水杯向自己走来,而自己却一下子回到了童年,生病倒在床上,母亲拿着化好的白糖水,温柔地从床那边走过来。
    她呆望着母亲,嘴里念道:“妈妈,妈妈。”心里有一千个疑问,不知道母亲这一刹是人是鬼,自己是陷入了回忆,还是坠入了幻境。
    母亲端着水杯过来,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她想伸出手,去摸摸母亲,却没有一点力气,母亲的脖子上似乎挂着自己要找的红绳。
    洛婉抬起头,看着妈妈,轻轻地问道:“妈,一直都是你在守护着红绳吧!”
    母亲却总是微笑不语,端着水杯坐在自己的床前,小时候洛婉一生病,母亲就是这样端水坐着,虽然不能代替洛婉的病痛,但也愿意陪着自己的女儿,给她讲故事,唱歌。
    果然,母亲开口唱歌,母亲未出嫁时,曾经跟着村里的戏班子学过几句,后来随着电影、电视、娱乐的发达,戏班子早就已经解散,但母亲的嗓子非常甜美,一唱歌就能带给人平静的心情。
    这歌听了很多次了,是母亲最爱唱的,那歌词却一句句地敲打着洛婉的心:“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洛婉心底涌起一阵无边的凄凉,听着这歌,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仿佛看到了情人的远行,看到了深深的寂寞。
    母亲唱完歌后,深情地望着洛婉,人形渐变透明,慢慢地消失在洛婉的面前。
    洛婉大惊,对着母亲的身影伸手过去,嘴里叫着:“妈妈,妈妈,不要走。”
    有一只手伸过来摇着她,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上官流云的脸,他很高兴地望着她,嘴里念道:“你终于醒了,洛婉,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为什么一脸的泪。”
    洛婉看着上官流云半天回不过神来,难道自己刚刚真的只是在做梦,她一扭头看了看那个水杯,果然还是摆放在自己手拿不到的地方。
    她摸摸自己的脸,湿湿的,刚刚看到的母亲难道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一个梦而已?
    上官流云扶着她坐了起来,给她喂了几口水,她微微缓过气来,又开始想刚刚那个梦,越想感觉越奇怪,如果是梦,为什么自己会如此清楚地记得每个细节呢?但如果不是梦,为什么母亲不明对自己说了要说的话,而是唱歌呢?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嘴里的一股血腥味,她吐吐舌头,对着上官流云说:“难道我刚刚喝的是血不成,为什么这水里有一股血腥味?”
    洛婉自以为这是一个缓和气氛的笑话,可是,上官流云的脸黯淡了下去。
    她想到了什么,握着上官流云的手问:“李大路呢?怎么不见他人。”
    “他在休息。”
    上官流云轻轻地回了一句,目光转向一间小房。
    洛婉气气地坐起来,对着李大路休息的小房说道:“怎么能这样?我刚才好,他就不出来看我,居然自个儿跑去休息了。”
    上官流云却了阻止她说:“他是失血过多,正在调养。”
    “失血过多?”洛婉很担心地问,“怎么搞的,他受伤了吗?为什么会受伤?”
    上官流云看着洛婉担忧的眼神,忽然一咬牙说:“不小心被一个东西给撞到了,你先别担心,你刚好,不要再劳神,他也没事,只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洛婉放心地睡去,但那一夜,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歌词,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却总是清清楚楚地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为什么母亲家里会有那些古老的妆物,为什么母亲会唱这样凄凉的曲子?这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洛婉一夜都在思考这些问题,时间太短,虽然她系上了续命绳,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她在天刚亮的时候决定去母亲的村里问问那个戏班子的老人,这个曲子到底有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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