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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3 11:5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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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若不是用了那种红色液体,怎么会有这么多生命的奇迹发生?
看到厚厚的病人档案,我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这里的病人如此之多,倘若他们都喝下了那种红色的液体,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让我翻看病历也有点心不在焉,纸张流水般在我手底下滑过,接下来的的那些档案我无心细看,只匆匆扫一眼便作罢。很快便将两个月来的肿瘤科患者档案看完,正要将那厚厚一堆放回架子上去,不料动作太大,将旁边一叠档案也弄了下来。那时三个月前的档案,有几个纸袋被这一撞,破损开来,内中的文件也漏了出来,我正要收拾,却被其中一张纸上的照片吸引住了。
那是一个极其清秀可爱的小女孩,大约8、9岁的模样,温婉的神情仿佛在哪里见过,一头绵长的黑发伏在肩上,手指翘成兰花状放在耳边,让人看着又是好笑,又是不由自主地心疼。那张档案纸是从某个袋中掉下来的,三个月前的档案原本不在我的调查范围之内,只是这女孩的某些地方触动了我——这副温和秀丽的眉眼,怎么会让我感到如此熟悉?我捡起那张纸,那上面照例密密麻麻地用医生的字体写着一长串的话,我勉强辨认出“白细胞增多”几个字,总算知道这女孩原来患的是血癌,心中不由一阵惋惜。由于是要调查关于红色液体的事情,病人的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在翻看档案的过程中,一直没有注意病人的姓名,现在这个女孩,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我竟然想知道她的名字。这张纸显然只是档案中的一部分,我搜遍全纸,也没有发现这女孩的姓名,于是便从地下破损的几个文件袋着手。也算是巧,那几个文件袋,患者全都是男性,女性患者只有一名,想来应当就是这个女孩了。袋中厚厚一叠的病历,抽出来一对照,果然和这女孩的资料对得上好,看来是没错了。我正要看她的名字,档案室的门被打开了,老护士走了进来,看到满地散落的文件,不由皱起了眉头:“已经四点了,我要下班了。”我连连答应着,顾不得再多看,赶紧收拾好,随她一起走了出去。
老护士将那扇厚重的铁门关上之际,我下意识地回过头,透过班驳的锈迹,我仿佛看见那个含笑的小姑娘,独自呆在一堆档案之中。无来由的,我叹了一口气,忽然感叹起来:照片是多么神奇的东西啊,那个患血癌的小女孩,也许早已不在人世,可是在照片上,她却一直这么微笑着,翘着小小的兰花指,在散发着霉味的纸张间,她的笑容将渐渐泛黄,而容颜却永远不老。我抬头再次看了看这间房间,在这里,聚集着多少人类的悲欢离合,疾病的痛楚也许早已被病人自己忘记,却被这些纸张永远地固化下来。
“你还不走?”老护士朽木般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冥想,我慌忙走了出去,一边穿越长长的走廊,一边感到奇怪:今天我怎么如此多愁善感?
一些人影从走廊尽头走过,打破了光的旋律,形成一些奇怪的影子——我今天的感慨,大概是缘于那个小姑娘吧,虽然只见过她的照片,却仿佛与她血脉相连,甚至另我产生了一种父亲般怜爱的感情。这真是奇怪。
时间过得真快,我在里面似乎只呆了一小会,出来却已经是下午四点,天色十分沉重,仿佛随时要塌下来。貂儿依旧不在,医院里的气氛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人们在低声谈论着什么,一些病人的家属聚集在过道里,露出诡秘的神情。我原本无意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话语声还是借着风送到了我耳朵里。
正文 51、狗之六
“……杀死了四条狗……”这句话没头没脑的传到我耳边时,我正要迈出住院部大楼,一听这话,便顿住了,凝神细听起来。
然而他们不再讨论狗的事情,转而讨论起亲人的病情来。我正要上前直接询问,身边走过一对母女的谈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们似乎是在低声讨论如何处置家里那只小狗,女孩看来很喜欢那狗,低声央求母亲将狗留下,而母亲的声音则十分坚决:“不行,你没看见新闻上报道的?已经有几十个人被狗咬死了,现在到处都在打狗,说不定我们家的丁丁哪天也突然发了疯……”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两人在女儿的哀求和母亲的拒绝中渐渐去远了。我站在原地,琢磨她们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关于狗的问题已经曝光了。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在档案室里与世隔绝的几个小时,情况又发生了什么变化?我飞快地走出医院,想要找个地方打电话给江阔天。
然而又何必打电话呢?医院外的情景已经说明了一切。市容监管车、警车在路面上随处可见,一些身着制服或便服的人们不时从车中走出,拿着警棍或者其他的武器,追上前面独自行走的一条流浪狗,当头就是一闷棍,那些孤单的动物,只来得及发出一小声哀号,便倒了下去。我远远地看着,可以看见那狗在地上不断抽搐,并且持续地小声哀号着,而人们又补上几棍,于是哀号停止了,而抽搐依然继续……这样的画面往常很少看见,现在却到处发生着,不时有人打开自家的房门,强行将自己家里养的狗赶出门外,那些眼泪汪汪的宠物狗们,在门外流浪不过几分钟,便被闻讯赶来的执刑人员敲一把,随之世界上又少一条狗。天冷,路面上人来人往,在寒冷的天气中显出萧条的意味,而狗的红色血液涂在地面上,让这个单调的冬天有了几分艳丽的色彩。
我看了许久。
那些棍棒在狗的身上敲出的沉重的闷响,总是象打雷般让我心脏猛地一缩,许久许久都无法恢复平静。
真的必须这么做吗?
我看了很久,想了很久,依旧无法判断眼前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没有叫车,我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朝公安局方向走去,一路上到处都在发生这样的屠杀,偶尔有狗挣脱了逃跑,立即引起一大群围观人们的恐慌,人们纷纷后退,生怕狗扑到自己身上,胆大些的人们便随手抄起可以拿到手的武器对狗进行追杀,在这些屠杀过程中,执行人员和旁观者都显得非常兴奋,连叫声也变得十分高亢,而受害者狗的声音,就被淹没在人们的声涛之中,几乎听不见了。
有时候那些狗会经过我的身边,它们被吓得尾巴夹成一团,经过我身边时,总会抬头,卑怯而警惕地看我一眼,人们叫我给那些狗来一下子,我摇摇头,侧身避开在一旁。
我不断劝说自己,是狗杀人在先,然而还是忍不住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恶心。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到自己也变得肮脏了。我将棉衣的衣领竖起遮住鼻孔,快步走着,一边挥手拦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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