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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遗忘的世界

《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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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4:0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当舞池里的灯光忽然间全部暗下来的时候,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尖锐的口哨声,还有人在大声的喊叫,起初只是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在喊,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所有人都参与的大合唱,他们一边拍掌一边有节奏的喊:“雷洛!雷洛!雷洛!”
     这样富有暗示性的场面,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人物要出场了。安心的眼睛也亮闪闪的,她没有跟着喊,但是眼睛却专注的盯着舞池当中的某个地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缕灯光正好从上面投射下来,光柱里一个全身黑色的人影正在随着若有若无的音乐开始缓缓舞动。是一个身材十分迷人的男人,他舞动起来的时候仿佛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一切,彻底化身为黑暗中的一簇火苗,要让自己忘情的把整个世界都引燃了。
     音乐在他身形微微一顿的瞬间轰然震响,立刻,整个大厅都卷入了一场空前热烈的狂舞之中,所有的人都围在他的身边一边跳舞一边尖叫。连空气里都仿佛带着燃烧的气息。是啊,是啊,这样热闹的地方是没有过去的,也没有明天,有的只是现在。
     安心和着音乐的节奏晃动着身体,象所有的人一样专注的看着雷洛,似乎灵魂都被他吸引走了。遗憾的是离得太远,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他皮肤黝黑,眼睛闪闪发亮。全身上下似乎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热烈迷人的气息。
     连我也受了他的感染,跟着他的节奏在不停的摇晃、摇晃、摇晃。直到眼前的世界终于变成了一块令人眼花缭乱的绸子当头罩住了我。
     我想我又喝多了。当安心把我裹在前襟里走到外面时,被冷风一吹,我回光返照似的清醒了那么一会儿,我记得我迷迷糊糊的问她:“雷洛是谁?”
     安心用平淡的语气说:“斧头帮的老板。”
     “仅此而已?”我怀疑的问,当那红头发的女子告诉她雷洛在的时候,她分明有一下颤抖。我记得很清楚。
     安心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当然仅此而已。”她用力的搂紧了我,“你都在想些什么呀。”
     “没想什么。”我昏昏欲睡的靠在她的怀里喃喃自语:“他很……迷人。”
     安心没有说话,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酒精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冷峭的夜风里,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开在山崖上忧伤的花。
     安心把我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车子还没有发动起来,电话就响了。
     “喂?”安心不耐烦的把电话放在耳边:“你干吗?”
     不知道是谁的电话呢?安心的表情有那么一会儿有点认真,但是紧接着又不耐烦起来:“什么叫夜不归宿?你当我还是孩子呢?我们在酒吧。正要回去呢。”
     说着瞟了我一眼,似乎有一点心虚的味道:“恩。它是跟我在一起呢。”
     对方似乎发脾气了,声音显得很暴躁。听到这个声音,我又有点清醒了。这好象是安哲的声音。但清醒也只是那么一下子的事,随即大脑又开始昏沉。但在意识的深处忽然就有了一种针扎似的隐痛。是因为他么?
     安心哼了一声,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你问它?它喝的是伏特加。它自己点的。”
     安哲又在发脾气了。他还真是很少发脾气的人,好象只有安心有这种能激怒他的能力吧。
     安心的眉毛皱了起来,外面一闪一闪的霓虹灯在她的脸上晃来晃去,她脸上蓝色的眼影似乎已经有些晕开了,长长的眼睫毛呼扇呼扇的,眼睛显得幽深而颓废。
     “是啊是啊,它是喝醉了,正吐胆汁呢。”安心的语气明显的刻薄了起来:“没错,我是总带着它出去鬼混。不过你以为你是谁啊,管得着吗?”
     说完这句话,“啪”的一声挂了电话,撇着嘴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
     她把电话顺手扔在了我的身边。电话又响了,我抬了一下眼皮,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名字是“安哲”。但是安心连看也不肯再看一眼,就发动车子拐上了马路。
     安心的电话一直在我身边玎玲咚咙的响着,我只要睁开眼睛就看得到那个能灼伤人的名字。本来是昏昏欲睡的,但是心跳一下一下的压迫得我不能自如的呼吸。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觉得头痛欲裂。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一定要打起精神来。”我把这句座右铭反复在心里念了几遍。这是来到安心家里之后,我给自己安排的早课。
     早上起来尽管还是头痛,但是一想到安心要带我到她的店里去。还是强打精神爬出了被窝。这可是她第一次邀请我跟她去干正经事,不去可就太不给面子了。而且我的确也很好奇,她所经营的商店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在电脑上初次看见她,只觉得天真甜美,有些娇憨;在安哲家里第二次见到她,觉得她俏丽直率,象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被她接回家,又开始觉得她象大部分的都市人一样心里有着浓浓的孤独感;但是跟她去商店,又觉得她是个条理分明的精明女人。
     这个安心,还真是会出人意表。
     安心的商店在南京街的西面,很繁华的地段。店面并不大,大概四五十平的面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流云轩”。乍一看感觉象卖文房四宝的地方,但是慢慢就让人品出了几分脂粉气。
     临街的一面是大幅的玻璃橱窗,橱窗里已经装饰起了一棵圣诞树,上面挂着亮闪闪的小饰物,很有几分节日的气氛。推开两扇玻璃门,耳畔立刻传来了清脆的铃声。
     成排的衣架后面转出来两个笑盈盈的年轻女子,她们都穿着新上架的春装,显得格外有生气。在她们身后,是咖啡色的背景墙,上只有几个银白色的花体字,那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品牌,感觉上很有几分欧洲风格。
     圆眼睛的那一个看到我们进来立刻眼睛一亮,跑过来伸开手臂笑嘻嘻的对我说:“来,抱抱。”
     我往后闪了一下。看她的动作,把我当成是个婴儿了吧?她虽然长得也不错,但是一想到被一个同龄的女孩这样对待,心里还真有些不寒而栗。
     看我没有搭理她,这个名叫小米的女孩子假装生气的嘟起了嘴:“才几个月没见,就不理我啦?”
     安心也笑了,象安慰她似的拍了拍她的圆脸蛋:“别吓着它了。我刚见它也一样。你还是赶紧准备点巧克力沟通感情吧。”
     另外的女孩子正在招呼客人,只是笑微微的朝我们点点头。
     安心向小米简单的问了一下店里的情况,然后就坐到柜台后面埋头看帐本。我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走来走去,等胆子大一点了就飞到外面的货架上去看看今年春天的新款都是什么样。我站在货架上慢慢的从这头溜达到那一头,然后再换个货架……遇到喜欢的还用爪子拨拉两下。
     虽然自己不能体会买衣服的乐趣了,但是过过眼瘾也不错啊。尤其这么理直气壮的反复拨拉,当人的时候哪能这么无所顾忌呀,售货员早就冲你翻白眼了。
     一位年轻女士穿着一件粉色的裙子从试衣间里走了出来,一边侧身照镜子,一边露出颇为踌躇的表情。衣服其实是满好看的,可是她这么莹白的皮肤,如果穿玫红,配上她的长卷发,应该是会更加出色吧。我这样想的时候,小米开始向她推荐白色的另外一款。
     年轻女士的目光瞟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移开了。她忽然在镜子里看见了我,微微一愣,随即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我,脸上露出略带惊讶的笑容。
     她的笑容打动了我。我决定向她贡献一点我的审美眼光,作为被欣赏的回报。
     我用爪子钩起了我中意的那一款玫红色的裙装,小米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连忙走过来把衣服拿给她。年轻女士十分惊奇的伸手接了过去。
     我还没说话呢,小米就抢着说:“这个颜色很配你。”
     年轻女士有点犹豫:“会不会太艳了一点?我从没有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呢。”
     小米和小嘉竭力的游说她穿上试试。
     桌子那边的安心也抬头看我,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抿着嘴微笑。然后她的目光投向我的身后,眼光微微一跳。
     我也回过头,年轻女士已经换好了我推荐的裙装,真的……好漂亮啊。我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她的脸立刻就红了。
     裙装的袖口和裙摆都装饰着十分精美的蕾丝。使得这种夺目的红色透出了几分委婉的味道。我看得出她自己也是满意的。她在镜子前面有照了照侧面,然后冲着我嫣然一笑,说:“你的眼光还真是比我好啊。”
     我想说旁观者清,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年轻女士伸手抚了抚我的后背。笑眯眯的进去换衣服。这时安心走了过来,把小米和小嘉拢到面前,用很低的声音说:“连潘潘都看出来了她不适合穿那件粉色的裙子,你们为什么还要坚持呢?我们的目的除了让她们购买,最重要的是要让顾客感觉在这里自己确实变得更加漂亮了。这一点要跟潘潘学学。”
     两个女孩子看看我,小米笑嘻嘻的冲着我做了个鬼脸。
     安心又开始夸奖我:“行啊,潘潘,以后干脆天天来上班吧。”
     我小心翼翼的看看她,她的表情半真半假的。一想起她天天睡懒觉的习惯,我觉得这句话开玩笑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都不能按时起床,难道要我自己挤公交车来上班吗?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引人注目了,店里不知不觉就来了很多客人。她们都开始忙着招呼顾客。没有了我感兴趣的客人,我也就懒得去张罗。四下里打量店里的边边角角,想要找本杂志来看看。
     就在这么东张西望的时候,突然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团耀眼的红色。我的心没来由的一跳,堆砌了一整天的好心情立刻溃不成军。
     透过橱窗玻璃,外面就是宽宽的人行道,人行道的对面,隔着一丛低矮的冬青,一辆红色的车正停在哪里。不用看第二眼我就知道那是安哲的车。在窗户的后面我不知道对它行过多少次注目礼了。它的每一根线条都象是画在我的心上。
     安哲穿着深色的夹克,好象在看这边,又好象没有。因为隔得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出他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我还没有见他抽烟抽得这么厉害过。
     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进来。不过,一想到他真的有可能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忽然又觉得他还是不要进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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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4:1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四

    番外 安哲
     我一直认为在我所见过的女人里最变态的就是安心。尤其在她同时养了一只鹦鹉和两只波斯猫之后。那时候她刚刚买了自己的房子,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折腾才好了。
     她从小就很任性,尤其在姨妈改嫁并且随丈夫移民去了澳洲之后,她基本上就只能用无法无天来形容。当然她的外表是很能迷惑人的,她看上去总是显得单纯、乐观、彬彬有礼(在我面前的表现除外)。也有人夸她有主见,比如在开店这件事上。当罗莎和朱珠在午餐休息时无意间跟我说:“安总的表妹也很厉害呢,自己打理那么一家商店。”的时候,我差点被热汤呛死。
     那时候,她的店已经开张一个多月了,银行的那份又清闲又舒服的工作早都被她无声无息的辞掉了。我怒气冲冲的跑去质问她,她只是轻描淡写的嘟着嘴说:“我都是大人了,这么点小事还要惊动你?那不是太不懂事啦?”然后在我发火之前跟我说她要去趟澳洲,看望母亲并且采购一些店里用的东西。鬼都知道第二个才是她的主要目的。但是她能主动说出去看母亲,已经足以让我收起一切反对她的话了。
     自从姨妈再婚,她就跟母亲很疏远了,这件事一直让姨妈对她很歉疚。不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出现在姨妈的面前,我相信对于改善她们母女的关系都是一个很重要的契机。于是我很痛快的答应帮她看家,帮她照顾那两只讨厌的猫和那只呆头呆脑的鸟。幸好店里是不用我插手的。
     安心走的时候,天气刚开始变得凉爽。本来是我最喜欢的季节,但是这一年,却变成了我的灾难。
     首先是那两只猫,鬼头鬼脑的总是出现在让人措手不及的地方。而且还掉毛,而且还会半夜里鬼鬼祟祟的爬上我的床。我虽然不介意被它们吃豆腐,但是让人忍无可忍的是每次一翻身耳边都会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你汗毛直竖,然后所有的睡意都在这一刹那烟消云散。
     从每天晚上关门睡觉开始我就盘算怎么处理掉这两个家伙。至于那只鸟,还可以等等再说,这个傲慢的小家伙每天只是在窗帘杆上溜溜达达,居高临下的瞟我两眼,偶尔跟猫打打架。对我,倒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妨碍。
     事情的起因是一块果仁巧克力。
     那天我刚从超市回来,一时兴起,掰了一块巧克力扔给窗帘杆上的鹦鹉。结果扔的太低它没有接住,掉下地后被两只猫扑住了。我猜它们之间久已不和,这回鹦鹉只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可是这个傻鸟大概是气坏了,竟然忘记了要利用自己的空中优势,直接蹦下地来跟它们撕扯。
     起初我没有介意,它们这样打架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反正我去劝架也没有谁肯听。
     等我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收拾进了冰箱再回来看时,猫在旁边舔伤口,鹦鹉奄奄一息的缩在墙角里。我再晚出来一会儿,恐怕就要被那两个蓝眼睛的家伙当午餐了。
     它的小圆眼睛里奇怪的有一种倔强的神色,直到我把它用毛巾裹着抱进怀里,它浑身的毛才柔软起来。
     这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抱小动物,它那么轻,在我的怀里显得很弱小。它对我表现出来的信赖突然之间就让我有点感动。
     我毫不犹豫的给我的秘书许云打了电话,她是个超级爱猫的中年妇女,前几天我曾经半真半假的说过要把猫送她,她当时很高兴。
     许云很快就来了,看到猫受伤有点心疼。说要带它们去诊所。这提醒了我,我也赶紧带着鹦鹉去了诊所。
     可是还没有到诊所,它就不动了。这让我有点不安,一想起它站在窗帘杆上瞟着我的样子,我竟然很怕它就这么死了。
     它没有死。但是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比如说它开始说话了,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这一场战争它开始全面信任我了呢?我从书里看到过有些聪明的鹦鹉是会说话的,并且可以和主人建立很好的沟通。我猜它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
     它有点小聪明,很多话都可以听得懂。这我从它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而且我还看得出它对我隐瞒了什么。这让我感觉很怪异,我该称呼“它”还是“她”?
     无论如何,单身的生活开始变得有趣了。潘潘是个有趣的伴侣,它会帮我拿东西,会和我挤在沙发里一起看电视,会偷吃我们买回来的糖果,还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偷偷的藏起来。而且对于人,它还表现出了明显的喜恶。比如秦凯薇。
     它不喜欢她,而且当她来借书的时候还在我面前挖苦她。这让我有点不高兴,无论如何,她是客人,潘潘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夸张了呢?我呵斥了它两句。
     它的反应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它竟然钻出窗户飞走了。
     看着它色彩斑斓的小身体从窗户缝里挤出去,我的心不由自主的一沉。它那一瞬间的表现有点象年幼时受了委屈的安心,倔强的不肯当着大人的面把眼泪掉下来。
     心不在焉的送走了秦凯薇,我自己在屋里来回踱步。它应该是会自己回来的吧?可是天色已经黑透了,如果它迷路,或者被别人捉走了呢?这样的想法开始让我有些心慌意乱。我翻出一支手电就出门去找它。
     它不会走很远吧?毕竟寻求安全也是它的本能。我先去了我们经常去的地方,可是找一只鸟还真是困难重重,因为任何一个小的暗影里都有可能让它藏身。就这样,一直找到了深夜。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它见到我,会一头扎进我的怀里哭起来。
     我没有见过别的鸟哭起来是什么样,可是潘潘哭的时候就象个孩子一样,会呜呜咽咽的掉眼泪。满肚子要训斥它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我搂住它一声不吭的回了家。这小家伙,大概这一通闹把自己也折腾累了,还没到家就睡着了。当我想把它放进自己的小窝里的时候,睡梦中的它忽然很神经质的抓紧了我,好象生怕我会离开一样。我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被这样一个无心的小动作打动了。
     我把它抱上了床,起初也有一点疑虑,生怕半夜又听到突如其来的惨叫。不过还好。它只是起床的时候表现的有点惊讶。
     潘潘改变了我对动物一贯持有的戒备态度,我干脆把它的床也搬进我的卧室。有的时候睡不着,可以听到它在自己的小窝里翻身的声音,这让我觉得很好笑。它完全象人一样躺着睡觉,还要盖被子。我想不通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喜欢秦凯薇。但是我生病的时候她来照顾我还是很让我感动,我从初中起就开始住校,在我的印象里,生病了有人照顾那是很遥远很模糊的记忆。当然也很……温暖。
     我想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对她有了好感。我虽然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但是,既然她在我需要照顾的时候照顾了我,我想我也应该尽我所能的帮助她。比如,上下班的时候用车载她一程。
     她经常都是坐公交车上下班,尤其是早上的时段,她常常会挤上不车。所以我经常能在小区门口的站台上碰到她。后来就干脆跟她约好每天早晨在小区门口等我。
     接触的多了,就觉得她是个不错的朋友。人很聪明,也健谈。只是她经常会问到我工作上的事,这是我不愿意触及的领域。我宁愿相信她只是出于好奇,或者只是想要找个能引起我谈兴的话题吧,因为她生怕我们之间会出现冷场的情况。她的用意那么明显的表现在脸上,我又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试着交往看看吧。
     我开始有意识的邀请她中午一起吃饭,她显得很高兴。我也慢慢的开始觉得,有一个固定的女朋友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我试着把她带回家和潘潘一起吃晚饭。潘潘的表现虽然有点冷淡,但是还算平静。于是下雪的那天,我又把她带回了家。
     我没有料到潘潘这一次会有那么激烈的反应。我知道宠物对于主人都有一些微妙的占有欲。但是潘潘显然有些过头了。尤其它说的那句话:“这么虚假的感情你也要?”
     这句话和它毫不掩饰的轻蔑象一支利箭一样射中了我的心,我到现在也不能相信那会是一只鸟说的话。它只是一只鸟而已,它怎么可以那么犀利的看透我呢?这让我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不可遏制的愤怒起来。
     它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它有什么权利把我的内心刨开来,再把那埋藏在最深处的东西拿出来逼着我看?!
     我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若不是门铃声适时的响了起来。我想我真的会掐死它。
     它走了。
     秦凯薇也走了。
     还没有去潘潘的小窝里找那张光盘,我心里就已经可以肯定它说的都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了。也许我心里也对她有过疑虑,只是我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第二天的一早,她还象平时一样在小区门口等着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一夜无眠,但是她的眼圈有些发青却是很明显的事。我让她上了车,一整夜都想的是跟她问清楚她这么做的目的,可是真的见到她,忽然又不想问了。这个合作计划会危害到那些人的利益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又何必一定要从她的嘴里证实呢。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想她心里也是明白的。临到下车的时候她低着头说:“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她的话让我觉得有点疲倦,玛丹当年就是这样的,低着头,语音颤微微的说了同样的三个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的这三个字。
     我不想去公司,哪里我也不想去,但我还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整天。直到把过去半年的所有项目资料都整理了一遍。我阴沉着脸跟谁都没有说话。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子小心翼翼的味道,包括那个说我徒有其表的毛头小子。可是很快,我又开始忍受不了他们揣摩我的心思时,那种眉来眼去的劲头,我让许云找了各种借口把这帮家伙都打发了出去。许云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安总,你很少这么暴躁。”话音未落,她也在我阴沉沉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是啊,我暴躁,我烦躁。我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可是我不知道为了什么。是为了秦凯薇吗?有一点,但是不全是。为了有人要对付我吗?也不是,毕竟商场如战场,这种事也算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还没有得逞。
     那么是为了……它吗?
     它不过是只鹦鹉而已。我反复的对自己说:它不过是只鹦鹉。
     可是心里分明有一团乱麻一样的东西是我不能去面对的。尤其是到了夜里,家里忽然就显得空荡荡的,格外的冷清。
     终于忍不住打了安心的电话,可是家里没有人接电话。再打安心的手机,她果然又去酒吧了。而且她还带着潘潘,而且潘潘还喝醉了。
     久久压抑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口,可是我刚吼了两句她竟然就挂了。我听出她也有些不高兴。可是潘潘竟然喝醉了……
     它是借酒浇愁吧?我立刻否决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它只是一只鸟而已。可是……为什么我就是知道它在借酒浇愁呢?
     我想我真要疯了。我对自己的状态怒不可遏。
     它不过是一只鸟罢了。
     我这是怎么了?!
     然而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等着我。
     转天,也就是潘潘被接走的第五天,冰箱里弹尽粮绝了。我换好衣服打算出去买点东西,谁知道刚下楼,几个正在一边玩的半大孩子就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一把拉住我说:“安叔叔,你来帮我作证,他们都说我骗人呢。”
     我皱着眉头看他,这个孩子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机灵的。我也只是眼熟而已,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安叔叔,你跟他们说,”男孩子热切的望着我:“你告诉他们你养的鹦鹉会说话,会听你的命令飞出去,再飞回来。还会去诊所帮你开药。”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跟什么啊?
     男孩子看我不出声,目光转向了他的小伙伴,声调立刻扬了起来:“真的,那天中午我在诊所正要打针呢。鹦鹉就跟着护士进来了,装钱的塑料袋就绑在腿上,它还告诉鲁大夫安叔叔没有咳嗽,光是发烧……”
     我的脑子“轰”的一响,他接下来说了什么我一个字也没有听到。是它,竟然是它?
     怎么是它?
     怎么会是它?
     我木然的离开那帮孩子,坐在车里心乱如麻。潘潘懒洋洋坐在车座上唱歌的样子从眼前一闪而过。我的眼睛忽然之间就有点发热。
     我忘记了我本来要去哪里,我坐在车里一直往前开,一直往前开,一直开到了安心的流云轩。
     我知道安心一定在里面,她虽然嘴硬,但是每次挨了我的骂,都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表现乖巧。那么,它也一定在吧?
     隔着明晃晃的玻璃,商店里面的摆设都影影绰绰的,我看不出来它在哪里,有的时候会突然之间觉得那橱窗玻璃上闪过彩色的影子是它,可是细究起来,似乎都不是。
     我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想做。
     就这样盯着那橱窗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直到嘴里和脑子里满是苦涩涩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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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4:35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五

    外面已经黑透了,因为店里太亮,所以从橱窗的玻璃上只能看到安心和小米小嘉爬上爬下的身影。快要到圣诞节了,她们进了很多新货,橱窗当然也要重新布置。
     她们正忙着从橱窗的顶棚上挂下来许多亮闪闪的小星星小雪花之类的东西。从商店打烊到现在,都已经忙活了快两个小时了,我站在旁边的桌子上,看得脖子都酸了。我猜她们也跟我一样又累又饿吧?只不过她们都在忙,对肚子的注意力不象我这么集中罢了。咽了一口口水,忽然想起安心的包里好象还剩下一块巧克力吧?
     我的眼睛刚刚瞟了一眼她的包,安心就象背后长眼睛似的吆喝了一句:“潘,把桌子上那一串苹果给我递过来。”
     我还没有动呢,一个男人的声音就抢在我前面说:“是这个吗?”
     这个声音好象有点耳熟。
     我刚一回头,就看到一只手正朝我们的方向伸过来,修长的手指上挂着一串亮闪闪的苹果。顺着手指再往上看,深红色的衬衣,方方正正的下巴,薄薄的嘴唇正向两边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再往上,挺直的鼻梁,英挺的浓眉,眉梢微微上扬,配合一双勾魂的丹凤眼,不是童海林是谁?
     我撇了撇嘴,看见这个人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心里会微微有点不自在。总感觉他身上带着妖气,比如说总是出现得让人措手不及。
     安心似乎也有点意外, “童哥怎么今天有空逛街?”
     童海林把东西递给她,笑微微的说:“从外面经过,看到女孩子爬上爬下的好象很辛苦的样子,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
     安心小心翼翼的把苹果固定在橱窗的顶棚上,然后揉着脖子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哪敢指使你干活啊,就你那年薪,我可雇不起。”
     童海林冲着橱窗努了努嘴:“忙得怎么样了?我也刚从公司出来,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安心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过去交代一下。”
     童海林拉开我身边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然后,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用一种颇耐人寻味的目光上下打量我,我也没好气的打量他,看他这副样子,该不会是想打安心的主意吧?
     呸、呸、呸,乌鸦嘴。我赶紧否决了这个念头,安心毕竟是安哲的表妹,而且……我有点不放心的瞟了一眼正在橱窗里指手画脚的安心。还好,还好,安心只要一进自己的商店立刻就会露出满脸的精明相,根据我看言情小说得来的经验,她在花花公子面前应该是属于比较安全的类型。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在我的大嘴巴上轻轻刮了一下,童海林的大脑袋凑了过来,眼里带着他一贯有的似笑非笑的神气问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心神不定的想什么呢?”
     我后退了一步。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邪恶的光芒,让我立刻心生警惕。果然,他压低了声音,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猜,你是和安哲闹什么不痛快了才到安心这里来的吧?对不对?”
     我一愣,心里立刻窜上来一股怒火。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男人呢,没事对着一只鹦鹉撩闲?!也不怕别人说他变态?
     正气得要哆嗦呢,一只手臂伸过来将我搂进了怀里。耳边响起安心惊讶的声音:“你跟它说什么啦?看它气的,脖子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童海林笑嘻嘻的站了起来,一边和她往外走,一边还没忘了挑衅般的看我一眼:“没什么。我告诉它安哲出差去上海了,而且他最近脾气大得吓死人。”
     安心疑惑的反问他:“去上海?你干嘛跟它说这个?你见过它?”
     童海林已经拉开店门走了出去。他象没听到她的问话一样背过身去点着了一支烟,然后回过头问她:“上我的车吧,想吃点什么?”
     说完又带着好玩的神气问我:“你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我现在就想吃人肉。我白了他一眼,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是他刚才说的话,他去上海了?为什么走前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还有,他还在闹脾气?是为了秦凯薇的事?不知道他会原谅她还是……
     “去鼎福园吧,”安心想了想:“潘潘喜欢他们那里的汤圆。”
     我最爱吃的这里的水果汤圆。原来就爱。我是说,当人的时候。
     佩佩曾经陪着我慕名来这里吃过两回,不过都是我吃她看。她那段时间一直在拼命减肥,除了青菜,就连含淀粉的东西也一概不吃。当时觉得她很扫兴,但是现在想起她那双馋涎欲滴的红眼睛只觉得心里有点发酸,想笑又笑不出来。
     每次吃饱了,我都会买一些带回去,因为老妈也爱吃。
     唉,不想了,不想了。
     童海林盛了一碗汤圆放到我面前,问我:“加糖吗?”
     我摇摇头,“加两滴薄荷油。”
     童海林似笑非笑的斜了我一眼,他的眉梢和眼角本来就微微有些上扬,这样斜眼看人,还真让人从心里生出那么一点惊艳来。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祸水,祸水。希望安心对这男人有足够的免疫力才好。
     “安哲什么时候去的上海?”安心还在不死心的追问他:“没听他说呀。自己去的?”
     童海林漫不经心的摇摇头:“大概元旦前回来。”
     安心有点惊讶:“这么久啊?”
     童海林笑微微的斜了她一眼,眼神却变得有些高深莫测:“有美女相陪,就当是提前度蜜月好了,怎么会嫌长?”
     我又是一愣,心却猛然一沉。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从碗里抬起头看他,他也正在看着我,目光里有种耐人寻味的东西,象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要在我身上找答案一样。他的目光让我悚然一惊,他会不会是在……试探我?!
     我低下头佯装镇定的继续吃汤圆,心里却刹那间乱成了一锅粥。这里面忽然间就有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尽管还让人觉得有些捉摸不定。
     安心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半天才喃喃自语:“是在吓我吧?”
     童海林垂下眼睑,把手里的半支烟按在烟缸里掐灭了。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对我的反应有点失望。
     再抬起头看着安心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又带着微微的笑意了:“你就当是个玩笑好了。其实,这次我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安哲最近到底出什么事了?状态不对。”
     我继续盯着汤圆,眼角的余光偷偷瞟了一眼他们的表情:童海林是无比的诚恳,安心只是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这是一个酷似安哲的动作,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反问他:“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童海林自嘲的一笑:“无论如何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又是同事,也算是有缘分吧。我可不希望他的工作出什么岔子。对谁都不好。不过,我来找你的事你别告诉他。我关心他,他未必高兴。”
     安心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他的事也不跟我说呀。”
     童海林的目光十分坦然的落到了我的身上,“潘潘应该是知道的吧?它没说过什么?”
     我一惊,一粒汤圆忘了用嘴啄开,整个就从嗓子里咽下去了。
     他……果然是祸水啊!
     这又软又粘的东西……
     我拼命伸长了脖子往下吞,但是,它好象真的粘在我的嗓子眼里了……
     我开始眼冒金星,童海林和安心的脸也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童海林似乎凑了过来,我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一脚踩空,翅膀还没有打开就堕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耳边有哗哗的流水,不对,是我全身上下都被水湿透了。
     好冷啊。
     不过冷水让我的神智慢慢清醒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看到的是黑色的瓷砖和乳白色的水龙头。好象是鼎福园的洗手间啊。
     我虚弱的抬起头,没想到看见的却是童海林的脸。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睛里却燃烧着熊熊怒火,好象在跟什么人生气似的。
     我又闭上了眼睛,这个人不知怎么,让我觉得有点害怕。
     水龙头终于关了,然后这个家伙竟然把我举到了烘手机的下面去吹热风。
     他还真是会想办法啊。我觉得我真要死了。尽管刚才好象是被他救活的,可是与其被他这么折腾,还不如刚才真的就此灵魂出窍。
     “你醒了对不对?”他恶狠狠的在我的耳边说:“我问个问题而已,至于把你吓成这样?”
     我瑟缩了一下,眼睛仍然紧闭着不看他。
     “这下那丫头什么也不会说了。”语气还是恶狠狠的,不过他好象是在自言自语:“也许,我应该先掐死你比较好,你说呢?”
     我的眼睛闭得更紧了。心里却开始急切的想着脱身的办法。唯一让我感到高兴的是从他的语气里我可以确定他对我本身并没有什么怀疑。不过这个疯子真的有点吓着我了。如果他就这么捏死我,估计谁也不会怀疑什么……
     “潘潘!”一个近在耳边的声音惊喜交加的喊着我的名字,好耳熟的声音……
     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男人:真的是他!我竟然真的又遇到他了!
     我不顾一切的从童海林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你还好吧?”温暖的大手扶住我,疑惑的说:“真的是你啊?好久不见啦?”

    二十六

    他身上散发出令人安心味道,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绿茶味的淡香水。
     我记得那瓶男用香水是我加薪以后送给他的礼物。起初他不肯用,我就总是喷在他的手帕上硬塞进他的外衣口袋里,后来他也就慢慢适应了。没想到他还在用。
     “对不起。”童海林冷冰冰的说完这么一句,就伸手抓住我想要把我从瑞嘉的身上撕下来。我好不容易才抓住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当然不会轻易撒手。我用力抓紧了瑞嘉的前襟,童海林的动作有些过分用力了,我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大概是他的粗暴举动让瑞嘉有点不满意了,他忍不住开口说:“这位先生……”
     “你们……”身后传来的声音是安心的。我抬起头,发现我们这奇怪的组合正好堵在男洗手间的门口。安心站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满脸担心的看着我:“潘潘没事了吧?”
     童海林有些不悦的收回了手,瞟了一眼安心,满心不痛快的说:“你的鹦鹉怎么随随便便就勾搭不认识的人啊?”
     他的话让我怒火中烧,什么叫随便勾搭?说得我好象一个青楼女子似的。
     瑞嘉也有点不高兴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安心已经抢在了他的前面,冷着脸把童海林的话堵了回去:“你怎么知道它勾搭的就是随便的人?”
     童海林冷冰冰的瞥了我一眼,“我可是亲眼看见的,它自己就跳到人家怀里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发作呢,安心已经气得眉毛都扭成一团了:“童海林你不要乱说话,他是我的未婚夫,潘潘跟他很熟的。”
     耳边清晰的传来了瑞嘉抽气的声音。我也张大了嘴直愣愣的看着安心,这算什么烂借口嘛。
     童海林愣了一下,很不痛快的回头打量了瑞嘉两眼,用挖苦人的口吻对安心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到他走了,我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觉得他真是有点奇怪,他今天好象是专门来探安心的底牌的,关心安哲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再说,今天的表现确实让人觉得别有用心,就这么孩子气的走掉了又有点失风度,他平时应该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难道真的是……暗恋上安哲啦?
     算了,不想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了。我顺着瑞嘉的前襟又往上爬了爬。这才发现瑞嘉的脸有点红,是因为刚才安心的话吧?
     我瞟了安心一眼,安心正在低头翻包。我再看看瑞嘉,瑞嘉的表情也有点奇怪,不明白这个女孩子究竟想干嘛。
     谜底是:一块巧克力!
     安心冲着我扬了扬手里的巧克力,脸上挤出一个诱惑人的笑容,语调也显得格外温柔:“潘潘?快看我这里有什么?”
     我撇了撇嘴,不感兴趣的扭开了头。不就是糖果吗?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呐。
     看我没有什么反应,安心又开始翻包。这回我倒是真的有点好奇了,她包包里还背着我藏了什么好东西吗?
     两块巧克力!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多好吃的?连我这双火眼金睛都瞒过了?她竟然背着我私藏好吃的东西?
     坚决不过去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不江湖。
     我扭过头,往瑞嘉的怀里挤了挤,瑞嘉配合的搂紧了我。我看到他的嘴角已经浮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安心有点尴尬的站在我们面前,脸红红的好象都要冒汗了,她刚才已经看到了童海林往下拽我的情景,估计已经知道了使用蛮力是行不通的。
     她又开始翻包。
     这回连瑞嘉都开始翘首以待了。
     安心手上拿的是她的门钥匙,钥匙圈上穿着一个掌心大小的玻璃娃娃,那时她平时不让我乱动的东西。
     “潘?”安心的表情已经有点不确定了,还在努力做出吸引我的样子:“看,娃娃,你不是一直都想玩这个吗?送给你好不好?”
     我有点动心了,不过我好不容易才又遇见了瑞嘉,就这么被一个小玩具吸引过去,好象有点不甘心。我不安的在瑞嘉的怀里拱了拱,跟自己的欲望斗争还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哦。
     安心举着钥匙圈的胳膊慢慢放了下去,露出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其实我也很伤脑筋,不跟她走好象是不行的,可是就这么放开表哥,我又有点舍不得。
     安心又开始翻包了,瑞嘉嘴边的笑容也更深了。他该不会是笑话我的主人表现得太失态了吧?我忍不住在心里对安心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不是有意要破坏你的形象……
     安心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亮光,然后一扬手拿出了她那个桃红色的钱包,得意洋洋的冲着我笑了起来:“钱包归你管,怎么样?一会儿打车回家由你来掏钱付帐,还有……”她似乎看出我有点心动了,再接再厉的翻出了她随身携带的小巧玲珑的香水瓶,一左一右的举到了脸颊旁边,笑容可掬的冲着我飞媚眼:“怎么样?这个也送给你。”
     陈瑞嘉终于笑出了声。
     安心也终于意识到了瑞嘉的存在,一张脸顿时变得红通通的。手还举在脸旁边,可是表情却变得万分尴尬了。
     “这样好了,”瑞嘉很有风度的开口了:“不介意的话,我送你们回家吧。”
     “啊?”安心愣了一下,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不用了,我们……”
     “就这么定了,”我赶紧打断了安心的话:“瑞嘉送我们回去,你许诺过的东西统统归我哦。不许反悔。”
     “瑞嘉?”安心又愣了一下,“你认识他?”
     瑞嘉听我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手臂微微抖了一下。
     我小心翼翼的瞟他一眼,他只是伸手拍了拍我,脸色显得很平静。他望着安心红通通的小脸,唇边有意无意的泛起了一丝笑容:“当然认识我,我不是你的未婚夫吗?”
     说完也不管安心会有什么反应,就搂着我走回自己的座位去取东西。从他的肩膀上面望过去,安心红着脸跟在我们后面,表情显得很狼狈。看到我正在看她,她忍不住握出一个拳头,恶狠狠的冲着我比划了一下。
     上了瑞嘉的车,安心看到我还赖在他身上,忍不住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沉不住气的人,一定会问的。果然,过了不到两分钟,她就支支吾吾的开口了:“能不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瑞嘉露出淡淡的笑容:“如果我说,我对它产生了微妙的感情。你会不会理解?”
     安心似乎被吓了一跳,身体竟然不自觉的向后缩了一下。
     瑞嘉笑微微的看了我一眼,“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它似乎和我的表妹之间有某种联系。我第一次看见它是在一家餐厅,那时候我正和女朋友谈论分手的事。潘潘上来撕碎了那女孩的围巾。而那条围巾……是我表妹送给她的。”
     安心皱起了眉头,半信半疑的反问他:“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也许就是凑巧呢。潘潘的脾气一向不好。偶尔野蛮一下也不奇怪啊。”
     我白了她一眼,谁说我脾气不好?我什么时候野蛮啦?
     除了……偶尔……
     瑞嘉平静的说:“也许是,也许不是。那天告别的时候,它对我说:Don’t trouble the trouble until the trouble trouble you.这是我原来经常对可意说的话。你的潘潘原封不动的还给了我。”
     “可意?”安心微微有些惊讶:“是你表妹的名字?那她到底……她是……”
     瑞嘉接过了她的话头:“她出了一次意外,一直处于昏睡状态。”
     “植物人?”安心终于明白了,然后用恐惧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你不会是说……”
     瑞嘉感觉到了我身体在微微的发抖,很怜惜的拍了拍我。我虚弱的靠在他的身上,抑制不住心里的酸涩。一直怀疑的事终于得到了证实,心里反而没有那么惊讶了。只是,可意就一直那样昏睡着,老爸老妈怎么受得了?还有……
     “你不要害怕,”他侧过头很温和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浮现出很淡淡的笑容:“也许一切都只是凑巧。凑巧你的鹦鹉那时候发脾气,凑巧它看那条围巾不顺眼罢了。只是作为可意的亲属,难免会想的多一点。如果让你受惊,请你多谅解。”说着,他又拍了拍我:“但愿你不要被我的话吓着了,不过,你的鹦鹉实在是很聪明。”
     安心出了一会儿神,好象清醒了一点。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满腹疑窦的上下打量瑞嘉:“你不是在骗我吧?这么荒谬的说法,太违反科学了……”
     瑞嘉不露痕迹的打断了她的话:“我以前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我宁愿相信。”
     安心愣了一下,看看他再看看我,眼睛里闪过一丝了悟的神色。
     瑞嘉低下头,用下巴怜爱的轻触了一下我的脑袋,语气也显得格外温和:“你也许不能理解,但是就在刚才,当它扑进我怀里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很亲切。”
     安心似乎明白了,又似乎很疑惑。我想她一时半会是闹不明白的。这种事情,毕竟有点不同寻常啊。
     丽日公寓很快就到了。瑞嘉停了车,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安心,脸上露出很温和的笑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有关潘潘的一切我都很乐意知道。”说完他把我抱了起来,很仔细的端详了我半天,然后恋恋不舍的递给了安心。我想说点什么,但是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其实他能这样想,已经大出我的意外了。
     安心一手抱着我,一手拿着那张名片目送瑞嘉的车子驶远,然后慢慢消失在公路上众多的车流里。
     “总工程师?”安心一边抱着我上楼,一边喃喃的念着名片上的字,一副很好奇的表情:“听起来好象很厉害啊。潘潘,你的人缘还真是不错……”
     我伸长了脖子,还在眺望瑞嘉消失的方向。
     无论如何,对我来说今天都是大有收获的一天。既然瑞嘉已经认识了我们,那就说明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说不定,我可以跟他回家去看看……
     可是,真的想去看吗?心底里有个小小的声音疑惑的反问自己。
     是啊,是真的想要去看吗?
     即使看了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我忽然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不能确定了,是不是见不到瑞嘉和原来认识的人对我来说反而更好呢。
     毕竟,用感情来解除魔法,那是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情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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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4: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七

    半死不活的刚爬上床,电话突然响了。
     安心懒懒的拿起来瞟了一眼,不感兴趣的扔到了我的面前:“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出差了都不跟咱们打个招呼,懒得理他。”
     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的那个名字好象有点刺眼,我钻进被子里,闭上眼睛不去看。
     本来是很困的了,但是电话就这么叮铃咚咙的在身边乱响,还真是让人有些心烦意乱。这个家伙也真是的,白天都干什么去了。偶尔打个电话还都是在深更半夜。
     翻个身,不耐烦的瞟一眼安心,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她的目光里有点探究的意味,看得我有点心烦,再翻个身。
     电话还在响。安心一点要接电话的意思都没有。
     我一骨碌爬起来,抓起电话就直奔洗手间。安心被我吓了一跳,跳下床光着脚就追了上来,一把将手机又夺了回去,惊魂未定的在我身上拍了一把:“你干什么呀?这可是我花了银子买回来的。”
     然后很不满意的白了我一眼:“好贵的。”
     我也很不满意的白了她一眼。谁叫她不接电话呢?!
     安心斜着眼睛看我,忽然“扑哧”一笑:“童海林恐怕是猜对了,你和安哲好象真的有什么事。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我的心“突”的一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里直涌上来。赶紧拍拍翅膀直接落到床单上,一低头钻进被子里去。
     身后的安心终于接电话了。我不由自主的伸长了耳朵。可是离得太远,只能隐约听出是他的声音,心里忽然就烦乱起来。掀开被子在床上来回踱了两步,干脆飞去阳台躲躲。
     不知道现在有几点了,对面高层的灯光已经有一大半都熄灭了。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冷冷清清的铅灰色天空,满眼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冬夜景色。天阴得那么重,会不会下雪呢?
     一想到下雪,心里忽然就有点针扎似的疼痛。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安心走到我的身边把窗户微微推开了一点。冷空气窜了进来,却不觉得冷,只让人感觉清爽。
     安心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怎么累了一天反而睡不着呢?”她扭头看看我,眼睛忽然一亮。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安心的大眼睛却亮光闪闪的凑了过来。
     “想干嘛?”我戒备的瞪着她。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准是没有打什么好主意。
     安心灿烂的一笑,语气分外温柔:“我们出去玩吧。”
     “半夜啦!”我善意的提醒她:“而且你的车还停在流云轩呢。”
     安心满不在乎的把我捞进了怀里:“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出租车吗?”
     说实话,我也和她一样。很累,却没有睡意。脑子里一会儿是瑞嘉,一会儿是安哲。乱糟糟的一团堵在心里,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安心要去的地方不用猜也知道是斧头帮,自从醉酒那次之后,我们后来又去过两回,不过都没有见到雷洛,酒吧里的气氛也远不如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么热烈。安心和我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略微坐了坐就回来了。
     才一下车就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正从斧头帮的大门里往外走,交头接耳的好象出了什么事。安心和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看安心的样子本来是打算拦个人问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我从旁边挤了进去。
     音乐已经停了,灯光也显得十分昏暗。舞池的中央乱七八糟的散落了好些酒瓶的碎片、饮料瓶、盘子杯子之类的东西,一片狼籍。几个年轻人正在打扫,那天迎接我们的红头发女孩也在。
     看见我们进来,红头发有气无力的挥了一下手:“嗨,沙利。来的不凑巧啊。”
     “怎么了?”安心还在好奇的四下里打量,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红头发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自己看看,很难猜吗?”
     安心有点幸灾乐祸似的窃笑了两声,“打烊吗?不打烊的话我们喝点东西,坐坐再走。”
     红头发漫不经心的说:“好啊,喝什么?”
     安心转头问我:“要什么?”
     本来想说喝酒,但是今天这样冷清的气氛实在是不适宜喝酒的。没有了那样热烈的音乐和狂欢的人群,这个地方显得阴沉沉的。活象个卸了妆之后精疲力尽的女人,只显出骨子里的苍白和落寞。
     安心看我没有说话,转头对红头发说:“两杯薄荷酒吧。”
     薄荷酒很快就端上来了,我的大嘴巴刚刚叼住吸管,眼角的余光就瞥见舞台旁边的侧门里走出一个人来。他原本低着头要往外走,不经意之间一抬头却看到了我们,微微愣了一下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沙利!”他轻快的抬手打了个招呼,黝黑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耀眼的笑容:“怎么今天来玩了?”
     安心看到他,也只是眼神微微一抖,随即就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雷洛,你这人还真是没心没肺,场子都被人砸了,你还笑的出来?”
     雷洛坐了下来,满脸都是不在意的表情:“难道我还哭啊?”
     安心摇摇头,自己也笑了。静了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一起开口说:“最近怎么样?”
     说完都愣了一下,然后又都笑了。
     “老样子,”安心垂下眼睑,唇边却浮起了一个浅笑:“进新货了,有时间带女朋友去看看吧。圣诞节我可有优惠的哦。”
     雷洛点点头,却没有说什么。然后目光落到我身上,亲昵的伸手过来摸了摸我的后背:“长大一点了。更漂亮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我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是啊,”安心居然镇定自若的附和他:“你刚送给我的时候,才这么大。”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语气里多少带出了几分感慨。
     我听出来了,雷洛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悲悯,可是只那么一闪,他又若无其事的露出了明朗的笑容。我发现他的笑容真的很迷人,无论是眼睛还是唇边弧形的弯度,好象每一个部分都会发光一样。
     “沙利,”他的表情还在笑,但是眼睛里却分明流露出一种很冷静的坚决来。他直直的盯着她的双眼,字斟句酌的说:“沙利,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了。不管是什么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你是聪明女孩,对不对?”
     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显得十分犀利,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样。安心怔怔的看着他,很艰难的挤出一个字:“对。”
     “所以,”他继续凝视着她的双眼,放在桌子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两个坚硬的拳头:“请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不要再在我的身上寻找雷钟的影子了。”
     安心宛如一个娇脆的玻璃娃娃,在那一瞬间里“砰”的一声就碎裂开来。
     雷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伸手揉了揉我的脖子。我只是傻乎乎的瞪着眼睛看他,怎么情节的发展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了呢?他竟然不是安心喜欢的人吗?
     安心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她的脸色很苍白,眼睛里却好象有两簇微弱的火苗在幽幽的燃烧一样。
     雷洛微微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还有,我送给你这只鹦鹉,只是因为我知道雷钟答应过你。并不是双胞胎之间有什么神秘的感应。你也应该知道,我和他之间除了外表,没有一分一毫是相似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始终这样,我很不安。雷钟的在天之灵也会不安。”
     他轻轻的握住了安心的手,仿佛那是一个易碎的玻璃玩具一样。安心微微抖了一下,却并没有把手缩回去。
     雷洛很诚恳的摇晃了一下她的手臂,“沙利,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应该为了死去的人毁了自己的生活。如果钟还活着,你想他会愿意你这样吗?”
     两行泪水顺着安心的面颊缓缓滑落下来。
     头一次看到安心流眼泪,我有点惶恐。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竟然真的哭了?
     但是雷洛看到她的眼泪反而好象松了一口气似的,声音也显得轻松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安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流眼泪。雷洛去搀扶她,她就顺从的站了起来。红头发远远的站在吧台旁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她似乎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不肯表露出来。
     快到丽日公寓的时候,安心终于平静了下来。我蹭了蹭她的脸,她伸手把我搂进怀里故做轻松的笑了笑。我听人家说哭过的眼睛总是格外明亮,看来还真的是这样。
     安心平静的望着外面冷清的街道,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忽然之间就改变了。这种感觉让我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才好。
     “沙利?”雷洛小心翼翼的唤了她一声:“你不会生气的吧?”
     安心摇摇头:“这话是不是憋了很久了?”
     雷洛似乎放下心来,脸上又露出了招牌式的耀眼微笑:“是啊。一直不敢说啊。其实,阿钟那人太花,你们真要结了婚……”
     安心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雷洛把车停在了丽日公寓的门外,转过头很诚恳的说:“找个男朋友吧,但是不要找我和阿钟这类型的。”
     安心点点头:“好。”
     雷洛想了想,又说:“想我了就来看我跳舞,但是再不许一边看一边哭。”
     安心再度点头,眼睛里又泛起了一点泪光,但是唇边却倔强的扬起了一个微弱的笑容:“好。”
     雷洛还想再说什么,安心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
     “沙利……”
     安心回过头,冲着他嫣然一笑:“我都知道。你放心吧。”
     雷洛点点头,他似乎有点犹豫。最终还是扬了扬手跟她告别。
     当车子最终消失在道路的拐弯处时,我听见安心喃喃的说:“再见了,阿钟。”

    二十八

    雷洛送我们回来的那个夜晚,我和安心都失眠了。
     安心静静的躺在黑暗里一动不动,只有两只大眼睛亮闪闪的。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那种感觉不象是悲伤,倒好象在安安静静的回味着什么。
     其实她平时是个很透亮的人,想法几乎一览无余的都写在脸上,但是今天的她有些不同。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很深沉,让我一点也看不透了。
     这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她忽然伸手推了我一把,“你,有完没完啊,翻来翻去的,再蹭,毛都要掉光了吧?”
     听到她说话,我的神经忽然之间就很微妙的松弛下来。但是我还是很不客气的把她的手推了回去:“毛蹭蹭就会掉光?你当我是鸡毛掸子吗?”
     她的手和我的爪子在被子里推来搡去的,这样孩子气的把戏让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忽然把我用力的搂进了怀里。
     正要推开她,却听到她在我耳边深深的叹了口气。
     我没有动,她也没有动。她身上有一种清新柔和的味道。
     就这么任由她搂着,不知不觉间困意慢慢的涌了上来,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似睡非睡之间,模模糊糊的听到安心喃喃自语:“要怎么样……才可以……忘记?”
     圣诞节前的购物高潮按部就班的到来了。安心和两个女孩子每天都忙得团团转,有的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我倒觉得这样的忙碌对于安心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一方面多赚钱自然会让她开心起来,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不会让她有时间再去风花雪月的自寻烦恼了。
     这期间,很意外的看到了秦凯薇。她和一个女孩子一起逛街,走进来了才发现是我们,于是立刻拉着那女孩出去了。那个女孩子大概不明就里,一脸的依依不舍,一边被她拉着往外走一边眼睛还往货架上瞟。
     这个小插曲让安心纳闷了很久,因为她分明还记得在安哲家里见过她的,但是秦凯薇的态度每一次都这么诡异,足以引起她的好奇心了。她自己不敢去问安哲,只好拐弯抹角的找我打听。
     我是那么八卦的鸟吗?当然不理她。
     最后,安心用指头点着我的脑袋,痛心疾首的说:“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就不跟你一条心了。”
     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和新年给这个黯淡的城市增添了许多的喜庆气氛。到处都是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喜气洋洋的人群,就好象买东西都不需要花钱似的。
     安心抱着我穿过人行道的时候,我看到很多店铺的橱窗和门口都立着圣诞老人和花花绿绿的圣诞树。一家蛋糕店的圣诞树顶端还坐着一个笑呵呵的圣诞老人,和我家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家里的那个是去年这个时候,我硬拉着瑞嘉和我一起买的。当然是他掏钱,买的时候他很有点不情愿,说这种洋节他在英国已经过够了。那时候他好象在什么公司打零工,每逢圣诞节工作量都会成倍往上翻,所以一提起圣诞节他就会条件反射的腰酸背痛。
     但是摆起来了以后,文子说了句:“真有眼光啊。”瑞嘉的脸上立刻就溢出了一朵灿烂非凡的大花。真是个傻乎乎的家伙。
     听到“叮咚”一声脆响才发觉安心已经带着我进了餐厅,这是座落在流云轩后街的一家西餐厅。是一对黄头发蓝眼睛的老夫妻开的店,这里的东西很好吃,最重要的是那位老太太每次看到我都眉开眼笑的,很让我受用。
     老太太把我们引到座位上去的时候,照例笑眯眯的对我搂搂抱抱,还特意告诉安心有一份榛仁蛋糕是专门送给我的。直到我开始埋头大吃她送的礼物,她才恋恋不舍的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好吃,真的很好吃。尤其一想到不用花钱,就觉得它加倍的好吃。
     隐约瞟见一个灰色的人影坐到了我的对面,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安心说:“你怎么每次请我吃饭都来这么晚?而且还空着手,出差回来连礼物都没有吗?”
     我的心咚的一跳,连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真的是他。似乎有些清瘦了,脸上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倦意。我避开他的视线,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专注的落在我身上,但是我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抬头。好象腿也有些发软。这个安心怎么不告诉我出来是约了他呢?
     “店里怎么样?”安哲的声音沉稳如昔,听在我的耳朵里,却感觉自己象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
     “很好啊,”安心轻快的回答说:“到昨天为止营业额比去年多了百分之十。”
     “还不错。”安哲夸奖了一句,但是听起来好象不是很认真的在夸她,有那么一点点敷衍的味道。
     安心也听出来了,她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是啊,是啊,你当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安哲很认真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安心又笑了,然后很不客气的伸出手来:“拿来。”
     安哲愣了一下:“什么?”
     安心的眉毛皱了起来:“礼物啊,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安哲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你自己去我家取。”
     我的心又是“咚”的一跳。安心要去的话一定会抱着我一起去,他……是这个意思吗?
     我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瞟了他一眼,他正低头专心的切牛排,修长有力的手指,还有切肉的动作,都和我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
     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静静的洒在我们身上,银色的刀叉上反射着微弱的亮光,好象把他的手整个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雾里。周围低微的谈话声和缓慢的乐曲声混杂在一起,让我恍恍惚惚的产生了一点错觉,似乎时间倒流了回去,流回到了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发生的那些平静的日子里……
     牛肉切的很碎,然后他小心的用叉子挑到了我的盘子里。这个动作他做的那么自然,和我印象之中他每一次的照顾没有分毫的差别。
     看到这一切,连安心的眼睛里都闪出几分异样的神色来。
     安哲的电话忽然响了,我听到他用冷静的声调说:“你好,我是安哲。”
     安哲,安哲。
     ……安哲坐在车里说:“每次谈成一笔生意总是让我很兴奋,不过遗憾的是我的感觉从来也没有人可以分享。潘潘,你很荣幸哦,你可是第一个呢。”
     ……安哲举着火锅底料疑惑的问我:“这种锅底好吃吗?”
     ……安哲站在树下,手里扬着手电筒冷冰冰的说:“下来,回家去。”
     ……安哲举着麦克风,脑袋一歪一歪的冲着我唱:“……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安哲坐在深夜的车里搂着我,目光迷离的说:“宝贝你不懂的,有些东西碎了,就永远也不能再拼合起来了。”
     ……安哲踩着一把椅子扶着书柜的边缘往我的香巢里看,然后笑嘻嘻的说我:“你还真选了个占山为王的好地方。”
     ……安哲语气轻快的说:“能留下你,真的很值得。”
     ……我轻蔑的说他:“这么虚假的感情你也要?”
     ……
     有一股酸热的东西想要从眼眶里挤出来,又被我硬挤了回去。
     安哲已经打完了电话,他站起来跟安心解释自己的去向。我不能抬头看他,真的不能。
     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抚揉了揉我的脖子。他身上有青草的味道,很淡很清爽……很熟悉。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了雪白的餐巾上。
     安心推了我一下,微微有些不安的问我:“你怎么啦?安哲他也没说什么呀。”
     我怒气冲冲的拽过餐巾蹭了蹭脸。她在瞎想什么呀。
     “胡椒!”我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牛排里有胡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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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5:04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九

    一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沿着桌面缓缓推到了我面前。
     我瞟了一眼。不为所动。
     第二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推了过来,和第一块并排放在一起。
     我哼了一声,别过头当没看见。不过两块糖果而已,我有那么好收买吗?
     第三块巧克力犹犹豫豫的推了过来,伴随着语气不悦的一句注解:“潘,你也不要太贪心哦。都三块了!”
     我斜了她一眼,这一切恐怕是早有预谋的吧,从几天之前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说我发胖了,不让我吃糖,原来都预备着今天诱惑我呢。
     “不去!”我昂起头,掷地有声的说:“坚决不去!”
     安心脸上露出楚楚动人的可怜相:“好孩子,你就陪我去吧,不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我会睡不着觉的。”
     这么孩子气的说法让我觉得很好笑。想笑又忍了回去,反问她:“你的?”
     “对啊。”安心振振有辞的说:“安哲自己说了让我去他家里拿礼物的啊。”
     我叹了口气,安心怎么有时候这么迟钝哪,她也不想想,她虽然不清楚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跟她走的时候,安哲家里的那种情形她多少也看到了。就算不是被轰出来的,也差不到哪里去,我怎么能再厚着脸皮回去呢?
     不行,坚决不行。
     我又摇摇头,她自己去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带着我呢?难道怕安哲收起来了她找不着,想带着我这个熟门熟路的卧底去帮她找?
     不能吧?
     “潘潘,”安心娇滴滴的喊了我一声,就开始冲着我放电了:“乖!乖啦!”
     我赶紧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就是拿个礼物吗?为什么一定要我陪她?真搞不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理她,我转身朝着桌子另一边的花盆溜达过去,没想到我刚一转身这个野蛮的家伙就一把揪住了我的尾巴。
     我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她硬拽了过去。这一拽,拽得我心头火起,回头就冲着她白白嫩嫩的小手来了一嘴巴。
     安心也是一声惨叫,另外一只手也伸过来要按住我,我连忙偏过脑袋躲过这一招,见缝插针的又在这只手上啄了一口。谁知道安心只是痛得叫了一声,并不收回手去,反而扑上来一把就揪住了我的大嘴巴。
     这么一来,她的右手揪着我的大嘴巴,左手按着我的一只爪子,我的另一只爪子按在她的脉门上续势待发,多余出来的两只翅膀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急得在她胳膊上乱呼扇。好好的一场比武就因为她最初极不光彩的背后偷袭而彻底沦为市井泼妇的拉锯战。
     安心呼哧呼哧的使着劲,两只圆眼睛瞪着我,我也恶狠狠的瞪着她。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一丝笑意慢慢从她的眼底爬了上来。然后越来越明显,她终于松开了双手,伏在桌子上大笑起来。
     我后退了一步,靠在花盆边上直喘气。这野蛮的丫头,还真是会使阴招呢。
     她趴在那里只是闷声闷气的笑个不停,一直到电话响了她才上气不接下气的坐起来接电话。这可真是对我最大的打击了:欺负我竟然能给她带来那么大的乐趣?!
     “是你?”安心微微有些惊讶的瞟了我一眼。我立刻回给她一个大白眼。
     安心听着电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那好吧。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安心神情诡异的看着我抿嘴一笑:“架也打完了。我可要走了。你是真的不去?”
     我狠狠的瞪她一眼,转过身用后背对着她。
     安心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一会儿陈瑞嘉问起你来,我就说潘潘今天……大概是……”
     我一愣,有瑞嘉什么事?不是说去安哲那里拿礼物的吗?
     狐疑的转身,却看见她带着一脸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正慢悠悠的拉开门要往外走,一边还不忘了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着我。
     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难道刚才的电话真的是瑞嘉打来的?可是就这么开口示弱,多少又让人有点不甘心。
     就在我犹豫的当儿,安心已经走出去顺手就把门关上了。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我的心也猛的一沉。
     低着头在桌面上溜达了两步,心里开始有一点点沮丧。如果真的是瑞嘉……
     门忽然又推开了,露出安心笑嘻嘻的苹果脸,我立刻转过身去背对她。但是心里却在这一瞬间忽然轻松起来。
     安心的大手从后面把我抱了起来,脸蛋也凑过来在我脑袋上蹭了一下:“好啦,好啦,我不是故意的嘛。”
     我板起脸不理她。
     安心又笑了:“你这小家伙,看不出脾气这么倔强。我以后再也不以大欺小了还不行吗?”
     算了算了,看在这句话的份上原谅她好了。
     说是这么说,心里还是恶狠狠的想:长了大爪子是干什么用的?真要是再有下次,看我不挠你!
     安心带着我走进雅间的时候,陈瑞嘉已经先到了。餐桌上摆好了一个漂亮的蛋糕,上面点了两排蜡烛,一排是两枝红蜡烛,另外一排是四枝彩色的小蜡烛。
     我的心里忽然一动。
     瑞嘉正笑盈盈的看着我。
     忽然之间就有点站不稳的感觉,天哪,天哪,今天是我的生日啊。我已经……我今年是二十几了来着?自打沦为异类,我还一直没有想过年龄的问题。
     先不考虑这些不重要的,我踉跄爬过桌面,一头栽进瑞嘉宽厚的手掌里。久久不愿起来。这个世界上,只有爸妈和这个家伙是可以让我肆无忌惮撒娇的人啊。
     “怎么了?”瑞嘉沉稳安详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不高兴吗?”
     “这个……”背后传来安心略带不安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说:“其实,我们刚才……有点小小的争执,我们……”
     “我们刚才打架了!”我直截了当的抢在她前面说了。切,不就是打架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么吞吞吐吐。
     瑞嘉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低低的笑声。我偷偷瞟一眼安心,她的脸又红了,神色好象有点狼狈。
     “安小姐请坐。”瑞嘉客气的为她拉开一把椅子,轻描淡写的说:“安小姐的表达方式看来常常有一些出人意表的效果。”
     安心的脸更红了,我看她是快要恼羞成怒了,忍不住笑嘻嘻的隔着蛋糕冲她做了个鬼脸。我猜她也想到那天在鼎福园里拼命翻包想把我从瑞嘉身上诱下来的时候种种可爱的表现了吧。正好电话响了,安心象捞着救命稻草一样抱着电话就窜了出去。
     雅间里只剩下了我和瑞嘉。瑞嘉突然把我举到了他的眼前,很认真的看着我的小眼睛。我有点紧张,看他的样子,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猜疑了这么久,一遍又一遍的否定自己异想天开的想法,”瑞嘉的表情沉甸甸的,语气也格外的缓慢认真,仿佛每一个字都在仔细斟酌:“可是我直到现在才想到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你才是最痛苦的一个。”他的眼睛好象有点湿润,“面对自己所恐惧的事,人的本能就是逃跑。我也不能例外。对不起。”
     眼睛里酸酸热热的,他……终于肯认我了?这个榆木脑袋真的想通了?
     瑞嘉的嘴唇向上扯了一下,但是歪歪扭扭的怎么看也不象笑容。“现在难得的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告诉我吧,你真的是可意吗?”
     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终于啪嗒一声掉在瑞嘉的手背上。
     瑞嘉把我搂进了怀里,开始抽鼻子。这个傻家伙该不是在哭吧?我伸开翅膀紧紧回抱着他,心里有种想哭又想笑的冲动。
     瑞嘉摘下眼镜,用餐巾纸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再看着我的时候,眼圈还有一点点发红,不过,表情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现在该怎么办?”不愧是瑞嘉,立刻就想到了最本质的问题:“告诉舅舅他们吗?”
     我连忙摇头。他们都是老人了,而且我妈血压一直不稳定,可经不起这样的惊吓。
     瑞嘉两道浓密好看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要不这样,我有一位朋友是神经研究方面的专家,现在在伦敦的一家医院里工作。我先联系他,侧面了解一下相关的情况。”
     我点点头。心里存着疑惑却不能说出来,表哥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他必定是要做点什么的,不管有没有效果,他也会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这样也好,知道要做什么至少他不会再一径的胡思乱想了。我一直怕的就是这个。
     “他们对你好吗?”瑞嘉低头看着我,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你们真的打架了?”
     我摇摇头:“打着玩的。没事。”
     瑞嘉的手温柔的理着我的羽毛,理着理着,眼圈一红,又要掉眼泪了。
     门推开,安心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对不起,陈先生,我有点事必须马上去处理……”她一边说,一边抓起椅子上的包。
     瑞嘉诧异的站起身:“不知道是什么事?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安心的目光犹豫不决的落到我身上:“是我表哥……”
     安哲?我屏住了呼吸。
     瑞嘉似乎也想起来了:“那位安先生?他出了什么事?”
     安心心慌意乱的摇摇头:“好象是什么交通事故,人现在在医院。”
     听到医院两个字,我的血液似乎都变冷了。
     瑞嘉一把抓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不由分说捞起我就往外走:“你的状态不能开车,我陪你一起过去。”
     安心象个彷徨无助的小孩子一样,被他拽着一只手跌跌撞撞的往外走。我的脑袋抵着瑞嘉的胸膛,心里翻来覆去的只是想: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三十

    窗帘只拉上了半边,看得出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还透着一丝诡异的粉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安哲的大手正一动不动的靠在白色被单上,手背上贴着固定针头用的蝴蝶胶布,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抬起头往上看,药瓶里还有三分之一左右的药水,正缓慢的沿着细细的胶皮管子一点一点流进安哲的身体里去。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夜晚,连药水滴滴下落的微弱声响都仿佛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节奏。
     安哲还在沉沉睡着,他的头上脸上都缠着白色的纱布,活象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大夫说木乃伊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再加上一些皮外伤。今天需要留院查看。如果只是这样的轻伤,估计安哲一定会要求出院的。
     观察室只有安哲一个病人。安心歪在床边的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身上还披着瑞嘉走的时候盖在她身上的那件大衣。大概是睡姿不舒服的缘故,人在梦中,她的眉头却皱得紧紧的。
     我翻了个身,也是浑身都不舒服。有点酸痛。意识却一点一点的变清醒了。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最先看到的熟人竟然是童海林。
     他低着头正从医院的玻璃门里走出来,表情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身边是一个年轻艳丽的女子,一手挽着他的胳膊,脸上微微带着一点不耐烦的神气。
     他没有看到我们,我们自然也没有过去和他寒暄。不知道他是不是来看安哲的?
     医院的走廊里虽然亮着灯,却反而更有种阴森森的效果。看不见有什么人,连一个穿白衣的值班护士都没有。我们的脚步声在这一片寂静里几乎是刺耳的了。
     然后,电梯“当”的一声响,门打开了,一个黄头发的小伙子举着两张化验单从里面急匆匆的走了出来,一眼看到瑞嘉怀里的我似乎愣了一下。
     我立刻认出他就是在俱乐部喝酒那天见过面的王安培。他大概是不认识安心,迟疑不决的想要转身,我赶紧的喊了他一声:“王安培!”
     然后呢?
     我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再抬头看一眼滴注瓶。迷迷糊糊的对自己说:然后王安培就带着我们去看安哲了。
     “事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目前还在调查中。大概是因为雪天路滑,安总的车子刹车又出了点小毛病,而且,那条山路正好有几个小混混在飙车,大概是要躲他们的车,所以,安总的车滑出了公路,从山坡上冲了下来,最后撞进了土沟里。”
     想起他的话,我的心又被提得老高,然后咚的一声掉了下来。也许我一直睡不安稳就是因为王安培的这一番话吧。他的话令我满心疑窦:安哲去山路上干什么?他的车子定期在做保养,怎么会突然刹车出毛病?而且,天色还在傍晚,小混混不是都在深夜飙车的吗?怎么会那么倒霉遇到他们呢?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真的象王安培所说的只是意外吗?
     翻来覆去的只是想着这些事,冷不防一抬头,正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这个满头白纱布,活象木乃伊一样的家伙。而这个木乃伊也直钩钩的盯着我,好象也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我。
     “安哲?”我有点不确定了,小心翼翼的问:“安哲?”
     安哲的目光直愣愣的四下里移动了一圈,又落回到了我的身上,机械的点点头。他的动作这么僵硬,忽然就让我有点担心起来:脑震荡会不会留下什么可怕的后遗症,比如说轻微的痴呆?
     我凑过去仔细打量他:除了满头白纱布,身上其余的部分都盖在白色的大被子里,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我再往前凑了凑。
     安哲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弱的笑意,但是这一笑却不知道牵扯到了那一处伤痛,让他呲着牙吸了一口冷气。可是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我终于确信他是真的清醒了。
     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因为高兴的过了头。我的心开始突突乱跳。身不由己的翻过被子山想朝他爬过去,高一脚低一脚的走路让我有种翻山越岭的感觉,似乎已经这样步履蹒跚的跋涉了好远的路。眼眶也不知不觉就有点发热,我干脆停了下来,把脑袋埋进了雪白的棉被里。
     被子里一股浓重的消毒药水的味道。这种医院里的味道是我最不喜欢的了,我相信安哲也一样不喜欢。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揉了揉我的脖子。
     我没有抬头,心里却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真的醒了,真的没事了。
     揉着我脖子的手动作越来越轻缓,我悄悄抬起头,他的眼睛又闭上了。是又睡着了吗?
     我忍不住在他的手背上轻轻啄了一口。熟睡中的安哲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唇边却微微绽开了一丝安详的浅笑。
     瑞嘉取出钥匙正要开门,门却从里面拉开了。
     舅妈手里捧着一本书出现在门口,身后的灯光照过来,鬓边灰白的发丝清晰可见。
     一看到是他,忍不住就先嗔怪起来:“你的大衣呢?这么冷的天,你就这么溜光水滑的从车里出来,着凉了怎么办?”
     瑞嘉摸了摸身上,隐约想起是刚才在病房里的时候,看到安心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顺手就盖在了她的身上。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忍心吵醒她。
     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又加班了?”舅妈把门开大让他进来,一边略带埋怨的说:“你舅舅已经睡了。你肯定又没有吃饭吧?你等着,我去给你热点饭。”
     瑞嘉看着她转身去厨房,本想说不用了的,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也许能有个孩子让她这样操劳操劳对她来说,反而是一桩可安慰的事吧。
     他捧着热水杯,慢慢的踱到了可意的卧室。门虚掩着,从半开的门缝,可以看到床铺的一角,苹果绿的床单轻盈的垂落在地。床边的地板上坐着一只毛茸茸的泰迪熊。
     伸手将门推开一些,卧室里是半年来几乎丝毫也不曾变化过的景象。书柜、衣柜都是出事之前的老样子。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昏弱的灯光柔和的宛如透窗而入的一抹斜阳。
     灯光下,是可意安详的睡容。
     她的肤色略微有些苍白,但是眉眼都和睡着的人一样,隐约带着笑容。每次看到她,都会让瑞嘉想起《睡美人》来,即使在昏睡中,她的表情也生动的仿佛一点声响就会马上吵醒她一样。
     她的头发长了很多。被母亲辫成了一个粗粗的麻花辫斜斜的从枕头上垂落下来。
     瑞嘉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颊,然后仔细的把她的发辫在枕头旁边放好。
     一回头,舅妈已经蹑手蹑脚的进来了,悄声说:“去吃饭吧。”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过气色还好。半年来她最大的变化就是头发灰白了很多。
     瑞嘉点点头,也学着她的样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舅妈坐在床边,又开始轻声慢气的给她朗诵《雪莱诗选》。
     其实可意并不喜欢雪莱,但是舅妈喜欢,而且固执的认为她也应该喜欢。每天不是雪莱就是唐宋八大家。按照瑞嘉的看法,多念念科幻小说,只怕她醒来的还快些。
     他轻轻掩上门,没有象她预想的那样乖乖的守在餐厅吃饭,而是端着饭碗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他的书桌上,堆着厚厚的一叠资料,从神经科的学术报告到少数民族的招魂学说统统都有。
     瑞嘉顺手抽出一份,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就着灯光开始认真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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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5: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一

    耳边传来嗡嗡的说话声,睁眼一看,原来已经到了清晨。明亮的阳光穿窗而入,树枝上竟然压着白白的积雪。难道夜里的雪一直没有停吗?
     我兴奋的钻出了棉被,一扑就扑到了窗框上。外面果然是白茫茫的一片,地面上、树上到处都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几个清洁工人正忙着清理门诊楼前面的车道,偶尔有人进出也都走动的十分吃力。
     “下雪啦!”我兴奋的喊了起来。多好的天气啊,尽管窗户都关着,我却觉得那种雪后才会有的沁凉的清爽的气息已经吹到了脸上。
     背后一个女人的声音惊讶的说:“它会说话啊?”
     然后是安心的声音,笑嘻嘻的说:“是啊,好玩吧?”
     病房里竟然还有别人?我连忙回头去看,病床边,一个中年的女大夫正在给安哲做出院之前的常规检查,她一边摆弄血压计一边眼睛骨碌骨碌的看着我,看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就知道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玩。她的表情让我立刻就想起了小区诊所里的那位007护士,看人家那份镇定。原来还真不是盖的。
     算了,为了安哲的人身安全,我也就不吓唬她了。
     安哲似乎也醒了,听见我们的对话,眼睛微微的睁开了一条缝。此刻在明亮的光线里看,他的脸色的确是很不好,失了血色,人立刻就显出了几分虚弱。
     我扒在窗框上看他,他也微睁着眼睛看我,然后他冲着我伸出一只手。这是想让我过去的意思,我贪恋的再瞟一眼外面耀眼的雪景,然后拍拍翅膀朝着他飞了过去。这次我瞄得很准,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掌上。以前他训练我的时候,因为太使劲,我总是要踉跄两步才能刹住车。
     “恩,有进步。”安哲把我凑到他的脸颊旁边蹭了蹭,我看到他瞟了安心一眼,眼睛里露出十分得意的笑容。
     安心白了他一眼,很不屑的嘟囔了一句:“幼稚!”
     中年大夫很认真的填写一份表格,然后站起来说:“我先去见见主任,跟他研究一下看看你是否适合出院。你们可以先去后面食堂买点早点。”
     安心把她送到了病房的门口,回头问安哲:“想吃点什么?”
     安哲很认真的想了想,正要说话,就听病房门口有人说:“这么早都醒了?感觉怎么样?”
     安哲的眼神霍的一跳,立刻就有一道很犀利的亮光飞快的从他的眼睛里闪了过去。我一惊,再仔细看那双黑玛瑙一样的大眼睛,里面只剩下一点客套的温和。
     是我看错了吗?
     我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其实这么耳熟的声音,不用看我也知道是童海林。
     童海林穿着黑色的大衣,颇有几分三四十年代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他象变戏法一样把手从背后伸了出来,原来是一大束白色的百合。
     安心立刻惊喜交加:“好漂亮哦。”
     童海林有那么一刹那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我也不知道看病人该送什么花。这是我喜欢的花,相信安哲也一定喜欢。恩,祝你早日康复。怎么样?今天能出院了吗?”
     安哲把枕头塞到肩膀后面,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他的唇边有一丝笑容,但是我看得出他的眼神始终淡淡的,他抬了抬手,很客气的说:“坐,外面很冷吧?”
     童海林把花递给了安心,自己在病房里来回踱了两步,自从他把我按在水龙头底下威胁之后,我就对他怀有十分的戒备。总觉得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没安着什么好心。象现在他这样心神不定的来回转悠,我就觉得他好象是看上了安哲的什么东西,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
     安哲倒是十分耐心的看着他的身影来回乱晃,童海林突然停住了脚步,扭头看着安哲,很认真的说:“你还没有吃早点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的下巴几乎要掉下来了。不会吧,就是为了说这个?
     安哲也显得有些意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门口又有人说话了。这个温润安详的声音一入我的耳就立刻就让我心花怒放:“久等了吧。早点给你们带来了。”
     瑞嘉提着一大兜子东西进来了,我就知道他昨天说的一早过来的话一定是真的。
     安心的表情显得很矛盾,她一方面觉得让瑞嘉这样照顾很过意不去,一方面那严严实实的兜子又的确对她充满了诱惑,尤其是里面还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是什么?”她终于在自我挣扎中败下阵来,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接。
     “我舅妈做的鸡汤面。赶紧盛出来吧,时间长了怕面要泡软了。”说完这句话,瑞嘉忽然看到了童海林。
     两个男人隔着一间病房互相打量。目光里各怀心事。
     安哲连忙说:“我来介绍一下……”
     童海林却哧的一笑,打断了安哲的话,“我们见过,安心的未婚夫是吧?我是童海林,安哲的同事。”
     安哲的肩膀抖了一下,立刻拿眼睛去看安心。安心的脑袋几乎要扎进口袋里去了,从安哲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悔恨交加的表情。我幸灾乐祸的想:这会儿,安心一定是明白了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嘿嘿。
     瑞嘉彬彬有礼的伸手跟他握了一下,很客气的说:“我是陈瑞嘉。”
     童海林很仔细的看着瑞嘉,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瑞嘉也真沉得住气,就那么不动声色的由着他看。
     连安哲也看出了一点不对劲,目光里流露出一点点诧异。
     童海林忽然就松弛下来,回过头冲着安哲嫣然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去看你。”说完也不给对方一个推辞一下的机会,就转身出去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安哲的态度忽然就变了,他从童海林嘴里听到了“安心的未婚夫”几个字,又没有看到安心反驳,立刻就拿出了大哥的架子,开始心安理得的享受瑞嘉的照顾。他靠在床头大大咧咧的接过瑞嘉递过来的碗筷,笑眯眯的说:“真香啊,好久没有吃过家里做的饭了。真是辛苦舅妈了,等过几天一定让安心过去谢谢她。”
     我一脑袋扎进了被子里,天啊,天啊。真受不了他这副嘴脸。
     瑞嘉好象客气了一下,然后就喊我:“快来,潘潘,好吃的鸡汤面。”
     我一骨碌爬起来,这间屋子里最有资格享受这碗面的人当然就是我了,只可惜,没有人承我的情。我连滚带爬的从安哲的腿上翻了过去,瑞嘉笑眯眯的把我接住放在床头柜上,一眼看见我在家时常用的那个碗,我立刻就有了要哭的冲动。
     这个碗是我自己烧的。六寸直径的面碗,整个捏成了荷叶的形状,从荷叶下面冒上来一大一小两个花蕾。这是为了方便放筷子。这样的碗一共烧了两个,还有一个送给佩佩做生日礼物了。
     “好漂亮的碗啊。”安哲忽然注意到了我的器皿要比他的讲究,忍不住赞叹了起来:“哪里买的?”
     瑞嘉拍了拍我,轻声说:“是我的表妹自己烧的。”
     安哲半信半疑的说:“釉彩也是自己上的?”
     瑞嘉微微叹息了一声:“她是做设计的。这些工艺美术方面的东西应该算是必修课吧。”
     安哲还要追问,安心适时的插话了:“怎么那么多问题啊,快吃吧。凉了。”
     瑞嘉向她投去十分感激的一个微笑。安心微微摇头,表示没什么。
     面真的很好吃,看来我老妈的手艺有长进。以我对她的了解,很有可能是又从哪里得到了炖鸡的新菜谱,通过她厨房的那架天平,十分精确的称出了各种调料的分量。当然,炖鸡的火候不用猜也是经过了精确的计时。
     这一点从瑞嘉别有用意的笑容里我就猜到了。
     “这样的一个碗你居然给潘潘用,真是……”安哲十分惋惜的摇摇头,半天没有开口,原来他还在惦记这个碗。
     我从碗里抬起头,冲着他怒目而视。
     安哲摇了半天的头,终于后知后觉的接收到了我的愤怒信号。连忙换上笑咪咪的表情安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潘,我是说,如果给我用……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转过身,拿后背对着他。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好容易吃到老妈做的饭,可不能因为这个家伙的一句话败了兴致。
     瑞嘉温柔的拍拍我,我看出他还想说什么,但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这让我十分的好奇,他不是吞吞吐吐的人啊,会有什么事呢?
     一直到了这天的下午,我们一起坐在安哲家客厅里吃橙子的时候。谜底终于揭晓了。
     瑞嘉坐在我的对面,用刀子很仔细的切开橙子。他的手要比安哲的更白皙,修长的手指显得十分的有力,虽然不应景,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首有名的:“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指破新橙……”
     其实,自从看过这首《少年游》之后,我不管看见谁切橙子都会联想起这首风花雪月的词来。倒也不是因为瑞嘉的手长得格外出色。
     正在浮想联翩,瑞嘉忽然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抬头注视着安心,很认真的的说:“能不能把潘潘卖给我?无论你开什么价。”
     安心和安哲脸上都露出了措手不及的惊讶,两个人怔怔的举着橙子,好半天才回过魂来。
     “你说什么?”安心结结巴巴的反问他。
     瑞嘉深深吸了口气:“我是说……”
     安哲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他看看瑞嘉,再看看安心,狐疑的说:“卖什么呀?不费事吗?你们俩马上结婚不就OK了?”
     安心立刻开始咳嗽,而且越咳越厉害,整张脸都埋进了垫子里,简直恨不得一头钻进沙发底下去咳。
     安哲不知道从他们的反应里看出了什么,忽然又冒出了一句:“而且,要卖也得卖给我呀。安心已经答应要卖给我了,支票也收了。我也给它改名叫安潘潘了。”
     我瞟了他一眼,立刻就知道他是在说谎话。
     安家的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一说谎话眼神就有些发抖。不知道瑞嘉是不是看出来了,但是他们这样的态度,立刻就让他察觉出他们是不肯割爱的了。我知道他的为人,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果然,瑞嘉深深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只是十分留恋的把我抱进了怀里。
     看到他的表情,安心有些过意不去了,她把橙子递了一块给瑞嘉,低声下气的说:“你别生气,你只要想它了,我随时就带它去看你。行不行?”
     瑞嘉接过了橙子,唇边浮起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是我太冒昧了。”
     我把头拱进了瑞嘉的怀里,心里有点酸溜溜的。瑞嘉的想法我当然能理解,可是,真要把我带回了家,每天面对我的老爸老妈……那样的情形我想想都要发抖。
     我不敢回去,我不能吓着了他们。
     尤其是,我不敢去面对那个人形的自己,真的不敢。
     还是这样吧。
     先这样吧。
     也许,说不定哪天就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呢。人们不是常说,只要相信,奇迹就会出现吗?
     也许……
     说不定……真的有奇迹这回事呢。

    三十二

    安哲心神不定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他腿上的伤还没有好,所以走路的姿势多少有点怪异。不象腿瘸,倒象是恶作剧的人在故意模仿腿瘸的人走路。
     明明走不利索还死活要走。真是不知道该夸奖他有毅力,还是该冲他丢砖头。
     在客厅里绕完第N个圈圈之后,门铃声终于如愿以偿的响了起来。安哲跳起来就去开门,可是当他一只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人却停住了,好象在竭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似的。他很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这让我越发的好奇。
     早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找出各种烂借口把安心支使出去的时候,我就对他动了疑心。我早就发现了安家的人是不会撒谎的种类,一说谎话眼神就有点抖。尽管他说一会儿公司的同事要到他家里来开个会,外人在场不好云云,但是他郑重其事的态度却让我觉得好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会是什么人呢?我不由自主的从窗帘杆上伸长了脖子。
     门打开了,我听到安哲彬彬有礼的问候来人,他的声音很镇定,不冷不热的,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同寻常的谨慎。
     当我终于看到今天的客人的时候,说实话,多少有点失望。只是两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老先生,就是每天都能在公园里看到的那种退休了,没事出来散步的老人家。穿得也很普通,一个胖一点,一个矮瘦一点。
     我这样想的时候,那个矮个子的老人家突然抬头扫了我一眼。他只不过随随便便的扫了我一眼,却让我立刻产生了一种想要躲起来的感觉。心里突然就有点冷飕飕的,连带着身体也开始觉得冷飕飕。不知道是不是汇星园的供暖出了什么问题?
     安哲拐搭拐搭的给两位老人家倒上热茶,然后恭恭敬敬的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很客气的说:“好久不见了,荣叔和金叔身体还好吧?没想到董事长让两位老前辈亲自来取,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胖一点的那个笑微微的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神色之间似乎微微有些不满意,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茶是好茶,只是泡茶的温度不对。”
     再抿了一口,抬眼对安哲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不过难为你了,还记着。”
     安哲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也觉得让他泡茶实在是比较有难度的事。他平时只喝两种液体:纯水和酒。喝茶还真是头一回见。本来还在纳闷他怎么突然改了爱好,原来是为了他们啊。
     胖老头笑眯眯的放下杯子,上下打量了安哲几眼:“伤不要紧吧?”
     安哲摇摇头,“皮外伤。不要紧。两位前辈时间很紧张,我就言归正传了。”说着从茶几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胖老头眼睛一亮。刚要伸手,矮瘦的老头已经一把抢了过去,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
     这个文件夹我认识,是今天一早瑞嘉和安心买菜回来的时候,塞在菜篮子底下带回来的。当时我正在餐桌上全神贯注的对付盘子里的草莓,对他们的谈话没有太在意。只是觉得放在菜篮子里的东西,大概是不怎么重要的。没想到,居然看走了眼。
     矮瘦的老头再抬起头的时候,两只眼睛闪闪发亮,神色微微有些意外,不过更多的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只说是重要的东西,没想到……”
     胖老头哈哈笑道:“我们都小看了你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安哲垂下眼睑,唇边浮起若有若无的笑容:“董事长那边听到的是哪一种说法?”
     胖老头笑着说:“童少看样子也被瞒过了,他告诉盛哥,说你去签合同的路上出了事。说文件被劫走了。说目前威尔仕公司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你又在养伤,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那边解释。”
     矮瘦的老头拍了拍文件夹,十分心急的打断了胖老头的话:“说说,怎么做到的?”
     安哲慢条斯理的给他们续上茶水,然后身体向后一仰,淡淡的说:“我们临时把签约的时间提前了两个小时。地点也从水晶宫度假村改到了附近的龙华酒店。”
     “龙华酒店?”矮瘦老头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那里的保安不见得就比水晶宫的好多少。”
     安哲瞟了他一眼,语气依然从容淡定:“金叔说的是。但是那里有十分可靠的快递服务。而且即时起邮,绝不会耽误。”
     两个老头子对视一眼,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沿着窗帘杆慢慢往旁边挪了两步,想找个更好的观察角度。他们的话听得我一头雾水。他们在打哑谜吗?要不,怎么说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懂呢?
     “一共三份合同,一份邮往公司总部,收件人是老汤姆。另外一份两天之后会到董事长的办公室,第三份邮给我一个很可靠的朋友。今天才到我手上。”安哲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补充说:“全部都是本人签收。”
     他身上突然之间流露出来的那种硬线条的犀利和从容让我多少有点不太习惯,这才是他在职场上的面貌吗?
     倒是满帅的。只是他们的谈话我还是没有听懂,隐约觉得跟前几天的车祸有关系。
     胖胖的荣叔低头品茶,眉眼不抬,忽然问道:“你车上被抢走的呢?”
     安哲淡淡一笑,语气里忽然就有些意兴阑珊:“那个啊,是各类报纸上有关威尔仕公司的报道。我一时心血来潮,让许秘书汇总在一起了。”
     “好小子,”金叔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脸:“事事都算计到了,怎么不知道临时换条路线?”
     安哲听了这话,脸上立刻挂上了很委屈的表情,“有啊。我把一起去的工作人员分成了三拨走不同的路线回市区。谁知道那两拨都没有事……”
     荣叔微微摇头,自言自语的说:“恐怕是还没上车就让人给盯住了。”说到这里抬眼看着安哲,若有所思的问他:“你很相信快递公司?”
     安哲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烫手的山芋已经扔给了别人的缘故,他显得十分放松,眼神里却又多少流露出一丝丝的消沉来:“两个原因:一是在那种情况下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二是威尔仕的总裁亲自派出了保镖压送邮件。他们的文件也是采取了同一途径送回总部。”
     金叔点点头,把文件夹收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布口袋里。
     荣叔有点感慨似的起身拍了拍安哲的肩膀:“这几年他们在亚洲的公司正忙着漂白自己。所以也格外重视和泰晟的这次合作,话虽如此,安少还是功不可没。”
     安哲连忙站了起来,貌似不经意的说:“哪里,哪里。我和董事长的五年之约已经到期了,我当然也希望在泰晟的工作能留下一个完满的句号。”
     荣叔和金叔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金叔干笑了两声,老气横秋的说:“公司里的事我和老荣是说不上话的。不过,相信盛哥有自己的安排。”
     我再看看安哲,他好象吃了个软钉子。不过他脸上不自在的神色也只是一闪而过,依然挂着客气的微笑把他们送了出去。
     他们一走,屋里的温度立刻又升了上来。我舒展了一下腰身,舒舒服服的从窗帘杆上飞了下来。还是沙发上舒服啊。
     安哲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歪着头稀奇的问我:“你没跟着安心出去啊?”
     当然没有,他那么急匆匆的把安心赶了出去,安心根本没顾上找我。
     安哲把我按住,很郑重的说:“今天的事跟谁也不能说,千万千万!”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倒让我愣了一下,然后才开始有点不高兴:我是那么三八的人吗?我是那么三八的鸟吗?
     安哲靠回到沙发里,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希望老总看在我这次冲锋陷阵的份上,痛痛快快的把我给放了。”
     我隐约想起他曾经说过,他在泰晟工作是为了报答童总曾经的帮忙,现在是不是已经满五年了?可是他的表现这么出色,不是会让人加倍的不舍得放他走吗?
     这个傻瓜!
     照我的想法,反正也有人从中作梗,他应该顺水推舟失掉这档生意然后引咎辞职。不过我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八成会嫌我的主意不够光明正大。
     “庆祝一下吧。大麻烦终于了了。”安哲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叫上瑞嘉和安心,我们出去吃大餐。”
     我小小的兴奋了一下。心里却隐隐的有些担忧起来,大麻烦真的了了吗?我怎么觉得才刚刚开始呢?
     看看两个老头子临走的时候互相交换眼色的劲头,就能感觉出这事好象没有那么容易。是安哲想得太简单了,还是我想得太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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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5: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三

    我用力拍打着翅膀,小心翼翼的在门把手上落下爪子。大意了大意了,以为回来的一定是安心,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吓到。
     门外暗淡的光影里,一个黑色的人影懒懒的斜靠在门框上,一缕凌乱的发丝挡在眼前,发丝后面是一双光彩流转的丹凤眼。
     安哲正在厨房里翻冰箱,直到这时才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安心?”
     童海林用一个十分潇洒的姿势,漫不经心的把手里的烟蒂弹了出去,回过头很邪气的笑了笑:“让你失望了。是我。”
     安哲愣在厨房门口。童海林还懒洋洋的倚在门框上,似乎并没有要进来的打算。
     “是你?”安哲迟疑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不过微微一垂首,再抬头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既然来了,坐吧。”
     童海林慢悠悠的踱了进来,象参观博物馆一样四下里打量,还顺手把客厅的灯打开了。
     安哲也不理他,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也回过神把门关上,直接回到了安哲的身边。家里刚走了两个危险分子,又来个更危险的,我当然要先找个靠山。
     安哲象是感应到了我心里的不自在,伸手把我搂了过去,一边慢条斯理的抚摸着我的羽毛,一边又作了个请坐的手势。
     “家里有啤酒、茶和水,你喝什么?”安哲客气的问他。
     童海林回过头邪魅的一笑,然后大大咧咧的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他就那么别有深意的一直注视着安哲,良久,低头一笑:“你真行。连我都骗了。”
     安哲微微挑眉,好象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童海林嘴边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最后终于大笑出声,他把头往一边微微甩了一下,好象要把什么恼人的东西甩掉一样,然后目光滑了过来,十分犀利的盯住了安哲的眼睛:“我这两天一直困惑威尔仕那边怎么会没有动静……”
     垂下头,他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然后摸出一支烟,用手里的打火机点燃了深吸一口。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他手里一直在把玩一个银质的打火机。好象有心事一样,打开又合上,然后又打开。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象野兽的爪子一样充满了力量,好象不经意间挥出一爪子就能拍死从身边经过的小动物。
     “你一直都不信任我吧?”他忽然抬起头,毫不躲闪的直视着安哲的双眼。
     安哲被他的目光逼视的略微有些不自在,他的手还在一下一下的揉着我的脖子,但是动作却变得微微有些僵硬:“你也知道,这是我在泰晟最后的工作了。我当然要保证它万无一失。”
     童海林的眼睛在烟雾的后面危险的眯了起来,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性感撩人:“我要是你,就顺水推舟的把生意让给杨老六,然后引咎辞职。”
     没站稳,我一个趔趄歪到了旁边的靠垫上。
     没想到这厮竟然是我的同道中人。
     刮目相看。
     不过,杨老六又是什么人?
     安哲果然不动声色的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你可是泰晟的新主子,这话让别人听见还以为你疯了呢。”
     童海林哧的一笑,拿烟头远远的点了他一下:“我就喜欢你这副汉奸脸,明明把人耍得团团转,表面上还是你最好。”
     安哲对他的话似乎不以为然,野兽坐在面前他大概也有点不自在,伸手又把我捞进了怀里,继续蹂躏我的脖子。
     童海林继续抽烟,指间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忽然很烦躁的把烟按在烟缸里压灭了。伸手在头发上捋了一把,抬眼问他:“你现在什么打算?”
     安哲愣了一下:“打算?当然先休假,然后回去打理我那个小公司。”
     童海林的手指从乌黑的发丝里穿了过去,丝丝缕缕的发丝象匹华丽的缎子一样垂落下来,挡住了他的半边脸。露出来的那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安哲,然后,象遇到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诧异的笑了起来:“老天,安哲,你不会那么单纯吧?你真以为你拿下了威尔仕,老爷子就会痛痛快快放你走?”
     安哲好象有点不耐烦了,硬邦邦的反问他:“他当初答应过我。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一样拿自己的话不当回事么?”
     童海林十分惋惜的摇头。再摇头。
     安哲大概觉得跟他没有什么好说的,索性闭上了眼睛懒得理他。
     童海林还在摇头,慢条斯理的又拽出一支香烟:“要说对那只老狐狸的了解,你还真是不如我。安哲。”
     安哲的手暖暖的落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他心里也开始有些不能确定了。这个童海林他到底是来提醒安哲的,还是有意的要来挑衅呢?
     “你是真的无心泰晟了吗?”童海林把那支没有点燃的烟叼在嘴角,微微皱起了眉头:“还是不满意泰晟给你的待遇?”
     安哲叹了口气,忽然睁开了双眼,一双澄澈无波的大眼睛就这么毫不掩饰的看了回去:“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来探我的底?”
     童海林的眼睛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仅仅是一瞬间而已。他几乎立刻就冷静了下来,黑黝黝的眼瞳带着一点玩味的神色反问安哲:“你说呢?”
     安哲洒然一笑,淡淡的说了句:“你放心。”
     好耳熟的台词,《红楼梦》里的宝哥哥在大太阳底下对林妹妹表白的时候就说过这么一句。
     不过,安哲既然不是宝哥哥,童海林当然也就没有象林妹妹一样掩面痛哭而去。
     他只是诡异的笑了起来,另外的一只手又开始一开一合的玩弄那个打火机。
     “既然你明白,那就再好不过了。”他终于停止了这种让人心烦意乱的杂耍表演,语重心长的说:“那我也祝你早日达成心愿。”
     安哲虚情假意的站起来要送他:“以后还要仰仗童总啊。”
     童海林嫣然一笑:“跟聪明人打交道果然痛快。”
     童海林走后,我凑到了安哲的面前忍不住开始发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安哲正在摆弄水槽里化了一半的冻鱼,听到我问他,很不耐烦的白了我一眼:“童海林想当泰晟的BOSS,怕我坏了他的事。这你都看不出来?”说完摇摇头,又自言自语:“鸟类的智商果然低于人类,说了你也不明白。去,吃草莓去吧。”
     这话噎得我半天没回过劲来。
     狠狠剜了他两眼之后,我闲闲的往旁边一靠,故意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谁想吃糖醋鱼来着?”
     安哲果然支起了耳朵。
     自从瑞嘉把我们从医院送回家之后,就发现了号称要照顾病人的安心只会煮方便面。病人本身厨艺也不怎么样。再加上要找借口接近我,所以,很主动的就当上了家庭煮夫。而且,这个家庭煮夫的手艺还真是没的挑。
     我嘿嘿笑了两声,“一会儿告诉瑞嘉,糖醋鱼有什么好吃?改做四喜丸子吧。”说完故意不看他,拍拍翅膀迅速逃离了厨房。
     我的爪子刚刚落在餐桌上,一个黄灿灿的芒果就递到了我面前。
     我斜了他一眼,心里倒颇有点踌躇。是继续扮酷?还是先吃了这个芒果?
     “特意给你买的哦。”安哲笑嘻嘻的坐到了我旁边:“说真的,他怎么那么听你的话呢?”
     我咽了口口水,好吧,好吧,看在这个芒果的份上,我决定对他诚实一把。
     我认真的盯着他的双眼,无比诚恳的说:“因为……他是我表哥。”
     “咕咚”一声,安哲立刻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三十四

    安心一脸茫然的从一堆进出货的记录里抬起头,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平安夜?”
     两秒钟以后,她象回过神来似的,声音立刻提高了若干个分贝:“平安夜!”
     她从桌子后面跳了起来,我赶紧向更远一些的地方躲了躲,一边紧张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我是个安全意识很强的人,自从跟她打了一架,我对她的举手投足都十分的留意。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嘛:聪明人不在一个坑里摔两次。
     然后,我点点头,说:“平安夜。”
     安心看看了手腕上的表,象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脸上流露出焦急的表情:“怎么会是今天啊?我的礼物都还没有买呢。”
     我白了她一眼,自己天天在商店里,门口那个大牌子上还触目惊心的写着:距离温馨的圣诞节还有X天!!那还是她自己的创意呢,据她说是为了刺激过路的人赶紧投入到圣诞节前的购物狂潮里去,她怎么会忘记哪一天是圣诞节?!
     安心象是猜到了我心里的疑惑,很委屈的嘟起了小嘴:“圣诞节前是我生意最好的时段,我当然巴不得永远快到圣诞节,永远到不了圣诞节嘛。”说完,很遗憾的叹了口气,低了头自言自语:“没想到,果然是好花不常开,这么快就到了呢……”
     我无语的凝视着这个摇头叹息的小女人。
     安心自怜自艾了一番,终于想起了刚才说了一半的事,很紧张的凑过来问我:“你说,买什么礼物送给瑞嘉比较合适?”
     送瑞嘉?我立刻警觉起来:她又想占人家什么便宜?
     安心没有留意我的表情,一边盯着桌子上翻开了一半的男士版《时尚》,一边喃喃自语:“香水?领带?不好不好,那都是恋人之间才会送的东西。化妆品?不知道他喜欢哪个牌子?碧欧泉?资生堂?要不,送打火机……”
     说到这里,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一条缝冲外面喊:“小米,进来一下。”
     小米清脆的答应了一声,满头大汗的挤了进来:“什么事?”
     安心瞟了她一眼,有点心虚的支吾了两声:“忙的过来吗?”
     小米撇了撇嘴:“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即使忙不过来现在再招人也不合适了。元旦和春节往年都是基本和现在持平……”
     安心恩了一声,低头踱了两步,然后停在小米面前,十分认真的问她:“你送什么礼物给你男朋友?”
     小米一愣。
     安心被她疑惑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连忙解释说:“我只是想问问,看看店里是不是应该进一点男士用的东西。”
     她的眼神在跳!嘿嘿,她在撒谎呢!
     小米哦了一声,脸色突然之间有点发红,她小声说:“戒指。”
     “?”安心愣了一下:“小米你说什么?”
     小米笑嘻嘻的说:“戒指啊。我打算向他求婚。”
     安心好象没有回过神来,满脸问号的盯着她:“可是一般都是男人求婚啊。”
     小米认真的回答说:“可是一般都是女人想结婚啊。”
     安心陷入沉思。没想到小米这小丫头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呢。不过,她的回答对于烦恼的安心来说,好象没有什么参考价值。送礼物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只要心意到了,送什么都无所谓啊。一想到心意,我又警觉起来。安心怎么想起来要送礼给瑞嘉啊?
     小米出去之后,安心又开始在屋里来回溜达,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她开始主动跟我解释:“你看,瑞嘉帮了我们这么多的忙,是不是该谢谢他?他还一直帮我们做饭,而且还做的很好吃……”
     说到好吃,她的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下去,很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安哲的伤快要好了。”
     对于一个天天只吃外卖和方便面的谗猫来说,说出这种话倒也不奇怪。还好她运气不赖,这话没让安哲听到。
     “走吧,”她把我抱了起来:“出去逛逛看,呆在这里也想不出来。”
     事实证明,对于安心来说,当她想不出一个问题的答案时,换了个思考的地点,只是加深了这个问题的难度。
     安心带着我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逛了整整两个小时之后,手里多了两个购物袋。一个里面是化妆品,她的;另外一个袋子里是双橘色的靴子,还是她的。她皱着眉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不停的哀叹:“买什么好呢?买什么好呢?”
     当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友谊新都市的男装部里逛第三圈。我已经头晕眼花了。安心的状态稍微好一点,不过眼圈也已经开始发青。
     “鼎福园?”安心似乎有点惊讶:“不是说一到过节那里就订不上位子吗?”
     我凑过去一点,好象是安哲打来的电话。
     “瑞嘉订的?”安心似乎更惊讶了,电话还在耳朵上,眼睛已经开始再度扫视塑胶模特身上的衬衣。
     挂电话的时候,安心也终于下了决心,指着眼前的橘色的衬衣,斩钉截铁的说:“就是它了。”
     我不感兴趣的瞟了两眼,那么艳丽的颜色,瑞嘉能穿得出去吗?
     不过好歹也是人家一番心意,再说也不是送给我的。只要别再架着我逛街,别说是件橘色的衬衣,哪怕是件橘色的比基尼我也没意见。
     赶到鼎福园的时候,安哲也在,看样子为了我,瑞嘉是下定决心要和这对兄妹搞好关系了。
     菜刚刚摆上来,瑞嘉就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安心,脸上带着他一贯有的温润平和的微笑说:“祝你节日快乐!”
     安心愣了一下,很意外的看看盒子再看看瑞嘉,不太自信的反问他:“给我的?”
     瑞嘉笑微微的点点头,很温和的说:“希望你喜欢。”
     安心也许是好久没有收到礼物了,竟然象个小孩子一样迫不及待的就撕开了亮晶晶的包装纸。我也赶紧把脑袋挤了过去,原来是个紫茸茸的小盒子。再打开,里面是一条紫黄晶的手链。手链上每一个珠子都是很漂亮的刻面水滴形。微微一晃,眼前立刻光彩流动。
     “紫黄晶?”安心开心的露出了笑容。
     瑞嘉点点头,“据说只有玻利維亞这个国家出产这种水晶,这种颜色据说可以招来财运。祝你新的一年,生意越做越好。”
     安心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收进了包里,然后把刚买的衬衣递给了瑞嘉,“这个,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也希望你喜欢。”
     瑞嘉也愣了一下,表情和刚才的安心倒是有点相似。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
     安哲撇了撇嘴,看他的样子又想说安心眼光不好之类的话了。我连忙在他的手背上啄了一口。这种交换礼物的温馨时刻,要是听到有人酸溜溜的开腔,该是多么扫兴的事呢。
     安哲象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揉了揉我的脖子,小声的抱怨:“就咱们两个没有人送礼物哦。”抱怨完了,他象没话找话似的提了个问题:“你们在哪里认识的?”
     瑞嘉和安心都愣了一下。
     “就是这里。”瑞嘉说。
     “就是楼梯那边。”安心说。
     “男洗手间门口。”我补充说。
     安心的脸立刻就红了。大概又想起了那天自己的滑稽表演。真替她难过,这个噩梦大概要一辈子跟着她了。
     安哲似懂非懂,顺口说了句:“还真是与众不同。”
     瑞嘉看到安心脸红,大概也猜到了原因。因此有意把话题转移到了安哲的身上:“公司的事安排的怎么样?”
     安哲摇摇头,眉目微微阴沉了起来:“公司批准我开始休假了。”
     安心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大冬天休假?”
     安哲斜了她一眼:“可以去海南啊。”
     听起来倒象个好主意,不过,我怎么感觉安哲说这话的语气不是那么痛快呢?难道真被童海林给说中了,老头子不肯放他走吗?
     大过节的说起这个,好端端的谈话气氛立刻有点受影响。
     安哲给几个杯子里倒红酒,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我也倒了一杯,然后自己先端起酒杯,说:“不好的事都随着过去的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每个人都要更好。”
     这话让我百感交集,过去了一年,不好的事情真的能够全部消失掉吗?
     玻璃上聚集了朦胧的水汽,几个人的影子都显得影影绰绰。从这里望出去,远处就是喷泉广场,有人在放烟花。红色的、绿色的亮光在夜空里绚丽如星,然后也象流星一样,一闪即没。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我和瑞嘉、文子在客厅的角落里摆弄那棵圣诞树,老爸老妈笑嘻嘻的看着我们闹成一团……
     鼻子有些酸酸的。抬头看瑞嘉,他也正在看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样想起了去年的情景,他的眼圈微微有点发红。
     心又有点乱了。本来想好好度过这个变成异类以来的第一个圣诞节,没想到,还是不能做到随遇而安。而且,直到现在我才想起要问瑞嘉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没、有、我、的、礼、物?!
     瑞嘉眼神一抖。大概是不明白我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眼冒杀气。
     “一会儿你们去玩吧,不用陪我了。”安哲显然在误会瑞嘉和安心的关系,而且大有一直误会下去的趋势。
     瑞嘉和安心对视一眼。安心转头问我:“想去哪里?”
     瑞嘉忽然胸无城府的冲着安心一笑:“你不是把它卖给你表哥了吗?”
     安心一愣。眼神又开始抖。大概这就是瑞嘉想要的效果吧,我忽然就有点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是想这样突如其来的一鞭子抽开假话的外壳吧?
     这个傻瓜,即使揭穿了安心在撒谎又能怎么样呢?还是他坚信只有回到亲人的身边我的日子才会好过?
     不料他话音刚落,这边安哲立刻点头说,“是啊,是啊。所以你们去玩吧,潘潘我直接带回家。”
     瑞嘉瞪着安哲,安哲满脸和煦的笑容,无懈可击。
     安心不知所措的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咦,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个状况呢?
     没有月亮。淡淡的星光下,水滴形的珠子上,无数个细微的刻面反射着灵动柔和的光芒,即使在夜里,半紫半黄的颜色看上去仍然十分美丽。
     刚带上的时候,微微有些沁凉,但是与皮肤接触的久了,不知不觉就暖了起来,似乎渐渐的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安心将手抬得高了些,微微晃动手腕,着迷的注视着星空下那比星星还要亮丽的闪烁。
     据说紫黄晶可以招财,可以改善不好的人际关系。
     但是,紫黄晶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情人的眼泪”。
     也许瑞嘉不知道,又或者他知道但是没有说。
     答案会是哪一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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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5:5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五

    看着瑞嘉和安心别别扭扭的一起走了,我开始猜测他们会去哪里?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安心让瑞嘉把她送回家,然后她换身夜行衣直奔斧头帮去狂欢。平安夜那里一定超级热闹。也许,安心会带着瑞嘉一起去?
     “你想什么呢?”安哲把几片冬笋放进我的碟子里。
     能想什么呢?其实今天晚上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好。安哲自己也是一样。
     他闷头吃东西,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自言自语的说:“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瞪着他,没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安哲若有所思的看着安心坐过的椅子,“瑞嘉人是不错,不过,我怎么觉得他喜欢的不是安心,好象是你哦?”
     看到他的目光扫到了我身上,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吃我的晚饭。我都告诉他真相了,他自己不相信,还能怪谁来?
     “不能啊,”安哲看我没有什么反应,又开始自我否定:“他的条件不错,不至于为了一只鹦鹉就使美男计啊……”
     我差点被菜噎着,这人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啊。他把瑞嘉当什么人了?
     安哲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结论,终于长叹了一声:“算了,算了,自求多福吧。反正最后吃亏的不会是安心……”
     这倒也是。
     不过,瑞嘉喜欢的是文子那种文文静静的类型,对安心应该是有免疫力的吧。只要不会爱上她,应该也不存在什么危险啊。
     安哲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们明天去玉山看雪吧。”
     这应该是入冬以来最厚的一场雪了吧。一出市区,公路两旁仍然是一片耀眼的银白。
     尽管车里很暖和,尽管我生来爱雪,但是看着外面白茫茫的雪原和远处隐约可见的银白色山峰,我还是感到阵阵寒冷。没办法,当人的时候就怕冷,谁知道变成异类了又是一只热带鸟类呢。
     安哲小心翼翼的把车驶进了山脚下的停车场。然后斗志昂扬的背上旅行包,下了车。
     车门一开,一股冷空气立刻扑面而来。玉山虽然离市区不远,但是我也只是小学的时候,跟老爸他们的毕业班去玩过一次。印象里满山都是树,还有一条声势浩大的瀑布。
     我望着眼前白雪皑皑的山峰和隐约可见的阶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心里也开始有点后悔了,我最初的想法是自己呆在家里会饿肚子,跟他出来至少可以保证中午有饭吃。另外还有点贪恋这趟旅游不用花钱买门票,当人的时候,这种便宜上哪里去占啊?总之,现在,我开始觉得人家说的“占小便宜吃大亏”是很有道理的。
     “走吧。”安哲把我裹在一条毛巾被里硬抱了出来。也不管我是不是乐意,就开始大步流星的朝入口处走去。那里有一排样式古朴的平房,挂着个管理处的牌子。跟我印象之中的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正站在门口扫地,买门票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提醒安哲:“最好不要走得太远,里面雪厚,路也没有清理。”
     安哲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就抱着我开始上山了。
     听着安哲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我的心情又慢慢的开朗起来。算起来,我还是占了便宜的哦,不但不用买门票,还有人抱着我上山,比索道更安全舒服,而且全免费。
     我长舒了一口气,从毛巾被里把脑袋探了出来。
     空气很清爽,凉丝丝的。近处的树和远处的山峰上都是厚厚的积雪,阳光有点刺眼。不过还真是个散步的好天气。
     路边有个简陋的雪人,安哲明明都已经走了过去,偏又童心大发的折了回来,用空出来的一只手在那雪堆上拍了半天,最后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两块怡口莲按了上去,当雪人的眼睛。
     两块好吃的糖果就这么被他糟蹋了。我实在是有些心痛。不过看在他难得这么有兴致的份上,我也只能忍了。
     安哲的眼睛在墨镜的后面,我看不清楚。但是他的嘴角分明带着几天以来难得看到的笑容。他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作品,然后有意无意的说:“把潘潘的毛巾被披上就更加完美了。”
     我的毛巾被?我不会听错了吧。忿忿然一抬头,安哲正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然后哈哈笑起来。
     居然有兴致开始开玩笑了?看来,出门旅游果然可以给都市人减压哦。
     安哲在自己的外套上蹭了蹭手套,开始自得其乐的哼一首不知名的曲子。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因为到了高处,远处的景色也越加壮观。
     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从山上走了下来,看到我们,其中一个很斯文的小伙子说:“这位先生,前面两三百米就没有路了。”
     安哲“哦”了一声,客气的说:“谢谢,我们一会儿就下山。”
     年轻人很好奇的打量着毛巾被里的我,他的同伴在喊他,他冲着安哲笑了笑就去追赶他的同伴了。
     安哲这个刚愎自用的家伙并没有听从别人的意见,他还在往山上走。
     路没有清理,雪地上有一些杂沓的脚印,再往里走,就连脚印都没有了。从这里望下去,景色当然也更开阔,更美丽。天地之间安静的只有他的呼吸声和山谷间掠过的微风,连刚才唱歌的那只鸟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真的是很安静啊。
     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凉亭。凉亭下面是一个峡谷,对面就是我小的时候见过的那条瀑布。瀑布已经结冻了,还保留着飞泻而下的动感,冰柱在阳光下闪闪烁烁,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彩。
     我突然之间有点替那几个下山的年轻人惋惜。他们竟然错过了这么美丽的景色。
     安哲扶着栏杆忽然“啊……啊……”的大喊了起来,从来没有听过他这么大声,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听到回声,他象个小孩子一样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郑重其事的在栏杆旁边的积雪上写:安某人到此一游。
     幼稚!我斜了他一眼。好象小孩子才喜欢这样的把戏吧?
     安哲也斜了我一眼,然后在下面又加上一句:潘某鸟也到此一游。
     在我发飙之前,他把一块巧克力递了过来,笑嘻嘻的说:“累了吧,补充补充体力!”
     这人还真是掌握了我的脉门呢。我悻悻然的想,然后……化愤怒为食欲。
     两个小时以后,当我们再看到“安某人到此一游,潘某鸟也到此一游”的时候,安哲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看看凉亭,再看看我们身后的一串脚印,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说:“不可能的吧?我们不会是真的迷路了吧?”
     我也觉得不可能,玉山一共才多大呀。没听说谁在这里迷路的。再说……
     “我以前来过啊。”
     我无言的看着这个自信的大男人,安哲看看手表上的指南针,仔细的研究了半天方向忽然问我:“上山的方向是南还是东?”
     我瞪着他,我是裹在毛巾被里上来的,我怎么知道是南还是东?
     “你不是来过吗?”我终于忍不住了。这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
     安哲撇了撇嘴:“好几年之前的事了,记不清楚也情有可原啊。再说,到处都是雪,我也看不出那一条是下山的路了。”
     我的眼睛瞟到路边,积雪把所有能显示道路特征的东西都掩盖了。而且从凉亭出去的几条路上都有我们的脚印。已经看不出哪一条路是最初上来的了。
     太阳已经开始滑向西方。
     这里偏离上山的阶梯不知道有多远,只要找到阶梯就可以了。大概安哲也是这样想的,他抱着我开始了新的一轮的寻找。
     这一次,他很仔细的在路边的雪地上留下了标记。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又回到了凉亭。

    三十六

    尽管映着雪光,山里的光线还是很快就黯淡下来。
     安哲还在充满自信的摆弄手表上的指南针,可是我却多少有点心慌了。如果一个晚上都困在这里,我们会不会被冻死呢?
     安哲掏了掏口袋,很遗憾的说:“抱歉,潘潘,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耽搁这么久。就只剩下这么一块巧克力了。”
     我看着他手上的糖果,有点难过的摇摇头。他是个大男人,身上比较没有脂肪,而且我一直被他抱着,基本上没有消耗什么体力。
     “你吃。”我简单的说了这两个字,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一定要节省体力才行。
     安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很用力的搂了我一下:“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危险的。”他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不是被我感动了吧?
     我想现在就只剩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我去找人来。我不是用脚的类型,速度比他快,而且在空中,不会被地表的障碍物迷惑视线。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懊恼,要不是对他太信任,刚才就出发多好,现在天都要黑了。
     安哲又开始摆弄手机,其实刚才就看过了。没有信号。
     我从毛巾被里钻了出来跳到他的胳膊上,好冷啊。我哆嗦了一下,说:“我去找人。”
     安哲头也不抬的说:“那怎么行?”
     我刚要反驳,电话突然之间响了,安哲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声说:“喂?童海林?你听着,我被困在玉山上了,你想办法打个电话……”
     手机里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有音乐声,有嗡嗡的说话声,还有电波干扰似的嘈杂声,好象是夜总会一类的地方。
     “喂!喂!”安哲还在叫,但是电话突然断了。再按,没有信号。
     还是没有信号。
     我听见他微微叹了口气。
     “我去找人,”我有点着急了。
     安哲一把按住了我。“不行。你迷路了怎么办?天已经都黑了。”
     我用力从他手掌底下钻了出来。
     “潘潘!”安哲一把揪住了我的尾巴,咦?他怎么也学会了这一手?
     “乖。别乱跑,再把你丢了就糟糕了。”安哲语气很严肃。
     我忽然想起了塞进他旅行包里的zippo打火机。对啊,应该生一堆火,要不我回来的时候往哪里飞啊。这个打火机是今天早上收拾东西的时候被我发现的,上面雕刻着非常精致的花纹。我本来是想藏到我的香巢里去的,没想到正要拿的时候他忽然进来了,我只好眼疾手快的藏进旅行包的小侧兜里。
     看来,这个漂亮的小东东注定与我无缘啊。
     我一边叹气,一边从侧兜里取出了打火机。安哲伸手去接打火机的时候,我拍着翅膀飞了起来,安哲大惊失色的跳起来要抓我。不过,我已经落到了凉亭顶部的横梁上,他够不着我。
     “潘潘,乖,下来。”安哲柔声细气的,象哄小孩子一样。
     我提醒他说:“生火。”
     安哲很担忧的看看我,一步一回头的去山道旁边划拉了一堆小树枝。
     浸了雪,树枝并不容易点着。不过,还好,天色黑透之前,火堆终于生起来了。
     我不敢再耽误时间,拍拍翅膀迅速飞出了凉亭。身后,安哲的喊声又惊又怒,但是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我根本听不清楚他在喊什么。
     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小的火堆旁边,他的影子孤零零的靠在栏杆上,似乎很焦虑的样子。
     我拍拍翅膀用力飞得高一些,再高一些。
     夜里果然很冷,而且夜空中黑黑的一团,不多一会儿,连安哲的那个小火堆都看不见了。有那么一刹那我感到很惶恐。
     我看不清方向,只是按照这个鸟身体的本能在飞,至于它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辨别方位,我几乎还是一无所知。实际上,我从来也不曾把自己当成是鸟类。我只是不停的飞,仿佛黑暗之中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在神秘的牵引着我。
     风太大了,顶得我精疲力尽。不得不降低高度。目力所及还是漆黑的一团。但是风向已经变了。
     前面有什么在晃动呢?我的心突的一跳。
     飞得再近一些,好象是亮光。是有人在寻找我们吗?
     真的是手电或者应急灯发出的亮光,我不再犹豫,迅速的朝着那个小小的光点扑了过去。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用眼睛搜索,但是我知道安哲在玉山的哪个方向。当我逐渐的适应了不用眼睛去找路,黑暗就开始不再是我的障碍了。
     有那么一刹那,我几乎要感激老天让我拥有了这一具鸟类的身体。
     夜色黑沉沉的,几米之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拿着应急灯的人就是早上卖给我们门票的那个中年人,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工作人员。不知道是不是见多了这种事情,他们在看到我的时候,也只是略微有些惊讶。我想他们能看得懂我的意思,因为他们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裹紧了大衣跟我往山上走。
     很冷,也很累。一想起裹在毛巾被里被安哲抱着上山时的舒服,就觉得此时此刻自己一定是在做噩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凉亭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火堆几乎要熄灭了,安哲象头困兽一样正围着火堆走来走去。我再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奇$%^书*(网!&*$收集整理一头撞进他的怀里,立刻就觉得两眼发黑。
     他们在说话,只是我已经顾不上听了。重新又回到了暖暖的毛巾被里让我感动得直想哭。迷迷糊糊的忽然又想起了一个让我心痛的问题:我们私自在风景区烧了一个火堆,不知道会被罚款多少钱啊?
     很想开口问问那位黑脸的大叔,可是转念一想,他也许已经忘了。我这么一开口,说不定反而提醒了他呢。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啊。
     那天接下来的情景我就记得不大清楚了。在回来的路上我似乎醒了一次。安哲正在唠唠叨叨的数落我的不服从命令,我听着听着,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安哲的大床上。明晃晃的阳光从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里钻了进来,肆无忌惮的洒落了一地,到处都静悄悄的。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远处广场上孩子们的嬉闹。
     白雪皑皑的山峰在眼前的安逸里遥远得仿佛一场梦。
     安哲就在我的身边,半张脸深深的埋在枕头里睡得正香。他的一只胳膊还紧紧的搂着我,好象生怕我会跑掉一样。
     他的胳膊真的很沉。
     我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出来一点,他的手一捞又把我捞进了怀里。我瞥了他一眼,他还在睡呢。我再往外挪一挪。
     头顶上一个庸懒的声音喃喃的说:“别乱动。”
     我还没有说话呢,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忽然想起昨天一天我都没怎么吃东西啊,安哲这个超级自信的家伙上山的时候只带了水和一点糖果,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我们开始找路,然后……
     难怪我浑身这么难受呢。原来以为是累的,现在看来,主要还是饿的。
     安哲的眼睛也睁开了,一丝笑容慢慢爬进了他的眼睛里,他象发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一样笑嘻嘻的说:“原来你饿了时候,肚子也会咕咕叫啊。”
     我诚实的肚子抢答了这个问题,又发出了一连串的抗议。
     安哲一边笑一边从被子里爬起来穿衣服,“你是有功之臣,说吧,想吃什么?”
     看着他手忙脚乱穿衣服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有点出神了。自从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之后,我们还不曾这么亲密过。而且关于那件事安哲也一直没有说过什么。我其实挺好奇后来他和秦凯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过去的事了。总想它干嘛?
     安哲回过头,冲着我一笑:“还没想出来啊?”
     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他的周围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斜斜的垂落下来,挡住了半边眼睛。眉梢眼角还带着丝丝庸懒的样子,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性感。
     当他伸手把我从床上抱起来往外走的时候,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生怕让他发现我在色迷迷的看他。
     安哲的心情很好,他一边哼着小调,一边用脸颊蹭我的脑袋。
     “煎蛋吧,这个最快了,”他把我放在厨房窗台上,自己打开冰箱探头进去一通乱翻:“我们先压压饥,晚上和安心他们出去吃饭。”
     晚上?难道我们已经睡了一整天?
     正出神呢,安哲的脸又凑了过来,十分自然的在我的脑袋上亲了一口,然后哼着曲子悠闲自在的去刷洗煎锅。
     我的身体象被电到一样,立刻僵硬成了一尊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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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6:11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七

    瑞嘉十分麻利的把剁好的羊肉揉搓成一个个圆滚滚的小丸子。
     我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问他:“在家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下厨房?”
     瑞嘉瞟了一眼我身后,厨房的门开着,外面客厅里安心正津津有味的听安哲讲我们在玉山的经历。
     可想而知,晚饭讨论的结果就是瑞嘉又被打回了厨房。因为安心坚持说鼎福园的菜不如瑞嘉做的好吃。
     “在家的时候舅妈不让。”瑞嘉压低了声音,有点委屈的说:“其实我挺想给他们做点好吃的东西,可是舅妈一看我要下厨房,立刻就开始自我检讨,她以为我是嫌她的手艺不好……”
     “你本来就是嫌她手艺不好呀。” 我毫不客气的揭穿他。
     瑞嘉白了我一眼,接着说:“其实,每次我坐在桌子边上等着吃现成的饭,心里都特别扭,他们是长辈反而要来伺候我。让我觉得自己特……特……”
     “特腐败,”我补充。
     瑞嘉迟疑了一下:“勉强就那意思吧。”然后叹了口气:“可惜我的十八般武艺呀。”
     倒是真有点可惜哦,看来他喜欢跟安哲安心厮混也并不是完全为了我,说不定是很感谢那两只懒猫给了他一个盼望已久的施展机会呢。
     瑞嘉摇了一会儿头,象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声音低低的说:“我的朋友昨晚给我发了封邮件。”
     他慎重的语气让我的心突的一跳。
     他很认真的盯着我说:“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讲了,他说植物人因大量脑细胞受损所致,至於要多久脑细胞才会恢复时间不等,轻者几天;重者可达数月,甚至数年。有些脑细胞在损伤时,就完全损伤,无恢复的可能,也因为现行没有仪器可以检测出那些细胞是好是坏,或是死了,所以病人有无恢复可能,难以推估,只能从临床上的观察得知。 ”
     我打断了他的话:“什么意思?”
     瑞嘉放下手里的菜,很耐心的说:“当脑细胞受伤的患者发病后的时间不够长时,无法推估患者恢复的机率。临床上观察:大部份的病人在半年内能看到改善,但半年至一年之间仍有复原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看着我,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他所说的重点全部都围绕如何唤醒你,而且从你昏迷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尽管长期昏迷的病人有可能苏醒成功,但仍有超过80%的病人存在严重的脑功能障碍,如瘫痪、语言障碍、记忆功能障碍、情感障碍等。”
     我哆嗦了一下。
     瑞嘉若有所思的把手里的大彩椒切成丝,然后说:“我怀疑我们的努力方向是错的。因为现在不是唤醒的问题,而是如何让你的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也许……我们应该去找个法力强大的巫师。”
     我怀疑的看着他,瑞嘉显然已经陷入了沉思。他的样子让我有点难过,以前的瑞嘉听到巫术之类的说法都会嗤之以鼻。现在居然要自己去找巫师?
     巫术(Sorcery),来源于法文的“Sor”,原意是指能够经由祭祀或象征的仪式去改变他人命运的人;而“Sors”前缀在拉丁文中的意思是遭遇或命运,而巫师最常见的施法形式是下咒语。由此可以引申到所有用咒语来控制爱情、生长、运气、健康和财富等的行为。
     这是我首先想到的。但是从古到今,巫术都是个神秘的领域,阳光下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
     陈瑞嘉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从小接受唯物教育,被专业排名十名内的英国大学教育出来的电子工程博士,竟然说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如果被他的任意一个老师听到了,不知该做何感想呢?
     “对不起。”我低下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瑞嘉的脑袋伸过来顶了我一下:“别这么说。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我点点头,不知道瑞嘉是不是在安慰我,因为想想都觉得这比伊阿宋去盗取金羊毛更不可能实现。在现在这样的社会,找巫师?上哪里去找巫师?亚马逊丛林?印地安部落?还是非洲大草原?
     “别泄气,”瑞嘉反过来安慰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着把手里的番茄切了一小块递到我面前:“先吃点吧,吃饱了肚子就比较不会那么烦恼了。”
     有道理。
     叼着番茄一转身,却看见安心正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不知道她来了多久了,看她的表情好象没有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
     说到表情,她的表情还真的有点奇怪。
     忍不住再看两眼,安心靠在那里,眼睛好象在看我们,又好象透过我们看到了记忆里的什么温馨动人的画面似的,嘴角带着恍惚的笑容。没错,就是恍惚,连眼睛里都有点恍惚。她该不会象我和安哲一样饿了整天吧?
     我小心的把嘴边的美食咽下去,然后试探性的朝她走了两步。
     安心还在神游天外。
     我干咳了一声。
     安心被我吓了一跳,伸手拨拉了我的脑袋一下:“你干嘛吓我?”
     瑞嘉好奇的问她:“想什么呢?”
     安心长长的叹了口气:“没什么。”看看我,再看看瑞嘉,好象很有感触似的说:“我只是没想到,换了个人,安哲冷冰冰的厨房也能变得这么……”她想了想,接着说:“这么有生活气息。”
     说着,她挽起了衣袖问瑞嘉:“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瑞嘉想了想:“洗菜会吧?”
     安心白了他一眼:“这还用说?”
     瑞嘉说:“那就先把水槽里的菜洗干净。”
     安心听话的过去洗菜了。
     她在这里,我们自然不能再说什么私密的话了。我拍拍翅膀回到了客厅,安哲正在接电话。我落在他身边,他把手心里握着的几粒花生递了过来。
     “有点后怕,”安哲说:“就你那么一个电话有信号,你还醉得什么也没听见。”
     我支起了耳朵,是童海林?
     安哲又说:“是我家潘潘去找的人。”说着伸手揉了揉我的脖子。
     童海林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不过我们在那种情况下他竟然什么忙也没有帮上,多少让我有点不高兴。
     他们转移了话题,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我盯着安哲的侧脸,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童海林那双漂亮邪气的丹凤眼来,我突然之间觉得童海林这个人很让人看不透。他对安哲的态度好象很欣赏,但是又有点嫉妒;很关心他,但是又让人觉得有点别有用心。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三十八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我的翅膀上,没有风,又不太冷。这是冬天里最舒服的天气了。
     因为不是周末,广场上没有什么人,整个小区都显得十分安静。安哲很悠闲的坐在草坪旁边的木椅子上看着我飞。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脸一直朝着我的方向,好象一朵追逐太阳的大向日葵。
     我恶狠狠的瞄准他俯冲,快要撞上他的时候再突然升高,几乎紧擦着他的耳朵掠了过去。本来想吓他一跳的,身后却传来安哲好听的笑声。
     我飞得再高一些,一直绕着广场飞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才又回到安哲的身边。安哲很拽的伸出胳膊,活象一个阿拉伯的贵族伸开手臂等着飞回来的猎鹰一样。
     唉,配合一下他小小的虚荣心吧。反正也没有人看见。我收住爪子,轻轻落在他的手臂上,安哲笑眯眯的说:“很好,有进步哦。”
     一边鼓励似的揉揉我的脖子,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自从玉山那件事之后,我发现让你有个结实的身体是很重要的。以后要坚持运动啊。”
     这话我也同意。
     安哲靠在椅背上舒服的眯着眼睛,一只手轻轻的来回抚摸我的羽毛。我以为他在享受阳光呢,谁知道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休假真无聊。冬天休假就加倍的无聊。我感觉自己身上都老朽得要长出蘑菇来了。”
     他本来说想去海南的,可是昨晚瑞嘉在饭桌上说了句:“你去旅游,把潘潘交给我带就好了。”一句话立刻引发了一轮激烈的讨论,主题就是安哲出门旅游我应该何处安身。安心说理所当然我应该跟着她回家。瑞嘉反驳她说她只会煮方便面和叫外卖,而且生活不规律,不利于我的健康。
     安哲不胜其扰,只得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说:“收回,收回。我哪里都不去了。”
     现在看着他百无聊赖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后悔了?如果是躺在沙滩上,眼前是海天一色的美景,其间点缀着身穿泳装的美丽女郎,那该多么惬意呢。
     我用脑袋顶了顶他的胳膊,说:“去海南吧。”
     安哲眯着眼睛摇摇头:“瑞嘉这小子鬼得很,安心根本降不住他。如果你就这么被他抢走了,然后死活也不还我怎么办?”
     我白了他一眼,瑞嘉哪是他说的这么赖皮的人?不过他生怕别人把我抢走的劲头还是让我心里美滋滋的。
     安哲不知又想到什么了,从椅子上起来说:“走吧,我带你去趟公司。不管休假也好,辞职也好。自己的东西总要收拾一下啊。”
     我顿时精神一振,他还从来没有带我去过他上班的地方呢。这让我多少有点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不过他的样子不象在说笑,也许他觉得在休假中,带着我出现在工作场合也不算违反了工作纪律?
     安哲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到底还是没有带我上楼去。
     我只能气鼓鼓的隔着一层玻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泰晟大厦的入口。看来一个人的习惯还真是不好改变哦。
     想想也是,他如果真架着我在办公室亮相,估计多年苦心经营的酷哥形象也就彻底被我给毁了。
     几个人影从眼前飘过。
     我警觉的抬头向外看,两三个小混混绕到我们车前面,正围着安哲的车交头接耳。他们的共同特征就是头发都烫得乱蓬蓬的,耳朵上、手上戴了很多亮闪闪的首饰,其中一个家伙的肩膀上还绣着一个狰狞的骷髅。他们的表情也很奇怪,不象是在看车,倒象是在检查车号。
     其中一个打了鼻钉的黑小子伸手向我们这边一指,从他的嘴型估计,他说的是:“没错!就是它!”
     我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四下里看看,停车场上人虽然不多,但是毕竟是大白天的,不远处还有停车场的管理员在四处溜达,不至于想要现在盗车吧?可是谁听说过偷车还有看着车号偷的?难道一早就被别人盯上了?
     我开始在心里埋怨安哲,平时那么低调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脑筋发热买了这么一部嚣张的车子。还有安心也是,她的车虽然不如这个贵,但同样是招摇的红色。真是不明白他们都怎么想的。
     年轻!还是太年轻!
     穿着深色衣服的那个小混混凑了过来,开始仔细的打量车锁。另外两个散开了一些,一个走过去缠着管理员,另外那个肩膀上绣着骷髅的家伙好象是在负责望风。
     我觉得我快要冒汗了。如果警报响了的时候,管理员被那个小混混拖住了不能过来制止怎么办?真要撬开了车门,他们可是三个人,一对三,即使我有空中优势,可是现在是在车里啊,空间有限,我不一定能打过他们。而且我毕竟是淑女,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印象中最激烈的一次战争也不过是拿文件夹把红毛的脑袋打出来一个包。
     我惊慌的扑到车窗上,正蹲在外面研究车锁的人似乎被我突然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一仰摔了一跤,手里一根手术刀一样的金属片也掉在地上。
     望风的那一个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浮现出焦虑的表情似乎在催促他快动手。
     穿深色衣服的小混混从地上拣起金属片,刚要凑过来,脸突然歪向了车尾的方向,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象核桃那么大,活象哥斯拉出现在他眼前一样,“咻”的一声就窜离了我的视线。我愕然的回头去看,并没有什么啊,没有哥斯拉和蜘蛛侠,也没有什么黑道大佬现身啊。
     再回过头,三个小混混都不见了,就象他们的出现一样突然。
     刚才的一切该不是我的幻觉吧?
     我呆呆的趴在车窗上向外看,那些小混混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突然的离开,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呢?还有,如果这辆车一早就被人盯上了,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也许是我多疑,我忽然想到这些人跟上次安哲出车祸有没有什么关系呢?按理说安哲这样一个规规矩矩的人应该是不会惹到混黑道的人啊。
     再回头仔细审视,一辆黑色的宾士车正缓缓驶出停车场,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后半部黑亮的车身。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那位大侠吓走了那帮小混混呢?
     宾士车消失的方向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安哲。他两只手插在肥大的牛仔裤的口袋里,低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他的样子,该不是挨批评了吧?
     安哲一上车就叹了口气:“真不巧,怎么一上去就遇见他了呢。”
     “谁?”我好奇的问。
     “老总呗。”安哲没好气的拍了我一下。
     果然是挨K了。
     安哲又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去接安心。”
     我想把刚才的事告诉他,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谁也不能确定这些小混混究竟只是针对这部车,还是针对安哲。也许这只是一个突发事件也说不定。
     至少我希望它是个突发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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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3-11 17:26:3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九

    安哲的车刚从广场旁边的林荫道上窜出来,就远远看见两个人影在自己家那栋楼下晃悠。
     矮的那一个穿着红色的短甲克红色的小皮靴,头发短短的,卷卷的,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是安心。高的那一个穿着笔挺的长大衣,手里还提着几个购物袋,这个也不用看第二眼,是陈瑞嘉。也不知道是一起来的,还是在这里碰上的。
     安哲哧的一笑,说:“我发现自从我进了一回医院,我们家就变成了公共聚会点了。”他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反而好象挺开心的样子。
     我奇怪的瞟了他一眼,他家里很少来客人,我一直以为他是爱清净的。我难道看走眼了?
     安哲很感慨的叹了口气:“家里一热闹,还真是感觉挺温暖的。”
     原来他在感慨这个啊,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他们每天来安哲家报到挺好的,尤其是每次瑞嘉都会偷偷向我汇报我爸妈那边的情况。
     一打开车门,我立刻就扑到了瑞嘉的肩膀上,一旁的安心撇了撇嘴,“没良心的。我哪里不如他好了?”
     瑞嘉回她一个温暖的微笑:“因为她爱吃的菜都是我做的呀。”
     安心的小脸耷拉了下来,然后忿忿不平的冲着我比划了一下小拳头:“那今天晚上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厨艺!”
     安哲锁好车也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立刻摇头:“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安心你还是不要意气用事了。”
     瑞嘉哧的一声轻笑了出来。安心立刻不服气的喊了起来:“安哲你太过分了,我的手艺有那么差劲吗?”
     安哲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当然不止是这么差劲。瑞嘉可能不知道,去年她还在租房住的时候,有一次请我吃饭,结果我赶到的时候,楼底下围了好多人,还有消防车。我一打听,原来是邻居看见窗户里往冒浓烟,以为是着火就赶紧报警了。”他很遗憾的摇头:“结果那一顿又是我掏腰包替她压惊。”
     安心不服气的反驳他:“那次是意外嘛。”说完眼珠骨碌碌一转:“你要实在不放心,让陈大厨做监督好了。”
     瑞嘉笑眯眯的答应了。
     进门换拖鞋的时候,瑞嘉的公文包不小心散开了,最上面的几张纸洒落在地上。安哲顺手就帮他捡了起来,很随意的一眼扫过,却立刻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视线。瑞嘉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
     我很好奇的跳到了安哲的肩膀上,低头一看,我自己也愣住了。
     原来上面写得是:巫术(witchcraft)在学术上被定义为一种宗教,即法术(magic)的宗教,以自然信仰为基础,是最古老的宗教之一,普见於每个文化之中。 所有的法术都包括意志和想象(visualization),在技术上亦强调此两者,个人化的性质较高。一般而言,在进行巫术时,会先将空间神圣化,此空间即 magic circle。以《金枝》(Golden Bough)驰名的 Flitzer 将巫术的思想原则分为两类,一是相似律(imitative magic),为同类相生的原则,以通过模仿的方式达到目的;二是接触律(contagious magic),透过接触被接触过的事物,一个人就能对另一人进行法术。巫术的活动包罗万象,从最繁复的祭典到简单的打坐都有。巫术可能以追求外在的个人需要为目的,如获致金钱或爱情,这种巫术被称为 Low Magic;而以改变自然现象为目的的巫术,如祈雨的舞蹈(rain dance)或祈求丰收的仪式(fertility rite),则被称为 Natural Magic;巫术也可能追求内在意识的转变,以体验神性,这种巫术被称为 High Magic。
     这些巫术都有超常的能力 :
     一种叫「回」……是借时之神的能力的最高等巫术……可令时空倒退……
     一种叫「封」……能封印一切所有物体的术……
     还有几种是中国五行和四大元素的反力量 ……
     ……
     ……
     我抬起头满心感慨的看着瑞嘉,他只是冲我笑了笑,继续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安哲的反应。 安心也好奇的凑了过来,看了两眼,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瑞嘉,你居然在研究这些呀?”
     瑞嘉很沉着的说:“我发现这是一个被主流社会刻意回避的领域。很……有意思。”
     安心很仗义的在他肩膀上一拍,笑嘻嘻的说:“我跟你是一国的。我一直特别喜欢这种题材的电影。”
     安哲又翻了几页就递还给了瑞嘉,意犹未尽的问他:“你是一直在研究这个还是刚刚开始感兴趣?”
     瑞嘉很诚实的回答:“也就是最近。”
     安心好奇的问他:“最近?为什么?”
     瑞嘉低头把文件塞进公文包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因为我想把潘潘变成人。”
     安哲和安心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起来。瑞嘉只是平静的望着他们,眼睛里有一点很悲伤的东西缓缓流了过去,我无言的落进瑞嘉的怀里,让他温暖的大手把我抱了起来。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连我们的悲哀都显得那么荒诞可笑。
     安心最先停止了大笑,她没有注意到瑞嘉眼睛里的郑重其事,笑嘻嘻的问他:“如果真能实现,你希望潘潘变成什么人?”
     瑞嘉低头抚摸着我的羽毛,很温柔的说:“变个女孩子给我当妹妹吧,清清爽爽留着及肩的直发,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笑起来脸颊上就露出两个酒窝。”
     安心想了想,点点头说:“也行,不过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土。应该是有一副魔鬼身材,一头卷曲的大波浪,胸围至少也是36C的,回眸一笑立刻能电死人。”
     我立刻哆嗦了一下,不过真要能变成那样,倒也是满刺激的。
     安哲摇摇头,提着瑞嘉的购物袋往厨房里走。
     安心笑嘻嘻的问他:“表哥,你也给点意见。你想让潘潘变成什么样的啊?”
     安哲没有理她,安心不依不饶的缠着他:“说嘛。反正是说着玩的。”
     安哲敷衍的说:“瑞嘉说的那个样子就好。”
     他的话让我的心咚的一跳,随即慢慢的沉落下去。
     其实在我看来,瑞嘉开始一本正经的研究巫术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除了童话故事,谁听说过生活里有巫术这种东西的?即使他把世界各地的巫术都研究透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自己又不是巫师,找谁来施法?好象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比划的吧?
     瑞嘉的做法让我想起了一句老话:有病乱投医。
     他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
     瑞嘉把我举了起来,象在安慰我,又象在安慰他自己一样,用低得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桌子上四菜一汤,都冒着热气。
     安哲和瑞嘉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动筷子。只有安心满脸兴奋,举着筷子一个劲的说:“快吃啊,多吃点。”
     安哲瞪着眼睛看瑞嘉,咬牙切齿的说:“你不是监督吗?怎么做监督的?”
     瑞嘉也瞪着他:“监督有什么用,该选手太喜欢自我发挥。不管我说什么她都当我是在唱歌。”
     安心把一筷子牛肉夹到了安哲的碟子里,说:“别光顾说话啦,先吃饭。炖得很软。不信你尝尝。”
     安哲很勉强的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太淡了。”
     安心立刻接口说:“淡点好啊,营养专家都说盐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瑞嘉不服气的指了指桌子中央的紫菜蛋花汤:“那这个你又放那么多盐?”
     安心头也不抬的说:“多放点盐才有味道嘛。”
     两个挑剔的吃客彻底无言。
     吃了半碗白饭,安哲终于忍不住了,清了清嗓子说:“总结一下:今天安心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一是不怕累不怕脏,主动承担了做饭的艰巨任务。二是没有着火也没有出什么意外事故,安全方面有了很大的进步。不过……”
     他顿了顿:“光让安心一个人做实在是不好,不如这样,以后,每逢在我家吃饭,由瑞嘉做。在安心家吃饭,由安心做。”
     安心高兴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了:“说来说去,还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啊。明天晚上都上我家。”
     安哲干笑了两声:“都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陈大厨代表我们去就可以了。”
     安心鄙夷的白了他一眼:“胆小鬼!”
     放在客厅的电话适时的给安哲解了围,他大步流星的出去接电话。我支起耳朵,隐约听见他说:“……明天?我休假当然有空,你翘班出来不怕老总K你……”
     翘班?谁?
     难道又是童海林?

    四十

    太阳暖洋洋的。没有风,又不太冷,是冬天里最舒服的天气。
     可是我一点也不高兴。
     安哲一大早起来就兴冲冲的翻他的网球拍和运动服,让我也跟着很是兴奋了一阵子,没想到出门以后,车子拐来拐去,竟然停在了流云轩的门口。
     然后,安哲就一脸歉疚的对我说:“宝贝,我要去体育馆,把你放在安心这里玩,下午我就来接你哦。”
     想自己出去玩?嫌我碍事?
     这个认知很是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安哲看我耷拉着脑袋也没有什么表示,就伸手把我抱了起来,一边下车,一边低声细气的说:“我们是打网球嘛,你想想,球飞来飞去的对你来说多危险啊?要是把你关在车里,那你又该没意思了,对不对?”
     唉,我最大的优点就是总能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若是我去打网球,带这么个毛茸茸长翅膀的家伙也会感觉不方便吧?
     这样一想,觉得在安心店里玩一天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商店也是刚开门,安心正挽着袖子和小米一起拖地呢。安哲进门头一句话就是:“潘潘在你这里寄养一天。我下午来接它。”
     安心还没回过神来,安哲已经把我塞进了她的怀里。
     “早饭它已经吃过了,过半小时让它喝点水,”安哲很认真的叮嘱安心:“别忘了给它吃水果啊。”
     说完,笑眯眯的揉了揉我的脖子,转身走了。
     安心回过神来,追出去喊:“安哲!我今天有事啊!”
     安哲已经头也不回的钻进车里,一溜儿烟走了。
     郁闷。
     真郁闷。
     前几天不是还把我当宝贝一样抢吗?怎么今天就变成免费赠送都没人要的啦?我在安心欲哭无泪的凄惨表情面前,遭受了今天的第二个惨重打击。
     要是有针对鸟类的黄历就好了,一定查查看我今天是不是冲撞了哪位神仙啊?
     安心终于气喘吁吁的停住了追逐的脚步,她八成也是急糊涂了,也不想想看,安哲的座驾那可是跑车耶,她颇有点茫然无措的在人行道上低头看我,我也忿忿不平的抬头看她。
     大眼瞪小眼的结果是小眼因为过度气愤微微有些发酸,率先低头避开了这种无聊的目光拼杀。
     安心叹了口气开始往回走,露出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自言自语的说:“怎么偏偏是今天啊?我今天真的有事啊。”
     我闷闷的反问她:“什么事?”她不是到哪里都带着我的吗?
     安心用胳膊轻轻摇晃着我,“不是不喜欢你了。我是为你好。怕你吓着啊。”
     听到前半句话,我这颗饱受打击的心微微恢复了一点生气。不过后半句话则激发了我全部的好奇心。她要干什么事会吓着我啊?
     安心嘴边忽然浮起了一丝笑容,两只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了两圈,我心里顿时叫了一声:不妙。
     安心小脸上邪恶的笑容慢慢放大,一把将我举到了眼前:“那就这样吧。反正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也不算我欺负你。那么……我就带你去磨练磨练胆子吧。”
     我一惊,后背立刻不受控制的爬上来一丝麻簌簌的寒意。
     安心象在给我鼓劲似的用力摇晃着我,一本正经的说:“要想做一只真正无敌天下的鹦鹉,最重要的就是要自己无所畏惧。对吧?”
     我胆战心惊的点点头。话是没错,可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做无敌天下的鹦鹉啦?!
     “所以,等你真的成为天下无敌的鹦鹉,你一定会感谢我的。”安心的表情很开心,但是让我觉得里面有点不怀好意的味道:“就好象父母逼着小孩子练钢琴,小孩子死活也不学,然后就挨打,可是长大了成为钢琴家,就会明白了父母的苦心,回过头来知道感谢父母了。”
     她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心里大祸临头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我终于忍不住了,战战兢兢的问她:“你……去哪里?”
     安心得意洋洋的一扬下巴,说:“你等会儿就知道啦!”
     不用翻黄历我也知道了,今天我一定是冲撞了哪位神仙。
     安心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在城市边缘一处僻静的弄堂口停了车。一眼看见外墙上挂着的那块牌子,我的脑袋立刻“嗡”的一声大了好几倍。
     流浪猫收容所。
     隔着车窗我就已经听见了一片此起彼伏的猫叫。
     安心按了几声喇叭,立刻就有一个相貌很清秀的女孩子跑了出来,安心下了车,两个人跑到车后面的后备箱里去翻什么东西。等到那个女孩子一手拖着一只口袋走回去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袋子上画着好大一只猫头。不用猜了,肯定是猫粮。
     原来安心喜欢猫。原来她真心的喜欢猫。难怪她会养两只猫在家里。
     车门打开,安心探进脑袋说:“出来吧。”
     我往后缩了缩。
     安心笑了起来:“害怕啦?”
     我不理她。
     她又笑,一边伸手来抱我:“来吧,没事。你只要一直站在我肩膀上就好。”
     我再往后缩。
     她伸手抓住了我的一只爪子往外拽,皱起了眉毛说:“到底出不出来?”
     我的另一只爪子紧紧抓住了安全带跟她拔河。当然不出去,我还没活够呢,瑞嘉万一研究出什么办法,说不定我还能再当一回人类,大好的前途等着我呢……我可不想给野猫们当点心。再说,院子上面都围着铁丝网呢,到时候野猫们真要联合起来围剿我,我躲都没有地方躲。
     安心拿我没办法,只好冲我翻了两个白眼,关上门自己进去了。
     悲从中来,我靠在坐垫上珠泪盈盈。
     有一辆车从旁边的公路上驶过,咦?这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正琢磨在哪里看到过,那辆车又开回来了。稳稳当当的停在我们旁边,车门一开,下来一个身穿黑色毛衣的人。
     我立刻眼前一亮。
     他可真是我的救星,每次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能出现在我面前。
     我用力的拍了拍车窗,大喊一声:“瑞嘉!”
     瑞嘉已经看到我了,他也是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伸手敲了敲车窗,示意我把玻璃摇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玻璃一摇下来,我们异口同声的发问。
     瑞嘉把我抱了出来,说:“郊区有个新建的电子仪器厂要跟我们公司合作,我刚去开了个会,打算抄条小路回市区呢。”
     说着上下打量我一番:“没事吧?”他看看弄堂口的那块牌子,唇边慢慢浮起一丝笑容:“吓着了?你原来不是挺喜欢小动物吗?”
     我白了他一眼:“那也没喜欢到拿自己当猫粮的地步啊。”
     瑞嘉笑嘻嘻的拿脑门顶了我一下:“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舅妈又开始给你念诗了。”
     “雪莱还是杜甫?”我没好气的问。
     瑞嘉笑着说:“她说今天换换花样,改念《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的。”
     我叹了口气:“让她念念我柜子里的言情小说或者是科幻小说,说不定我就活回去了。”
     瑞嘉煞有介事的点头:“我也同意。”
     说到这里他象想起了什么似的,抱着我一溜烟上了他的车。我微微有点犹豫,瑞嘉象是看出我在想什么,抿嘴一笑,说:“我们也吓吓她,谁让她这么欺负我表妹。”
     两个坏蛋相视一笑。
     瑞嘉飞快的发动了车子,火速逃离了犯罪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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