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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31 15:4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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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石村十分闭塞,虽然比梁纳言小时候要开通了许多,但身处群山中的村庄,与外界的沟通途径依旧十 分有限。从三石村通往公路只有一条路,就是我来时走的那条山间夹道。在村子与村子之间,还有许多小路 ,互相交通往来。火灾发生后的某天,附近村里的人,突然听到三石村里传来狗叫声。在农村,狗叫不是稀 奇的事,但是这里村与村之间都被山屏蔽开来,是天然的隔音墙,鸡犬之声不相闻,突然听到从三石村方向 传来的狗叫声,邻村的人感到非常奇怪。那狗叫声越来越大,不是一只狗,倒仿佛是一大群狗一起狂叫,叫 声凄厉恐惧,越来越近。村里的人渐渐聚拢来,朝叫声发出的方向走去,想看个究竟。
狗的叫声,来自这个村子与三石村相通的那条小路,仿佛就在跟前,却始终没有看见一条狗从那里出来 。
人们走近那条小路,渐渐从狗叫的叫声间隙里,听到人的呵斥声、叫骂声,还有棍棒敲击在肉体上的声 音。他们沿着小路,拐了一个弯,看见一幕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景象。
小路的拐弯处是一处浅浅的洼地,长着一些灌木与野草,寻常除了动物,人从来不曾涉足。在那片洼地 里,人们看见无数的狗在哀号翻滚,密密麻麻,如同粪缸里的蛆,互相践踏奔跑,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声。 洼地的周围,围着一圈三石村的壮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胳膊粗的木棍,朝狗们身上没头没脑地乱打,血热 腾腾地溅出来,溅得那些汉子一头一脸,面容可怖。
“我当时正好在那个村子收猪,也跟着看到了,”赵春山说起来,眼睛湿润了,神情十分激动,“农村 人吃狗,这没错,但是不能这么杀啊,作孽啊,”他擦了擦眼睛,“那些狗被打得号啕大哭,真的是哭啊, 记者,你听过狗哭吗?它们哭得惨啊,眼睛里流出的眼泪和血水混合到一起,我们都看不下去了。有些狗还 一个劲地对着它的主人爬过去,结果当头就是一闷棍,倒在地下直抽筋,抽了好久还没死啊。不光是三石村 的汉子,连女人和小孩也出来了,女人和小孩没有打狗,但是他们拿着一大桶的饭朝洼地里泼,那是拌了肉 汤的饭,有些狗就去吃了,吃了没两口,就吐起了白沫子,在地上打滚,他们这些人,在饭里下了毒啊。”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许久。我听得心头一颤一颤的,狗,为什么要这么杀狗?我对狗一向有同情心,听到这 样的事情,也觉得异常愤怒,催促他说后来的事情。
邻村的人实在看不过去了,便上前劝阻,说不要作孽。但是三石村的人仿佛铁了心,叫他们不要多管闲 事。他们没有办法,只得默默看着那些狗在洼地里滚动,大片大片的草和灌木被染得通红,狗们被打得尖声 惨叫,一些小狗看见这种情形,吓得全身发抖,大小便都失禁了。
没有一只狗离开洼地,所有企图离开的狗都被三石村的人打死了,随着狗一只只倒下,他们渐渐缩小包 围圈,将那些忠诚的生灵围起来,在它们绝望的眼神里,挥棒杀戮。
最后一只狗也倒下了,它不是被打死的。它是一只小狗,当同伴们纷纷倒下时,它一直夹着尾巴将头藏 在母狗的肚子下。但是母狗也死了,它突然发现四周都是可怕的人类,突然停止了颤抖,身子猛然一挺,长 叫一声,僵直地倒下了。
三石村的最后一只狗,是被活活吓死的。
狗的尸体烧了三天才烧完,那些灰烟飘到邻近的村子,仿佛是死狗不能瞑目的冤魂。
“人做不出这种事,”赵春山颤抖着道,“从那以后,我们都怕这个村里的 人,悄悄地说他们说不定早就死了——这话当然政府是不信的,可是记者,世界上有没有鬼,真的难说呢— —不是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妈的,我就偏这么倒霉,今天只路过一下,就遭一闷棍,真邪门 。”他摸摸自己额头上的伤,骂了几句,又继续说,“不光是外面的人不进来,三石村的人自己也不大出村 了,连在外上学做工的,也都回了村子,退学的退学,辞职的辞职,一村子的人,成天窝在山里,不晓得他 们在做什么。偶尔不得已要出去,他们也是很古怪。你知道,天气变冷,也就是这半个月的事,半个月前, 还是小热天,穿两件衣服,动一动就嫌热,但是这个村里的人,”他摇摇头,撇撇嘴,“他们但凡出村,必 定是穿得像个包子,大太阳天,穿着厚棉衣,捂得热汗直流,硬是不肯脱衣服。有一次一个大姑娘到我们村 里来看她生病的亲戚,穿得那个厚啊,脸上还涂了粉,汗一出,粉被洗得扑扑往下掉,乍一看,跟脸开裂了 似的。我们看不过,便劝她脱衣,她死活不肯。她外婆是我们村的,拉着她非动手扒她的衣服,结果她吓得 尖叫,甩手就跑,一篮子鸡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你说这怪不怪?更玄的是,就是那一阵,三石村每隔几天 就有人失踪,任警察翻遍了县城也找不到失踪的人,那些人的家里人哭得呼天抢地,只晓得说他们找不回来 了,警察要他们说一下情况,他们却又不肯,只说人是肯定没了。开始大家还没觉得什么,失踪的人多了, 也就奇怪了。有些人到三石村去,经常会听见杀猪的声音,”他望着我,指了指窗外,“就是刚才那种声音 。可是这里的猪都是定点宰杀的,村民们自己杀猪,除非是有什么喜事,否则是不会杀的,何况这村里的猪 ,”他顿了顿,凑近了我,神色越发诡异,“这村里的猪,早就一头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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