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人知道,死后人要去哪里!但是我知道,因為,我就是长在通往那条路上的彼岸花。 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是上坟的日子。 我就是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才叫彼岸花。 我静静地看著每一个路过的即将不存在的人,只要他们看我一眼,就会為了我停下来,因為我给他们最后一次的生前的记忆,而他们把最后一滴血给我留下。这是我们在进入另一个世界前最后的一次交换。 路过的人太多了,太多的记忆我已都还给了他们,而我却越来越鲜艷。 每个人要的都不同,一个老教授来到我面前,他向我伸出他满是老年斑的手,我给了他曾经辉煌的荣誉,但他却摇了摇头,他说他想要他的初恋的记忆。我给了他。 那是一个大雪天,父亲从外边带回来一个小孩,一身的冻疮和一脸的污泥,穿著破棉袄,带著个烂帽子。父亲说是从外面拣回来的小孩,我上去看了看,要拉他的手,他却躲开了我的手。父亲笑著说:“有个性,很好!” 母亲带著他去洗了澡,再出来时,我却看到个梳著两条小辫的女孩,一张脸居然都是文静。长满冻疮的手,让人看著心里觉得很不忍。母亲拿著治疗冻伤的药,细细地给她抹著,她的嘴唇紧闭著,似乎是咬著牙接受著母亲的治疗。我第一次看到了她的坚强。 和她在一起,你不会觉得很快乐,因為她是个很压抑的女孩,经受了很多的磨难,她变得很沉静。但她却是个很温柔的女孩,会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给你关心。同在父亲的私塾里读书,她是最好的学生,她珍惜得来的每一个学习的机会。我觉得自己慢慢地喜欢上她了。每一次看她,就有一种心跳得很厉害的感觉,每一次想她,就有脸红的感觉。我想和她说,但她每次都不给我机会。 终于有一天,她走了,父亲不肯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我大哭了一场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了之后,我去了北京念书。从此,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但母亲临去世的时候,却对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和咱们不是一样的人!”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回老家给父亲母亲上坟,发现父亲母亲的坟旁边种了棵树,没有树叶,只有花,我叫不上名字来的花。我很奇怪,老家没有人了,谁会在这里种树呢?但那树看到我,把所有的花苞都绽放了。我感觉到了……父亲和母亲有人陪了……放心地回了北京。 记忆结束了,老教授最后的一滴血滴在了我的花瓣里,我的花蕊接纳了,花朵的顏色仿佛更红了…… 彼岸花,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