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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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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8 13:40: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窗外的雨细细地下。
  我听见雨丝打在芭蕉上的声音,听见柳丝划破空气的声音,听见鱼轻轻吐泡的声音,我听见心底那一声轻叹的声音......

  我的指尖拂过琴弦,那细雨打在芭蕉上的声音又重现,还有细细的流水声,从我指尖慢慢地轻泻。

  我看见他站在河对面的街上。

  黄色的油纸伞,淡青的长衫,如清新的空气一般清冽。

  柳枝轻拂在他的伞上,他那样如痴如醉地站着,雨丝已经沾湿了他长衫的下摆。

  每次我弹琴时都见到他站在河对面街上的柳树下,我知道他在听我弹琴,隔着河和河两边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种的细柳,我就这样与他一个弹琴一个听。

  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绝不是这小镇上的人,我是在这个小镇上长大的,镇上的人没有谁不认识的,镇子不过就那几条街,街上住着的人家都是互相认识,虽然我很少出门,但是我也知道哪家里有谁谁。

  他是外面来的,我知道,他的那袭淡青色的长衫是在镇子上见不到的,镇子上的人家多穿蓝色的短衫或是褐色长衫,好象是一种习惯。

  我为他写了几只曲儿,每天弹,他仿佛知道那是我为他写的。

  我偷偷绣了条丝帕,白色的丝帕,一株斜处飞来的花枝,满丝帕的繁花飞落,伤水的红色象是伤感的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绣这个,害的奶妈总是说我:“你怎么尽绣这些落花啊,落叶啊的,为什么不绣些鸳鸯凤凰?白白的浪费了你这一手好针法!”

  我笑笑,奶妈如何能明白我的心呢?

  十五。

  奶妈上楼来对我说,西街口的张家来提亲了。

  张家少爷我是见过的,高高大大有些威武的模样,从他父亲那里学了一身经商的好本事,他们家的铺子已经开到京城了。

  晚上,母亲果然就上楼来问我,张家的大少爷如何。

  “回了吧。”我淡然地。

  母亲轻叹着下楼。

  十八。

  奶妈又上楼来对我说,北街上的陆家也来提亲了。

  陆家公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清秀的模样,总是象哥哥一样保护着我,他家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大官,陆公子自己也是满腹经纶。

  晚上,母亲果然又上楼来问我,陆家的公子怎样。

  “回了吧。”我依旧淡然地。

  母亲愕然了:“陆公子不是从小就和你很要好吗?”

  我轻轻笑了:“只当作是哥哥吧。”

  母亲叹道:“那你看上了这镇子上哪家的少爷公子,让你父亲去说,一定成的!”

  是的,我的家族是这个镇子上最有势力的,我父亲的生意做到各个城市,我哥哥在京城帮父亲做生意,专和皇亲国戚打交道。

  别说我美貌贤淑,才艺双全,即使我很丑,即使我什么都不会,也一样有很多人来攀这门亲。

  我笑着依在母亲的怀中:“人家哪有想那么多啊,我还小呢,再在您身边多赖个三五年再说吧!”

  “三五年?”母亲无奈地推开我,“三五年后你就成了老姑娘了,怕是没人要了!”

  “那不是更好?我就可以长久地陪着母亲您了!难不成你总是想赶我走吗?”我在母亲的怀里扭着身体,象个小孩子一样。

  “好吧,我可不管你了!”母亲故作生气地说,“不过,如果你父亲哪天高兴了,把你随便嫁给谁了,我可不管!”

  母亲说着站起来。

  “不要啊!”我娇声叫起来。

  母亲偷偷用手捂着嘴轻笑着下楼去了。

  我看着母亲走下楼去,不由地一个人对着烛火发呆。

  十九。

  天又开始下雨了,细细的雨,我的心也有些阴郁。

  随手弹着一只曲,我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听起来仿佛都是轻叹,那种在心底里的轻叹,一种思念的轻叹。
 楼主| 发表于 2012-2-18 13:4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又看见了他,他远远地走来,撑着黄油纸伞。

  他这次跨过了不远处的一座石桥,走到了河这边的街道上。

  他立在我窗下的街道上,河边那棵柳树下,细细的柳枝拂在他的伞上,旁边有一棵花树,开着淡淡黄色的花,香香的,有些花在雨丝的轻打下落下,落在他的伞上。

  我终于看清他的模样,他也直直地看着我,那眼光,让我觉得温暖。

  我的指尖流出的音乐是我从不曾听过,也不曾谱过的曲儿,我不知道音乐可以美妙到如此的地步,在瞬间就可以从指间如清泉般流淌。

  他还是如痴如醉的模样。

  一曲终了,我轻轻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窗口,向他望着。

  天地间很静,除了细雨声音,我仿佛听见他心底里的声音,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但是我听见他心底里的叹息和不舍。

  他要走了,是的,他要走了,我知道。

  我从怀里掏出我绣的丝帕,轻轻地丢在窗外的雨中,丝帕慢慢地落下,他健步上前,一伸手将丝帕接在手中,我看到他的手是如此的沉稳,我的感觉告诉我,他绝不是象陆家公子那样的读书人,也绝不会是象张家少爷那样的商人。

  我看见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虽然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天天可以看到他在河对面的街边听我弹琴。

  他的笑很有魅力,我忍不住也轻轻地笑了。

  “秦汉明月宋代风,沙场策骑引弯弓。”他将我的丝帕放在怀中,大笑而去,我听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等我!”

  “英雄更有情长在,怎教女儿意不衷。”我看见他再次回头看我,眼中满是依恋和不舍,我心中默默在念着:“等你。”

  几个月后,哥哥从京城里回来,带来了边疆打仗的消息。

  跟着的那年,天下大旱,粮食欠收,父亲和母亲常常坐在客厅中长叹,父亲将家里的粮仓打开,救济灾民,可惜,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整日里都听见父亲仰天长叹着:“内忧外患啊!”

  这些我都不懂,只是每天看着河边的柳树萎萎的样子,心里难过,雨都不下了,那个撑着雨伞着淡青色长衫的人,他去了哪里?几时可以回来呢?

  时间一恍三年过去了,我日日在窗前等着他到来。

  父亲和母亲已经多次催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了,张家的少爷已经娶了陆家女儿,那是陆公子的妹妹。陆公子还在等我,陆家已经数次上门提亲,都不得而归,陆家公子有时路过我的窗外,他会抬头看我的窗,看见我时就微微而笑,然后慢慢地踱过去。

  我终于日渐消瘦。

  那年的春天,母亲上楼来陪我呆坐了一会儿,轻声地对我说:“凝儿,你父亲已经为你订下亲事,是陆家公子。”

  “母亲......”我还没有说话,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我明白你的心,但是,为人父母的,也不能看着你这一辈子就样独守终生。”

  “可是,我答应等他啊!”我的泪慢慢流过清秀的脸庞。

  “一个不知来处不知去处的人,你又如何知道他不过是一时的性起,与你说个笑罢了,或是他家里早就有娇妻美眷,再或者,他已经......总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不会的......”我无力地辩解却显得如此苍白,惊觉,原来母亲早已将一切明了于心了。

  “凝儿呀,一个人是不可以一辈子生活在一个梦中的......”母亲轻叹着下楼去了。

  我终于病倒了。

  我卧在床上,每日还是平时弹琴那个时刻坐到琴前,对着窗儿发呆,只是,我却不能再弹成一曲。

  奶妈上楼来告诉我,陆家听说我病了,想解除了婚约,可是陆家公子却不肯,坚持要娶我为妻。

  陆公子啊陆公子,凝儿多谢你的情意,只是,凝儿却无法回报你的情意。

  泪慢慢地流着。

  奶妈无声地坐在一旁,陪着我慢慢落泪。

  终于定下了婚期,家里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仿佛要出嫁的那个人是家中的任何一个人,却独独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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