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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初雪

《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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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到发工资的时间了,黄静把工资表打印好带到银行去划卡,办完事,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她也没急着回去,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思想集中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空落落的。
  有人撞了她一下,扭头看,是个小孩子,正在倒退着走路,撞到她身上,不好意思,一溜烟就跑了。
  黄静叹了口气,每次见到小孩子她都会小小的遗憾一下。再抬头,目光落到一块招牌上,那是一家中介公司摆在门口的牌子,上面贴着白纸,密密码码地写着各种信息。
  房产中介?黄静的眼皮跳了一下。
  说好不再追究,可是心里总是惴惴。
  黄静还是找到了卖房子给她的那家中介公司。那个小伙子已经不在了,这也不奇怪,这样的公司人员流动频繁,接待她的是一个女孩子,正在吃刨冰,一边吃一边问:“你想买什么样的房子?”
  “我已经买了。”
  女孩子立刻就转过脸去,不再理她。
  “我是在你们这里买的。”黄静坐下来。
  “哦?”女孩子狐疑地回过头,问:“有什么不对吗?”
  “我只是想问问原来的主人是谁。”
  “这个……”女孩犹豫了,半晌回答:“我们的规矩是,如果卖家不愿意出面 就不能说。”
  “我知道。”黄静转着念头:“是这样的,我住进去快一个月了,最近想重新装修,搬家具的时候,你知道我那房子原来是和家具一起买的,我在柜子下找到一本日记本,想还给人家。”
  “哦。”女孩子撇撇嘴,估计是在想这么点小东西丢掉就是,还那么麻烦做什么。
  “拜托,能不能帮我找一找,看原来的主人有没留下资料。”
  “我看看。”女孩子想了半天才极不情愿地坐到电脑前。
  黄静说了地址和自己的姓名,那女孩子在资料库里搜索了半天才说:“来签合同的是叫林展鹏。”
  “有没留地址或者电话?”
  “没有地址,只有一个手机号,是136的。”
  “哦,能抄给我吗?”
  桌上的电话响了,女孩子飞快地抄下号码,塞给她,忙自己的事去了。
  黄静看看电脑,上面除了房子的地址和面积以及一个意象性的价格外,就只有林展鹏的名字和手机号,不过,黄静注意到,登记的时间是去年四月六号。
  林展鹏告诉过她,他是前年十二月三十一号深夜出的事,也就是说,四个月后,另一个林展鹏来登记卖房子。
  黄静拿来纸条正要走,那个女孩子叫住她:“对了,林展鹏就是鹏程公司的老板,你去那找他就行了。”
  黄静点点头,重新回到烈日下。炙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多少有了点温暖的感觉。她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好半天才低下头来。看得久了,一低头,眼前黑黑的,有青红紫绿的颜色在晃。
  现在唯一能证实的是两个林展鹏确实有关系。
  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背地里去调查别人的历史多少都有点不道德,也跟黄静的习惯相背离,她一向不喜欢去打听别人的私事,如果他不想说,那肯定有不想说的原因,苦苦相逼,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可是不问清楚她又放心不下。
  黄静找了家蛋糕屋坐下来,要了杯冰冻可乐,一口气喝干,胃发涨,然后出声地打了个嗝。旁边有人侧目,她也不在意,只是坐着出神。
  纸条一直捏在手里,已经汗湿,展开来,上面的数字有点模糊。犹豫良久,黄静还是拿出手机拨打这个号码,手机里安静了一两秒钟后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神州行的卡是可以随时更换的,也不会在电脑里留下机主的资料。
  黄静听到那个女声的时候松了口气,真的接通的话她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总不会去问那个林展鹏认不认识现在这个林展鹏吧?
  不,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时候还是不要惊动当事人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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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静定下心,决定先去证实家里的那个林展鹏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事情往往开了头就停不下来。黄静在那个中午的烈日下决定查下去,不过她要悄悄查,除非得出什么确切的结论她才会拿去问他,或者不问,如果事情不往坏的一面发展,她不打算让他知道。
  “我只是想了解你。”黄静在心里对那个鬼说。
  市图书馆非常安静,服务台后没有人,现在是午餐时间,估计是去吃饭了。
  黄静从旁边的大门往里看,只有几个人在看书,没人理会她。
  “有事吗?”有人问。
  是管理员,端着饭盒。
  “请问,能不能借到以前的报纸?”
  “你有借书证吗?”
  “没有。”黄静不喜欢借书看,借了总要还,看着不过瘾,她看书都是卖,也不多,只有十来本最喜欢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另外就是看杂志。
  “要有借书证才能看。”
  “怎么才能办到借书证?”
  “那上面写的有。”管理员头也不抬,只顾吃自己的饭。
  墙上写着十来条规定,黄静仰着头去看。
  “嗨,你也在这里?”有人招呼。
  是李庆。
  “你也在这里借书看?”李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显得很高兴。
  他手里拿了两本书,显然是来还的。
  “啊,我在看怎样办借书证。”黄静礼貌地笑笑。
  “咳,我有啊,你想看什么书,我帮你借。”
  “不用吧?”
  “没事,每次可以借两本书,我们可以一起看。”相当地热情而迫切,还往前走了一步。
  “不用了,谢谢。”黄静客气地说:“我路过,顺便来看看,再说我也不喜欢借书。”
  “哦。”李庆失望。
  “我走了。”黄静不想和他深谈。
  “等等,我也要回学校,下午有课,我载你回去。”
  不好再拒绝,黄静只得站住了。李庆还了书后也没再借,说是没什么好书。路上的时候李庆说:“你知道不?教育局下了文件,又要开始清理教师队伍了。”
  “什么意思?”黄静坐在他摩托车后座上,头发被吹得满天飞舞。
  “大概学校不合格的老师太多了,象照顾关系进来的啊,要清理。”
  “哦。”黄静也没在意,她又不是老师。清理教师队伍也不是头一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要是把我清退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好。”李庆大声说。
  “不会吧?本来体育老师就少,你还是最年轻的,再说你也是正规院校出来的。”
  “但愿吧。”
  下班前果然召开全校员工会议,说的就是这件事,还说上面下了指标,这个学校按规定的名额要清退五个人,校长很严肃地说:“我们是教育局直属学校,拿公务员的工资,就要按文件办事,大家都要有思想准备,马上就要中考和期末考了,成绩是检验工作的唯一标准。”
  底下的人顿时议论纷纷起来,黄静坐在最后一排,还在偷偷看杂志,听到这句话也只是想这下学生要受罪了。校长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安静,黄静抬起头,恍惚看见校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心里打了个突,以为他发现自己在开小差,连忙把杂志塞到了屁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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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黄静第二天就带上身份证交了押金在市图书馆办了一张借书证。但是当天她一无所获,放在外面的报纸都是今年的,管理员说要查以前的报纸还需要等星期五,旧资料每周只开放一天。
  晚上回家,在大门口的音像店办了个月租卡,挑了几张影碟回家。
  上次买的那些影碟很快就看完了。
  “我办了个月租卡。”黄静说,把影碟机里的片子换了。
  以前那几张都是老的爱情片,反复看了多次,林展鹏早就看得不耐烦,这时候他也没什么兴趣,问:“还不是那些赚人眼泪的电影。”
  黄静笑笑:“你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
  鬼没有眼泪。
  林展鹏挥了一下手,茶几上一张纸飘到了地上。
  新的电影是《魔戒》,场面宏大,气氛压抑。不是黄静喜欢的类型,但是林展鹏却来了精神,还说妖魔鬼怪的片子至少比那些哭哭啼啼的电影有趣。
  男人和女人的兴趣相差十万八千里,做了鬼也一样。
  “你是不是对生前的事情全记得?”黄静试探。
  “大部分记得,有些东西忘了。”
  “哪些记得?哪些忘了?”
  “该忘的就忘了。”答了等于没答。
  黄静放弃了,看来要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是困难的,他为什么对自己守口如瓶?
  “什么月租卡?”
  “啊?”黄静愣了一下。
  “你刚才说月租卡,什么月租卡?”
  “哦,租碟子的。”黄静掏包,一边笑:“可惜你又不能自己去租。”
  拿出一张卡,却是借书证,忙收回去,他已经看见了,好奇地问:“你还去借书看?”
  “啊,不。”黄静心里打鼓,支吾道:“去查点资料。”
  “查资料?查资料做什么?”
  “写点东西。”黄静说:“学校要考核,要写点东西。”这个理由应该可以搪塞过去。
  果然他不再问了。
  背地里搞小动作还真不是个滋味。黄静想,觉得那张卡有点烫手,但是已经办了,不用也可惜了,再说,“我只想了解事情的真相。”黄静安慰着自己:“我不一定要揭穿他,即便他真的有阴谋,只要不害人,我就不揭穿他。”
  不知道有没有阴谋是不害人的?黄静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最近有点精神恍惚啊?”林展鹏关切地问。
  “哦,就是老睡不好。”
  确实睡不好,每晚都在做噩梦,认识与不认识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人,全都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拼命地逃,却又无能为力,有时候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动不了也醒不来,早上起床,看见自己的黑眼圈,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了,黄静想,一定要尽快搞清楚,不然只怕她很快就会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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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20:16 | 显示全部楼层
熬到星期五,黄静借口要去医院检查请了假,反正都知道她身体不好,请假也很容易,出了学校就直奔图书馆,说明来意,管理员进库房去老半天才抱出一大堆报纸,重重地摆到她面前。
  是去年一月份的报纸,早报、晚报、商报……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出的事,李明华曾经说报上登过,那就应该是元旦那天的新闻。元旦那天所有的报纸头版都是大红标题,除了庆新年的文章就是长篇累牍的广告和商家搞活动的副页,终于在早报的社会类新闻上找到这么一条文字:“今天临晨在高速公路三十六公里处发生一起惨烈车祸,一辆奔驰车在弯道处翻车,造成重大伤亡,据分析,是因为车速过快、下雨路滑,加上路上有人遗失的货车棚布,急刹车时不慎翻车。忠告假日外出的市民,近来天气不稳定,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这段文字夹在众多的欢庆文章里显得格外的刺眼。
  几家欢乐几家愁。
  黄静揉了揉眼睛,再读一遍,确定没有重要的东西又继续找 。
  接下来几天的早报都没有相关的报道。
  商报当天的新闻也没有,但是晚报上有,同样也是夹在各种假日出游的消息中间:“据悉,临晨在高速公路上出事的奔驰车属于鹏程电子商贸公司,车上两人,一人死亡一人重伤,关于死伤者身份,目前尚未得到证实。”
  两人?
  黄静一哆嗦,当时车上还有一个人,但为什么他从来没提过?他死了,那受伤的那个人是谁?有没被救活?重伤者有没被救活?
  急忙在往后翻,却找不到蛛丝马迹,好象谁也不记得在欢庆新年之际,有个生命在离市区三十五公里的地方消失了,毕竟,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都会被遗忘,极少数人能变成一段或短或长的文字,而更多的则只能留在挂念他们的人的心里。
  手机响了,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欢快清脆地唱着歌,管理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黄静急忙站起来,走出阅览室接电话。
  是学校同事打来的,说校长有要事找她,叫她赶快回去。
  能有什么事找她?黄静只想了这个问题一秒钟,思路又回到报纸上,她翻了整个月的报纸,都没有再看到相关的报道,其他的车祸有的附有照片,有的没有,有的还公布了车牌号或者当事人姓名,惟独这一起事件噶然而止,没有后文。
  是不是真有什么蹊跷在里面?
  校长在办公室等她,黄静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
  教导主任与校长助理原本也在,一见她进来就赶紧找借口溜了。
  黄静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自认为除了上班不是很认真,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学校本身在管理上就不是很严格,比她更不认真的人也还有。
  “小黄,你来了,坐。”校长堆起笑脸。越发象黄鼠狼给鸡拜年。
  黄静忐忑地坐下来,手心在冒汗。很多年没象现在这样,在校长面前感觉紧张和害怕。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啊,没说什么,只说多注意休息就行了 。”
  “那就好,那就好。”校长说着,并不看她,而是伸手整理已经很整齐地文件。
  黄静开始明白,不会有好事情等着自己,她耐心地等。是祸是福,躲都躲不过,只能水到土掩,兵来将挡。
  “你看啊,小黄,考虑到你的身体原因,我们研究决定,想让你休息一段时间。”
  “什么?”黄静耳朵嗡嗡响,她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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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是这样的,前两天开会也说过了,教育局下了文件,每个学校都给了名额,你看我们学校上次就清理走了一批校工,实在没有多余的人,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可是不是说清理教师队伍吗?我又不是……”她无力地反驳。
  “老师都有课,现在马上要期末考了,谁走都不合适。”校长收起笑容,严肃地说。
  黄静明白了,只有一句话,要她走,这里已经不再需要她。
  无话可说,也想不起该说什么。黄静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呆,这里已经不属于她。
  同事也感觉尴尬,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该敷衍一下以示关心,最后只能装聋作哑。
  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可是没有一朵是为她开的。黄静苦笑,人家已经发了逐客令,再赖着不走就叫不知趣,徒然让人看不起。
  她清理自己的办公桌,拿走自己的东西,留下一份交割清单,主动找主任要求交割。
  没人说话,本来想客套两句,都被她冷冷的表情堵回去,想想也就作罢,毕竟年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再说,一个女人,最不济还可以嫁人。嫁人也是一条出路,当然要嫁得好的话。
  离开学校,黄静在街上瞎逛,没有地方可去,七年前,她到学校实习,前任校长是她以前的班主任,看着她长大,虽不是最好的门生,却喜欢她安静平和,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一呆就呆过了最好的年华,原本以为可以平安到老,如今却是一挥手,呼之即去,再也不给她机会。
  很想回家躲在母亲怀里痛哭,可是不行。最好的避难所往往是最不忍心去的地方。
  好在,她还有自己的家。
  突然有点感激那个人,分手时留给她一笔安身的钱财。本来是良心过不去,给一笔钱,速速打发她,她也不推辞,留不住人,留下点金钱也是好事,黄静是实际的人,只知道肚子饿了要吃饭。
  她笑了,不能再折堕就只好笑。
  已经想通,世界末日并没来,太阳照样会升起 ,她也照样会活下去,无论坏或者好。
  买回一大堆食物,提回家,认真给自己做一顿饭,吃得胃快撑破 ,然后满足得打嗝,看着对面那个只能看不能吃的鬼笑。
  不想说话,黄静一个字都不想说,看租来的电影,一张一张地看,直至深夜。
  林展鹏是只善解人意的鬼,她不说话,他也就不开口,半夜两点才轻声说:“该睡了。”
  “好。”她说,站起来就进卧室,他自然会关电视机。
  把闹钟的电池取下,指针停摆,解脱它,再也不用担心早上被它催醒,再也不用清早出门赶着去挤公交车。失业也未尝不是好事。闭上眼,一头扎进睡眠中,了无牵挂,睡得人事不醒。
  “喂,起来了。”耳边有人催。
  黄静翻身,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有点恍惚,突然就不记得今天是几号,是星期几,问:“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林展鹏说:“懒猪,想翘班?”
  啊 ,上班。黄静呵呵傻笑,无班可上还得找理由解释,她看着站在床边的鬼,眯起眼,笑:“做鬼真好,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还不用担心韶华白头,时光流逝。”
  “是啊,没有什么可担心,可是也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他眨眨眼。
  黄静发呆,随即气馁,没有任何事情不需要付出代价,做鬼也不能,还是做人的好,至少有操心的事。起了床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本来就不用去上班。哑然失笑,难怪他不记得,对鬼来说,生命的闹钟在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
  没事可做就打扫卫生,每个角落都擦一遍,干净整洁的家能让人精神焕发。鬼跟在后面,指挥她:“这里还有灰,那里还有污垢。”似乎很乐意做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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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是只挑剔的鬼。”黄静累得只想趴下。
  林展鹏嘿嘿笑。
  “你还是不要研究电视机,最好练习怎么指挥拖把抹布更适用。”黄静突发奇想,致为神往:“要是你也有根魔杖,只需要一挥,自动打扫卫生,那就好了。”
  “怎么个好法?”
  “我就开一家清洁公司,又快又省力,还不用请工人付工资。”她吃吃笑。
  鬼白她一眼,闪到一边,说:“我是鬼不是巫师。”
  “不要总是拿鬼来当幌子,做鬼也要有理想,不为人民服务,至少要为我这个房东服务吧?我还没收你租金。”
  黄静拧着毛巾,拿去阳台晾晒,惊叫:“开花了!”
  是的,那盆植物开出一朵鲜红的花,还有无数花蕾等着迎风绽放。
  “这有什么希奇?”鬼在屋子说:“到了时间它自然会开。”
  “这是什么花?”
  “杜鹃啊。”
  “杜鹃?俗称映山红的?”黄静喜出望外:“可是跟花市上的不太一样。”
  “这是以前在云南挖回来的野生杜鹃,当地彝族人叫索玛花。”
  “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黄静唱起来。
  “呵呵,唱革命老歌有利于身心健康。”林展鹏躲在门内笑,他不能露面,屋子里的窗帘基本没有完全打开过。
  “你的嗓音不错。”林展鹏说,突然叹了口气,声音低下去:“如果……或许我们还可以来个男女声二重唱。”
  “哈哈……”黄静放声大笑。
  “看,生命不是没有期待的。”他又说。
  黄静默然,半晌才说:“谢谢你。”
  有人敲门,黄静吃一惊,难道是刚才说话声太大,惊动邻居?再看林展鹏,脸色大变,不敢出声,做了个鬼脸,不见了。
  门外站的不是邻居,是李庆,显然是赶着来的,头上还在冒汗。
  “你?”黄静惊讶:“你怎么来了?”站在门口,并不想让他进门。
  “我来看看你。”李庆说,一步就踏进来。熟不拘礼,他以为,没有看见黄静皱起的眉头。
  “你还好吧?”李庆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很好。”她说,还是给他倒了杯水,来者是客。
  “你没事就好,我还担心你承受不起。”他热切地说,同时也失望,本来准备好一大堆说词,想着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做她身后坚强的后盾,没想到全无用武之地。
  “没什么。”黄静含糊地敷衍,只想他马上住嘴。
  “你知道为什么拿你开刀吗?”李庆迫不及待地问。
  “不知。”她也不关心。
  “我给你打听过了。”李庆说。
  黄静舔舔嘴唇,没有看他。只怪他多事。
  “上次他老婆不是要给你介绍对象吗?你知道是为什么?”
  黄静还是不出声,一问他反倒会卖关子,不问,他自然会说出来。
  “他儿子今年毕业,上半年考公务员,考上了,又嫌单位不好,要下乡,就想找人事局长帮忙,才把你介绍给人家,他老婆说,要是成了,她就是媒人,不怕不给面子,谁知道你没答应,结果他儿子换部门的事也没成功。有人听见校长在背后说你不识抬举,还说你是破……反正说得很难听。”李庆忿忿地说,也没看见黄静的脸色越来越冷淡。
  “这种校长也配为人师表?”李庆气愤得脸红筋涨,一副摩拳擦掌、同仇敌忾的样子。
  黄静站起来,吸口气,冷冷地说:“谢谢你,不过你请回吧。”
  愕然,半晌回不过神,然后才知道自己不受欢迎,顿时尴尬万分,手足无措,转念又想,是打击,是失业的打击让她失态,不能计较,又不能安慰,只得起身讪讪离开。
  林展鹏再次出现,当然他并没有离开。
  黄静缩着腿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垫子。这是她惯用的姿势,高兴的时候就抱着垫子笑,害怕的时候也抱着垫子发抖。
  “不怕。”他说。
  黄静没反应,脸色苍白,连嘴唇都褪干净血色,比初见他的样子还要可怜。
  “我走开,你想哭就哭吧。”他轻声说,慢慢消失。
  可惜他是鬼,没有肩膀可以借给她依靠。黄静心里一酸,泪飞顿作倾盆雨,只是,仍然没有出声。
  林展鹏在虚无中潸然,转身,不忍再看。
  黄静醒来的时候感觉脖子酸痛,一翻身垫子掉到地上,才发现自己还躺在沙发上,也不是躺,而是蜷缩着伏在沙发上,腿麻木,眼睛红肿,哭到泪干,迷迷糊糊睡去。
  林展鹏还在,只问:“醒了?”
  黄静默默地看着他,可惜他是鬼,即便有心,也不能把她抱到床上去,甚至不能给她盖上被子。
  林展鹏苦笑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没事吧?”他问。
  还是没有回答,就是有事也只好装着没事。
  黄静站起来,伸个懒腰,然后去梳洗。哭过了就要忘,这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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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记得……”黄静刷牙的时候想起什么,满口泡沫地探出头来:“我记得第一天晚上住在这里的时候,半夜盖过毯子?”
  “不是我干的。”林展鹏急忙申辩。
  黄静反倒笑了。
  “不过,是我把你叫起来拿的毯子。”
  “哈哈……”黄静张嘴笑,泡沫溅了一地:“你有没对我说姿势不对,起来重睡?”
  “有吧。”他也笑。
  “你真逗,认识你真高兴。”黄静由衷地说。
  “我也是。”
  黄静缩回头去,过几秒钟又探出来:“我怎么不记得你叫过我?你不是会催眠术吧?”
  “你太累了,睡得那死样。”他嘻嘻笑:“又踢被子又磨牙,还叫我走,说什么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就想啊,我是从这里来的啊,当然我只好回这里来了。还有啊,我还想,要是谁娶了你,晚上睡觉还得提防着被你踢到床底下去……”
  黄静冲出来,一杯冷水就给他扑过去。
  “嘿嘿,我不怕,倒是你,快去拿抹布擦地板!”他一闪就闪到了窗户下,得意洋洋地说。
  “哼!”黄静气哼哼地去拿毛巾,一边嘀咕:“养只宠物也比养只鬼好!”
  “我又不要你养,再说我也没尾巴,有的话我一定成天冲你摇,如果可以让你心理平衡一点话。”林展鹏得理不饶人,夸张地扭着腰。
  “你跳舞跳得蛮好啊。”黄静看得目瞪口呆。
  “那是,我专门学过拉丁舞。”
  “哦?在哪学的?”
  “大学啊。”
  “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黄静打蛇顺棍上,急忙追问。
  “不告诉你。”他一边扭一边笑。
  黄静气得干瞪眼,越发不服气,哼了两声不再理他,蹲下去擦地板。
  要回家,答应过父母,每个星期天回去报道,以便他们检查她一个人能不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不要让老人家担心。”鬼嘱咐。
  “我知道。”黄静弯腰穿鞋,又说:“我妈做的菜很好吃……”
  没说完,直起身,有点骇异,刚才差点脱口说邀请他去她家吃饭。总是会不自觉地忘记他不是人。
  母亲见了她就说:“昨天你们学校的李老师来找过你。”
  “他没说什么事吗?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黄静担心。
  “没说,只说有急事找你。还说是在教职员工登记表上找到的地址。”
  登记表?黄静心不在焉起来。
  “你到底有没听我说啊?”母亲拍拍她。
  “什么?”她确实没听到。
  “我觉得这个李老师不错……”
  “妈!”黄静打断她。
  母亲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对了,妈。”黄静早就打好腹稿:“学校要腾教室做考场,会提前放假。”
  “那好啊,你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回家住吧?”母亲想的是另一回事。
  “不了。妈,我想换个工作。”
  “换工作?好好的,换什么……”父亲从报纸上抬起来,眼镜差点滑到地上。
  “呆久了,闷,也没什么前途。”黄静说:“我想换个环境。”
  这是最好的借口,呆不下去了就换环境,树挪死,人挪活。“反正就要放暑假了,我打算从新找工作。”
  沉默,换工作在父母看来不比女儿出嫁的事情小。
  “也好,换个环境。最好是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单位,从头来过。”母亲似乎很支持。
  “我也是这个意思。”黄静想。她的事同事都知道,时不时会提出来问,不管是不是出于关心,总让人难受。
  吃过午饭,黄静从父母房间搬出一大堆旧报纸,说是要看看有没招聘信息可以参考,关了门,一张一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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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27:3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的当然不是招聘信息拦,而是本市新闻。父亲的旧报纸只有半年的,家里的习惯是每半年一次大扫除,把不用的东西处理掉。这是一个好习惯,很多人年纪一大,就会舍不得丢东西,于是家里满坑满谷的陈年旧货,越来越邋遢。人老了大抵都是这个样子,黄静很庆幸父母还没到那个地步。
  半年的报纸并不多,但是黄静有信心。
  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林展鹏既然是知名企业家,多少会留下蛛丝马迹。
  果然,去年年底本市十佳优秀青年候选名单里就有他,还有一张照片,看起来风流倜傥,配大段的文字说明,介绍他的发家史。黄静不感兴趣,只去看简历。
  林展鹏:36岁,安县林李村人,毕业于电子科大,分配到一镇办企业,后任厂长,转制后开始涉足单晶硅行业,用七年时间将一家只有一百多人的小厂发展到现在拥有上亿资产两千三百名员工的集团型企业,并且开始向地产业发展,云云。
  真要感谢父亲爱读报的好习惯,黄静婉尔,揉揉眼睛,站了起来。
  借口要找同学帮忙找工作,没吃晚饭就走了。黄静碰巧有同学在科大学生科任职,翻出电话本,在名单中找到同学的电话,还是去年初准备结婚的时候联络过,打通手机,同学刚好在加班,二话不说,急忙打车赶过去。
  科大并不陌生,尽管她不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但是读书的时候常过来跳舞,科大的学生都喜欢跳舞,据说拉丁舞队还拿过奖。黄静想起林展鹏的舞姿,又笑了。
  “嗨,黄静,好久不见了,新婚生活是不是甜蜜的无以复加啊?”同学丹丹打趣。
  “我没结婚。”黄静简单地说。
  “为什么?不是日子都定了吗?”丹丹瞪大眼。
  “吹了。”两个字就说完。
  “哦,真遗憾。”丹丹叹息。
  “好过结婚后又离婚。”
  “那倒是的。找我有什么事?”丹丹问,不再打听。
  “想找你打听个人。”黄静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谁?”什么人需要跑到学校来打听?“是不是你们学校需要人?需要什么样的人才,我这里应有尽有。”
  黄静笑,丹丹的口吻十足象个拉皮条的。也难怪,每年几千学生毕业,就业率直接影响学校声誉。
  “林展鹏是你们学校毕业的吧?”黄静开门见山地问。
  “他?”
  黄静一听就知道找对人了。
  “你打听他做什么?人家可是有老婆孩子的。”
  “你想哪里去了?”黄静白她一眼,支吾:“我有个亲戚想和他合作,想事先了解一下他的为人。”
  “合作也不用查人家的三代吧?”
  “稳妥点嘛,毕竟不是小事情。”
  “哦。”丹丹见她说的含糊,以为是涉及巨额资金的合作项目,也就表示理解。
  “说说看啊,他是怎样一个人?”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认识,不过听教授说他当学生的时候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上个月学校还请他回来给毕业生演讲过。”
  “演讲?讲什么?”
  “讲大学生如何在社会立足啊,创业啊,还能讲什么?”
  “讲的可好?”
  “呵呵,反正都是些套话,我也没去听。只是去了的教授回来说感觉他变化很大。”
  “哪变了?”
  “据说以前是个很刻苦的学生,也正派,还是学生会的干部,反正就是好学生了。现在嘛……好象是比较……嚣张。”
  “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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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28:27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是感觉吧,毕竟人家年纪轻轻就成就大业,嚣张点也是正常。”
  黄静默然,家里的那只鬼一点看不出嚣张的地方。
  “他有兄弟吗?”
  “没有。”
  “你肯定?”
  “肯定。那天他来演讲,我还特意调出他的资料来看,报名注册表上我记得家庭关系栏里没有什么内容。”
  “哦?给我看看行不行?”
  经不住再三央求,又许诺若干条件,包括请吃西餐陪她逛街等等。丹丹总算勉强答应,还是忍不住嘀咕:“你关心人家家里有什么人干什么?”
  “好奇好奇。”黄静心虚地笑。
  “诺,这儿。”丹丹往电脑里输入名字,很快就弹出几页资料。还是给她看了,反正不关己事,再说,谁都有好奇心,谁都会人后说长倒短。
  “悄悄看啊,给人知道了不是玩的,学生档案啊,不能随便看的。”
  “我知道。”黄静紧张得手心出汗。
  第一页就是新生注册表,上面除了名字年龄家庭住址外,还有家庭成员一栏,父亲:林军武,去世。母亲:李小珍,务农。下面就没有了。
  他是独子?黄静发呆。
  “喂,有人来了。”丹丹迅速关了窗口。
  黄静默默退到一边坐下,手微微发抖。
  “你怎么了?跟见了鬼一样。”
  “没什么。”
  “别想太多。”丹丹看着她:“这种人还是不要沾惹的好。”她还是误会了。
  黄静勉强笑了笑,也知道自己找的理由实在牵强,如果真的事不关己,怎么可能这么紧张?黄静不想解释,对方已经误会,解释只能越描越黑。
  岔开话题,再闲聊几句,也就告辞了。
  黄静找了家快餐店坐下来,要了饮料和咖喱饭,慢慢吃。
  为什么学校的资料出入这么大?李明华明明说他还有一个兄弟,但是学校的资料却没有,哪个是真的?新生登记是十多年前的,应该不会有假,那就是说他真的没有兄弟?那……说不通!还有报上说出事现场车上有两个人,另一个是谁?他太太?
  应该不会,报上说一人死亡一人重伤,可是前几天他的女儿已经周岁,如果车上的是他太太,那就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重伤之下还能保住胎儿吗?那就可能是他同事,为什么没听他提起过?
  如果他不是林展鹏,为什么样子一模一样?还有他怎么能准确地描述出事的过程?
  如果他是林展鹏,那活着的这个又是谁?
  不可能,活着的这个不可能是假的,如果是假的,就不会这么招摇,又是参选又是上报又是演讲,还有关键是林展鹏的太太居然没有发现!
  那么,家里的鬼就不是真正的林展鹏!
  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过去,那他到底是谁?林展鹏的替身?现在有钱的人大多有私人保镖,也许这个林展鹏结怨太多,怕人报复,光有保镖还不够,还特意雇佣一个和自己极为相似的人用来应付一些难堪的场合?
  尽管有点夸张,但也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
  黄静叹了口气。
  做替身做久了,做得太投入,当了真,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成功人士,正做的得意,突然连命都没了,自然不会甘心。
  只因为天生样子长得象,别人辛苦打拼下来的江山就可以坐享其成,虽然不是真的,但以林展鹏的身份出现时必定也同样锦衣美食、从者如云,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试问,有几个人可以抵的住这样的诱惑?
  不是不同情他,生前顶替别人,死后还要冒用别人的名字,相同的是都见不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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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2 16:36:4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回来这么晚,是不是找工作去了?”鬼看见她回来,显得很高兴。
  统共只能在她面前露相,当然希望她在。
  “没有。”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鬼说,很兴奋的样子:“看看我会干什么了?”
  黄静坐过去,惊奇地看见他“拿”起一张薄薄的面巾纸。
  这是他第一次“拿”起一样实物,尽管无足轻重,但的确是不小的进步。
  “恭喜你。”黄静真心说。
  “你的愿望就快实现了。”鬼笑嘻嘻地说。
  “我的愿望?”
  “是啊,你不是说要我学会打扫房间吗?我在努力啊。”
  黄静眼眶发热,一句无心的话,他就当了真。从来没有人肯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而努力过,黄静心酸地别过头,为什么偏偏是他,一只虚无飘渺的鬼?
  “你有什么打算?”林展鹏问。
  “暂时没有。”黄静啃着苹果,慢慢地说:“下午去找同学帮忙了。”
  “哦,你该多交些朋友。”
  “我朋友在科大学生科上班,负责毕业生就业,门路多,所以去找她”黄静接着说:“就是电子科大,你猜我在那看到什么了?”
  林展鹏的眼神变得很古怪,还是在笑:“帅哥?”
  “是啊,还是名人呢。不过好奇怪,他也叫林展鹏。”
  林展鹏明显地吃了一惊,不说话。
  “科大请他去演讲,挂了横幅在礼堂门口,还有简报,上面有照片,跟你长得一个样子,你说,世界上怎么有两个一样的人呢?那个林展鹏又没有兄弟。”她说,一字一字说得很慢。
  林展鹏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
  “你有没有兄弟?”黄静问。
  “没有!”他回答,咬牙切齿。
  “我想也是。”黄静笑:“那个林展鹏是林李村的人,家境不好,也没有父亲,你父母健在,又在本市,应该没有兄弟。”
  林展鹏猛地站起来,脸色变成一种难看的灰白,眼睛里闪出森森的光,露出雪白的牙齿,恶狠狠地说:“你在调查我?”
  “我没有。”黄静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往后一靠。
  “我只是对那个人很好奇。”她强调了一下“人”字。
  “原来你一直在调查我?”他逼进一步,脸上的肌肉扭曲,面目狰狞:“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你为什么怀疑我?”
  黄静只觉得头皮一麻,一股寒流从脚底涌起,动弹不得。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恐怖的声音,象蛇发出的嘶嘶声,说不出的恶毒和仇怨。她忘了,她怎么可以忘了他不是人!
  “我没有。”她缩成一团,抖的象风中的落叶:“我没有……你别过来……我只是……”
  本能地伸手去挡,可惜迟了,已经无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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