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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载
核定载客四十二人的客车内,
装进了八十八名乘客,
人挨人,人挤人,怨声载道。
唯一高兴的就是他,这辆客运大巴的司机。
他甚至高兴地哼起了小曲。
有人看不过去了,问他,
“你就不怕超载吗?”
他轻快地回答着,
“你去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怕过超载!”
乐极生悲,
为了躲避对面来车,他猛打方向,
载重太大,车辆失去了平衡,侧翻在了路旁。
他被甩出了驾驶室,坐在路边看着乘客们一个个哭喊着从车内钻出来。
身边有人问他,
“兄弟,这一车人,加上你,都上我的车吧?”
茫然回头,背后这辆黑色大巴上的人也不少,
起码挤了一两百个,一个个挤的脸色苍白,神情恍惚。
他苦笑了一下,
“兄弟!你就不怕超载吗?”
司机从驾驶室探出了头,
“你去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怕过超载!”
司机穿着黑色斗篷,扛着个大镰刀,冲他微笑着。
狠
寒冷的大街上,只有他和儿子两个人。
儿子的脸都快被冻僵了,显得有些木然,
只有在看着怀中女婴的时候,
才会露出一丝温柔的笑,
像极了当年的他。
他也忍不住想笑笑,
然而他并没有笑,
反而板起了脸,重重咳嗽了一声。
儿子的脸顿时红了,惊慌地看着他。
他轻声说道,
“儿子,干我们这行的,只有一个诀窍,
那就是心狠!”
他满意地看到儿子的表情变得重新冷漠起来,
“心不狠,你就做不了这一行。
看你刚才看她的那个眼神,那不是咱们这行人的眼神。”
他的眼里突然放出了冷酷而残忍的光,
“这些孩子是货物,是钞票,唯独不是人!
你一定要记住,干咱们这一行,不能把人当人看。”
儿子默默的点头,眼神变得和他一样的冷酷残忍。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儿子眼神像他,可是脸长的还是像孩他妈,
那个后来被他转卖掉的女人。
一辆车开了过来,他从儿子手上接过女婴塞了进去,
车窗里塞过了一叠钞票,
“这么多?”
他有点惊喜,对方给的超过了原定的价格。
儿子忽然给了他后脑重重一击,
车门同时打开,把他拉了进去。
儿子看着远去的车,把那叠钞票揣进了怀里,
老东西真的太老了,一天到晚只会讲道理,却不知道现在器官和尸体有多值钱。
窗上字
那是一个寒冷的早晨,
他无聊的走到窗边,
看着外面阴郁的天空,
向窗户上的玻璃哈了一口气。
他这么干完全是无意识的,
所以当他看到玻璃上浮现出一行文字的时候,
他惊呆了。
这行文字字迹娟秀,
像是有个女孩来过,也向玻璃上呵了一口气,
然后用她的小指在上面随意写下了自己的心情。
但是他知道,这个房子很久没有雌性光顾过了。
鬼使神差的,
他在这行文字下面,开玩笑似地写了一行字。
晚上回来的时候,
他迟疑地走到窗户前,
轻轻哈了一口气,
玻璃上有字,回应了他的留言,
娟秀清晰的字迹,稍微有点潦草,
透露了作者惊喜之余的小小心慌。
他笑了。
拿这玻璃当做留言板,
他和这个从未看见过的女孩,展开了不断地通信,
他总是在早上起床时看到她的留言,回复过去,
下午回家时再看到她的回应,于是再回复。
有时只是短短的一句问候,
有时却是满满一窗户的倾诉。
于是,漫长的冬夜变得不再漫长,
每天回家时,他都有了新的期待。
尽快从来没有见过她,他却已经将她引为知己。
这些天,“她”的留言越来越短,
语气越来越伤感,
他忍不住写道,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如此悲伤。”
“因为春天要到了,春天不好。”
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也是他唯一一次没有看懂她的意思。
春天很快就到了到了,他带着遗憾离开了这房子,
因为随着春天的到来,房间里开始弥漫一股难闻的味道,
像是地下埋藏的什么东西腐烂了。
春天到了,春天不好,
冬天的大雪和低温,可以隐藏很多东西,
春天,却什么也掩盖不住。
排斥
他总是无法融入公司里。
这个小小的公司,上至经理,下至清洁工,
人际关系好像都很融洽,
大家都能打成一片。
只有他,虽然已经来到公司五年来,却还是像一个外人,
人人都对他很客气,也都和他保持着距离,
他总有被排斥的感觉。
象这一次,
整个公司都出去郊游,唯独忘了通知他。
他愤愤不平的在家里看电视时,
却在新闻上看到公司包的大巴翻下山崖,所有人全部殉难的消息。
他去给同事们扫墓,一边上香,一边难过,
“你们还是这么排斥我,连去死都不肯拉上我!”
忽然听到有很多人在喊他的名字,
抬头看时,公司的同仁们满身鲜血满面微笑的冲他招手,
他被生生吓死了。
由于这片墓地已满,他被葬在了另一处山头,
每晚,他都能听见同事们谈笑风生,却无法加入其中。
有的人,是注定要被排斥的,无论生死。
做菜
下了班,她急急忙忙地往家赶。
今天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说好了她要给他做一桌菜。
做菜是她最大的爱好,
虽然她的手艺有点可怕,
他总是捏着鼻子塞个两口就再也不肯吃了。
不过,今天是特殊的一天,
她有把握他不会不给面子的。
蒜泥白肉、芹菜炒肉丝、水煮鱼……
都是些简简单单的菜,倒也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子,
她看着这些菜,满意地笑了,
“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这是母亲的教导,她一直记在心里的。
从卧室里推出了丈夫,他的脸上稍微有点不高兴,
她温柔地剥开他嘴上的透明胶带,灌了满满一勺排骨藕节汤下去,
他在轮椅上拼命挣扎着,可能汤有点太烫了,
但是她用毛巾堵住了他的口鼻,
于是他也只有流出眼泪的本事了。
她温柔地喂他自己亲手做的菜,而他在那里感动的流泪,
这真是她梦想中的情景!
母亲的话,果然一点都没有错呢,她愉快地回忆着。
“妈妈,要是我抓不住他的胃呢?”
“那就打断他的腿,捆住他的胳膊,药哑了他的嗓子,再去抓住他的胃。”
母亲抚摸着还是小女孩的她,在父亲的灵位前温柔地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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