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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南昌徐麟

地板下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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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宋汤臣不吭声,他目光更加迷离与幽邃。 

  王小波继续说:“首先是我查到那通险些令我丧命的电话是从精神病医院里打出的,然后发现当时只有小路一个人在场,而且当晚医院里的确出现了异状。但无论是出于任何原因,小路的确却对我隐瞒了这件事,正当我要找他再深谈一次的时候,他却十分适时的跳楼自杀了。你不觉得这一切实再太巧合了吗?” 

  宋汤臣略略蹙着眉头,说道:“那么你怀疑谁是凶手?” 

  王小波冷冷一笑,说:“那还用说,当然是萧郁飞那小子!” 

  宋汤臣说:“说说你的理由。” 

  王小波说:“我当然有理由。你想想看,我出车祸之前曾经跟他面对面谈过一次,我怀疑就是他杀死了柳燕和苗晓白这两个人,而且十分明确的告诉他,我一定会调查到底。而紧接着,我就险些丧命,当然就是他的嫌疑最大!” 

  宋汤臣也学他的样子冷笑了下,说:“你别忘了,正是他曾经间接地提醒你小心不可测的以外,若他是主凶,又何须如此?” 

  王小波说:“亏你还是心理学的专家,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都不明白吗?他向我示警无非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他认为即使有了警示,我也同样无法逃脱他所布置的陷阱,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第二自然是因为他要借此洗脱嫌疑,使别人都不会对他有所怀疑。” 

  宋汤臣缓缓摇头。王小波继续说:“若不是他故意要害我,又如何知道我将会有凶险发生,难道这又跟鬼神有关?” 

  宋汤臣想了想,说:“这一点是否也与鬼神有关,我无法确定,但有一件事情却是我们都无法回避的。” 

  王小波问:“什么事?” 

  宋汤臣说:“就是我们两个人所看到的幻像!” 

  王小波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宋汤臣一点还有话要说下去。 

  宋汤臣说:“你说在接到电话之后听到一声女子凄厉无比的惨叫,然后便看到了地狱中无数鬼魂受尽折磨的场面,然后就险些丧命。” 

  “不错。”王小波说:“正是如此!” 

  宋汤臣说:“那么你所见到的这一切,就同我在杨小姐家中所见到的是一样的,而且我也是在之后险些丧命。若非手机及时响起来的话,我早已经摔下的悬崖,丧身在山中了。” 

  王小波再次沉默,这次却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无话可说。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宋汤臣的意思。 

  宋汤臣接着说:“如果说你的车祸是人为制造的,那么我那次的经历呢,难道也是人为制造的?当时我的身边根本就没有人。还有,如果想要谋害你的人是萧郁飞,那么他是否也想要谋害我?他为什么要谋害我,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王小波的脸色铁青,咬了咬牙,说道:“这一点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当中一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出错,萧郁飞一定是杀人凶手,他不仅杀了苗晓白、柳燕和小路,还想要杀我。我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 

  宋汤臣深深吸了口气,再次端起了茶盅,送到嘴边时才发现原来杯中早已是空的,只得又放了回去。无奈的摇了摇头,才悠悠地说:“你不是一直要听我这个心理学专家的专业意见?现在还想不想听一听我的看法?” 

  宋汤臣的语气似乎已有了松动,王小波的精神不由的一振,扬了扬眉,说道:“我当然想听,你快说!” 

  宋汤臣说:“你和柳燕之间的兄妹感情很好,所以她的死令你伤心过度,直接导致了你的心理失衡。而萧郁飞之前的经历也正巧迎合了你急于找到真凶的情绪,使你产生过度的偏执,一心将他视做杀人凶手。而我作为心理学专家,从专业角度所做出的结论就是,你应该立刻找一个心理医生好好的诊断一下,否则的话,你的偏执将会使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罪犯都更加危险!” 

  宋汤臣的话才说完,王小波已经气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双眼怒视着宋汤臣的脸,仿佛马上就要喷出火焰来! 

  “放屁!”王小波怒喝道:“你这个英国混蛋,简直胡说八道!” 

  说着他已举起拳头来,似乎立刻就要给宋汤臣一点颜色看看!不过他的拳头在空中停留了半分钟左右,却慢慢地放了下来,但他惨灰的脸色却丝毫未有好转。 

  宋汤臣定定地注视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缓缓为自己斟满了茶盅,浅浅呷了一口。才悠悠说道:“你不觉得你最近的情绪特别容易激动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王小波就像一樽塑像那样凝立着,宋汤臣继续说:“不过好在你那一拳并没有真的打下来,这说明你还能控制自己的行为,问题还不算很严重。但是我看得出你已经控制得很辛苦,你现在觉得有多辛苦,就说明现在你心中的恨意有多重。我相信你应该能够明白这一点,当你的心中藏着太多恨的时候是无法做出客观的判断的。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勇敢面对自己的问题,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找一个心理医生好好治疗一个阶段,这才是你现在最迫切需要做的事情。” 

  王小波依然僵立着,宋汤臣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柄铁锤,重重敲打在他的心上。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作为朋友,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宋汤臣慢慢站起身,已不再理会王小波,独自走进屋内。 

  王小波依然僵立着,但痛苦的面容却已变得扭曲狰狞,显得愈加骇人! 

  突然,天空中一阵惊雷响过,不消片刻大雨倾盆而落。大雨中淋湿了他的脸,他的发,他的衣服,可是他依然久久僵立,一动不动。 

  就像一樽痛苦的塑像,任凭着疾风暴雨的冲刷,却无法带走他心中的一丝悲苦。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但无论多么大的雨都一定会有停歇的时刻,那么人心中的痛苦需要多久才能停歇? 

  风雨中一个健硕的背影渐渐变得佝偻起来,他慢慢地倒了下去,四肢蜷缩着。用一种比呜咽的风声更低沉、更苍怆的声音,呻吟般的吼叫着,这吼叫仿佛已不是出自喉咙里,而是从心里发出的浸染着血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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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5:2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见到死人  
 
  
  雨下了一夜,在黎明时才渐渐平息。太阳如每一日那样从东方冉冉升起,驱散天空的阴霾,将整片大地照耀得光彩与干燥。 

  就是这个充满生机的早晨,有多少人一夜未眠,有多少人还在噩梦中辗转、惶恐,是否他们的心中都埋藏着太多的秘密与痛苦? 

  杜静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从窗口射进眼中,好像一直射进了她的心底,将一切阴涩与暗晦都蒸发地干干净净。 

  她还记得,昨晚萧郁飞就躺在她身边的那半边床上,她紧紧搂着他的手臂直到入睡。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真实的爱情,比这更珍贵的幸福?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又露出了迷人的笑容,虽然现在萧郁飞已不在那里,但她似乎仍能从洁白的床单上嗅到他那种独特的气味。这种气味就像来自远山的青草芬芳,恬静而安详,又像是浩瀚的波涛,一浪又一浪涌进她的心里,摧毁所有壁垒与防卫。 

  这时敲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她听见了萧郁飞明朗的声音:“小懒猪,起来了没有?太阳都已经照屁股了!” 

  杜静言皱着鼻子“哼”了一声,回答:“你才是猪呢,起来了,你进来吧!” 

  萧郁飞推门进来,“呵呵”笑着说道:“你不是懒猪,谁是懒猪啊?都快中午了还躺在床上,是不是打算在床上待一天啊?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做饭给你吃!” 

  杜静言娇嗔着重重将旁边的枕头扔了过去,说道:“你再说,我可不放过你!” 

  萧郁飞伸手接住,杜静言又说:“你是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叫醒我?我睡得真是够沉得,居然连你起来我都没有发觉,昨天晚上我一直抱着你的手臂,你醒过来的时候手是不是已经麻了?” 

  萧郁飞抓着枕头的手慢慢放下,双目深情的望着杜静言的眼睛,可这深情中却没有一丝幸福之色,却有着种说不出的惊异与不安。 

  “郁飞,你怎么了?”杜静言也察觉了萧郁飞的异样,问道。 

  萧郁飞依然望着她,许久才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怎么了?”杜静言的笑容也在渐渐凝固了:“我说你什么时候下的床,我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萧郁飞的面色更加可怕,如同死灰一般惨白,他说:“你说我昨天晚上睡在这里?就睡在这张床上?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床上?” 

  杜静言骇然地点头:“是啊,昨天你就睡在我旁边。昨天半夜我在洗手间里看到一条蛇,你帮我去抓蛇,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我说我害怕,所以你一直都睡在这里陪着我,直到刚才我醒过来才发现你已经不在了。” 

  杜静言停了停,又说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萧郁飞仿佛站立不稳向后退了一步,重重跌坐在沙发上,用力地喘着气。半晌才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说:“不,你没有说错什么,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杜静言急切地问。 

  萧郁飞无力地苦笑,说:“你没有说错,只不过现在出现了一点问题。” 

  杜静言追问:“什么问题?” 

  萧郁飞再次苦笑:“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若你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的记忆就一定是出了问题。” 

  杜静言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郁飞勉强笑了笑,说:“很简单,就是你所说的这一切,我根本连一点点记忆都没有。换句话来说,就是我们其中一定有一个人的记忆出了问题,不是你,就一定是我。” 

  杜静言愣了一下,嘴唇仿佛在微微的颤抖:“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昨天晚上你根本没有醒来过,也没有帮我去洗手间捉蛇,更没有睡在我的旁边?” 

  萧郁飞无奈的耸了耸肩,说:“的确没有。今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就躺在沙发上,跟昨晚睡的时候一样,而且我也不记得夜里曾经起来过。” 

  杜静言的脸色苍白,不停扯着自己那一头秀发,断断续续地说:“难道……难道是我在做梦?这不可能……不可能,我记得很清楚,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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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5:37 | 显示全部楼层
萧郁飞握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柔声说道:“好了,可能真的是做梦,不要再去想它了。今天是周六,我们出去散散心吧,好好的玩一天。” 

  杜静言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情绪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无力地点着头,说:“那好吧,我们去哪里呢?” 

  萧郁飞尽量做出愉快的心情,“哈哈”大笑着说:“我看要不我们去动物园吧,我很久没有看过老虎狮子了,我猜你也应该很久没去过了那里吧!” 

  杜静言没有反对,她的心和头脑都已经乱得好像一百年没有梳理过的头发,她现在只想走出去,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十五分钟后他们走出了家门,今天的阳光很好,暖暖地洒在萧郁飞的身上。然而他此刻却只觉得自己仿佛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之中,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要因这阴森的气息而停止流淌,慢慢凝结成冰冷的石头。 

  杜静言终于也出现了异样的幻觉,苗晓白和柳燕都曾出现过相同的情形,现在终于也降临在了杜静言的身上。那么她们的结果是否也会相同—— 

  萧郁飞已不敢再想下去。 

  ×    ×    ×    ×    ×    × 

  中午十二点整。 

  精神病院的主任办公室,刘惠芬端坐在靠窗的办公椅上,神色黯然地望着窗外马路上来往的车辆。窗外阳光十分明媚,但她此刻的座位却在一片森森的阴影中。 

  他的对面是一排咖啡色的真皮沙发,上面坐着一个中年的外国男人,正低头仔细看着手中的案卷。 

  今天早晨一上班,刘惠芬便得知了小路跳楼自杀的死讯,她实再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聪明好学、积极乐观的青年竟会如此突然地选择了死亡,事先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而将近的时候,她便又经历第二件让她觉得十分惊讶的事情,那就是宋汤臣的来访。 

  宋汤臣是心理学、精神学学术上十分著名的专家,刘惠芬虽然年纪与其相仿,但若论学术上的成就却是难以望其项背。若非他一向淡薄名利,始终乐衷于教育事业,现在恐怕早已是世界最知名精神病院的院长了。 

  宋汤臣来到中国之后,刘惠芬也多次试图登门拜访,但无奈宋汤臣性格颇为古怪,几次都吃了闭门羹。所以对于他今天的突然来访,刘惠芬惊诧之余也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不过在简单的寒暄之后,刘惠芬就已惊异地发觉,宋汤臣此行竟是为了萧郁飞而来。他向刘惠芬要来了萧郁飞住院期间的档案,然后便独自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仔细的看起来,竟再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办公室里的气氛有一些沉闷,宋汤臣“啪嗒”一声将案卷合上,抬眼向刘惠芬说:“萧郁飞真的是被死人吓疯的?” 

  刘惠芬点头,说道:“应该是的。” 

  宋汤臣蹙了蹙眉,说:“什么叫做应该是的?” 

  刘惠芬说:“最早发现萧郁飞发疯的人,是他们学校的体育部的张老师。因为早上有课,所以张老师很早就到了篮球馆,结果一进门便发现柳燕的尸体,萧郁飞一个人蜷缩在墙角,已经神志不清了。而当萧郁飞恢复之后,他也曾告诉我们,他的确是在见到柳燕尸体后的一瞬间便疯了。” 

  宋汤臣点了点头,“恩”了一声,接着说:“但是我发现档案上有一点很奇怪。” 

  刘惠芬没有答话,虽然她已经猜到宋汤臣所指的什么,但依然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宋汤臣接着说:“萧郁飞在发疯的期间里,精神始终处于十分强烈的惊恐状态,而且一直念叨着‘不要过来,不要对我笑’,显见在他发疯之前一定见到了某种十分可怕的事物,而且在不断接近他、对他笑。我认为他发疯的原因这绝非仅仅是死人那么简单,可是这一点在萧郁飞的治疗过程中非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甚至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过。对于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 

  宋汤臣的语气已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刘惠芬虽然十分尊敬他在学术上的成就,但心中也不免有些不快。她冷冷说道:“对于这一点我们并非完全没有注意到,当萧郁飞恢复神志之后,我也曾向他问起这个问题,但他的回答是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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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5:4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相信他的说法?”宋汤臣问。 

  “不相信。”刘惠芬说:“但是作为一个医生,我的职责是判断病人的精神状态是否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准,而不是将病人心里的秘密全都挖出来。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我相信萧郁飞走出医院时他的精神是完全等同与正常人的,而至于他的秘密,若他不愿意说出来,那我就一定不会去逼迫他!” 

  宋汤臣微微颔首,脸色也缓和了许多,竟露出了一丝笑容,向刘惠芬说:“刘大夫,您的道德精神令我十分敬佩” 

  说着他已站了起来,继续说:“非常感谢您对于我的帮助,我想我现在已该走了,再见。” 

  宋汤臣几乎不等刘惠芬向他道别,已走出了她的办公室。 

  昨天晚上他也是一夜未眠,王小波坚持认为自己的遇险是萧郁飞阴谋,虽然宋汤臣并不认同他的观点,但有一点却是十分显见的,萧郁飞的确预见了王小波的遭遇。他为什么能够预知,他是否也有着相类似的经历?他的那段精神病史是否正与这些离奇的经历有关? 

  想到这一点,宋汤臣立刻便对于萧郁飞这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第二天他便找到了刘惠芬,刘惠芬是治疗过萧郁飞的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萧郁飞的病情。 

  而且刘惠芬也一定知道该怎样才能联系到他! 

  宋汤臣急匆匆地从医院的大门走出来,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地方,一个病人被送到这里几乎等于被叛了死刑。一个正常人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恐怕也会变成疯子,何况是真正的精神病人,能够从这里重新走出来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宋汤臣深深呼吸了一口没有氨水气味的空气,然后便拨通了萧郁飞的电话。 

  ×    ×    ×    ×    ×    × 

  萧郁飞并没有接到宋汤臣的电话,当他看到手机上有三十多条相同号码的来电显示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宋汤臣在契而不舍了一下午之后,终于放弃了今天与萧郁飞会面的愿望。当然他也绝不会想到,在这段时间内,萧郁飞正经历着一场诡秘异常的遭遇。 

  ×    ×    ×    ×    ×    × 

  风和日丽。 

  萧郁飞和杜静言坐车到达动物园已经是中午了,就在天鹅湖边上的饭店里吃了午饭,杜静言显然对于昨晚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情绪并不十分高涨。 

  用饭过后杜静言起身去洗手间,留下萧郁飞独自坐在窗户边上的餐桌旁,望着窗外的碧波荡漾。 

  今天是节假日,游客很多,不少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在草坪上嬉戏着。虽然萧郁飞听不见他们的笑声,但却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那种发自肺腑的快乐。 

  他的视线从草坪上缓缓扫过,一个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小女孩至多不过七八岁,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在背后甩啊甩的,样子很可爱。但萧郁飞却并非因为如此而注意到她,事实上吸引萧郁飞的是小女孩的眼睛,那双眼睛如同秋水一般清澈透明,但又带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幽邃。 

  萧郁飞怔怔地望着她,小女孩安静的立在草地上。周围的孩子不停在她身边跑来跑去,可是她却丝毫没有加入他们的意思,依然安静的立着。显得如此安宁与详和,如同已和这片青天绿草、白云清风融为了一体,已经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 

  “这孩子真可爱。”萧郁飞喃喃的说,说完才想起来杜静言去了洗手间,还没有回来。 

  他微微摆了摆手,服务生走了过来,就在萧郁飞伸手掏钱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瞄到刚才的小女孩似乎正在向自己挥手。萧郁飞再次转头望过去,才发现小女孩并不是在向他挥手,而是在向他招手。 

  萧郁飞望着那小女孩的脸,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吸引正写在她的脸上,他竟突然萌发起一种不能自抑的冲动,连找零也没要便径自朝门外走了出去! 

  小女孩看见他走出来,立刻转过身款款地向前走着,萧郁飞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走在自己面前的似乎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个成年人,而且还是一个自己十分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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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萧郁飞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也想不起来那小女孩究竟像谁,他只是不停地跟着她走下去。穿过了草坪,走过一条小路,大约五分钟之后他们已来到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小女孩终于在一棵两个才能够环抱的梧桐树下停了下来。 

  萧郁飞也停了下来,问:“小妹妹,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你的爸爸妈妈呢,是不是走散了?” 

  小女孩没有转身,依然背对着他,说:“是一位姐姐要我带你来这里的。” 

  萧郁飞追问:“是什么样的姐姐?她人呢,她人在哪里?” 

  小女孩说:“你别着急嘛,姐姐马上就来了。” 

  萧郁飞急切地举目四望,但这里显然是动物园里极其清冷的所在,连经过的游人都没有一个。 

  小女孩依然笑眯眯的望着他,可是萧郁飞却总觉得这双眼睛中,充满了一种神秘的诡秘阴鸷之色,竟然令人不敢正视。就连那张稚嫩的脸上也仿佛带着逼人的阴森与妖异,被她注视着,全身的神经都会不由的紧张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小女孩向着他冷冷嗤笑了声,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放松一点。你看,她不是来了!” 

  萧郁飞紧忙转身,顺着小女孩的目光望去,身后的小径上果然走出了一个白衣的少女。 

  少女很美丽,样貌显得十分玲珑,并不高的个子,还长着一张可爱娃娃脸。可是她的脸却也同那小女孩一样,有种说不出的阴和而幽邃,这种阴沉和幽邃仿佛已使她的脸变成了淡淡的惨碧色,衬着如霜的白衣,看上去更加森然与骇人。 

  但此刻萧郁飞的脸色,却显然还要比那白衣少女更难看得多! 

  那简直已不像是一张活人的脸,一个活人绝不会有这样可怕的脸色。 

  萧郁飞认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柳燕! 

  “你……你……”萧郁飞惊骇的向后退了一步:“你……你没有死?” 

  萧郁飞的腿好像已经不听使唤了,软绵绵地向后退着,可是背后突然有一样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腰。他惊得一跳,遽然回头看去,立刻已见到了小女孩阴鸷得目光,她正用那纤细得手臂顶着萧郁飞的后腰,冷冷地说:“大哥哥,你不要再退了,你再退就要撞到我了。” 

  萧郁飞怔怔望着小女孩的眼睛,又望了望面前柳燕的脸,顿时一股森冷的阴寒之意从心头涌出来。顷刻已传遍了全身,全身都好像是掉了进了冰冷的深潭,再也没有了一丝温度! 

  小女孩讥诮的声音再次在背后响起了:“你们应该早就认识吧,见个面不容易,好好聊聊吧。” 

  一阵飒飒的秋风疾掠而过,将他额头的汗水吹冷吹干,他的心似乎也已被这阵风吹冷了,紧紧地收缩了起来。 

  他勉强鼓足了仅剩得勇气,抬头注视着柳燕那双悲凉幽深的眼眸,缓缓地说:“燕,你还好吗?”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声音简直不像是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拼了命才挤出来,每一个字都仿佛是野兽临死之前的呻吟,每一个字里都绝听不出一丝生机! 

  “哈哈……哈哈……”柳燕突然大声狂笑起来,她笑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听下声音,用一种凄怆的嘶吼声说道:“我还好吗?你说我还好吗!我告诉你,我在那里每天都要受尽折磨,我很痛苦,很孤独!” 

  萧郁飞整个人都已被这种悲伤愤怒的声音所震撼了,竟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听见柳燕继续吼叫着:“可是你倒好,又找了新的女朋友,而且过的那么开心,早已经把我忘得干干净静了!” 

  “燕——,我……我没有……没有忘记你……”萧郁飞断断续续的声音还未曾将一句话说完,却已被柳燕激愤地打断了。 

  她叱声说道:“你没有忘记我?你真的没有忘记我?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痛苦,不行,我绝不能让你活得这么开心!” 

  柳燕说着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斥着一种邪恶的快感,她讥诮的继续说:“正好,杜静言是我最好的朋友,把她带去那里之后我就不会像现在那么孤独了。对,我要将她也带去那里,让她永远在那里陪着我!” 

  柳燕仍在笑,可是萧郁飞的心却已在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把她带走……”他喃喃地说着,可是他的声音却已轻微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柳燕却不再理睬他,转头向那小女孩说:“我们走吧。” 

  小女孩点了点头,说:“不错,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的确也该走了。” 

  说着她们竟已仿佛将萧郁飞当成了透明的,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一同从来时的小径走了出去。 

  萧郁飞痴痴望着她们行去的背影,心中顿时莫名地刺痛,一种可怕的空虚已占据了他的整个身体。他的一切是否也会随着这背影的消失而消失?难道这就是他的命运,为何竟会又如此残酷的命运! 

  这时那小女孩突然转过脸来,微笑望着他。 

  萧郁飞的神色顿时变得更加惊惧与骇然,脖子上的血管随着冷汗地淋漓而蚯蚓般凸暴出来,一对眼珠突出眼眶,好像立刻就要滚落下来! 

  “你——!是你——!”他地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他认得那张脸,那张小女孩的脸!更准确地说那是另一张覆盖在小女孩脸上的脸,流着鲜血,微笑着的脸! 

  他在笑,他又在笑了! 

  萧郁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笑容中凝固了,那不是人的笑容,那是恶魔的微笑。他又来了,他又出现了,又再次出现在了萧郁飞的生命之中! 

  萧郁飞整个人顿时瘫软一般摔倒在地上,他悲痛地扬起头,好像是在哀求,又好像是在痛苦地悲鸣:“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对我笑了……,求求你放过我……,求求你!” 

  可是他的声音却如同是不存在的,没有人理睬他,更没有人回应他。 

  她们很快已消失在了小径的转角处。 

  萧郁飞虚脱般地仰面躺在地上,眼前的青天白云已渐渐变得模糊,接着眼泪便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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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6:12 | 显示全部楼层
萧郁飞轻轻合上眼睛,似乎已再也没有勇气站起来。仿佛只要他站起来,便立刻会再次有至亲的人离他而去,这种锥刺般的痛好像附骨之蛆,在他的身体里肆意侵蚀着。 

  周围安静的出奇,竟没有一丝风,时间仿佛已经静止了。 

  萧郁飞深深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如此安详与静谧,他简直开始怀疑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一个梦。或许当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仍坐在饭店的大堂里,就像黄粮一梦的故事,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萧郁飞又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柳燕真的出现过,如此真真切切地与他对话过。而且更因为他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好运气是从来都不会眷顾像他这样,死狗一样倒在地上不敢站起来的人。 

  他慢慢睁开眼睛,面前的光线有一些阴暗,面前的一张脸就在这阴暗的光线中注视着自己! 

  萧郁飞遽然吓了一大跳,那张连脸与自己贴得很近,所以一时间竟无法辨认出那是谁。他不禁骇得将身子向后一缩,这时才看清楚,面前的人就是杜静言,她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萧郁飞吃惊得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结巴巴的。 

  杜静言依然微笑望着他,说:“我不在这里,那么应该在哪里?” 

  “你……你……”萧郁飞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此刻竟然不是躺着,而是坐着的。他匆忙向四周环顾,周围是一张张饭桌,也许是他刚才的声音太响了,已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他竟然真的回到了饭店里,一睁开眼,一切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都消失了,难道好运气真的已渐渐开始青睐他! 

  然而此刻他背脊上的冷汗却冒得更快了,因为他知道一切不会真的消失,只是你已经不再能够看到他。而刚才的一切也一定不会仅仅只是一场梦,就像昨晚杜静言的经历也绝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梦一样,那都是真正发生过的。只是当他不再让你看到他的时候,你已再也找不到他存在过的证明,只有恐惧会留在心里,比一切看得见、摸得着的恐惧更恐怖一百倍的恐惧! 

  “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杜静言用手绢擦着萧郁飞额头上的冷汗,细声说道。 

  萧郁飞微微摆了摆手,似乎已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站起身,慢慢从饭店的大门走了出去。外面的天气依然那么明媚,草坪上的欢乐依然洋溢着,可是萧郁飞的心情却好像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罪犯,再也没有光明,也没有希望。 

  杜静言匆匆地付了帐,向外面追了出去,可仍然晚了一步,已丝毫没了萧郁飞的踪影。 

  ×    ×    ×    ×    ×    × 

  杜静言没有找到萧郁飞,整整一个下午,他好像是突然从人间消失了。杜静言几乎询问了他所有的朋友,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而他的手机也留在了家里没有带在身上。 

  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他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回到了家里。然后杜静言才知道,原来整个下午他都在附近的体育馆里游泳,体育馆关门之后他又到了通宵开放的室外泳池,直到整个人都筋疲力尽了,才离开那里。 

  杜静言看着他被水泡得发白的脸,陡然间有一种阴祟的寒意从心底里渗透出来。不知为什么她竟突然想起了一部电影,电影中的男主角曾经说过,当一个人精神失常的时候最适宜游泳,因为人在水中是没有时间想任何事情的。后来男主角自己的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可是游泳非但没有帮到他,而且差点令他失去生命。 

  这部片子是她和萧郁飞一起看的,那么现在他失常的举动究竟说明了什么,难道他的精神也已经出现了异状? 

  杜静言没有将心里的话问出来,但是萧郁飞却能从她的眼中看见她心里的话,他倒在沙发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没有发疯,也没有精神病,这一点我自己很清楚。但是我今天真的看到了柳燕,她来找我,跟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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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6:27 | 显示全部楼层
杜静言惊诧地望着他,问:“柳燕?她对你说了什么?“ 

  萧郁飞叹了口气,说:“她说她在那里很孤独、很痛苦,她说这一切都是我害她的,她还说……她还说要带你走,要你永远在那里陪着她!” 

  杜静言没有出声,萧郁飞继续说:“她的样子好可怕,她从前是那么温柔的女孩子,可现在竟变得那么可怕。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一种充满恶毒的火焰正在喷射出来,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最邪恶、最恐怖的诅咒!” 

  杜静言凝视着他惊惧的目光,她的情绪似乎远比萧郁飞镇定的多,悠悠地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郁飞说:“就在你吃完午饭去洗手间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把我叫出了饭店,然后带我去见她。我被她的话吓坏了,倒在草地上,可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饭店里,而你就在我的对面。” 

  杜静言的眉头已经微微地蹙了起来,仿佛连成了一条线,她细声说道:“我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看见你愣愣地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可是眼睛又直勾勾地睁着,样子很奇怪,我叫你你也不理我。我正要伸手去推你,你便突然说话了,当时我还以为你是存心跟我开玩笑。不过现在看起来……” 

  杜静言犹豫了一下,萧郁飞已经插口说道:“现在看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跟你昨天晚上的情形很像?” 

  杜静言缓缓点头:“不错,真的很像。这种情形就像……就像是神怪电影里经常出现的那个……那个……” 

  萧郁飞说:“是不是灵魂出窍?” 

  杜静言点头说道:“对,就是灵魂出窍。我们的身体都没有任何移动,可是我们的灵魂却离开了身体,去做了一些事,见了一些人。” 

  萧郁飞摇了摇头,叹息说道:“我想我是到了该面对现实的时候了,苗晓白和柳燕都死了,那个噩梦中的血脸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真的不想再害了你,我想应该是到了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杜静言凝神看着他,眼中却已不再有缠绵的深情,而是一种异乎寻常的坚决之色。她淡淡地说:“郁飞,我不管在你身上曾经发生过任何事情,也不管我会遭遇什么样的结果,但我对你的爱是绝不会改变。哪怕我们最终的结局,真的已注定要死亡,我也不会害怕,因为有你陪在我身边,那么一切都已经足够了!” 

  萧郁飞的目光在微微颤抖,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杜静言的坚决,这种只有深刻入骨的爱情才能建筑起的坚决,是任何疾风暴雨都无法击跨的。即使生命消亡了,而那份坚决与爱也不会消亡,如果这世上真的还有永恒,那么这一刻便是! 

  萧郁飞将她深深地拥紧在怀里,泪珠已滚落下来。这是幸福的泪,滚烫的泪,流淌在他的唇上,而这唇也吻在了杜静言的额头上。 

  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嗒——嗒——嗒”的声音,是手机短信的声音。 

  萧郁飞拿起了放在沙发旁的手机,屏幕闪着幽邃的蓝光,他立刻便看见了一条短消息,和三十多条未接来电。当然这短消息和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宋汤臣的手机。 

  宋汤臣几乎已经放弃了今天与萧郁飞联络的愿望,可是就在他临睡之前,终于还是不死心,向萧郁飞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萧郁飞手指轻按键面,屏幕上立刻出现了短消息的内容:“你好,在下宋汤臣。听说阁下最近接连遭遇离奇事件,在下亦有相似遭遇,望能会面详谈。” 

  萧郁飞瞅着这简简单单的两行字句,目光骤然一颤,一种莫名的感觉立刻涌上来。终于有一个人仅仅一秒钟的时间,他已决定立刻与宋汤臣联络,至少宋汤臣这些与他相类似的遭遇,绝不会将他当成疯子。 

  电话拨通以后,对面立刻传来了宋汤臣兴奋的声音:“是萧郁飞先生吗?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们能不能立刻见个面,有些事希望能与你当面相谈。” 

  萧郁飞望了望杜静言,杜静言立即点头,说:“让他现在就过来吧,否则的话,我想今晚我们三个人都不会睡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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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萧郁飞还未开口,却已听见宋汤臣说:“我已经听到了,你把地址给我,我立刻就过来!” 

  萧郁飞将地址告诉了他,宋汤臣只说了声“我很快就到”,便已挂断了电话。萧郁飞放下电话之后,双眼微合着靠在沙发上,似乎在闭目沉思。杜静言依偎在他的臂弯内,怔怔望着门口,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黯然和沉重。 

  宋汤臣的确是很快就到了,以他家到这里的路程,若能够在半个小时内赶到,那么驾车的速度就绝不会比火车慢多少。就在萧郁飞放下电话的半小时之后,宋汤臣已经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萧郁飞和杜静言看见宋汤臣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他们实再没有想到,电话里那个中文流利、还带着点上海口音的中年男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黄头发蓝眼睛的英国佬。 

  宋汤臣进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便又让萧郁飞小小的吃了一惊,他说:“我是王小波的朋友,是他将你的事情告诉我的。” 

  “王小波?”萧郁飞苦笑了声,说:“他难道也相信我的故事?” 

  宋汤臣说:“他当然不相信,但是我相信。” 

  “哦?”萧郁飞说:“那么他知不知道你来找我?” 

  宋汤臣“哈哈”一笑,说:“他当然不知道,昨天晚上他在我家的院子里淋了一夜的雨,要不是早上我把他赶了回去,他现在恐怕已经在我家里变成木乃伊了。“ 

  萧郁飞淡淡地说:“他实再是个固执得要命的人,恐怕就连真的木乃伊也未必及得上他食古不化。” 

  宋汤臣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像他认定你是杀死柳燕的凶手一样,无论任何人拿出那人证据,他都一定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 

  萧郁飞又苦笑着说道:“你倒很了解他。” 

  宋汤臣微笑着说:“那是当然,所以昨天我让他在门口淋了一夜雨,希望可以淋得清醒一点。” 

  萧郁飞说:“这或许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萧郁飞又说道:“那么你这么急着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宋汤臣略略沉吟了一下,将目光转向了漆黑窗外,半晌才幽幽地说:“因为一次改变了我一生的经历,这些年来我放弃了自己心理学、精神学的专业,一心盼望能够揭开其中奥秘,可是始终无能为力。” 

  萧郁飞和杜静言凝神细听着宋汤臣的话,谁都没有出声,宋汤臣继续说:“直到昨天王小波来找我,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有过与我相似的经历,不过他始终不相信那是……是人类不可理解的力量在作怪,深信自己是被人用声音催眠之后才会出现幻觉。” 

  “人类不可理解的力量……”萧郁飞迟疑了一下,立即道:“你是指鬼魅的力量?” 

  宋汤臣点了点头,说:“不错,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见了鬼。” 

  这时杜静言突然插口道:“你所说王小波的遭遇,是否就是他撞车的那件事?” 

  宋汤臣又点头,萧郁飞不等他开口说话,已向杜静言问道:“王小波撞车的事怎么了?难道他还有其他的经历?” 

  杜静言酸涩地一笑,说:“他说自己在撞车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听到电话里有女子尖叫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了仿佛来自地狱中的可怕场面,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撞车,差一点丧命。而他坚持认为是有人通过电话对他实施了催眠,使他丧失了神智,目的是要谋杀他。而那个未遂的凶手就是……就是……” 

  萧郁飞冷冷笑了声,说:“那个杀人未遂的凶手就是我,对不对?” 

  杜静言点了点头,苦笑不语。 

  王小波的固执,萧郁飞已经有过十分深刻的了解,他并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转头向宋汤臣说:“那么你呢?你的经历又是什么样的?” 

  宋汤臣站起身,踱到窗棂前,撑着手凝望着窗对面的闪烁的霓虹灯牌。五彩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脸也变成了妖异的五彩,诡秘之色仿佛更浓了。 

  屋子里很静,静得连每个人的呼吸都是如此清晰可闻。直至宋汤臣说到自己幸运地活了下来,杜静言的才长长的吐出口气,凝重僵硬的脸色终于略略舒缓了一些。可是当她看到萧郁飞的神色时,心却顿时又再次提了起来,神经也好像满弓的弦那样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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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萧郁飞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被人迎面砍了一刀,有一种说不出的狰狞与惊骇。虽然他显然已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但身子仍在剧烈地颤抖,就连身下地沙发也簌簌地抖动起来。 

  杜静言将身子贴近萧郁飞,柔声地问道:“郁飞,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郁飞目光已显得有些呆滞,双手颤悠悠地抬了起来,手指微微颤动着,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可他的面前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杜静言看着萧郁飞的样子,已骇然得不知所措,还是宋汤臣开口喝道:“别看着,快给他一杯酒或者一杯茶!” 

  杜静言这时才如梦惊醒,飞快地冲进了厨房里,慢慢地倒了杯红酒塞到萧郁飞的手里。 

  萧郁飞握住酒杯,颤颤悠悠地送到了嘴边,一口气喝了下去之后,脸色才算是有了一丝血色,一口气慢慢回了过来。 

  杜静言依然惊惶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的身体不再颤抖,双手也恢复了稳定后才稍稍放宽了心。问道:“郁飞,你刚才是怎么了?真是吓死我了!” 

  萧郁飞却似乎根本不曾听见她的话,迫不及待地向宋汤臣说道:“你所去的那个城市是否就在浙江的沿海地区?” 

  宋汤臣点头。 

  萧郁飞又问:“那你到过的那个村庄是否面海背山,天黑的时候那座山就好像一个参天的怪兽,它的影子遮住了村庄,也遮住了大海,村庄是黑色的,大海也是黑色的。” 

  萧郁飞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已飘到了那个神秘的地方,黑色的山,黑色的村庄,黑色的大海。死色沉沉的海浪不停拍打着礁岸,凄冷惨淡的月光照在山的峰颠上,那里是没有人敢去的地方,凡是去了那里的人,从没有一个能够回来。 

  宋汤臣的眼睛似乎已开始闪光:“不错,就是你说的那样,简直是太传神了!” 

  也许是酒精已开始在体内发挥作用,萧郁飞的脸色舒缓了许多,淡淡地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也会知道那个地方。” 

  宋汤臣点了点头,一阵风从窗口吹了进来,所有人都不仅有了种不寒而栗地感觉。 

  萧郁飞悠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那里就是我的故乡。” 

  “你是在那里长大的!”杜静言和宋汤臣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萧郁飞的思绪似乎再一次回到了那段童年的岁月,目光显得幽邃而深远,幽幽地说道:“我就是在那个地方长大的,我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个靠海的村庄里。我还记得我七岁那年,父母为了方便我念书,离开村庄到城了找了工作,然后便举家搬了过去。而每到寒暑假的时候,我都会回到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萧郁飞的嘴角竟微微翘起,有种由衷甜美洋溢出来。这个在别人眼中只有萧瑟与落后的村庄,或许已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岁月,他继续说道:“直到我念初二的那年,父亲和母亲都在一次车祸中离我而去。后来我考到了上海来念高中,每当我感到痛苦与孤独的时候,都会回到那里与祖父生活一段日子。可是后来祖父也死了,屋子和田都被亲戚们分走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萧郁飞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说到最后时已隐约有种欲哭悲戚。杜静言再次将身子靠在他的胸口,将自己温暖的体温一点一点传递过去。 

  萧郁飞深深地吸了口气,尽量将神色显得明朗了一些,说道:“不过关于山上夜前有鬼的传说,的确已经流传了许多年。据说开始还有许多不信邪的人,主动要求在夜间上山一探究竟,可是这些人都没有再回来,之后便再没有人敢不信了。记得高一的时候,那时我祖父还没有死,我便回去过暑假。就在那个夏天,一支由大学师生组成的旅行队伍来到村里,他们不听村里人的劝告,坚持要在山上露营,结果便再也没有一个人回来。” 

  萧郁飞继续说:“我还记得那个晚上下了很大的雨,第二天早晨雨停的时候,村里人担心那些老师和学生,便结伴上去看。结果帐篷和行李都在,人却一个都不见了,下山后立刻抱了警。十几个警察找了三天三夜,最后终于在山崖下面找到了那几十具尸体,总共四十六个人,死得一个都不剩。” 

  四十六个人,在一夜之间死得一个都不剩。即使是听萧郁飞在说,杜静言的背脊也已开始一阵阵凉飕飕的,好像有一条蛇在背上爬:“那……那后来呢?” 

  “后来?”萧郁飞苦笑了一下,说:“哪里还有以后,这种没头绪的案子最终只能成了悬案,不了了之。而自打那以后,便更没有人敢在晚上上山去了。” 

  宋汤臣靠着窗慢慢点起一支烟,烟雾氤氲而起,袅绕在他的面前,仿佛有一种远在飘渺群山之外的神秘感觉。宋汤臣缓缓道:“我觉得我们所遇到这些不可解释的,离奇的事件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跟你的故乡有关。你自然不必说,而我就是在那座山上险些送命,还有王小波,王小波在车祸前所看到的景象跟我在山中所见到的十分相似,而且在事前你也曾预感到他的危险。” 

  “我的故乡——”萧郁飞诧异了一下,说道:“那么你认为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血脸已经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随时都在威胁着静言的生命,你认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汤臣迟疑了一下,幽幽说道:“在你所遭遇的经历中,似乎有一个很突出的地点,就是篮球馆,我认为这就是整个事件的重点。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自己根本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他的纠缠,那么不如索性回到学校,去调查事情的真相。” 

  “事情的真相?”萧郁飞和杜静言都是一诧。 

  宋汤臣继续说:“不错,事情的真相。凡事有因才会有果,既然你根本逃不掉,那么不如将血脸的前引找出来。比如说你梦中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一张流血的脸,又为什么会不断纠缠你。只有知道了这些,或许你才会有拯救她、拯救自己的机会!” 

  萧郁飞点头,宋汤臣的话的确很有道理,萧郁飞说:“或许你说的是对的,那么你呢?我回到学校之后的一段日子,你打算做些什么?” 

  宋汤臣突然狡黠地一笑:“我当然是打算帮你咯!” 

  萧郁飞问:“你打算怎么帮我?” 

  宋汤臣说:“我会尽力收集关于你家乡的档案和文献,希望可以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资料。这段时间里我们务必要随时保持联络,要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互相也能够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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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2 18: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失踪之谜  
 
  
  萧郁飞、杜静言和宋汤臣整整谈了一夜,却总是不得要领,最后无奈在早晨六点半的时候,宋汤臣终于离开了杜静言的家。 

  将宋汤臣送走之后,杜静言进了浴室,准备洗个澡之后好好睡一觉。当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萧郁飞独自付在书案上,运笔如飞,似乎正在写着些什么。 

  此刻的天色已经十分明亮,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脸上,神情显得凝重而专注。就像一个书法家正在全神作书,整个人似乎已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每一次挥笔仿佛都包含了全身的精力。 

  杜静言慢慢走过去,立在他的身后向桌上看去。 

  萧郁飞并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画,他正用铅笔在一张白纸上慢慢勾勒出一个头像的轮廓。杜静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显然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头像,狭长的面颊,中长的头发,应该是一个非常英健的男人。 

  萧郁飞画得很认真,很投入。以至于杜静言在他身后站了很久,都全然不曾察觉。渐渐的,男人的五官开始清晰起来,一双凤眼之中投出温柔的神采,嘴角微微向上翘着,仿佛是在微笑。 

  萧郁飞的画技虽然并不出众,线条也略显生硬,但这张脸却十分传神。杜静言不由看得有一些痴了,便如同真有一个英挺温文的少年正立在她的面前,对着她浅浅吟笑。 

  “郁飞,这个人是谁啊?”杜静言不禁脱口而出,向萧郁飞问讯。 

  可是萧郁飞却似乎根本未听见她的话,依然专注地运着笔,其全神贯注的程度简直已到了对周围任何事都熟视无睹、充耳不闻的地步。 

  正这时,杜静言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此刻头像已大抵完成了,连眉毛和头发都已经勾勒得十分清晰,但萧郁飞的手却依然没有挺下。笔尖在少年的脸上飞快的游走着,一条条曲折的线条从脸上慢慢延伸下来,寥寥几笔之后杜静言已看出那是液体从少年的脸上流淌下来。 

  萧郁飞的笔尖开始不停的颤抖,笔尖过处那流淌的液体立刻被描成深灰色。 

  杜静言望着画上的人面,顿时有一种阴森的感觉从心头升了上来。那液体不是水,而是血! 

  这时萧郁飞终于停住了手,怔怔望着画纸上的面容,幽幽地说:“这就是我梦中的那个人。” 

  杜静言吸了口气,说:“就是他……就是他一直纠缠着你?” 

  萧郁飞无力地点了点头,朝霞的光如血一样映在画纸上,那张脸仿佛也变成了皈依的绯红色。那双温柔的眼睛在流淌的鲜血之下,竟有着种无以言表的讥诮与残酷,令人不寒而栗! 

  萧郁飞叹了口气,将画纸收进了包里,说道:“你累了,快点睡吧。下午我就回学校跟教务处的人打个招呼,明天就搬回去住。” 

  杜静言从背后将萧郁飞紧紧抱住,声音中有一种如泣的低沉,幽幽地说:“你真的要回去?那里实再太危险、太可怕了,我担心……担心……” 

  萧郁飞勉强笑了笑,黯然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宋汤臣说得对,只有接近他、了解他,事情才可能有所转机。我已经失去了很多,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你了,就算有再多的可怕和危险我也绝不能退却的。” 

  杜静言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泪水从眼眶中流淌下来,晶莹而纯洁的泪水沾湿了萧郁飞背脊上的衣服。 

  萧郁飞慢慢扬起头,对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杲日,朝阳绚烂而耀目,一种勃勃的生机仿佛也在天地之间升起来。这生机似乎也渗进了他的骨肉和鲜血,他轻抚着杜静言那一头秀丽的长发,心中从未如现在这般充满了无穷的勇气。这种勇气已使他的腰背更加挺拔,血液愈加炽热,无论任何恐惧都已无法再让他退却! 

  杜静言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脸上的泪已干了,无论伤心的泪、惊恐的泪、幸福的泪还是感动的泪,都已干了。 

  泪已流得太多,却干得太慢,但现在它已干了! 

  杜静言的声音也已变得坚强与坚定,她凝望着萧郁飞的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缓慢而有力:“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下午,我陪你一起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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