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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地板下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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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2:09 | 显示全部楼层
萧郁飞还记得,高强离开寝室的时候,简直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悲壮。 

  当昨天晚上他致电回宿舍,说要留在阿姨家不回来睡了的时候,萧郁飞他们还着实为他捏了把汗。调侃着今天高强出现的时候,一定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向他们诉说昨晚的“血泪史”。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今天竟然没有等到高强,却等到了他的死讯! 

  萧郁飞重重地仰面摔倒在床铺上,高强为什么会自杀?究竟是什么让他突然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用如此残酷的方式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 

  他用力合了下眼睛,但仍未能阻止泪水从眼眶中划落下来。就在前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在这间屋子里喝酒,高强还告诉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要向朋友说出来。 

  可是就在短短的三十多个小时之后,那个乐观、友情、勇毅的朋友却已经生死两别了,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全然毫无征兆。 

  如果说唯一的征兆,或许就是萧郁飞突然的回归,是否所有接近他、热爱他、帮助他的人都会遭遇到相同的命运,而这个命运就是死亡? 

  难道高强的死也是因他而起? 

  萧郁飞的心从未如此痛苦过,甚至就连柳燕与苗晓白死时,他也未曾如此痛苦过! 

  他失去的是一个愿意为自己分担困苦、承担危难,能够给予自己温暖、信心和力量的好兄弟好朋友,这种朋友无论在任何人的生命中都是不可多得的,他们甚至比情人和伴侣都更珍贵! 

  萧郁飞痛苦地转动着身子,突然他的手似乎在床头触到了一件什么东西。那件东西又凉又硬,萧郁飞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却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他床上原有的任何一样东西。 

  他惊异的睁开眼睛,向手边望了过去,床头上平放着一只黝黑色的哑铃。哑铃并不大,上面的标示是十公斤。萧郁飞曾经在篮球队训练过,这种形状的哑铃显然属于专业运动队的训练器材,可是它怎么会突然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绪依然沉静在高强离奇死亡的痛苦之中,显然并没有太将它放在心上。 

  可是就在他渐渐将目光从哑铃上移开的时候,突然上面的一角缺痕却映入了他的眼睛,一瞬间他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缺痕竟好像是一道魔咒,让他的全身都在刹那间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惊恐与畏怖。这种惊恐与畏怖如同无数噬人的蚂蚁,一下子全都钻进了他的身体里面,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吞食掉! 

  萧郁飞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但是这种感觉已使他难受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突然发疯一般的将哑铃抓了起来,挥手便要向着窗外扔出去,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的手却停住了。 

  他的人也停住了,手臂僵硬的弯曲着,就像一樽死气沉沉的雕塑。 

  而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看见梦中魔鬼的孩子,面色苍白而隐隐泛绿,此时此刻无论谁看见他的样子都一定会大吃一惊。那简直已不是一个活人的脸上所能出现的神情,就算是一个刚死的死人,也都一定比他好看一百倍! 

  萧郁飞的眼珠直勾勾地望着手中的哑铃,就在即将将它抛出去的那一刻,他终于想起来了。有一次他也像现在这样握着它,那道赫然而刺眼的缺痕也是如此面对着自己,那一次他举起它砸向了另一个人的额头,疯狂一般重重地砸了下去。 

  而那个人就是卢晓峰! 

  难道那不是一个梦?难道那是真是发生的事情?难道真的是自己杀死了卢晓峰? 

  他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愈加的混乱,好像有无数的跳蚤在脑子里跳来跳去,搅和着他的脑浆,使他根本无法回忆、无法思考! 

  萧郁飞飞快地穿好了衣服,他已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他已经快要真的发疯了! 

  他冲出了宿舍,冲出了学校,冲出了他认识的地区,然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失魂落魄的坐了上去。 

  在告诉了司机一个地址之后,车子飞快的行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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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2:19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以为自己会去杜静言的学校找她,可是很快他已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杜静言根本帮不了他。 

  现在唯一可以帮助他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宋汤臣。 

  他告诉司机的地址,就是宋汤臣的家! 

  ×    ×    ×    ×    ×    × 

  石库门房子的院门敞开着,萧郁飞闯进去的时候,宋汤臣正躺在院子的藤椅上,瞪着天空发呆。 

  然后他便看到萧郁飞好像发了疯的野兽那样,从门口冲了进来。 

  宋汤臣立即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从萧郁飞的表情便可想见必定是出了大事情,赶紧一把将他的双臂握住,随即问道:“萧兄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汤臣毕竟是英国人,身材比萧郁飞高大魁梧许多,一时间被他抓住臂膀,萧郁飞竟丝毫动弹不了。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才缓缓地道:“高强……高强他死了!” 

  宋汤臣不禁皱了皱眉,以萧郁飞现在的情绪,若要他将事情说清楚,恐怕非常困难。宋汤臣将他慢慢按坐在藤椅上,说道:“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可以慢慢对我说。” 

  萧郁飞的神色显然十分烦乱,他用力甩着自己的头,痛苦地说道:“我没办法冷静下来,高强他死了,他是因为我而死的!又一个人死了,究竟还要死多少人,还要死多少人才能够结束!” 

  宋汤臣的眉头蹙得更紧,仿佛已连成了一条线。他说:“你慢慢告诉我,高强是什么人?他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萧郁飞再次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似乎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但显然作用并不大,说话的次序依然十分凌乱。 

  他说:“高强他……他是我的同学,我的好朋友,可是昨天晚上却突然在阿姨家里自杀跳楼死了!前天他才对我说,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危险和困难,他都一定会帮我追查事情的真相,可是才过了一天他居然就死了!一定是我连累了他,他才会死的……,是我害死他的……” 

  萧郁飞的语气渐渐缓慢而低沉,整句话说完之后,他竟突然掩面痛哭起来! 

  宋汤臣望着哭泣的萧郁飞,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仿佛觉得是老天在跟萧郁飞开了一个最残酷的玩笑。 

  在这个世间,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能比“一诺千金”的男人,和“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的女人更珍贵。可是在萧郁飞的生命中,这两样他都获得了,他有了像高强这样的朋友,和杜静言这样的情人。 

  若不曾发生眼前的这些事,他的人生似乎已可以称得上是无所遗憾了。然而老天却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要将他的朋友和情人都夺走。 

  但这个玩笑未免也太残酷太残忍了! 

  宋汤臣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轻按着萧郁飞的肩头,说道:“你不必太自责,你的朋友为何而死还没有定论,或许他的死是与你全然无关的也未可知。” 

  萧郁飞的哭声仍未停止,他抽噎着说道:“不,是我害死了他的!这两天我已经查到,我梦中的那张血脸是属于一个叫卢晓峰的人,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过四年前的春天,他却突然神秘的失踪了,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宋汤臣微微迟疑了一下,这线索太重要了,了解了这一点之后,或许许多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他大声的问道:“那后来呢?那个叫卢晓峰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萧郁飞缓缓抬起头,目光中闪出一起奇怪的神色,仿佛是汇聚了哀伤、痛苦、悲凉、恐惧和讥诮,这一切人类最极端最复杂的情绪。一直过了半晌,才幽幽地道:“他?他已经死了。” 

  宋汤臣惊讶地“啊”了一声,又问:“他是怎么死的?” 

  萧郁飞的面容上再次露出了那种锥心般痛苦扭曲的样子,说道:“是我杀死他的,所以他现在来报仇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他说着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竟突然从藤椅上跳了起来。 

  脸上神色愈加狰狞与恐怖,就好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那样,疯狂的嘶吼着:“是我杀了他!我恨他,他凭什么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带走,我恨他!所有我用哑铃砸向他的额头,我用力的砸,用力的砸,然后鲜血就流出来,流在他的脸上!是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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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萧郁飞不停挥舞着双手,仿佛卢晓峰正立在他的面前,他疯狂的冲了过去。 

  他的手中没有哑铃,只能挥舞的着拳头,向着空气中不停猛击,不停猛击! 

  宋汤臣也冲了上去,奋力用双臂将他环抱住,任凭他如何挣扎也丝毫不肯放松。毕竟萧郁飞远不如他强壮,挣扎了约莫五分钟左右,身体终于软了下来,躬着腰不断大声地喘着气。 

  宋汤臣慢慢放开双臂,萧郁飞脱力般跌坐在地上,宋汤臣望着他那惊魂未定的双眸,轻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认为是自己杀死了那个叫卢晓峰的人?” 

  萧郁飞喘着气,说道:“是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 

  宋汤臣的眉头再次皱紧,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杀死他的?” 

  萧郁飞说:“昨天早上,我在梦中用哑铃把他杀死了。” 

  “梦中?”宋汤臣疑惑地问了声。 

  “是的,就是在梦中!”萧郁飞说:“但是我知道那不仅仅是一个梦,那时真实存在的事情,那是真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宋汤臣继续问。 

  萧郁飞回答说:“因为他要带走杜静言,我绝不允许他这么做!然后我跟他打篮球,但我输了,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一瞬间崩塌了,然后我就抓起手边的哑铃,将他杀了。” 

  突然天空中一片云层飘过来,挡住了太阳的光芒,在这片阴影之中,萧郁飞的脸显得更加阴鸷与诡谲。这张脸仿佛已不是人间所有,而是来自地狱中,来自最深的十八层地狱! 

  宋汤臣略略沉吟了一下,才徐徐问道:“你在什么地方杀死了卢晓峰?” 

  萧郁飞说:“是在篮球馆,就是他将苗晓白和柳燕都带走的那做篮球馆!” 

  宋汤臣又问:“那么卢晓峰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萧郁飞回答:“是在四年前。” 

  宋汤臣叹息着说道:“那么这也就是说,你杀死他的事也是发生在四年前?” 

  这次萧郁飞犹豫了一下,他显然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大约半分钟之后,才含含糊糊地回答:“应该是这样的吧。” 

  宋汤臣突然笑了起来,虽然他笑得并不十分自然,甚至有一些滑稽,但却依然使萧郁飞微微一怔。 

  人在发愣的一刹那是完全处于无意识状态的,也就是说这一刻萧郁飞的脑中是空白一片。有痛苦恐惧,也没有甜蜜喜悦,是最接近自然的状态,只有在这样的状态下,人才是最平静的。 

  由于是对于萧郁飞来说,只有先让他进入这样的状态,才能最清晰最充分地接受和领会外来的讯息。 

  宋汤臣当然十分明白这一点,趁他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已即刻说道:“那么你在四年之前就认识了卢晓峰,就已经见过他了?” 

  萧郁飞的眼睛不停眨着,他的思绪显然已随着宋汤臣的节奏在运转。这有些像催眠,但又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催眠,它的功效只是让情绪难以控制的人变得镇静。 

  他想了很久,想得很认真,半晌之后才缓缓说道:“那个时候我不认识他,也没有见过他。” 

  宋汤臣继续说:“既然那个时候你即不认识他,也没有见过他,那么自然更不会恨他。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萧郁飞又陷入了思考中,他回答不上来,这样的问题任何人都回答不上来。你根本不认识一个人,甚至没有见过他,那么你为什么要杀死他? 

  为什么?谁知道为什么?谁要是知道为什么,那么他就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萧郁飞不是疯子,他当然不会知道。 

  宋汤臣淡淡一笑,说:“所以卢晓峰跟本不可能是你杀的,那只是一个梦,你只是被这段日子以来的怪异事件折腾得草木皆兵了。已经不能够分清,哪些梦是梦,而哪些梦却是——却是——” 

  宋汤臣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现象,反倒是萧郁飞将他的话接了下去:“是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通过梦境向我传达一些讯息。” 

  “不错。”宋汤臣说:“我正是这个意思!” 

  “可是——”萧郁飞略略迟疑了一下,显然仍对宋汤臣的说法有所怀疑。 

  “可是什么?”宋汤臣问。 

  萧郁飞似乎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眼中再次显露出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以意,语声颤抖地说道:“可是——可是那个哑铃——,那个哑铃却真的出现了!” 

  宋汤臣疑惑地“恩”了一声,问道:“‘那个哑铃出现了’是什么意思?它什么时候出现,在哪里出现了?” 

  宋汤臣略一沉吟之间,萧郁飞的情绪又一次失去的控制,变得激动烦乱起来。他嘶哑着声音说道:“是的,它出现了!今天早上它就出现在了我的床上!我知道,一定是我杀死了卢晓峰,一定是我!他来找我报仇——,他来找我报仇了——!” 

  突然间,萧郁飞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喉咙! 

  他奋力地从地上跳起来,喉咙中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眼中的血色好像毒蛇的红信那样绯红而夺目! 

  就连宋汤臣也不禁被他的样子吓得一退,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来,便已只见萧郁飞凄厉地嘶吼了一声,笔直向着门口冲了过去。 

  此刻萧郁飞的情绪极其不稳定,若到了大街上,只怕过不了半天就会被人送进精神病院。宋汤臣正要追上去,却突然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传进耳中。 

  萧郁飞显然是在门口撞到了什么人,竟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然后,他便开始一步一步向后退。 

  虽然宋汤臣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仅仅从这战战兢兢的脚步便绝对可以看出,在他面前的一定是一个足以令他畏惧到极点的人。 

  萧郁飞仍在后退,慢慢退到了宋汤臣的身边。 

  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门口那人的脸,一张年轻、冷峻,却又总是带着一点低沉与深邃的脸。 

  宋汤臣苦笑地望着这张脸,幽幽地叹了口气,头皮仿佛已开始有些发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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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2: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新的猜测  
 
  
  云层还没有散去,天空却愈加阴霾了。阴影中萧郁飞的脸仿佛是来自地狱中,没有一丝生气。 

  宋汤臣望着门口那张充满冷峻而讥诮的脸,无奈的苦笑的起来。 

  还有什么能够比,在如此糟糕的一个时刻出现了一个现在最不该出现的人更加令人感到无奈的事情。 

  王小波冷冷地逼视着萧郁飞惊惶的双眼,他没有说一个字,甚至没有动一下。但是那种如远山颠上前年积雪一般冰冷的目光,已足够让任何一个人畏惧与胆寒。 

  宋汤臣又叹了口气,苦笑着向王小波说道:“你怎么来了?你的病已经全好了吗?” 

  王小波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依然紧紧逼视着萧郁飞,就像守侯在树丛中的猎豹,就像盘旋在天空的苍鹰,带着种说不出的犀利与残酷。 

  风从门口吹进来,吹落了门口梧桐树上的一片残叶,在王小波的面前缓缓飘落。一瞬间,一种深深的秋凉似乎一下子渗进了人的血液中,空气中的肃杀之意也更浓了! 

  宋汤臣再次苦笑,王小波一定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现在无论他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一点用处了。 

  王小波突然扬了扬眉,冷冷地向着萧郁飞说道:“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把你铐走?” 

  萧郁飞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再望向宋汤臣,因为他知道此刻已没有人能够帮助他,包括宋汤臣也不例外! 

  他只有靠自己,他必须先离开这里! 

  就在这一刻他已飞快的跳了起来,向王小波冲过去。 

  他就像一头发疯了的野兽一样,向着王小波猛冲了过去,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下意识的躲闪,那么萧郁飞便有了一刹那逃走的机会。 

  萧郁飞并没有料错,王小波的身子遽然稍稍一侧,已让开了通向门外的空间。这机会虽然转瞬即逝,但却已经足够了。 

  萧郁飞丝毫未曾停顿,借着一冲之力,人已顺势像门口奔了过去! 

  然而正当他从王小波的身边掠过的时候,突然一声淡淡而轻蔑的冷笑传进了他的耳中,紧接着便觉得颈后的大动脉上一阵剧痛。 

  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天地仿佛也开始不停地旋转,耳边只听见重重的“扑通”一声,他知道那是自己摔倒的声音,可是之后的事情他便已完全都不知道了。 

  淡淡地阳光照在王小波的脸上,他显然对于最后劈中萧郁飞的那一掌十分满意,嘴角上微微挂起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宋汤臣望着昏迷倒地的萧郁飞,眼中出现了一种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愤怒的表情,他突然扑向了王小波,疾声喝问:“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如此暴力的对待萧郁飞!” 

  王小波冷笑了声,说:“难道你没有看到吗,是他先向我冲过来,企图伤害我。” 

  宋汤臣似乎已气得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他疾喝道:“你这个野蛮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你应该看得出,他只是想立刻这里,根本没有任何要伤害你得意思!” 

  “是吗?”王小波轻蔑地笑了笑,接着说:“他为什么急着要离开这里?为什么他看到我就这么害怕?是不是因为他杀死了卢哓峰?” 

  宋汤臣望着他那双冷酷的双眼,已分辨不清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可恨,还是可怜。或许对于一个被仇恨蒙住了双眼的人,可恨与可悲是同时存在的。 

  宋汤臣叹了口气,这个时候无论是谁若激怒了王小波,都一定会使萧郁飞处于更糟糕的境地。所以他尽量将声音改变得婉转而柔和,缓缓说道:“你应该看得出,萧郁飞绝不可能是杀死卢哓峰的凶手,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萧郁飞还没有高中毕业呢。” 

  王小波低头瞅着萧郁飞双眼紧闭的面容,淡淡地说:“你未免太低估了我的判断能力,我当然知道卢哓峰绝不可能是萧郁飞所杀的。” 

  他停了一停,继续说:“但是正因为我不相信他是凶手,所以我才更不能让他从这里走出去。” 

  宋汤臣的眼光略略一闪,似乎已想到了什么,却又预言又止,含含糊糊地说道:“那……那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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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3:26 | 显示全部楼层
王小波突然抬起头凝望着他,那犀利的目光仿佛一柄旷世的宝剑,从宋汤臣的双眼一直刺进他的心底。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任何人都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仿佛一丝不挂的忐忑与局促。 

  因为在这样的目光下,你心中所有不愿启齿的思绪,仿佛都会像阳光下的鬼魂那样,完全无所遁形。 

  王小波冷笑着说:“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像这样一个连自己有没有杀过人都记不清楚的人,我当然不能让他继续留在人群中活动,这样对于其他人来说,未免是一件太危险的事情。我是一名刑警,我有责任将他送进精神病医院,接受全面的检查和治疗。” 

  “不,你不能这么做!”宋汤臣急忙说道:“萧郁飞绝没有发疯,他的精神上很正常,仅仅是有一些激动而已!” 

  王小波讥诮地“哼”了一声,说:“他这样难道还能算是很正常?我知道你是心理学的专家,那么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是什么正常的原因竟会让他出现这样的情况?” 

  王小波刻意称呼宋汤臣“心理学专家”的身份,显然是在提醒他不要用不可思议的灵异,来解释发生在萧郁飞身上的不寻常现象。 

  宋汤臣显得有一些无奈,甚至有一些沮丧,他喃喃地说:“我无法解释,但我想告诉你一点,虽然我是一个心理学的专家,但是一样有许多事情是我所无法解释的。我一直认为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已经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你,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萧郁飞是一个精神完全正常的人,他不应该去精神病院这种地方。” 

  王小波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行动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他伸手将地上的萧郁飞提了起来,负在肩上,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突然在门口停下,背对着宋汤臣,缓缓说:“我的确很想相信你的话,但是我的理智却使我无法相信你,因为你说的话实再太无稽,也太荒诞。” 

  宋汤臣激动的高声叱喝道“王小波,你这样做是不公平的!你现在已经被仇恨冲婚了头脑,你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报复,因为你一直认为萧郁飞就是杀害柳燕的凶手,所以你要折磨他,报复他!” 

  王小波似乎已不屑与他争辩,是不屑还是根本无法争辩?他冷笑着幽幽道:“无论你说什么都一样无法阻止我,如果你认为他根本没有发疯,那么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医院,我想在那里你可以用自己的知识为他辩护。” 

  他说着已将萧郁飞塞进了门口的那辆普桑警车里,自己坐在了驾驶座上。 

  这时宋汤臣遽然从院门内冲了出来,拦在车前,向王小波高声说:“好,我跟你一起去!” 

  ×    ×    ×    ×    ×    × 

  当王小波见到刘惠芬的时候,萧郁飞还没有醒过来。一般情况下,结结实实挨到王小波这样一下重击的人,三四个小时内是很难自己醒过来的。 

  刘惠芬立刻将萧郁飞安排进了一间病房,然后便有人立刻帮他苏醒过来。当萧郁飞见到四面雪白的墙壁,和医师身上印着医院名称的工作服时,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独自蜷缩在病床的一角,显得失落而沮丧,双眼中没有一丝神采。 

  刘惠芬埋坐在办公椅上,她的心显然并不平静,宋汤臣的心也不平静,此刻他们已都望向了王小波。 

  王小波没有开口,因为他根本没有察觉的他们的目光,此刻他的灵魂仿佛已随着吹向远方的风,飞到了飘渺无际的远山颠上。 

  就连他的双眼中似乎也已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霜雾,朦胧而迷离,仿佛世上的一切都已在这双眼中变得森冷凄寒。 

  办公室里安静得出奇,安静得似乎已令人有一种时间被静止的幻觉。 

  刘惠芬的头皮也有些发麻了,自从她与王小波相识以来,还从未见他有过这样的神色。就像一个正在与人激烈交锋生死相搏的战士,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可是那眼中的严峻、冷酷与痛苦都已证明了这一场战斗的决绝与惨烈。 

  而王小波的敌人究竟是谁?这又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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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3:35 | 显示全部楼层
刘惠芬勉强干咳了声,说:“王警官,你真的认为萧郁飞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王小波的神色依然没有一丝变化,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刘惠芬所说的话,仍旧目不转睛地遥望着远方碧蓝的天空,和天空下巍峨耸立的摩天巨楼。 

  宋汤臣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向刘惠芬说:“你不要打搅他,我看得出他正在自己的意识中经历一场惨烈无比的战斗,这场战斗将决定他在于这个事件中的决定与态度。” 

  刘惠芬诧异地“咦”了一下,问:“宋教授,我不是十分明白你的意思。” 

  宋汤臣微微一笑,他的神情似乎已比刚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说:“我问你,一个人心中最可怕的感情是什么?” 

  刘惠芬在宋汤臣的面前,就像一个恭敬的学生,她回答:“一个人心中最可怕的感情就是仇恨。曾经有一位哲学大师这样说过,爱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力量之一,唯一比爱更强大的力量,那就是恨!” 

  宋汤臣略略点了点头,说道:“现在王小波正在与自己心中的仇恨战斗。他恨萧郁飞,因为他认为萧郁飞就是杀害柳燕的凶手,这仇恨简直已将他所有的理智与判断力都摧毁了。但是我相信他也应该明白,萧郁飞绝不是真的疯了,而我所对他说过的经历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必须在仇恨和保持清醒中有所抉择,自己与自己的战斗才是最激烈、最残酷的,因为这场战争根本没有胜者,受伤的只有他自己。” 

  刘惠芬的目光再次转向王小波,双眼中已流露出怜惜之意。 

  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岂非总是最能体会他人心中的痛苦? 

  这时窗外的风再次吹起,将王小波一头乌黑的头发漫漫扬起,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清澈了起来。清澈的眼神中,就连痛苦竟也是如此清澈的。 

  仇恨也许是这世界上最可怕、最有力的情感,但只要人的心中还有正义和正直的存在,那么一切邪恶的力量便都会被压制。也正是因为如此,人类才能够在这个世界上一直生存至今,正是因为如此,人间的温暖和美好才能永远流传下去。 

  但这种痛苦却同样如此深刻入骨,王小波缓缓转过头,望着刘惠芬与宋汤臣,一字字地说:“你们知不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刘惠芬没有说话,因为宋汤臣也没有说话。 

  宋汤臣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王小波一定还有话要说下去。 

  王小波说:“对于发生在萧郁飞身上的整个事件,我自始至终便认为是他杀死了柳燕和苗晓白,然后故意装疯,从而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说着转向宋汤臣,说道:“但是你的话却提醒了我,我试着放心对萧郁飞的仇恨,重新看待整个事件,却发现了一种全新的猜测。” 

  “哦?”宋汤臣的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笑意。 

  王小波接着说:“要彻底放下仇恨是一件的确十分艰难的事情,这种痛苦仿佛是要将自己的感情分裂开来。” 

  宋汤臣用力按了下他的肩膀,微笑着说:“但是你做到了,你是一个人出色的警务人员。” 

  王小波苦笑了下,但这笑容中的苦涩却很快已被一种彻悟的超然所取代,他说:“我突然发现这整个事件中,应该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但是直到现在为止,却从未有人发现过他的存在,所以萧郁飞才会不断收到神秘的干扰,所以死亡才会一直持续。” 

  “还有一个人存在?”刘惠芬惊异地问道:“这个人是谁?” 

  王小波说:“这个人究竟是谁,现在连我都还不知道。其实我早改发现他的存在,可是正如宋兄所说的,我是被仇恨蒙住了双眼,才会始终疏忽了一些可疑之处。直到刚才我才想通了其中的一些环节,发现了这样一个隐形人物的存在。” 

  宋汤臣向他摊了摊手,说:“愿闻其详。” 

  王小波继续说:“首先我们先要明白一点,那就是整个事件的受害者究竟是谁。我一直认为受害人是苗小白和柳燕,还有之后死去的小路和高强,当然其中还有包括我自己,你们都知道,我也险些因为这件事而丧命。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真正的受害者正是萧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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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3:47 | 显示全部楼层
刘惠芬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示意王小波继续说下去。 

  王小波接着说:“目前为止的四个受害者中,除了小路之外其余三个都与萧郁飞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萧郁飞非但完全没有理由杀死他们,甚至可以说他们的死都会令萧郁飞极度伤心。然后我开始着手调查这个事件,立刻便险些遇害,不久后小路离奇自杀,这些显然是有人不愿意有人将事实的真相揭示出来。” 

  宋汤臣点了点头,顺着王小波的话说下去:“照你这么说来,似乎的确有着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而且这个人一定对于萧郁飞有着极其深刻的仇恨,甚至不愿将他立即杀死,而是要他不断经历恋人、好友死亡的痛苦。被人怀疑,被人孤立,乃至深陷在恐惧、孤独、绝望之中不可自拔,这只怕远比死亡都更加痛苦千万倍!” 

  刘惠芬听罢宋汤臣的分析,脸上的惊异已变成了一种惊恐与骇然,她向王小波说:“王警官,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存在的话,那实再是太可怕了!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这一点的?” 

  王小波略略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怎样解释给他们听,半晌才道:“因为我突然发现有三件事十分可疑。” 

  “哦?”刘惠芬怔了下,问:“是哪三件事?” 

  王小波说:“第一,是高强的突然死亡。高强是萧郁飞的好朋友,而且他可以说是与整个事件最不相干的死亡者,而且今天早上我已经问过高强的阿姨,就在高强死亡的前一天还帮萧郁飞调查到卢晓峰父母现在的住址。也就是说,萧郁飞根本没有理由要杀死高强。” 

  刘惠芬突然问:“会不会是因为高强知道他在调查卢晓峰失踪事件,而被灭口的?” 

  王小波说:“不可能,若是这个原因,那么高强的阿姨也不可能幸免。” 

  王小波又说:“高强的死,唯一能够达到的目就是让萧郁飞更加自责、伤心与恐惧,甚至导致情绪上的失控。” 

  “不错,你说得很有道理。”宋汤臣说:“那么第二件事呢,又是什么?” 

  王小波说:“第二,是卢晓峰的失踪案。首先我们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卢晓峰的失踪与萧郁飞不应该有任何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刘惠芬问。 

  王小波向她解释:“你可以试想一下,如果真的是王小波杀死了卢晓峰,那么他又怎么会在四年之后重新提起这件事情来。这样对于他自己来说,未免太不利了,即使再蠢的人只怕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来。” 

  “不错。”刘惠芬仿佛恍然大悟,说下去:“所以说萧郁飞绝不可能是杀害卢晓峰的凶手,而那个隐形的人之所以这么做,其目的就是让萧郁飞把苗晓白与柳燕的死,跟卢晓峰的失踪联系在一起。将整个事件蒙上一层神秘与诡异的气氛,之后再将这种连续的死亡牵扯到杜静言的头上,使萧郁飞更加恐惧与惊慌。” 

  刘惠芬稍稍停了停,沉吟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不明白。” 

  王小波问:“什么事?“ 

  刘惠芬说:“那么萧郁飞所见到的那些奇异的现象,究竟为什么会出现?” 

  王小波说:“那一定是有人在不断为他实施潜意识催眠。” 

  说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宋汤臣,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比任何都更有发言权。 

  宋汤臣说:“潜意识催眠并非等同于普通的催眠,他是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将信息灌输进人的潜意识中,而这些信息就会在今后的日子里一点一点显现在被催眠者的脑子里。” 

  王小波点了点头,说:“萧郁飞所受到的催眠正是这一种。” 

  宋汤臣的目光略显得有些涣散,仿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对于王小波的话未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么第三件事呢?” 

  王小波说:“第三件事就是那只哑铃。” 

  宋汤臣才来到这里时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了刘惠芬,所以她对于哑铃的事情并不陌生。问道:“那么这只哑铃又说明了什么?” 

  这时天色已经黄昏了,秋天的白日已经越来越短,刚才窗外的天空还很明亮,这刻夕阳却已如血一般的挂在了穹苍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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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3:58 | 显示全部楼层
夕阳的余辉中中,王小波靠窗的半边脸已变成了鲜血般的绯红色,而另半边脸却还是阴影中苍白铁青的颜色,此刻暗淡的天光中看来,竟有着中说不出的怪异与诡谲之色。 

  他冷冷地笑了声,一字字铿锵有力地说道:“这只哑铃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隐形的人物,就是杀害卢晓峰的凶手!” 

  ×    ×    ×    ×    ×    × 

  残阳如血,不知道是谁的血液,竟然挂在了天边。 

  王小波的面色已变得越来越凝重,他突然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才缓缓说:“既然我们已经知道,根本不可能是杀死卢哓峰的凶手,那么那只哑铃自然不会是所谓的鬼魂放在他的床上的。” 

  办公室里已有些昏暗,刘惠芬站起身打开日光灯,屋子里顿时明亮了许多。王小波继续说了下去:“这可以说是那个神秘人物最大、最致命的败笔,若不是这只哑铃,我想我还不会这么快便察觉到他的存在。” 

  刘惠芬想了想,说:“这只哑铃的作用为非是让萧郁飞产生一种错觉,认为是自己杀死了卢哓峰。但这种做法绝不可能印象到我们中任何人的判断力,所以说唯一受害的对象便是萧郁飞,使他的精神陷入更加惊慌与恐惧之中。” 

  王小波说:“在之前的一系列事件中,高强的死与不断出现的幻觉已使他的情绪濒临了崩溃的边缘,再受到这样的打击,必然出现的现象便是刚才再宋兄家中所发生的一切。从前后的种种因素看来,便不难发现,所有死亡案件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精神折磨萧郁飞。而精心策划这企连环案件的人,显然与萧郁飞有着莫大的仇恨,以至于不惜使用如此残酷而极端的手段来达到报复的目的。” 

  王小波吸了口气,略略停顿,又说:“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人显然对于卢晓峰被杀的过程十分了解,才会将当时情形的细节灌输进萧郁飞的潜意识中。所以我甚至可以肯定,这个隐形的人物就是当年杀害卢晓峰的凶手!” 

  宋汤臣静静听完刘惠芬与王小波的分析,颔首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地徐徐说道:“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为什么要杀死卢晓峰,又为什么竟会与萧郁飞有着如此深刻的仇恨?” 

  王小波苦笑了下,叹息着说:“现在还没有知道这个神秘的人物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我却可以肯定一点,那一定是与萧郁飞十分接近的人。” 

  “不错。”刘惠芬立即赞同,说道;“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够有机会不断对他实施催眠,并且将哑铃放在他的床上。” 

  王小波点头,说:“所以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 

  刘惠芬说:“就连杜静言也不例外?” 

  王小波稍稍迟疑了下,立即坚定地点了点头,说:“绝对没有例外,杜静言是最接近萧郁飞的人,非但不能排除,而且还要特别的注意。” 

  这时宋汤臣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悠远而深邃的凝视着天边的斜阳,半晌才徐徐地说道:“可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不明白,我一直都不明白。” 

  王小波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不明白的是什么事情,可是现在我也没有答案。但我相信必定有那么一天,我们能够找到其中的原因。” 

  刘惠芬当然知道他们所指的是什么事,宋汤臣在那个沿海小村庄中所经历的一切,显然与眼前的事件有着莫大的关联。可是现在却仍没有一个人能够解释清楚,那晚宋汤臣究竟遭遇到了什么样的力量,竟会使他产生如此逼真的幻觉,还险些送了性命。 

  气氛仿佛顿时有一些凝重,宋汤臣的目光依然投放在遥远的天际,可是刘惠芬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疑惑、恐惧、酸楚与失落。这一切的表情都已深刻得仿佛不是人间所能有的,但此刻却同时出现在了一双眼中。 

  现在的宋汤臣就像一个在追逐魔鬼的人,即害怕它,有渴望见到它。 

  还有那回忆的恐怖与惊惧,追逐的艰辛与酸楚,苦苦猜测的迷惑与伤神,求而不得的失落与沮丧,这一切竟一下子全都写在了他的脸上。恐怕就算达芬奇再生也绝对无法想象,人类的这张面孔上竟能够出现如此复杂而矛盾的表情。 

  刘惠芬也走过来,轻声说道:“宋教授,我认为王警官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只要是这世界上存在的事情,便一定会有它存在的道理。只不过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真正的答案,只要不懈的努力下去,就一定会有结果的!” 

  宋汤臣缓缓吸了口气,一点一点将目光收了回来,虽然刘惠芬的话只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但他的神色依然缓和了许多。毕竟只要人还活着,那么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就无论如何都一定比一样都没有要好的多。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都是为了一个美好的愿望而活着,若连这唯一美好的愿望都失去了,他们还能活得下去吗? 

  这些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没有人能够知道这答案,宋汤臣当然也不会知道。他甚至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考虑下去,因为刘惠芬已经提出了新的问题。 

  她问王小波:“那么现在我们是不是已该将萧郁飞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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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4: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博士  
 
  
  萧郁飞望着自己的脸,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一具已经死去了五百年的尸体。干枯、僵硬、铁青,绝对没有一丝的生机。 

  房间里的光线十分昏暗,一切的事物映在镜中都是灰暗而朦胧的,就像一张保存了几十年的旧相片。 

  相片已开始泛黄,萧郁飞的脸也在泛黄。黄得的好象是黄土的颜色,漫漫大地,万里黄土,将一切都埋藏在它的身下。 

  萧郁飞仿佛觉得自己像是被埋葬了,包括他的生命和他所经历的一切,全都被着黄色的土壤所掩埋。从此之后便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更不会有人知道,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而那些诡异的、恐怖的、离奇的、可怕的一切,也都将随着他的死亡而被永远尘封在万丈的地下,与天与地一同迈向无际的永恒! 

  萧郁飞用力甩了甩头,这样的想法实再太可怕了。他努力的告诉自己,一切其实都还远未曾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绝望,只要生命依然存在,那么希望就一定还在。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镜中,可是就在这一刻,他眼中才积蓄起的那一丝神采已再次被冻结住了。这种冰冷的感觉,仿佛已蔓延进他的心底,将血液和灵魂都再次冷却! 

  镜子里的那张脸竟已不是自己,而是卢晓峰,他正在镜中微笑地望着萧郁飞! 

  萧郁飞的手已在颤抖,卢晓峰那种讥诮森冷的目光就像两道世上最锋利的剑锋,笔直插进了他的胸膛,插进了他的心脏! 

  萧郁飞不有自主地抬起手,挡在面前,口中颤抖地说道:“你……你不要来,你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 

  镜中的脸依然在笑,讥诮之色愈加得浓了。就像一个残酷的猎手,看着被自己玩弄得疲于奔命的猎物,对于他而言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游戏,而猎物的死亡却 是永远无法改变的结局。 

  萧郁飞的声音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可是他的双脚却好像在地上生了根,尽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无法移动一分一毫。 

  他突然大声地嘶吼起来,无法承受的恐惧似乎已激发出他身上最后的一丝勇气,伴随着沙哑的吼叫,萧郁飞奋力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拳头轰然砸在玻璃的镜面上,镜面上顿时裂成了无数碎片。可是那讥笑的脸却依然没有消失,却变得更多了! 

  每一块玻璃的碎片中竟都出现了相同的一张脸。萧郁飞的拳头被碎裂的玻璃割破,猩红色的鲜血流出来,流在镜面上,竟仿佛是流在了一张张的脸上。那笑脸染上了鲜血,显得愈加狰狞而诡异。 

  萧郁飞刹那间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顷刻一黑,竟站立不稳向后栽倒了下去!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望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半夜三点多钟了。 

  萧郁飞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自己四天前被王小波送进这里之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作噩梦。而梦醒时,总是一身的冷汗,全身都冰凉得好像刚从冷库里拎出来的猪肉一样。 

  他用毯子擦了擦汗,站起身走进了洗手间。那面镜子依然完整地挂在墙上,他没有开灯,镜子上映出的人影有些阴沉而模糊。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每个人都看过自己的脸,可是又有哪一个人真正看见过自己的脸。萧郁飞的心中突然萌发出一种十分特别的感觉,他突然很想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跟自己在镜中看到的一样。 

  就像他从未认为自己的精神有任何问题,可是王小波却坚持将他送进了这里。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究竟是别人都错了,还是自己的判断力已变得不正常? 

  他依然望着自己的脸,似乎在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是不是真的疯了?”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因为当他在问的时候,他也在问。 

  可是另一个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并不响,却有一些沙哑,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竟有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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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4 11:04:2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个声音说:“年轻人,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疯子?” 

  萧郁飞遽然回头,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洗手间的门口,他不禁骇得向后缩了一下。那个黑影伸手打开了电灯,白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是一个中年的男人。 

  萧郁飞悠悠地吐了口气,徐徐地说:“你是鬼啊,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你知不知道这样是会吓死人的。” 

  高大的男子“呵呵”地笑了声,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看就算我不吓你,你也一样离死不远了。” 

  “你……你说什么?”萧郁飞的声音似乎已有些结巴。 

  高大的男子又笑了笑,说:“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病人,而且也是情况最糟糕的。” 

  萧郁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问:“你……你究竟为什么这么说?” 

  高大的男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我在这里待了十年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我看不出来的!” 

  萧郁飞的情绪似乎更加激动了,立即脱口问道:“你看出了什么,你究竟看出了什么?” 

  高大的男子依然在大笑,他笑了很久,似乎笑得很开心,也很得意。 

  萧郁飞怔怔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已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什么,可是仅仅在几秒钟之后,他自己却又苦笑了起来。 

  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现在究竟是在什么地方,眼前的这个男子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年,自己竟然还会一本正经地跟这样一个人说了那么多话,看来他就算没有真的发疯,智商也一定退步了不少。 

  萧郁飞苦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床上,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病人,萧郁飞也懒得再理他,觉是睡不着了,索性闭起眼睛来养神。 

  高大男子见他默不作声,也慢慢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似乎是在喃喃自语的说:“在这里的人通常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就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倒也住得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第二类是认为自己很正常的,一个劲哭着喊着要出去,可是他们喊得越大声却越是出不去。不过像你这样犹犹豫豫,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疯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高大男子说话的声音一向都很响亮,所以即使是喃喃自语,萧郁飞也一样每个字都听得十分清楚。 

  萧郁飞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目光微微一闪,脱口问道:“你说这里的人可以分成三类,为什么只讲了两类?还有一类是什么样的人?” 

  高大男子笑着说道:“还有一类?还有一类就是像我这样的。” 

  “你这样的?”萧郁飞又问道:“你属于是什么样的?” 

  高大男子说:“我这样的就是明知道自己没有发疯,也不需要治疗,却又不想出去的。” 

  “哦?”萧郁飞愣了一下,缓缓又坐了起来。眼前的这个人非但不像普通病人那样痴痴傻傻疯疯癫癫,而且说话居然还很有条理,萧郁飞竟又再次认真了起来,问:“你叫什么名字?既然知道自己没有病,为什么又不想出去?” 

  高大男子笑着摇了摇头,但笑容中显然已带着一些苦涩之意,他说:“我先后进来过三次,前后总共十二年,最后一次进来到今天已经七年多了。在这里是没有人会叫你名字的,他们说我看上去像有文化的人,所以都叫我博士,你也这么叫我吧。” 

  萧郁飞点了点头,“恩”了声。 

  高大男子继续说:“我刚才就问过你,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疯子?” 

  萧郁飞摇头。 

  博士微笑着说:“疯子有两种人,一种是脑子有毛病的人,还有一种是行为怪诞的人,而我就属于行为怪诞的人。” 

  “行为怪诞?”萧郁飞惊讶的问:“你究竟做了什么?” 

  博士又苦笑了下,摇着头,说:“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也许很疯狂,让大部分的人都无法接受,但是我绝没有疯,更没有神经病。” 

  萧郁飞幽幽地点着头,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自己岂非也是这样,他遭遇到了那么多无法解释的离奇事件,若他将这一切都说出来,那么在别人的眼中自己岂非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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